《宠宦》完本——by 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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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卿将醒未醒的时候,最喜欢把脸搁在枕头上磨蹭,他半蜷着身子,趴卧在床上,面朝下伏着,漂亮的面容在半明半暗的晨曦中,像笼着一片莹白的光晕。
宋辚用头发扫着他的鼻翼,阮云卿睡得正迷糊,觉得痒痒,不由又往枕头上蹭去。宋辚瞧得有趣,不免多试了几回,来回折腾了数次,那个贪睡的人才从睡梦中睁开眼来,茫然看了看四周,最后把目光放在宋辚的身上。
“肯醒了?”宋辚柔声问道。
阮云卿展颜一笑,那笑容明朗得如同晨起的阳光,宋辚喜爱不已,伏下身去,在他唇上吮吻两下,才拉他下床洗漱。
两个人今日都有不少事做,早上一同吃了早饭,便匆匆分别,各自忙了一日,直到决战开始前,所有兵将集结,他们才有工夫再一次聚在一处。
临近子夜,点兵已毕,众将全部到齐。
宋辚在营帐中对众将说道:“成败在此一举,能不能捉住冯魁,得胜还朝,全要看今日一场血战是何结果。”
宋辚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能够直击人心的力量,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他指着沙盘上叛军营中正当中的位置,沉声说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前进者赏,后退者杀。能捉住冯魁的,无论死活,孤一律许他官升三品,赏银无数。”
众将肃立两边,听了宋辚的话后,只觉得胸中激荡,早已按捺不住,只等宋辚一声令下,他们便冲入敌营,杀个痛快。
誓师过后,众将各归本队,统领手下的人马,埋伏于他们早就商定好的地点。此次攻打敌营,一切行动都在暗中进行,除了领兵的将领,直到出发前一刻,普通士兵还对决战一事毫无所知,为的就是出其不意,严防走漏消息,杀冯魁一个措手不及。
兵将出城时都是静悄悄的,一部分人马由燕回城的北城门出城,绕路狐子岭,埋伏于两山之间,其余人马皆蛰伏于燕回城中,只等阮云卿烧粮为号,三路人马一起杀向敌营,再与处于叛军后翼的马元汇合,四面包抄,合围冯魁。
宋辚放心不下阮云卿。他是此战的急先锋,也是这场战争胜败与否的风向标。烧粮的成败对这场决战至关重要,而他所面临的凶险,也绝对是这场战争中最为严峻的。
烧粮必得偷偷行事,没有大呼小叫,集结大部队前去的。阮云卿要做的,就是带领一支百十人的小队,马去銮铃,蹄裹稻草,轻装简行,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插/进叛军的屯粮之地,然后放火烧毁粮草,再想法子突围出营,与宋辚的大部队汇合。
这其中的凶险不必细说,只是人数上的优劣就足够阮云卿等人头疼的,屯粮之地必定重兵把守,一旦放起火来,也必会引来冯魁的注意,到时他增兵来救,阮云卿等人的处境只会比烧粮时凶险十倍。说他们是赶死队都不为过,这也是宋辚当初一再反对阮云卿去的原因。
这支赶死队的作用太过重要,只要阮云卿他们烧了粮草,叛军必乱无疑,到时军心不稳,人慌马乱,就给宋辚攻打叛军主力制造出了一个绝佳的契机。
叛军越乱越慌,抵御外敌的程度也就越低,对宋辚也越是有利。只要他带领大队人马,杀入敌营,再有马元相助,此战必胜。
阮云卿穿戴整齐,身披铠甲,骑了乌云踏雪,向宋辚辞行,“等着我。”
宋辚心里乱成一团,真恨不得此时就把他拉下马来,掖进衣袖里藏着,再也不给人看见。可又怕自己乱了,会分了阮云卿的心,只能强作镇定,表面上平静非常,淡淡与阮云卿说道:“你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就好。半个时辰之后,我就派莫征和破军前去救援,这回跟你去的,都是鹰军里的高手,马上步下都是一等一的本事,你不必事事逞强,凡事留个心眼,一定要保住性命,活着回来。”
阮云卿连连点头,让宋辚放心。宋辚哪里放心得下,不由得千叮万嘱,一直到阮云卿临出城门,才沉默下来。
彼此互道小心,阮云卿翻身上马,一提马缰,纵马出了城门。宋辚望着他的背影,一骑轻尘,身姿潇洒,一直到城门关上,再也看不见了,他才转回身去,下令全员备战,都到指定的地点等候。
时间一分一刻过去,离他们约定好的时辰越来越近了,宋辚立于城楼之上,紧张的望着叛军营中的动静。
今夜是个半阴天,乌云罩月,到处暗沉沉,黑压压的。
叛军的营帐就笼在一片黑暗里,营中点起无数火把,远远看去,如同点点星光。数不清的营帐在那些火把的亮光中,汇聚成一个巨大而可怖的怪物,而阮云卿,正潜入那怪物的口中,想要拔掉它最为尖利的毒牙,为宋辚前进的脚步,扫平道路。
心整个提了起来,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宋辚目不转睛地盯着城下东南方向的位置,薄唇轻轻抿起,刚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他整个人沉静似水,静静的等待着,等着阮云卿为这场战争敲响拼杀的战鼓。
聂鹏程等人就更是心急,偌大的城楼上鸦雀无声,众人全都焦急的看着城下,一直等到三更三刻,他们约定好的时辰到了,城外还是毫无动静。
众人不由心焦,又等了片刻,城下还是一片寂静,众将皱起眉头,聂鹏程一拳锤向城堞,向宋辚请命道:“云卿怕是不成了,我再带一队人去罢。”
宋辚默然无语,不理聂鹏程,只是将目光放在城下。又等了一刻,叛军营中依旧如常,别说火光,就连刚刚那些星星点点的火把也渐渐少了下去,看来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已经陷入深眠,只留下一部分巡夜的兵将,还在营中来回走动。
众人都急得不行,阮云卿要是失手了,那他们接下来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宋辚一语不发,众人更是心慌,司马鸿也焦躁起来,在城楼上转来转去,直恨不得立时就下了城楼,杀出城去,帮阮云卿一把。
守将中有一人怪笑两声,慢条斯理的讽刺阮云卿道:“才刚断奶的娃娃,就不该口出狂言。我早说他不成,你们偏不信。这不,如今一到了正经时候,不就看出来了!”
说话的人正是舒尚书的侄子,舒进堂。他阴阳怪气,只怕军心不乱,此时说出这些话来,简直是明摆着扰乱军心,要拆宋辚的台。
聂鹏程立时急了,冲上前就要厮打,“如此关头,你满口说的什么?我今日不打死你,都对不起舍生忘死,潜入敌营的云卿兄弟。”
司马鸿急忙拉他,“你也糊涂了不成。这会儿是打架的时候吗?”
聂鹏程更是气愤,瞪着舒进堂,把拳头握得咔吧直响。
舒进堂吓得连退几步,躲于众将身后,才冷笑道:“我说错了不成?你们看看,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离约定好的时辰都过了快三刻了,叛军营里还是静悄悄的,哪有什么放火烧粮的影子,我看他们睡得安稳,比我们这些傻站在城楼上喝风的人快活多了!”
“你还敢说!”聂鹏程再也忍耐不住,一步冲了上去,揪着舒进堂的铠甲,抢拳就打,司马鸿忙去架他的胳膊,其余守将也纷纷劝阻。
舒进堂连连躲闪,瞅空当就吆喝一嗓子,“我看那姓阮的小子准是跑了。要不然就是让人抓住宰了,不然也不会等了这么许久,连个动静都没有。”
“住口!”
宋辚一声厉喝,城楼上顿时安静下来。打人的,被打的,拉架的全都被这一声带着冰茬儿般的呵斥唤回了神智,他们退到宋辚身边,躬身请罪道:“末将荒唐,请殿下息怒!”
宋辚凤眸微眯,冷冷在人群中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放于舒进堂的身上。
舒进堂让宋辚看得浑身直冒凉气,脖子一个劲儿的往里缩,恨不得把身子脑袋都缩回腔子里去。
“来人!舒进堂出言不逊,惑乱军心,罪无可恕,给孤拖了下去,脊仗一百,打死勿论!”
敢咒云卿出事的,一律得死。
宋辚面色冷煞,一句话说出口来,立时就有手下的军卒上前听令。
主帅震怒,谁也不敢上前求情。战时军令如山,军卒们呼喝一声,将舒进堂踹翻在地,反剪手臂,拖着就往城楼下走。
舒进堂唬得魂都没了,祸从口出,他哪知道不过是几句挑拨之言,会害得自己连命都丢了。当下只剩下哆嗦,嘴里不住乱喊:“我是舒妃娘娘的堂弟,你敢杀我?你……”
聂鹏程一拳过去,打得舒进堂口眼歪斜,脸肿了半边,说话也不利索了。他哼哼唧唧的还想再说,军卒们眼疾手快,早已将他的嘴死死堵住,强行拖下了城楼。
宋辚手指城下,冷声喝道:“决战在即,谁敢再妖言惑众,一律杀无赦!”
他一语未了,城下突然火光乍起,一点红光如燎原之势,眨眼便烧红了半边天。
聂鹏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方向,立时蹦了起来。他欢声叫道:“成了!云卿把叛军的屯粮之地给烧了!”
第148章 决战
熊熊烈焰,漫天大火,叛军营中乱了。
宋辚心中一凛,阮云卿烧了叛军的粮草,这也就意味着,他此时身陷敌营,正与多于他五倍甚至十倍的人马浴血拼杀,稍有不慎,就会死于乱军之中。
隆隆的战鼓已经敲响,宋辚一刻都不愿多等,当即便下令三军出城,杀入叛军营中,捉拿冯魁。
将士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此时听见一声令下,个个都如出笼的猛虎,各自整鞍上马,率队出了城门。
宋辚提刀上马,一磕马腹,跨下的千里玉狮子长嘶一声,纵马冲了出去。聂鹏程等人一见火起,便急忙下了城楼,出城待命,只等宋辚将冯魁的主力撕开一个口子,马元那里截断了冯魁的后路,他们便两面包抄,给冯魁最后一记痛击。
莫征和破军已经先宋辚一步出城,往火光最盛的地方杀去。他们奉宋辚之命,要去救援阮云卿。宋辚已对他们下了严命,若是没有救下阮云卿,他们二人也就别活着回来见他了。
阮云卿与宋辚的关系,莫征二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从这两个人年少的时候,就跟在他们身边,对他们彼此之间的情意全都看在眼里,也知道阮云卿对于宋辚来说,不只是爱人那么简单,他还维系着宋辚作为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对这个早已毫无留恋的世界,宋辚更是将阮云卿当做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羁绊,而小心翼翼的疼惜着。
宋辚把阮云卿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也正因为如此,莫征和破军才不敢有丝毫大意,领命之后,片刻都不敢耽搁,点齐兵将,飞马直奔敌营。
宋辚领大军大举攻营,真是出乎冯魁所料。
没有半点先兆,没有半点异动,甚至在今天白天,燕回城中的兵将也一如既往,列阵操练,与平日里别无二致,冯魁身处帅营之中,都能听到他们的阵阵喊杀之声,一直响了一整天。聂鹏程也依然如旧,领着三千人马来他营中叫阵捣乱,杀了一员应战的参军,与平时没有半点异样。
冯魁睡得正香,他是被人破开营帐,一把薅起来的。
“元帅!南山的粮草被烧,火势太大,守将们救应不急,粮草已被烧了大半,请元帅速速调兵扑救。”
冯魁咒骂一声,赤着身子爬了起来,一脚将床上的女子踢了下去,恶声喝道:“还啰嗦什么,还不快备马!”
来报信的小校急忙让亲兵进来伺候,给冯魁顶盔贯甲,提过兵器,随着他出营来看。
外面越发乱了,冯魁虽为主帅,可他手下的几路人马本就是面和心不和,跟着他起兵造反的时候,就各自心怀鬼胎,有些人是想跟着冯魁分一杯羹,事成之后,杀了宏佑帝,他们就算做不了皇帝,起码也能捞一任诸侯做做。还有一些是趁乱起事,为的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将反叛的骂名让冯魁背着,而他们则成就一代枭雄,推倒了东离,甚至还想将野心伸向其余三国。
叛军营中,只有很少一部人,是真正想为萧玉成报仇的。士兵们对萧玉成心存敬畏,因为冯魁的挑拨而群情激奋,愤而造反。而统领他们的将军、都尉们,心思却比普通的士兵更为复杂,他们心中的顾虑更多,想法也更为深远,这些人中除了马元和萧玉成的旧部,其余很多人马,都只是借了萧玉成的幌子,才跟着冯魁一路南下。其实每每私下里谈论起来,都恨不得立刻将冯魁弄死,好取而代之。
这些人决不是少数,就是因为人数太多,而且个个都想当头儿,才牵制得众人不敢轻易动手,彼此心知肚明,只在明面上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暗地里却早已经是暗潮汹涌,各自为政,彼此间较劲较得不可开交。
宋辚的兵马杀来,如洪水压境,瞬间袭卷了全营,叛军们毫无准备,又正处在半夜三更,人的防御能力最低的时候,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有不少叛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被宋辚的人马削去首级,身首异处。
巡夜的守卫急忙敲响战鼓,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士兵们,也像冯魁一样,被眼前这乱成一团的局势吓得目瞪口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到处都是杀在一处的兵马,金匕相碰,发出刺耳声响,喊杀声不绝于耳,血肉飞溅开来,刚刚还奋起反抗的士兵,展眼就被人斩于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