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完本——by 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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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元伤心难耐,要不是有阮云卿在,他非得哭晕在萧玉成灵前不可。此时有阮云卿一再解劝,马元才渐渐缓上一口气来,扶着阮云卿站起身来,随司马鸿去他的都督府里休息。
安顿好马元,陪他待了好一阵子,安抚劝慰,一直到他放开心怀,安稳睡去,阮云卿才从都督府出来,回自己的营帐。
整整奋战了一夜,回来后又忙着祭奠萧玉成,阮云卿一整天水米没沾牙,真是又累又饿,浑身上下都跟散了架似的。刚刚有事要做,还不觉得怎么累,此时一旦能休息了,这一日一夜的疲惫就好像一下子全都蹿了上来似的,乏得阮云卿脚步虚浮,几乎连营帐都走不回去了。
好容易回了营里,一撩帐帘,却见宋辚黑着一张脸,正坐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满脸不悦的瞪着自己。
阮云卿挑帘进去,冲宋辚笑道:“殿下怎么还没歇着?军中的事都处置好了?”
宋辚瞪着他,恶狠狠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回来?”
宋辚是来兴师问罪来的,阮云卿一去就是大半天,陪马元呆在都督府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宋辚心里别扭,昨夜刚刚受了一场惊吓,阮云卿不说陪他,反倒跑去陪一个……
宋辚突然郁闷的发现,马元已经不再是什么八杆子打不着的外人,他是阮云卿的义父,就俗世看法来说,他才是阮云卿正儿八经的亲人,而自己,才是那外人眼里的无关旁人。
心里一下子就恨上了,原本一个阮宝生,外加阮云卿的几个结义兄弟还闹不清呢,如今又添了这么一个义父,对了,还有那匹黑马,这么细算起来,以后霸占他的云卿的人岂不是数都数不清了?
宋辚憋气又窝火,这才在处理完军中事务后,跑到阮云卿营帐里来等他。谁料左等不来,右等不见,这一耗,竟耗到日落西山,天都黑了,才看见阮云卿从外面晃悠回来。
宋辚受不得冷落,尤其是来自阮云卿的冷落,让他倍感难受,他问完一句,也不等阮云卿回答,就把他拉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霸道说道:“以后别再理他。”
阮云卿眨了眨眼睛,笑问:“你说谁?莫不是义父?”
宋辚也不搭话,只是抱着阮云卿,轻轻在他颈间磨蹭,过了许久,才闷闷说道:“谁也不许理。”
言下之意是让阮云卿除了他宋辚,谁也不能搭理。
这话说的,怎么跟个不讲道理的小孩儿似的。阮云卿忍笑不住,可又怕此时真笑起来,惹得宋辚难堪,绷着身子僵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抱着肚子倒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把搂着他的宋辚也带倒了,两个人滚作一团,宋辚依旧紧紧抱着他,任阮云卿在他怀里笑得开怀,心中倒是轻快了许多。
笑了多时,宋辚才堵在阮云卿嘴上,嘟哝道:“不许笑!”
阮云卿又笑起来,两个人厮磨一阵,才双双躺在床上,享受这战后的安闲时光。
阮云卿饿了一天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靠在宋辚身上,从怀里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来。他刚刚回营的时候,经过伙头军,从灶下拣了一张油饼过来,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此时还热乎着。
阮云卿打开纸包,里面一张油饼饹得金黄酥脆,外面撒了芝麻,里面是厚厚一层油酥,入口咸香,又解馋又管饱。
阮云卿撕了一半,递给宋辚,自己拿着另一半,几口咽进肚子,吃得十分香甜。
宋辚笑着看他,把手里那半张油饼又递了回去,“你吃罢,我吃了才过来的。”
阮云卿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候,个头蹿高,每顿饭都能吃好几个拳头大的馒头,这半张油饼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宋辚不吃,阮云卿也就没再推让,顺手接了过来,咬进嘴里。
他身上还穿着祭祀时的那件素白长袍,脖子上的伤口也没有来得及好好处置,这会儿又裂了开来,微微渗出血来。
宋辚连忙起身,把阮云卿的袍子解开,脱了扔在一边,又问他道:“那瓶伤药呢?”
宋辚不想在阮云卿面前提起红鸾的名字,这才含糊问了一句。
阮云卿深知宋辚的性子,因此不用细说,也明白了宋辚要的是什么。从床头翻出那瓶药来,递给宋辚,又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笑道:“也没什么大碍。这药那样珍贵,还是留到真正用得着的时候再用罢。”
在宋辚眼中,哪怕阮云卿只是受了针眼大的伤,在他看来,也跟塌了天似的。更别说此时这伤,还伤在这样要命的地方,稍微再偏上一分,就会切中气管,立时毙命。宋辚哪能不紧张,别说一瓶伤药了,就是这会儿要他身上的血肉做药引子,他都能毫不犹豫的割去。
手掌在阮云卿的脖颈上轻轻擦拭,温热的触感传来,指尖下有脉搏在轻轻跳动,眼前的爱人是活生生的,可宋辚还是禁不住周身发冷,连一颗心都像被寒冰封起来似的,冷得生疼生疼的。
心里一阵阵的后怕,阮云卿身陷险境,要是今日有丝毫闪失,此刻的他们也会像马元和萧玉成一样,天人永隔,再也难以相见。荣华富贵又有何用,登上皇位也没了任何意义。他的身份和他所拥有的一切,还换不来爱人一世平安,那宋辚宁可不要。
若是阮云卿真的死了,宋辚会毁掉这世上的一切,来为阮云卿陪葬,今时今日,他才知道自己有多看重这个人,站在崖边的那一刻,呼吸都为之凝滞,整个人都被无边的愤怒和恐惧烧红了眼睛。那时的宋辚,真想杀人,就算杀尽目下所及的一切活物,都不足以宣泄他心中的怒意。
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阮云卿觉得不对,连忙转回身来,搂着宋辚笑道:“我不是好好的么?别想那事了。”
宋辚眼眶发热,一股热流顺着心头,涌向了眼中,他紧紧咬着牙关,将泪水逼了回去,轻声对阮云卿说道:“以后再不会让你冒险了。”
宋辚轻声许诺,声音低沉沙哑,坚定无比。阮云卿的心弦都为之一动,他抵在宋辚肩头,轻轻地应了一声,将怀里的人紧紧束于怀中。
这一夜睡得安稳,直到天光大亮,阮云卿二人才醒了过来,正自洗漱,突然听见营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
脚步声在阮云卿的营帐外停下,紧跟着就有一个人高声禀道:“殿下!不好了,京中出事了!”
第153章 更迭
宋辚心下一惊,急忙出营来问:“怎么了?”
来人一见宋辚,忙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急火火说道:“这是赵青冒死派人送来的。请殿下过目。”
宋辚接过书信,匆匆扫了一遍,看过后不由得大吃一惊,半晌回不过神来。
京中大乱。
宏佑帝驾崩,魏皇后矫诏自立,将宋辚的太子之位废去,改立宋轲为太子,并在宏佑帝晏驾三日后,便将宋轲拱上皇位,改朝换代,另立新主,年号福清。
如今的东离,已经换了天地。新帝继位,年号也从宏佑二十八年,改为了福清元年。老皇帝还未下葬,新皇帝就迫不及待的登了基。舒尚书等人百般谋划,却没有防备魏皇后如此大胆,敢在宋辚南下平叛,手握二十余万兵马的时候,将宋轲推上了皇位。
魏皇后在朝堂上突然宣旨,又拿出了宏佑帝的遗诏,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宋辚仁义蔑闻,亲昵群小,不合朕心,废去太子之位,改立十皇子宋轲为太子。
落款的年份,正是宋辚出兵平叛后的那年年底,也就是说早在两年之前,宏佑帝就改立了太子,并写下遗诏,一旦他驾崩之后就让宋轲继位。这份诏书一直密而不发,而且被藏得严严实实,恐怕除了魏皇后和宏佑帝,任谁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封诏书的存在。
他们帝后二人合起伙来,一面利用宋辚在前方浴血厮杀,保他们在京中安享太平,一面在背后狠狠捅了宋辚一刀,将他的后路断了干干净净,也不管他日后从战场上回来,在京中还有没有存身之地。
为人父母的,能对亲生儿子这般绝情,实在是亘古少有。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文武百官哪里还顾得上去声讨宏佑帝的不是,此时他们自身尚且难保,还提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这份诏书是如何写下来的,群臣已经无从知晓,只是宏佑帝死得蹊跷,半个月前他还红光满面,活蹦乱跳的跟户部要银子,说要给秦姬修什么别院,怎么这才过了半个月,皇帝就突然得了重病,而且前后只拖了不到一天,人就驾鹤西去,一命呜呼?而当时在场的,就只有魏皇后和秦姬两个人,其余嫔妃都是等到宏佑帝停灵西配殿,才得到的消息。
宋轲登基,百官里竟有一大半是不同意的。这里面有当年刘同一手提拔起来的旧部,他们从前都以刘同马首是瞻,后来刘同致仕,丞相之位空缺,六部皆由舒尚书一人把持,当年那些曾经入过詹士府的文官,一直被舒尚书打压,除了几个资历老些的,其余人等或被他罢官问罪,或被他闲置一旁,不过只要是到了此时还能留在朝堂之上的,就尽都是些难啃的骨头,连舒尚书也一时奈何不了他们。这些人一心追随宋辚,自然不肯让他们多年的坚持毁于一旦。
其余反对的人里,舒尚书及其一党就不必说了,他们历来支持大皇子宋轩,皇帝驾崩,宋辚不在京中,正是他们推举宋轩上位的大好时机,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魏皇后在朝堂上突然发难,手捧着宏佑帝的遗诏,当真是给了舒尚书等人当头棒喝,震得他们愣在当场,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他们哪能让魏皇后得逞,宋轲黄袍加身,一上金殿,舒尚书等人心里就是一机灵,一个个立而不跪,即使魏皇后令人在金殿上念了遗诏,文武群臣依旧是绝然而立,不肯跪拜新主。
其实这两拨人反对,都在魏皇后的意料之中,她最想不到的,是她的父亲,监察御史魏瞻,也在金殿上公然反对,说宏佑帝死得突然,这其中必有蹊跷,这份诏书定是假的云云。
魏皇后暗咬银牙,气得心肝都疼,要不是这个愚忠又太过耿介的父亲,她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魏瞻向来如此,遇到不平之事,就要一管到底,他不会理会这件事情的背后,所要面对的对象是谁,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女儿和外孙,他也要据理力争,顽抗到底。
金殿上的气氛一触即发,双方剑拔弩张,情势十分严峻。满朝文武与魏皇后对峙,大有把宋轲拉下龙椅,赶下金殿之势。
魏皇后早有准备,她既然敢做,就早将一切可能的变化都计算好了。金殿外早已埋伏下无数金甲武士,魏皇后一声令下,武士们杀将进来,将殿门一关,转回身各执利刃,直奔那些吵闹的文官而去。
昔日庄严肃穆的金殿上,眨眼之间变成了血流成河的杀人之地。接连砍翻了十数个反对的大臣,又将魏瞻请下金殿,关入天牢。魏皇后坐在宋轲身后,冷冷的看着底下的刀斧手们,手起刀落,将那些刚刚还大呼小叫,义正言辞地叫嚣着的大臣们一个一个劈倒在地。
鲜血流了一地,惨叫声不绝于耳,直到魏皇后在凤座上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罢了!”那些金甲武士们才收刀回撤,退到金殿两侧。
魏皇后笑问百官可还有何异议。
百官们唬得两股战战,面无人色,他们大都是些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即使有身担武职的,在这么多训练有素,手执利刃的勇士面前,也丝毫占不了便宜。
他们何曾见过这般场景。血淋淋的尸首就倒在脚下,砍断的四肢滚得满地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刚刚谁叫得最欢,谁就死得最惨。魏皇后心狠手辣,一改往日贤良大度的作派,她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的坐着,眉目间流露出来的冷意,看得人打从心里发怵。
此时谁还敢说半个“不”字。魏皇后连自己的亲爹都敢关起来,其余人在她眼中,还算得了什么?
一个个抖衣而立,僵了半晌,还是舒尚书带头跪下,叩拜新主,看宋轲稳坐高台,有太监高声宣旨,着礼部准备祭天事宜,择吉日焚表祭天,诏告天下,新帝登基。
众臣都跟嘴里塞了苦胆似的。可面对淫威,他们不敢不从,委委屈屈地接了旨意,谢过皇恩,表了忠心,魏皇后这才心满意足,告诫一顿,放他们离开皇城。
第154章 送信
此时也只有这一条路走了。魏皇后已经疯了,舒贵妃也看出来了,她这是新账老账一块儿算,要将她们这些过去跟她争过宠的,难为过她的人,全都一网打尽,然后一个一个的置于死地。
宏佑帝死得蹊跷,舒贵妃早就有所怀疑。他一向身体极好,虽然贪恋女色,可却极为怕死,平日里饮食清淡,极重养生,就连太医们都说,以宏佑帝的身板,再活个一二十年,绝对没有问题。
这样一个身体康健的人,前一日明明还好好的,后一日便死得停当,中间连个诊治用药的工夫都没有,才一夜的光景,好好的人就没了?
这里面铁定有鬼,而且一定与魏皇后和秦姬脱不了干系。恐怕早在宏佑帝与秦姬相识之初,魏皇后就在为今日的一切暗中布局,只等时机一到,就将宏佑帝除掉,扶宋轲登上了皇位。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在此之前,别说什么可疑之处,甚至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无处可寻,魏皇后当真是女中豪杰,心狠手辣,智计无双,将他们骗得好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