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完本——by 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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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宋辚的人马,这些散兵简直不堪一击,大军一冲,就将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四面夹击,合攻四门,不过片刻的工夫,这些人就被打得招架不住,纷纷弃城而逃。
阮云卿领一支小队沿绳梯爬上城楼,接连砍翻了十数个顽抗的散兵,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冲下城楼,将紧闭的城门打开,放宋辚等人进城。
此时东西北三门,也有人放起火箭,宋辚一见大喜,这也就意味着四城皆破,聂鹏程等人也带兵杀进城里来了。
他们早就商议妥当,破城之后,直接杀奔皇城,不给宋轩和魏皇后丝毫喘息的工夫,就长驱直入,一举杀上金殿,将这些犯上作乱的奸贼一并了结。
如今其余三座城门也攻破了,宋辚当即下令,马不停蹄,直捣黄龙。
城中满目萧条,虽是晚上,也能看得出这一个多月来,百姓们过得是什么日子。
朱雀街两边所有的商铺都被砸得稀烂,里面值钱的东西早被抢夺一空,百姓们不敢出门,家家关心闭户,有余粮的还好些,没有余粮的,只能等着活活饿死。那些忍耐不住,出门找吃食的,不是被巡街的散兵抢了钱财,就是被抓去阵前,当了替人抵挡弩/箭的箭把子。
所有的商家全部歇业,此时就算想买些米面,怕也没处买去。那些富户家里就更是遭了难,不少人趁火打劫,假借官府的名义,到富户家里征粮征钱,明抢暗拿,几乎把人家的家底都搬空了。不反抗还好,但凡有反抗的,就是一顿暴揍,家里的家丁哪打得过那些整日讹人的泼皮无赖,打伤打残都是轻的,有多少人为此命丧当场,却连报官都没处寻人去。
京中的官员全都躲在家中,任谁来也不给开门,这会儿真真是到了关键时刻,在魏皇后和大皇子之间,他们不管站哪一方,心里都觉得胆战心惊。除了那些过去就分帮立派,归到舒尚书一党里的官员,其余人尽都猫在府里,等着看这场内斗,究竟鹿死谁手。
这一个月的工夫,魏皇后和宋轩之间,已成胶着之势。宋轩手里有五城兵马司的人马,而魏皇后手中,也有禁卫军的五万人马。双方就在皇城之中,展开了一场拉锯战,你来我往,攻来打去,堪堪战了个不相上下。
宋辚他们杀进城里的时候,宋轩已然攻进了皇城内城,将整座禁宫围了起来。他喝命魏皇后速速放舒贵妃出来,而魏皇后则站在城楼之上,骂宋轩狼子野心,欺君犯上。
两下里相持不下,魏皇后叫郑长春将舒贵妃绑上高台,要宋轩即刻撤兵,不然就将她活活烧死。
在彩凤楼上架起干柴,将舒贵妃置于柴上,又浇了数桶桐油,魏皇后手执火把,站在舒贵妃面前,与城楼下的宋轩对峙。
宋轩气得暴跳如雷,他投鼠忌器,受制于人,自打发兵以来,这场仗就打得窝窝囊囊的。
前思后想,越想心里越窝火,他一生都活在宋辚的阴影之下,事事比不过他。要是彼此相差甚远也就罢了,可他俩偏偏从出身,到资质,都只是相距一步之遥。
别看就这一步,就险些把宋轩活活逼死。他心中由嫉生恨,自小就发下誓言,有朝一日一定要登上皇位,彻彻底底的将宋辚踩在脚下。
如今眼看就要成了,此时再让他撤兵,宋轩心中哪会情愿。垂首思虑半晌,瞧了瞧彩凤楼上的母亲,不禁流下泪来。
宋轩翻身下马,望着彩凤楼连磕了三个响头,哭道:“娘,孩儿不孝。您别怪我!”
语罢宋轩狠下心来,挥手朝朱成达喝命:“攻城!”
朱成达暗自摇头,可都到了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差这临门一脚,难道他还能说不踢了么?
手指彩凤楼,朱成达命人抬过数根水桶粗的圆木,喝道:“撞开城门!”
百十个兵将一起动手,两根圆木轮番撞在城门之上,响起震天巨响,咚!咚!咚!
数声过后,城门应声而破。
城楼上早有人放起箭来,无数滚木扔向城下,火炮接连打响,攻城的兵将依旧毫无所惧。朱成达一面拨打羽箭,一面领兵直冲城里,炮火在身边炸响,震得人心神俱颤,叛军们闯进禁宫,见人就杀,也不管是伺候人的太监宫女,还是禁卫营中的兵将,只要是会喘气的,一律砍翻在地。
禁宫中乱做一团,惨叫声不断传来,禁卫营统领陈达护着新帝宋轲一路南逃,迅速率兵回撤,冲到彩凤楼上,陈达对魏皇后言道:“娘娘,叛军冲进来了。末将先带您到安全的地方,躲避一时再说。”
魏皇后立于彩凤楼上,面上沉静如水。城楼下的兵马如洪水过境,倾巢而入,太监宫女们来回奔逃,不多时便被叛军追上,一刀斩于马下。青砖地上血流如河,断臂残肢滚得到处都是,死尸栽倒在地,还有一口气的人不住挣扎哀嚎,从前安静奢华的皇城,眨眼间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魏皇后微微一笑,她不理前来救护的陈达,转而将目光放在那堆干柴之上。魏皇后死死盯着舒贵妃,面带嘲讽,冷笑道:“你不是一直夸儿子孝顺么?你瞧瞧,这儿子可真孝顺,当娘都被人架在火堆上了,他那里为了皇位,还是攻进城里来了!”
魏皇后嗤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大,在一片惨烈哀嚎的背景之中,显得格外渗人。
魏皇后笑罢多时,才又慢声细语的问舒贵妃道:“要说也是。什么娘不娘的,亲娘哪有那把雕了龙头的龙椅重要。你说是吧?”
魏皇后一语过后,又再大笑起来,身边的奴才们全都唬得抖衣而立。
舒贵妃脸色铁青,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一向敦和有礼,孝顺有加的儿子,竟会不顾她的死活,狠心绝意的下令攻城。
心下一片冰凉,舒贵妃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呆愣半晌,耳边传来魏皇后凄厉的笑声,她这才猛然惊觉过来,转头骂道:“呸!你别挑拨我们母子。这场仗你输了,轩儿攻进城里了,他来救我来了!”
舒贵妃的眼泪滚滚而下,她一个劲儿的哄骗自己,仿佛如此就能将刚刚一幕从脑海中抹去一样。
魏皇后听见那句“输了”,心头就蹿起一股邪火,“我没输!我永远也不会输!”她拣起掉落地上的火把,就要往舒贵妃身上扔。
姚珠被人绑在一旁,不住苦苦哀求,“皇后娘娘千万别杀我家娘娘,奴才愿替娘娘一死,请皇后娘娘开恩!”
魏皇后走至半路,猛地转回身来,狠狠甩了姚珠一巴掌。她目露凶光,像要吃人似的,狠盯着姚珠,咬牙恨道:“饶不了你!这些人里,你最该死!”
姚珠让魏皇后眼中的恨意吓得倒退几步,此时的魏皇后,真跟疯了似的,盯着自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一样。无穷恨意从魏皇后眼底涌了上来,看得姚珠周身发冷,禁不住直打哆嗦。
魏皇后打了姚珠,转身又往舒贵妃跟前走去。她手里的火把燃得正旺,此时天干物燥,柴草上又浇了桐油,只要沾上点火星,舒贵妃登时就得命丧火海。
姚珠一眼看见,再也顾不得别的,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她挣扎起来,生生挣开摁着她的两个小太监,飞身扑上前去,挡在舒贵妃身前,不让魏皇后点火。
魏皇后极恨了姚珠,还想留下她好好折磨一番,不肯就这样轻易地让姚珠死了,当即喝命郑长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拉她起来!”
郑长春早让眼前的乱象吓得心慌手抖,手脚一起不听使唤,底下乱作一团,杀人放火抢东西,四处都是喊杀之声,满眼只见火光和血光,偌大的宫院眼看就要让这些匪兵洗劫一空。郑长春哪见过这阵仗,他整个人都慌了,魏皇后叫了几遍,他才像刚回魂似的,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别说拉人了,连他自己都快站不稳了。
魏皇后恨得咬牙,一把推开他,又叫陈达亲自上前拿人。
陈达眼望城楼之下,宋轩的兵马都快冲上城楼了,他心急如焚,急声催促道:“娘娘,还是让末将先护着您撤出皇城罢。底下的兄弟挡不了多久了!”
宋轲也拉着魏皇后的衣袖,连声劝道:“娘,听陈统领的,咱们还是先撤出皇城罢。”
魏皇后瞪了二人一眼,狠道:“本宫不走!就算走,也要先宰了这两个祸害再走!”
陈达无法,只能帮着上前拿人。姚珠死活不肯起来,她死死抠着地面,用身子将舒贵妃挡得严严实实,几个人硬是拉不起一个柔弱女子,把陈达等人都闹出一头汗来。
楼下杀声震天,楼上也剑拔弩张,情势一触即发。正此胶着之际,外城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马踏鸾铃的声响,众人都是一惊,举目望去,只见宋辚和阮云卿双骑并辔,一黑一白,如两杆离弦之箭,往彩凤楼的方向飞马而来。
第157章 擒获
宋辚和阮云卿飞马而来,闯入皇宫,一路所向披靡。他们二人如同一把锋利的钢刀,顷刻之间就将前方战得如火如荼的战场,撕开了一道豁口。
二人身后的两万大军随即杀了进来,势如破竹一般,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就将场面反转过来。
刚刚还四处烧杀抢掠的叛军们立时乱了阵角,宋轩忙让人去关城门,宋辚手疾眼快,弯弓搭箭,抬手便射,正中那两个关城门的小卒胸口。相距百余步之遥,从弯弓射箭不过眨眼的工夫,众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两道寒光,那两个小卒便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宋轩大吃一惊,急忙让朱成达派兵顶上。
朱成达领兵上前,还没有到了城门附近,就被宋辚一箭射在他战盔之上,那箭去势极快,一箭扫过,便将朱成达战盔后面簪着的一支红缨射了下来。
朱成达吓出一身冷汗,宋辚已经是手下留情,刚刚那一箭,连那么一支细小的红缨都能射下来,何况他这么一个身高八尺的活靶子。若是宋辚的手再偏上那么一二分,那他身上这点零碎东西,可就全都别想要了。
就在朱成达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宋辚接连几箭,箭无虚发,将他身边十来个数得上名号的将官一一射落马下。跟着的兵卒们见此情景,再也无人敢上,他们刚想后撤,就被宋轩抽刀在手,厉声喝了回去。
“谁敢退后,本王教他立时人头落地!”
前有强敌,后无退路,兵卒们无可奈何,只好又冒死冲了上来,硬是顶着宋辚的强弓硬弩,将城门关上大半。
阮云卿一催战马,纵马杀入敌阵,手中的银枪使得如银蛇乱舞,直挑横扫,一枪一个,眼前就如刀割麦垛相似,呼啦啦倒了一大片。兵卒们纷纷被阮云卿挑落马下,他放眼望去,已快到那即将闭死的城门。阮云卿见状,急忙高声喝道:“宋辚!”
宋辚在后面立时会意,“去罢!”一箭射了过去,射倒一个正想往阮云卿背后抡刀的小卒,也策马跟了上来。
阮云卿抿唇一笑,有宋辚在他身后护持,他就可以心无旁骛,一力破开城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杀至城门附近,阮云卿单手拎枪,一面抵挡,一面用左手一撑马鞍,从马上翻了下来,几步蹿到城门边上,一脚飞出,将一个关城门的小卒踢出老远,紧跟着挤进门里,抡枪便刺,搠倒一个,回枪杆横甩,又将其余几个站在城门内侧的兵将也一并撂倒。
一枪杆戳在城门之上,那扇即将闭死的城门立即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半边门扇都险些让阮云卿卸了下来。
大门洞开,宋辚紧随其后,领兵直冲门里。阮云卿飞身又上了战马,拎枪直奔朱成达而去。
朱成达急忙挥动手里的兵器,架住阮云卿的银枪,两个人战在一处,一时间难分胜负。
宋轩眼见城门被人破开,心下越发慌乱,禁不住声音直颤,他强作镇定喝道:“还不快顶上!顶上!”
宋辚冷笑一声,一箭飞了过去,正射在宋轩胸前的护心镜上,把宋轩射得身子一仰,险些从马上栽了下来。
这一下可是唬得不轻。宋轩直起身子,便在身上好一阵摸索,上下看了好几遍,总算甲胄坚硬,没有让宋辚的箭射穿。
宋轩汗湿浃背,心头止不住突突直跳,他身上虽然完好无损,可那面护心镜上,却生生让宋辚的铁箭射出一个寸许的凹痕,胸前火烧火燎的疼,宋轩脸色煞白,立时心生退意。
只要宋辚箭法精准,箭箭都能射中这个凹痕,那么不出三箭,就能射穿宋轩身上的铠甲,要了他的性命。
宋辚的骑射如何,宋轩再清楚不过,刚刚他箭无虚发,连朱成达战盔上的红缨都能射下来,此时想要取他的性命,怕也是易如反掌。
宫墙之外不断有大军涌进皇城时的喊杀之声,那声音震天动地,听得人脊背生寒,宋轩双手直抖,连马缰都握不住了,眼见大势已去,他压根不是宋辚的对手,心下再怎么怨恨,终究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撤兵!”
一语出口,宋轩险些掉下泪来,他心中好生不甘,然而情势逼人,也由不得他不退。在马上捶胸顿足,宋轩恨得咬牙切齿,心里面暗自发狠,他一定打回皇城,杀了宋辚,夺回应该属于他的皇位。
朱成达听见撤兵二字,急忙虚晃一招,闪过阮云卿的银枪,拨马回头,转身带着剩下的残兵,就往东面方向逃蹿。
宋辚下令去追,大军一拥而上,才刚追出不远,就听见宏恩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响。远远只见一个身穿银甲,背披朱红披风的小将,从宏恩门里杀了出来,截断了宋轩等人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