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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宦》完本——by 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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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卿也掉了眼泪,他使劲摇头,“有用。谁说你没用?你好好的在我跟前,就是有用的。”
两个人对着掉了半天眼泪,周俊先笑起来,熊阮云卿道:“小破孩儿,哭啥?”
阮云卿也抹了眼泪,强笑道:“谁哭了?”
两人相视一笑,谁也不再提这茬儿,只把刚刚那些无奈感激全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阮云卿信得过周俊,就像周俊不管阮云卿在做什么,都同样信得过他一样。
耽搁了一会儿,时辰已经不早了,阮云卿二人慌忙收拾了一下,急急忙忙往前面赶。
明日就是中秋了,宫宴的准备也到了收尾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摆了二十来张红木桌案,因为是家宴,也没为皇帝单设什么席位,到时就在正对东南方向的位置,摆下一张圆桌,帝后嫔妃,一同就坐即可。
今日忙得出奇,不只是杂役房,所有在丽坤宫中当差的奴才都忙了个不亦乐乎,就连宫中各处,包括尚膳监,针工局,乃至乐坊舞伎等等,全都跟着一起做最后的准备。
郑长春那里早已是摩拳擦掌,他迫不及待的等着中秋这日,好当众揭发肖长福,让他彻底从自己眼前消失。阮云卿也已经将此次的计划详细记录下来,派人送到顾元武那里,让他看太子处有什么要办的事情,他好一并协同处理了。
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汹涌,阮云卿头一回经历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有些沉不住气,干活的间歇还在想着明日要如何行事,心烦意乱的,还差点把要洗的家伙给砸了。


第48章 相见
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天也渐渐黑了下来。肖长福受了一场惊吓,这几日都疑神疑鬼的,每日除了陪在皇后身旁,轻易也不敢再随意打骂手底下的奴才,生怕他的另一只耳朵,也被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削了去。
阮云卿趁夜间无事,偷偷去找小裴,又把明日要说的话叮嘱了一遍,让小裴切记不要漏下什么。
小裴怕得厉害,一个劲儿的心慌,说话时嘴皮子直抖,人都要站不住了。
阮云卿叹了口气,扶着小裴,找了块青石板,两个人坐下,“我也怕呢。可再怕这事也得做啊,不然躲得过一时,哪躲得过一世。哪天肖长福想起我们来,咱俩非让他啃得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小裴急忙摇头,“我不怕。”
他一面哆嗦,一面狠道:“这事我一定办成,你放心!”
阮云卿见他又是害怕,又是发狠,不由好笑,也不敢再吓他了,忙道:“我信你。”
坐了一会儿,小裴的情绪慢慢好了,阮云卿又嘱咐道:“成败在此一举,我也知道这事难为你了。明日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没能扳倒肖长福,你就把罪责直接往我身上推。这事是我撺掇你干的,与你没半点相干。你千万别自个儿扛着,记得了?”
小裴先是使劲点了点头,后来又觉得不对,忙又摇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连累你,你对我这么好,我哪能连累你呢。再说我还比你大呢,别在我跟前逞英雄,这话还轮不到你和我说呢。”
阮云卿哭笑不得,倒让小裴说得没了话。小裴也让阮云卿的话激起一股子狠劲儿,他不再害怕,阮云卿说的对,这关他们必须要闯,不把肖长福扳倒,死的,就该是他们两个了。
从小裴那儿出来,阮云卿就去了端华宫。
宋辚早已经等在外面,一见阮云卿,便笑道:“今日不读书了,我带你见个人去。”
阮云卿一瞧宋辚的打扮,不由就想笑。
宋辚一身紧身衣裤,玄色暗纹,衣襟袖口拿金线绣着滚边,腰里系着一条巴掌宽的玉带,更衬得他宽肩窄腰,腰身挺拔。
这,夜行衣不像夜行衣,常服不像常服的,阮云卿打量半天,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身衣裳穿在宋辚身上,实在是好看得紧。
宋辚迈步上前,一把绰起阮云卿胳膊,伸臂一托,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阮云卿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宋辚抱在怀里,双手不自觉地搭在他脖子上,整个人都紧贴在宋辚身上。
阮云卿挣扎着要下来,“殿下……”
不等他的话说完,宋辚已经脚尖点地,一跃而起,阮云卿被晃得整个人往前一冲,结结实实地撞在宋辚胸口上。宋辚暗自好笑,行动间故意加大了幅度,晃得阮云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缩在他怀里不敢乱动,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宋辚的轻功极好,几乎与莫征、破军等人不相伯仲,阮云卿一面吃惊,一面又被两个人的亲密弄得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往哪搁了,身子僵得直挺挺的,就这样别别扭扭的到了地方。
阮云卿辩了辩方向,又往四周看了看,见此处清幽雅静,三层院落遍种古木,宫院不是很大,但处处精致,正殿、偏殿,一样也没落下,看着错落有致,倒比那些光有花架子的空大院落,好往多了。
“这是……”
“这是当年太后住的院子。她嫌永寿宫里人多杂乱,不比这里清幽人少,把永寿宫留给一众太妃居住,她自己搬到这所小宫院里,理佛闲住。”
阮云卿恍然,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宁秀宫。阮云卿入宫半载,关于这位老太后的传闻也听了不少。说来她也是位传奇人物,父亲是异国降将,她入宫时,才刚刚十五岁。先皇为了安抚她的父亲,才将她纳入后宫,初时不过封了一个小小的美人,后来全凭她自己的一点聪明才智,一路披荆斩棘,艳压后宫,升至贵妃。几年之后,先皇后病重亡故,她便取而代之,紧跟着便将先皇后所生的嫡子杀的杀、贬的贬,先皇晏驾,太后就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宏估帝拱上了皇位。
“这里自从太后薨逝,就一直没人居住,除了留下几个老太监看屋子,其他地方全都空着。平时无人走动,最僻静不过。”
阮云卿点了点头,跟着宋辚进了正殿,对着正殿当中的凤座驻足许久,两个人才双双出了屋子,往后面的水榭里去。
路上宋辚有些沉默,阮云卿也就默默跟着,到了水榭边,远远一望,一湖碧水倚着许多垂柳,柳枝轻摇,湖面也跟着起了涟漪,寒蝉鸣叫,四野无人,有明月相伴,就连那隐在黑暗里的景色都变得美好怡人起来。
水榭边上早有一个黑衣人等着,他见了宋辚便单膝跪地,“殿下!”
“免了。人来了么?”
那黑衣人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垂首答道:“已经到了,就在水榭中间的八角亭里。”
宋辚轻轻颔首,“知道了,你下去等着,一会儿再将人送回去。”
黑衣人应了一声,闪入柳树林里。
宋辚指了指远处,对阮云卿道:“去吧。”
阮云卿满心好奇,猜了一路,也没猜到到底要见谁。离了宋辚,迈步上了通往湖中的竹桥,还没到八角亭中,便已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阮云卿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愣了半晌,才发足狂奔,高兴得脚下不稳,他一路跌跌撞撞,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亭子里,喊了一声:“大哥!”一头便扑进赵青怀里。
赵青也愣住了,前日顾元武派人来见他,说要带他去见个人,他猜来猜去,都以为是顾元武故弄玄虚,别有用心。赵青本就愤世嫉俗得厉害,这世上除了他的几个兄弟,他是谁也信不过的。
在亭中等了许久,赵青心中焦躁难安,越等心里越乱,暗地里大骂顾元武,不知他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整治他。
万没想到,他这里正恼火呢,却是阮云卿走了进来,心里又惊又喜,缓了半晌,赵青才搂住阮云卿,哽咽了声音,叫道:“小二?”
摸了摸阮云卿的头顶,才确定真的是他,兄弟两个喜极而泣,一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短短的几个月,他们都经历了脱胎换骨的转变,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皇宫里,他们被人欺压,被人虐待,却都不肯甘于自己卑微的命运。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一面,见得有多不容易,说是一路从鬼门关里闯过来的,都不为过。
“你过得怎么样?活儿累不累,有没有人欺负你?”
阮云卿摇了摇头,“没有,我好着呢。大哥你呢,你好不好?”
两个人都是报喜不报忧,赵青受的苦不比阮云卿少,可他还是笑着摇头,说一切都好。
“云秀他们也没事。”赵青笑着说道:“我近日升了官,已经混到了九品执事太监,出入各处都方便了许多。舒贵妃常派人到德馨宫去送东西,我都主动揽了过来,还见了云秀几面呢。马诚那里也好,就是连醉见得少些,跟舒妃去康乾宫的时候,我偷偷过去看过,可惜只是远远的看见他在扫地,连话都没说上。还有你这里也是,找了几回都没见上,我正担心呢。”
阮云卿笑着听着,心里高兴极了,他的兄弟们都平安无事,赵青还升了官,可真是太好了。
赵青也高兴,说话都颠三倒四起来,东一句西一句的,只是欢喜地向阮云卿诉说着,他们都没事,都还好好的活着呢。
又说了会儿话,阮云卿问赵青:“舒贵妃常往德妃那儿送东西?她们不是不和么?”阮云卿觉得奇怪,这和他听来的传闻有些不太一样。
赵青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哪知道去。都是偷偷摸摸送的,因此才找我们这些脸生的小太监,要是明面上的差使,那些总管太监们还争抢不过来呢,哪轮得着我们。”
阮云卿默默记在心里,撇开这些话不提,又拉着赵青问云秀等人的近况。
赵青与云秀等人也是匆匆见了几面,话也没说过几句,可就是这点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消息,也让他们兄弟满足不已。说一阵,笑一阵,难过一阵,又心酸一阵,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半个时辰过去,外面有人来催促,叫赵青道:“该走了。”
兄弟俩依依不舍,可也知道不能再拖,彼此说了两句贴心话,赵青先狠下心来,迈步出了亭子。
阮云卿一路跟着,一直等下了竹桥,那黑衣人带着赵青,消失在夜幕之中,他还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离开的方向,不肯转回身来。
宋辚一直等在外面,他此时不便露面,就一直站在湖边,看亭中的情形。
那八角亭建在湖中,四通八达,站在湖边,就能将亭中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宋辚自幼练习骑射,目力极佳,即使夜色深沉,可借着皎洁明月,还是能看见阮云卿与赵青动作亲密,又搂又抱,甚至还亲热地拉着手。
心里有点别扭、发酸,可又说不上来为了什么酸。宋辚焦躁地站在湖边,等了半晌,终于还是恼了,下令让黑衣人过去叫人,让他快点把赵青送走。


第49章 旧事
阮云卿望着赵青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肯转回身来。
“有那么好看么?”宋辚喃喃自语,心里已将赵青切开剁碎的上了十几样酷刑。
阮云卿依旧望着赵青离开的方向,目光依依不舍,要不是实在不能跟着,否则他非得跟着赵青一同离开不可。
宋辚一面在心里发狠,一面蹙起好看的浓眉,一双凤目微微眯着,他仔细打量着阮云卿,心里想着:“他好像还从来没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
那样信赖的、依恋的,简直是把一颗心都直白的捧了出来的亲密。与阮云卿对着自己时,时时刻刻都流露出来的那种拘紧难安的疏远,实在是天壤之别,反差大到宋辚的心都不由得难受起来。
嫉妒的情绪像毒蛇的利齿,它在宋辚心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宋辚嫉妒过,当他的母亲抱着宋轲轻声软语,温柔的亲吻襁褓中的婴孩时,宋辚就因此深深地嫉妒过。所以当这种情绪又再蹿上心头的时候,他很容易就理解了刚刚那种微微犯酸的情绪。
他不是难受,他只是嫉妒了。
宋辚有些好笑,原本留下阮云卿,是为了给自己枯燥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如今看来,阮云卿的出现,不只给了他乐趣,甚至连他的七情六欲都开始有了复苏的倾向。原本想要调/教的人,最后却把自己带进了沟里,宋辚猛然发觉,他最近越来越容易被阮云卿的情绪所左右,他渐渐开始有了喜悦、有了愤怒、甚至还重新拣回了已经丢弃多年的嫉妒。
已经有多少年了,他都带着一颗麻木的心灵生活着。那些纷杂的感情对他没有好处,不只会阻碍他的判断,还会影响他的心情。他早已经将它们封存在记忆深处,任由它们和自己的心一起,在心灵的沙海里沉睡。
突如其来的喜怒并不强烈,它们只是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宋辚的心,令他一时之间难以分辨,这样的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
不过,凭心而论,对于如今这个寂寞的他来说,跟随阮云卿而来的这些情绪,并不让他讨厌。最起码,此时此刻,是不讨厌的。
宋辚自嘲地笑着,阮云卿不是才说过么,让自己在他面前不必掩饰,心里是什么样子,就做什么样子。既然如此,宋辚倒想看看,他最真实的模样,能不能把这个冷静沉默的少年吓跑了。
回去的路上,宋辚都没有说话,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要如何将赵青从阮云卿的生活里剔除出去。在排除了杀掉和送走两条路后,宋辚无奈地发现,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赵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在阮云卿知道真相后,不痛恨自己的前提前,除掉赵青这件事,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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