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完本——by 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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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长福打了小裴两下,也突然醒过味儿来,这会儿哪是出气打人的时候,还是保命要紧。
他一翻身就跪在宏佑帝脚边,如鸡叼碎米一样,磕头不止。
肖长福不住哀嚎:“奴才绝没干过杀人之事!都是小裴这个小兔崽子,他怀恨在心,串通了别人来诬告奴才,皇上万不可信他的话!皇上万不可信啊……奴才没杀人!没杀人!”
头磕在青砖地上,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坚硬的青砖嘭嘭直响,没几下肖长福的脑袋上就见了血,
肖长福连喊带叫,声嘶力竭,喊到最后,嗓子也哑了,力气也没了,他梗着脖子呼呼的喘着,只是趴在地上,嘴里犹自喊冤。
宏佑帝冷冷瞧着他,“住嘴!”哭得这么难看,简直碍眼。
肖长福猛的一噎,后面的哭叫全都赌在了嗓子眼儿里。
“你若真是冤枉,方才赵淑容的冤魂告状,指认你杀人时,你怎么不喊?如今人证、物证,还有戏台上的苦主都全了,你倒叫起屈来?我看你真是欠打,不打你,你也不肯说实话!”
肖长福吓得脸都白了,宫中的刑罚他见得多了,就他这身板儿,挨不过十下准得残了。
这可怎么好?肖长福眼珠乱转,一眼瞧见坐在宏佑帝身边的魏皇后,登时像看见了救命的活菩萨一般。
他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扒着魏皇后的椅子腿,哭叫道:“娘娘救我!您别信郑长春这个狗贼的挑拨之言,奴才绝没勾结德妃,做下背主之事,您一定要相信奴才,救救奴才啊!”
魏皇后的脸色铁青,将手里的证物狠狠拍在桌案上。肖长福杀死赵淑容一事,已是铁证如山,辩无可辨,他说没受德妃指使,那这话里的意思,是杀赵淑容的事,是她下的令了?
肖长福也是吓糊涂了,一心想求皇后救他,没理清前因后果,就急着在皇后跟前表忠心,全忘了他这么一说,倒把皇后装进去了。
此时的肖长福,已是没活路了。他既不敢当着皇后的面,说自己串通德妃,又不能当着宏佑帝的面,说自己的确收了贿赂,杀了赵淑容。
里外都是一死,当真是逃不过了,他再如何挣扎,也逃不过层层罗网。怪只怪他贪心不足,作恶多端,终究是报应到了。
郑长春怕魏皇后心软,哪容肖长福再说,冲上前去,一把掀开他,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勾结外人陷害娘娘,如今眼见事情瞒不住了,还要掉过头来反咬一口不成?”
郑长春积怨已久,好不容易有了公报私仇的机会,自然要发了狠的报复。他揪着肖长福左右开弓,连打了十来个嘴巴,打得肖长福头脸肿胀,猪头一样,嘴里仍痛骂不休。
魏皇后听了小裴的话,心里已信了三分,后又看过证物,就连那剩下的七分也全信了。
她心中恼恨,不想看肖长福那张丑脸,当下沉声喝道:“郑长春!”
郑长春急忙停手,答道:“在!”
“把你手里的证物当众念念,不然,这个奸诈小人还不知要狡辩到几时!”
郑长春喜出望外,差点蹦了起来,今日之事已成了一大半,皇后话里话外,已对肖长福厌恶之极,她此时吩咐自己,分明是已将他视为心腹,才开口下了懿旨。
自己这一晚,总算没有白忙。
郑长春的劲头顿时就足了,使劲挺直了腰板,将一卷册子展开,高声念与园中众人听。
“咱家自听了小裴的话,知道肖长福杀人后,就开始着手调查。戗害嫔妃,乃是死罪,咱家想肖长福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独自行事。这背后准是有人指使。全托万岁和娘娘的鸿福,几经辗转,费了好大的力气,咱家才终于将此事调查得清楚明白。”
郑长春一条一条,慢慢说道:“这是肖长福收受德妃娘娘贿赂的清单:宏佑十九年春,他收了德妃一百两金子;宏佑十九年七月,玉如意一柄,珊瑚树两端;宏佑二十年三月,南海珍珠一斛……宏佑二十三年七月初三,也就是赵淑容出事的前几天,肖长福又从德妃那里得了一万两银子的贿赂。还有,据小裴所言,除此之外,他还收了一批奇珍异宝,价值连/城。”
“肖长福,”郑长春得意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冤枉!我清清白白,从没收过任何财物,更没收过什么奇珍异宝!皇上可派人到奴才的住处搜搜,要是能搜出一两银子,奴才甘愿认罪!”
“你还敢喊冤?这些东西连同一本账册,都是从你老家望秋县搜出来的,现有你老家的娘舅为证,你还敢说没收?”
肖长福如遭雷殛,浑身上下更是冷汗直淌,“这,这怎么会……”
明明藏在那么隐密的地方,绝不会有人发现才对。
郑长春冷笑一声,摇了摇手里的账册,哼道:“怎么不会?你以为你藏得严实,就不会被人发现了?今年七月,你派人回了老家一趟,说家里的祖坟被大雨冲毁,要重新修葺,借此之机,你将多年收受的贿赂一并放于父母的棺材里,那个派去修坟的奴才已经全都招认了,你还嘴硬什么!”
肖长福吓得魂飞魄散,他就是怕这些银钱财物搁在京中,落人把柄,这才派心腹手下悄悄返回老家,将这些年来攒的值钱物件全都封进父母的棺材里。
这地方谁能想到,本该万无一失,哪料竟还是被郑长春翻了出来,如今倒成了指证他行凶的铁证。
肖长福当时就疯了,他蹿跳起来,指着郑长春大骂:“好啊,怪不得你跟个癞皮狗似的,被我那么挤兑都不肯离开丽坤宫,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你想害我,门儿都没有!”
肖长福跳了起来,又扑到皇后跟前,哭求道:“娘娘别信这个老货的胡话,他摆明了是无中生有,陷害于我。什么棺材,什么贿赂,奴才绝没收过!奴才对娘娘一片忠心,天地可表,您可一定要信我啊!”
魏皇后连最后那点忍耐都没了,今夜她若没被宏佑帝指着鼻子说她杀人,也许还能念在旧日之情,对肖长福手下留情。可经此一夜,种种事后,魏皇后心里早是满腔愤恨无处宣泄,正亟待找个人好好出一口恶气。
魏皇后平生最恨有人背叛于她,知道了肖长福勾结德妃,杀了自己提拔起来与德妃争宠的嫔妃,还差点害她身陷囹圄,几下里的火气全都凑在一处,这一下发作出来,可真是雷霆之怒。
不待皇帝发话,魏皇后便厉声喝命:“郑长春,把肖长福枷起来,严刑挎问,一定要让他亲口把背后主使说出来!”
郑长春乐坏了,多日屈辱总算能一朝洗净,他哪能不高兴。
叫过手下几个得力太监,众人一拥而上,将肖长福拳打脚踢,捆翻在地。
肖长福嚎得杀猪一样,口里不住喝骂:“你们这些狗东西,平日里千好万好,个个装得跟孙子似的,如今墙倒众人推,倒捆起我来了!别以为大爷完了,你们等着,等我翻过身来,有你们的好看的!我冤枉,我冤枉啊!”
郑长春不耐烦,扯过肖长福,一把掀开他胸前的衣襟,恶声骂道:“你还敢嘴硬?你睁眼瞧瞧,你日日把罪证带在身上,如今还往哪辩去!我今日不打你,只凭真凭实据,也能让你哑口无言。”
三两下从肖长福身上把金佛摸了出来,揪断红绳,望空举高,郑长春把金佛晃了几晃,指与宏佑帝和魏皇后观看:“请皇上和众位娘娘们好好看看,这就是罪证!这金佛雕工精巧,是京城有名的雕工坊‘梅兰居’的物件,奴才听小裴说肖长福身上有此一物,就立刻前去梅兰居查看,终于将雕刻此物的雕工师傅给找了出来!”
郑长春朝后挥手,果然有小太监带上一个人来,那人年纪在四十上下,穿一身青布裤褂,面目朴实,看着就是极为忠厚。
那人战战兢兢的走到宏佑帝跟前,在小太监的催促下跪倒磕头,结巴道:“小人,小人梅平,给万岁磕头!”
宏佑帝懒懒地挥了挥手,郑长春对梅平说道:“皇上面前,你可要句句实言。你瞧瞧,我手里拿的这件东西,是不是你雕的?”
梅平话都说不出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示意自己一定说实话。
郑长春急忙将手里的金佛递过去,梅平细细看过,又找到佛像衣袂边上的印记,才答道:“的确是小人雕的模子。这东西小人记得清楚,因为佛爷身上这对眼睛,是用西越的琉璃石做的。琉璃石这东西极为少见,小人干这行三十多年,只经过这一例,因此记得特别清楚。”
园中众人一听琉璃石三个字,目光便齐刷刷地,看向倚在宏佑帝怀里的德妃。
第58章 行刺
德妃脸上变色,瞪眼怒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舒贵妃瞧了瞧德妃手腕子上的珠串,笑了一声,没有言语。孙婕妤份位太低,她心里明白,此时也不敢出头嘲笑。
其他几位嫔妃可就没那么好相与了。德妃素来霸道,又口角锋利,最爱出言讽刺,宫里的嫔妃们全都受过她的奚落,如今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能出一出多年积攒下的恶气,她们哪会轻易放过。
几个妃子凑在一处,全都掩嘴偷笑。一个穿藕合色裙衫的女子笑道:“姐姐们瞧瞧,她还有脸问呢?眼看着死到临头,人家的人证、物证都摆在她眼跟前了,德妃娘娘还在这里嘴硬,哎哟哟,那脸皮,真是太厚了些。”
“就是啊,要换了我,早臊得一头撞死了,哪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装的没事儿人一样。”
“你们哪有德妃娘娘那道行啊,嘻嘻,你们也不瞧瞧,人家那是什么人?你当那一身狐媚工夫是个人就能学得来呀?”
米分衫女子故作惊吓,拉着几个嫔妃道:“姐姐们快别说了,当心让德妃娘娘听见,把你们也推进碧玉池里!”
众人一阵哄笑,德妃恼羞成怒。
“呸!你们这些乱嚼舌头的小蹄子们,那琉璃石与我有什么相干?天下的琉璃石多了,难道就只有我身上有么?”
米分衫女子瞪圆了杏眼,奇道:“德妃娘娘好大的脸!这天下谁不知道,琉璃石只出在西越国中,因为极难采掘,连西越国的皇宫中都不是人人都有的。咱们东离就更少了,除了皇上寝宫里那件,另一件就在你手上了。如今别人都没有的东西,偏偏出现在了这个奴才身上,你说与你没相干?难不成你想说是皇上给他的?”
米分衫女子柳眉一挑,米分面含怒,走到宏佑帝跟前,盈盈下拜,“臣妾替万岁鸣冤,肖长福溺杀赵淑容一事,准是德妃所为,与万岁绝没半点关系。”
这话里明摆着有几分调侃的意思,可那米分衫女子说得义正言辞,园中众人也不敢发笑,全都瞪眼看着宏佑帝要如何反应。
宏佑帝的胖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了米分衫女子的话,更是气得面皮紫胀。他抓着德妃的手腕子,看了看那串琉璃石做的珠串,厉声喝问:“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东西乃是进贡之物,除了皇宫里,别处都不会有。我给你的是一整块上好的石坯,你磨了这串珠子……其余的呢?难不成真是你买通肖长福,杀了赵淑容?”
德妃吓得脸色惨白,愣征半晌,这才想起狡辩,她嘤嘤泣道:“绝无此事。剩下的石料我都赏给手下的奴才们了,我哪知道他们后来又拿去做了什么?说是我给肖长福的,又有什么证据?这些人分明是联合起来陷害于我,万岁可不要被她们骗了。难道连皇上也不护着小芸,也要跟她们一同欺负我么!”
宏佑帝犹疑不定,德妃哭得可怜,柔若无骨的腰肢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把宏佑帝一颗心扭得乱七八糟,有心不信,证据摆在眼前,有心信吧,又实在舍不得美人。
魏皇后却等不得了,如今情势扭转,可真是天赐良机,不只肖长福这个叛徒,就连德妃这个小妖精也能一并铲除,岂不省了她日后一番手脚。
皇后喝命郑长春:“给我打!一定要打得肖长福说了实话。”
如今人证、物证都已然有了,只差一份口供。只要肖长福当众认罪,说是德妃指使他杀了赵淑容,那么今日之事,可就由不得宏佑帝了。
德妃这贱婢,不仅出言不逊,还想要废掉太子,另立她的儿子为储君,简直是可恨之极。
魏皇后此时也是发了狠了,冷艳的脸上更是寒意森森,她一声喝命,郑长春立时领命,即刻叫过两个身强力壮的执事太监来,说一声:“打!”两个执事太监绰起手里的鞭子,在盐水里沾了沾,气势汹汹地朝肖长福身上甩去。
一鞭下去就是皮开肉绽,十几鞭子下去,肖长福嘴里已经没了人声,衣裳被抽得一条一条,血淋淋的口子纵横交错,德妃看在眼中,整个人哆嗦成一团。
挨刑不过,肖长福连声哀求:“娘娘,皇后娘娘,奴才鞍前马后,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千不念万不念,也念在奴才一片忠心,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