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完本——by 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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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云卿的胆子大了起来,他倚在宋辚怀中,伸展手臂,丝丝暖风从手指的缝隙间滑过,阮云卿高兴极了,不禁开怀大笑,催促宋辚道:“再快些!”
整个人像飞起来了似的,挣脱了桎梏,阮云卿突然发现,原来他也是可以自由自在地在蓝天白云下面畅快呼吸的。
阮云卿笑得欢快自在,眉目舒展,笑意从唇边一直漫到眼底,他快活的样子感染了宋辚,令宋辚不由自主的,也想要跟着他一起肆意欢笑。
“抓紧了。”
宋辚单手揽在阮云卿腰上,一提马缰,口中轻喝一声,枣红马立时加快了速度,箭一样飞奔起来。
阮云卿越发快活,原先还能看见无数枝桠掠过眼前,后来就什么都瞧不清了,耳边只闻风声过耳,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空气中只余下宋辚的味道,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阮云卿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心和踏实。
宋辚心头得意,有意在阮云卿面前展示一下,马骑得也越发快了。他骑得又稳又快,转眼之间,就与阮云卿在围场中兜了个来回。
日头已到了头顶,天近午时,二人才商量着往回走。
才刚拨转马头,就看见宋轲飞马跑了过来。
还没到宋辚马前,宋轲就厉声喝问:“你们干什么去了?”
阮云卿急忙跳下马来,朝宋轲躬身施礼。
宋辚也下了枣红马,朝宋轲笑道:“闲着无聊,进围场里逛逛。”
宋轲骑在马上,手里攥着一杆亮银枪。他脸色铁青,目光在宋辚和阮云卿之间来回巡视。
“那这个狗奴才是怎么回事?他因何会跟你骑在一匹马上?”
宋轲刚刚与杜青山比试,杜青山一再忍让,心中早不耐烦,他趁侧马回头的工夫,故意露个破绽,诱得宋轲挥枪直扫,杜青山一错马身,躲过宋轲手里的银枪,紧跟着反手一抡,枪杆正甩在宋轲的手腕子上。
宋轲哎哟一声,手里的银枪立时掉在地上。
郑长春等人大惊,急忙扑上去查看,见宋轲手腕上肿起一大块,并没伤到筋骨,这才放下心来。
他回头就骂杜青山:“大胆!”
杜青山怒目而视,马场管事在一旁一个劲儿的赔罪,郑长春还是不依不饶。
“行了!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就是。你们作什么大惊小怪的,技不如人我自会回去苦练,怨旁人做什么?”
郑长春这才作罢,马场管事吓出一头白毛汗,躲过一劫,他忙推了杜青山一把,让他上去谢过宋轲。
杜青山也吃了一惊,原以为宋轲输了,一定不会善罢干休,没想到这人看着娇纵,骨子里倒还算条汉子,输得光明磊落,半点没迁怒于他。
杜青山心下愧疚,早知道就该好好和宋轲比上一场,方才他并未使出真本事,一心只想随意敷衍过去。如今看来,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忙上前向宋轲赔罪,宋轲摆了摆手,揉着手腕子笑道:“我明日还来,杜教头可否再与我切磋一二?”
杜青山点了点头,此时已是心甘情愿,“好。十皇子肯来,在下自然愿意奉陪。”
宋轲这才欢喜,吩咐郑长春重赏马场管事和几个教头,他骑着马去找宋辚。
第77章 嫉恨
在马场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宋辚的影子。宋轲忙问小太监们,“皇兄去了哪里?”
小太监们都傻了眼,他们听了宋辚的话,全都各自散了,在马场里玩了一回,刚刚才赶回来伺候,压根就没看见宋辚去了哪里。
宋轲急得乱骂:“没用的东西,皇兄的身子才好些,你们怎么能让他一个人乱逛,身边连个跟着的奴才都没有?这要是遇到行刺的刺客,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小太监们听了这话,全都吓得瑟瑟直抖,宋轲气得要命,骂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找?”
众人这才一窝蜂似的散了,四下里找了好大一气,才从一个马场的杂役那里打听到,宋辚骑马进了围场。
宋轲连忙翻身上马,直奔围场而去。小太监们生怕担什么罪过,也忙找人去给郑长春送信,让他也快到围场中去。
快马加鞭,飞也似的进了密林,这山头虽然不大,可到底是给皇帝围猎用的,山林密布,乱石丛生,要想在这片偌大山林里找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一般。
宋轲单人匹马,身边也没带随从,他一路疾奔,跑的满身是汗,也没找到宋辚的影子。
乱闯了一气,宋轲也死了心,正想拨转马头,回去再带些人来,一同来找宋辚。谁料他一侧马身的工夫,就看见宋辚与阮云卿策马而来。
宋轲心中欢喜,刚要开口叫喊,转目之间,就发现阮云卿正倚在宋辚怀里,两人共乘一骑,神情亲密,一路上语笑颜开,缓缓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股妒意直蹿心间,宋轲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心里又酸又难受,宋辚自小就对他十分客气,言谈之间也很有长兄的样子。宋辚对宋轲极好,从来不曾骂过他一句,说话时也总是和声细语,宋轲犯错时,宋辚也总会及时教导他。在宋轲心中,再没有比兄长更好更优秀的人。宋轲一直对宋辚敬重有加,不只因为他是自己的嫡亲兄长,还因为宋辚乃人中龙凤,不管是学识、人品,还是风度、相貌,都足以让他这个兄弟引以为豪。
然而眼前一幕让宋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宋辚对着一个奴才,竟然笑得那样毫无防备,宋轲还从没见宋辚在自己面前露出过那样的笑容,那样灿烂夺目,如同初升的太阳一般,让人不敢逼视。
宋辚心里妒嫉极了,长了这么大,他都没有和宋辚如此亲热过。别说让他这样搂着骑马,就是平日里稍稍与他亲近些,宋辚都会不着痕迹的想法子躲开。
本以为宋辚是因为性情冷淡,才不愿与人亲近,他向来如此,对谁都是一副疏离笑容,宋轲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时至今日,宋轲才猛然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宋辚冷淡,而是宋辚没有遇到那个可以让他想要亲近的人。
方才看见的,那才是他真正的笑容,那样的快活自在,连飞扬的神采中都仿佛带了笑意,那才是宋辚真正的笑容。
宋轲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妒恨就再也压抑不住。他飞马冲了过来,直恨不得将阮云卿碎尸万段,方能消心头之恨。
宋轲脸色铁青,眼中一片赤红,像要杀人似的,直盯着阮云卿。
阮云卿连忙跳下马来,向宋轲躬身行礼,宋轲却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语不发。
宋辚一看宋轲的脸色,就知道不好。他心中不安,慌忙也跳下马来。宋辚往上迎了一步,挡在宋轲马前,将阮云卿让到了自己身后。
宋轲见状,越发气得肺都要炸了,他拍马上前,绕过宋辚,直奔阮云卿而去。
一到阮云卿跟前,宋轲就举起手里的鞭子,朝他劈头盖脸一顿狠抽,“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与我皇兄同乘一匹马!”
宋轲疯了一样,没头没脸就狠抽了阮云卿几鞭子,等宋辚反应过来,将宋轲手里的鞭子夺了过去,阮云卿的身上脸上,已经让鞭子抽出好几条血檩子。
宋辚登时火了,他劈手夺过宋轲的马鞭,高声喝道:“宋轲,你疯了不成?”
宋轲还没从见宋辚发过如此大的脾气,眼见他夺过自己手里的鞭子,甩手扔在地上,连瞧都不瞧自己,就凑到阮云卿跟前,一脸心疼的上下查看,还连声询问,“没事吧?”连声音里都发了颤。
宋轲胸口像火烧似的,他仔细打量了阮云卿一眼,见他长得眉清目秀,眼眸水润,浑身上下说不出的干净通透,举止之间更是带着一股子书卷气。若不是他身上穿了这么一身太监服饰,宋轲还真以为阮云卿是哪家出来的公子。
越瞧火越大,宋轲年纪渐长,已知人事,宫里面的污糟事不少,偶尔听见一两句荦话,宋轲也从没往心里去。
此时看见阮云卿,那些个下作话不知怎的,竟全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阮云卿要是个獐头鼠目,眉眼可怖的也就罢了,偏偏他长了一副清秀面容,就连宋轲如此火冒三丈,嫉恨交加,也不得不赞他一句好看。
一想到那些污言秽语与自己的兄长扯上关系,宋轲就恨不得将阮云卿活活打死。
急得暴叫两声,宋轲从马鞍上摘下那杆银枪,枪杆往后一甩,狠狠甩在跨下黑马身上,口中喝了一声,宋轲拍马上前,举枪就往阮云卿身上扎:“狗奴才,瞧你这副模样,就不是个省事的。准是你装狐媚子勾引我皇兄,这才把皇兄的魂儿都勾没了!我今日非宰了你不可!”
他此时早就气急了,当下什么也顾不得,纵马上前,举枪直奔阮云卿的心口。
一道寒光裹着疾风,霎那间已到了阮云卿面前。宋辚只觉得眼前发黑,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似的。他不及多想,已然猱身冲上前去,一把拉过阮云卿,将他护在怀中。
宋轲急忙收势,无奈那黑马被他抽得狠了,此时正发足狂奔,根本收不住脚步。眼看自己的枪就要扎在宋辚身上,宋轲急忙扔了手里的银枪,双手去拉缰绳。那黑马被他勒得吸溜溜暴叫,牙关处也被嚼子勒得鲜血直流。脚下强自停住,终究还是犯了性子。那黑马后蹄踏地,前腿猛地腾空而起,就将宋轲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扑通一声巨响,宋轲就从马背上栽了下去,他被甩出老远,连声儿都没出,就栽在地上不动了。
郑长春一赶过来就看见这么副光景,立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想从马上下来,谁料浑身都软了,脚没踩稳,一下从马蹬上出溜下来,也一头栽在地上。
随他一起赶过来的几个教头和小太监们,也全都吓得面如土色。谁都不敢动弹,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阮云卿也吓得不轻,宋轲突然发难,先是抽了他好几鞭子,后来举枪就刺,压根也没给人说话的机会,只是一个劲儿的骂他。
宋轲堕马,此事非同小可,这事让皇后知道,他们谁也别想好过。
阮云卿冷汗直淌,脑子里木了半晌,才咬牙叹道:“事已经出了,躲也躲不过去。如今他只好将此事一力承担,千万不能连累了宋辚。他们母子的关系才刚缓和,如今的朝堂上,宋辚还需要皇后父兄的支持。刘同致仕以后,朝中能为宋辚说上话的,也就只有以魏瞻为首的言官们了。宋辚不能与皇后交恶,宋轲堕马一事,若皇后怪罪下来,就算舍了自己一条命,也绝不能让宋辚受了连累。”
心中打定了主意,阮云卿也立刻冷静下来,他先问宋辚道:“殿下可受伤了?”
刚刚宋轲举/枪/刺过来,宋辚便挡在自己身前,宋轲也是怕伤到宋辚,这才突然勒马,以至摔下马来。
这片刻的工夫,宋辚心里也翻腾了好几个个儿,他脸色煞白,听见阮云卿问他,这才回过神来。
“我无事。你呢?可伤着了?”
阮云卿连忙摇头,他勉强露出个笑脸,安抚似的拍了拍宋辚的手臂,二人的目光碰在一处,阮云卿展颜笑道:“殿下放心,今日之事,云卿一力担着,定不会让殿下因此事受了连累。”
阮云卿一语说罢,宋辚脸上便骤然变色,刚想伸手拉他,阮云卿已经迈步上前,去看宋轲的伤势如何。
宋辚愤恨交加,他盯着阮云卿的背影,心中狠道:阮云卿,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我若是连自已的人都护不住,那这个太子不当也罢。
两人不再多言,一起到宋轲跟前,查看他身上的伤势,伸手一探鼻息,见他胸膛起伏,呼吸微弱,连忙招呼郑长春等人,让他们速速请太医过来,给宋轲诊治。
众人全慌了手脚,丽坤宫的奴才谁不知道,宋轲是魏皇后的心头肉,平日里磕着碰着,哪怕是手指头上的一点小伤,魏皇后都能心疼上几天。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眼看着宋轲从那么高的马背上栽了下来,半天都没动静,跟着来的奴才都要吓死了,这要是宋轲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这些人,可就都别想活了。
宋辚一句话,众人全都惊醒过来,郑长春也缓过劲儿来,急忙强打精神,让人去请太医。
马场管事听见消息,也急忙赶了过来,他闻言立刻派手下的教头飞马去太医院里,把宁白等几个医术高超的太医们全都请到马场里来。
第78章 杖毙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太医们才赶到马场。郑长春领着小太监们,七手八脚地把宋轲抬到马车上,郑长春一个劲儿的叫唤:“手轻点,手轻点,千万别再把十皇子磕碰了。”
小太监们小心翼翼,抬云彩似的,飘着把宋轲移到马车上,郑长春赶在前面,让马场管事找来几床厚被子,垫在马车里面,又拿枕头倚住两边,铺设停当,这才把宋轲抱了上去。
此时太医们也赶了过来,先与宋辚见礼,宋辚忙让众人起身,不必拘礼,先给宋轲诊治要紧。
宁白一张大脸沉得锅底似的,他悄问宋辚究竟怎么回事。宋辚苦笑一声,瞧了阮云卿一眼,只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宁白叹了口气,忙跟着太医们上了马车,看宋轲的伤势如何。
先捏了手足脖子,四肢脑袋,确认宋轲头上并未有瘀伤血肿,四肢手足也没有断,应该只是受了惊吓,一时闭住了气,才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