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宦》完本——by 沈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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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与机遇并存,小二几人进了宫,难免不被卷入其中,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而顾元武,却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撑,并许下高官厚禄,一世荣华。
小二默默听着,顾元武说的不急不徐,条理分明,利害得失也说得一清二楚。
小二回头望了望,赵青紧抿着嘴唇,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连醉已经被顾元武说得动了心,仿佛锦绣前程就在眼前,云秀最是平静,他一向是随大流的,只要他们几个答应,云秀也绝不会反对。而马诚,小二看了马诚一眼,不由露出一丝苦笑,顾元武实在高明,最开始就说了马诚的病情,他是拿捏准了,他们几个,今日就算只是为了马诚,也会答应此事。
顾元武要他们依附太子,做太子的眼线,问他们是否愿意。其实小二他们从进宫到现在,了解的最为透彻的一件事,就是他们的命运已经不由他们自己掌握了。进了皇宫,当权者就是他们的主子,而主子的命令和喜好,随时都能左右他们的行动乃至生死。他们有资格拒绝吗?拒绝了,还能活着走出这扇大门吗?
不愿意也得愿意,这就是权利。
几个孩子看了看彼此,赵青先点了头,“我应了。”
他为报家仇才进了宫,只凭他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要想报仇,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依附于太子,借助他储君的力量为家人报仇,就可以事半功倍,比他自己一个人胡打乱撞要强得多。如今的形势对太子来说并不乐观,这也是赵青犹豫的原因,万一站错了队,日后再想反悔,怕是不好脱身。
他思量半晌,才下了决心,眼下这个情况,也由不得他们不答应,马诚的病拖不得,而顾元武既然开了口,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与其撕破了脸,还不如老老实实应下算了。反正眼下他也没有别的出路,上了太子这条船,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见赵青点头,云秀和连醉也急忙点头应下。顾元武所说的那些宫廷斗争,他们还只是一知半解,云秀想不了那么长远,只要赵青他们答应,他就答应,既然结拜了,他就信得过他的兄弟。
连醉的目的更是单纯,在他眼里,依附太子就等于依附顾元武,而顾元武是司礼监的人,有权利决定他们这些小太监将来要去的宫院,连醉天生有几分豪气,对宫廷内斗不感兴趣,他一门心思只想着上马打仗,戍守边关,做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可惜如今他净了身,将军是做不成了,但监军还是可以做的,而宫中掌管禁卫的御马监,就是离军营最近的地方。他此时答应顾元武,只是一心想求顾元武把他分派到御马监去。
最后只剩下小二,顾元武对他的反应最为在意,目光紧盯着小二,看他如何作答。
小二安静地坐在脚踏上,抱着膝盖。他瘦弱的身子弓着,搭在膝头的两只手细细小小,上面布满了开裂的口子。那是常年干活留下的旧伤,好了又添新的,新的没好,就又盖上了一层。
掌嘴时受的伤已经好了,露出小二一张白净清秀的脸,他的模样还没长开,看着有些稚嫩,只有那双眼睛,带着一股倔强而坚定的情绪,永远亮闪闪的。
小二也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顾元武大喜,他刚要说话,小二却先一步开了口,他问顾元武:“公公为何要帮太子?”
把顾元武问得一愣,他从当太子大伴的那日起,就自然而然把自己当做太子的人,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理所应当,就该如此而已。
顾元武没有回答,小二似乎也不指望他回答,停了片刻,他又自顾自问道:“太子可信任公公?”
顾元武又是一愣,太子今年刚刚十五岁,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才智和冷酷,这个孩子,虽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他却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了。太子年纪越长,心机也就越深,行事间常让人摸不着头脑,顾元武近几年,也只是听命行事,不敢再像从前一样,轻易向太子提什么建议。若说太子信不信他,顾元武只能说:信,至少现在还是信的。
当权者从来多疑,特别是经过中毒一事,只怕太子的疑心病会更重,这份信任能维持多久,顾元武自己也说不准。
小二望着顾元武,心中更觉得茫然。他看向外室的方向,那副泥青底子的对联就挂在正对他的墙面上。
太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主子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他是否会信任自己,自己未来的命运又是怎么样的,小二一无所知,他只是知道,这种被人左右的滋味太难受了。什么时候他的命运才能由自己掌握呢?是不是得到权利,爬到高处,就能有不一样的人生呢?
小二定定地望着那副对联,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
第11章 要挟
五月初一,小二几人正式进皇宫当差。
顾元武暗中周旋,将小二五人分别安/插/进皇宫中的五处地方,并交给他们一件任务——暗中查访下毒谋害太子的真凶。
宫中局势复杂,顾元武至今也没有查到这个暗害太子的凶手,也不知是这人藏得太深,还是他们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总之到现在,下毒的人还是没有找到。
如今我在明,敌在暗,太子就像个活靶子一样,谁也不知道这个下毒的人下一步会做什么,不快点找出凶手,太子随时都有可能再被人暗害。
小二他们初入皇宫,最不惹人怀疑,暗中调查此事,也算另辟蹊径。
“你们头一次为太子办事,这也算个试炼,忠不忠心,能力如何,能不能让太子重用,都要看你们这次的差使办得如何。”临进宫前一晚,顾元武偷偷将小二五人聚在一起,交待道:“此事甚为机密,切记要烂在心里,不可对外人说起,人心叵测,即使是再亲密的人也不可轻信。若是在宫内出了什么事,我也救不得你们。”
这几日顾元武反复说了几遍,让小二五人小心谨慎,切莫肆意妄为,有风吹草动,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不得擅自行事等等。
“这药,吃了。”顾元武自袍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揭开封口的玛瑙塞子,倒出五粒朱红色的药丸。
那药丸通体赤红,只有米粒大小,小二几人接过去,全都一脸疑惑的看着顾元武。
顾元武也不隐瞒,直言道:“这药名叫百日红,服下后若是不定期服用解药,百日后就会全身巨痛,疼足十二个时辰,最后吐血而亡。这药,是毒/药。”
毒/药?
云秀的手一哆嗦,险些把手里的药丸扔在地上。连醉也害怕起来,赵青面色一僵,只冷笑一声,将药丸送进嘴里。
小二用右手托着那粒药丸,听见顾元武的话,又用左手食指按在那个圆溜溜的药丸上,来回滚了滚。
毒/药,好大一份见面礼。
“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们为太子办事,记住,是任何人,就算今上也不例外。万一身份败露,就是自尽也不能把太子招认出来,若有人贪生怕死,牵扯出太子,你自己的下场就不必说了,你们家中大大小小,不只是父母兄弟,连亲眷旁支,同村旧邻都要跟着你们一起陪葬。既然效忠了太子,就要做到忠心不二,背主反噬是什么下场,不用我再警告你们了吧。”
顾元武语调不高,声音也很平缓,但说出来的这番话,还是让小二五人的后背生寒。
交待完一切,顾元武道:“只要你们忠心为太子办事,解药我自会按时派人送给你们。”
说罢他又拿出一样东西,鲜红锦缎做成的几个小荷包,上面用五彩丝线绣了些时新花样,拉开抽绳,里面各有十个金锞子。
那锞子做成梅花、海棠的形状,各个精致漂亮,模子雕得细致,做出来的锞子也精巧,除了赵青,小二几人都还没见过做得这么好看的东西。
“宫里的人都长了一双富贵眼,这东西不值多少,但总算能在为难的时候,帮你们抵挡一阵子。”
没一个人接,小二几人都静静站着,连多余一眼都没往荷包里瞟。
“我们位小职微,进了皇宫,一个月也只有一、二两银子的例钱。公公这东西太贵重,搁在我们身上,万一被人瞧见,又是一桩罪证。”
小二说的谦卑,赵青却忍不了,等小二说完,便躬身道:“公公若是没有别的事要交待,我等就先告退了。”
回头拉了小二和连醉,赵青转身就走。云秀扶着马诚,也急忙跟了出去。
等五个孩子出了屋门,顾元武才笑了一声,“这几个孩子,这是恨上我了。”
毒/药收了,金子却不收,明摆着是不想被顾元武打一巴掌再赏一个甜枣,你想恩威并施,威吓一番再拿钱来收买人,人家还有个不买账呢。
顾元武笑了起来,心里难得觉得畅快。年少轻狂,难免把脸面、骨气看得太重,小二他们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心机不深,又知道顾元武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所以才干脆给顾元武来了个对头弯,干净利落地驳了他的面子。
即使受了这么多折辱、委屈,小二几人却还能有如此傲气,顾元武觉得实在难得。看来自己没看错人,这几个孩子入宫之后,一定能给他带来无数意料不到的惊喜。
顾元武心头轻快不少,拿过纸笔,将此次分派到各宫各院的眼线名单详细记录一份,写好后拿火漆封了,望空拍了拍手掌,房梁上立刻悄无声息地翻下一个全身黑衣的武士。
那人黑纱罩面,只留眉眼。瞧不见他的真面目,只能看见他一双凤目下精光闪动,两眼像蓄了两簇火苗,灼灼放光。
“把这东西送到端华宫去。”顾元武把刚刚写好的名单递给黑衣人。
黑衣人接过名单,也不答话,走至门边,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这才推开房门,翻身上了屋脊,朝端华宫的方向飞身而去,只是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2章 入宫
才一出院门,连醉就哀嚎起来,“金子啊,那可是金子,我还没摸过那么多钱呢!”
云秀扑嗤一笑,左右看了看,这会儿快到宵禁,庭院里已经没人走动,他找了一块干净地方,把身上的袍子脱下来铺在一块青石板上,扶马诚坐好,才笑道:“那你刚才怎么不接?这会儿叫唤什么,那钱可不是什么好的,小二说的对,进了宫去,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看见,我们这些小太监身上有这么多金子,有嘴都说不清。
云秀挨着马诚坐下,继续说道:“你忘了,内学堂里的李明,就因为身上藏了一本《玉华集》,就被海公公冤枉,说他是从司礼监里偷的,挨了好一顿鞭子,最后还是同屋的几个看不下去,一起联名做保,说那是李明在宫外就带着的,是他爹死前给他留着做念想的,这才保下李明一条命。只是一本书就挨了一顿鞭子,这要是拿着这么多金子,让那些无事生非的人看见,你说可得多大的罪过。”
连醉笑着推他,嘟哝道:“我不就喊两声痛快痛快嘴吗。别挤兑我。你不眼馋?那可是真金白银,那金晃晃的,也不知有多少。”
赵青哼了一声,“收买人心的东西,有什么可惜的。一粒毒/药,百十两金子,就买了我们五个人的命,也算贱卖了。”
小二最懂赵青的心,那金子他们收了也没处花去,一个无权无势,刚刚入宫的小太监,兜里就揣那么些金子,一花就得惹人怀疑,真是百害而无一利,还要惹得赵青心里不痛快,还不如借此让顾元武知道,他是以势压人,才逼得小二他们不得不答应,他们几人,心中其实是不愿意的,要不是马诚的病还要每日吃药吊着,也不能再干重活;要不是顾元武拿他们家中的父母亲眷相要挟,此刻的他们,也不用还没入宫,就卷进了宫中最为激烈的斗争中去。
“都是我害的……”马诚自责不已,养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能够下地行走,马诚恨不得干脆死了算了,免得再连累兄弟。
连醉自悔多言,忙道:“我们结拜一场,我早拿你当我亲兄弟,有什么害不害的,哥哥愿意被你害,这还不行?”
云秀瞪他一眼,“胡说什么,什么害不害的!”
又劝马诚:“你别胡思乱想,自家兄弟,你好我们就安心了。我们已经活得够可怜了,再要少上一个,我心里可受不住。”
小二也劝了两句,只有赵青没有言语,只是把手搭在马诚的肩头,重重地拍了拍。
马诚越发难过,都怪自己那日多了一句嘴,不然哪有后面发生的这些糟心事。
明日就要进宫去,还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他们,此刻这片刻的宁静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难得了,几个孩子彼此依偎着,坐在青石板上,对着天上的弦月说着闲话。
“我要真能熬到顾公公那个官阶,我就天天买桂花糖吃,还有油炸鬼,焦糖芝麻,荷叶粥,再买一所大宅子,咱们都住一块儿,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连醉和马诚最实在,想到以后熬出头了,就能过上那样的好日子,如今这些苦也就能继续挨下去了。
云秀也挺赞成,赵青却忍不住笑了,“只知道吃,没出息!”
连醉一歪脑袋,反驳道:“什么是出息?能吃饱喝足就是出息!反正咱们也不能娶媳妇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还不想法子让自己乐呵乐呵,那这辈子还有什么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