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相识多年,彼此相知
这样隐晦不容于世的情谊,唯有这样彼此心知肚明中才能尝出甜蜜,唯有携手同心协力之人才能看见希望
她家中不必说,一来有姐姐在
二来爹娘的情况,这些年她也察觉些许
闻人伯父伯母年岁已大,不知还有多少岁月
但这次既然允了幼果先去江南,日后拖延也多了许多机会
就算日后伯父伯母去了江南,以幼果的性子,最后必然还是伯父伯母妥协
自己悉心照顾爱护幼果,孝顺伯父伯母,日子久了,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马车均速向前,车厢里外的人各种甜蜜烦忧着
--------------------------------------------------- 皇帝和大长公主正在殿中说着话
郑公公在偏殿正打着瞌睡,眼皮一抬见本该在殿门口守着的徒弟满脸焦急的跑进来:“何事?” 小公公要是不伶俐,就不会入郑大德眼
只听他口齿清晰的低声说:“我见远远有个人连滚带爬的过来,瞧着衣服非官非兵
但进了内宫...” “走
”郑公公当机立断的说
师徒两人疾步到了正殿门前,那人也爬上台阶,衣服湿透了往下滴黑水,两只眼睛通红,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连拉带拽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令牌
郑公公接过一看,心道出大事了!脸上不变,拱手道:“将军缓口气,免得殿前失礼
” 那小徒弟已经麻溜的从偏殿提着茶壶茶杯出来,见着师父看过来忙说:“我这就去备好茶水饭菜热水床铺
” 郑公公点头推门进了大殿
景厚嘉见他不通报就进来,知道必然有事,看了大长公主一眼,不悦道:“朕和皇姐说话,这般没规矩
” 大长公主拿起茶杯送到嘴边
郑公公弯着腰走到皇帝面前,张开手,将令牌露出
景厚嘉脸上突然一变,飞快的看了正在喝茶的大长公主,心中盘算,开口道:“宣他进殿说话,你们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进来
” 郑公公口中答喏,退了出去
“陛下有事,我...” 景厚嘉连忙打断,急切道:“皇姐何出此言,天下是你我姐弟的,天下之事就是你我姐弟之事
皇姐可要替我分忧
” 大长公主一贯肃穆的脸上露出些许的笑意,搁下茶杯:“陛下即为天子,当圣心独断才是
” 景厚嘉正欲开口,那人推门而入
“...陛...下
”声音沙哑异常
景厚嘉看着殿中跪着的人,心中竟然生出几分忐忑
这是他安插在振威军中身份最高的密探,直属他一人从不联络,此刻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幽州
如今不顾暴露奔回,必然是有重大变故
是什么? 振威军叛变了?谢伯朗死了?幽州城破了?还是全歼靺韍骑兵,俘虏了王庭? “谢...太尉,伤重!” “什么!”景厚嘉猛然站起来,掀翻了案前茶杯也不顾,疾步走下来,冲到密探面前,一把将他拉起,声嘶力竭的问,“你再说一遍!” 密探干裂的嘴唇因为说话而破裂流血,神色依旧坚毅:“回陛下
靺韍毒箭射中谢太尉,谢太尉命悬一线
” 景厚嘉松开手,密探跪倒在他脚下,稳声继续汇报:“谢家秘而不宣,只说谢太尉腿部受伤
由郡主统领三军
臣恐耽误陛下时机,擅自归来,请陛下恕罪
” 景厚嘉什么也听不见,他只知道谢伯朗终于要死了
还未等到自己可以出手,他就要死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哈哈哈!” 大长公主狭长的凤眸扫过,茶杯搁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景厚嘉双目赤红,闻声一惊之下回神点头,清咳一声,“你审时度势,朕必重赏
左...” “臣左有才
” 大长公主似乎略微疑惑的问:“御史中丞左有量,是?” 左有才答道:“是臣族弟
” “好!”景厚嘉笑道,“左家一门忠心耿耿,朕心甚慰
你且下去休息,朕不会亏待你!” “谢陛下
”左有才磕头行礼退下
景厚嘉此刻心情才平复些许,仰头负手而立,感慨道:“谢伯朗终于要死了
朕等了十年,他终于要死了
谢伯朗...谢家...姐姐...” 大长公主望了他一眼,神色冷峻如常,淡淡应和:“外戚权重,终究不是好事
这毕竟是我景家的江山,还是该陛下说了算
” “谢伯朗仗着当年的功绩,对朕百般钳制!朕宫中立一个妃子,边疆就有战事
修缮宫殿,户部居然不给拨款
皇子公主册立,这个祖规那个礼制!年年千秋寿诞,年年国库紧张需要从简
朕身为天子,内库居然空空荡荡简直是天下人的笑话! ” “一不顺着他们的心,就说我是商纣王周幽王这样的昏君!三军唯谢家马首是瞻,我想安插几个人,没两年就死在边疆,还有骑马摔死的,简直岂有此理王八蛋!六部也都是墙头草,尚书令更是老滑头,娶了姓谢的女人,还到我面前表忠心!” 景厚嘉将这些年的怨气发泄一通,大长公主静静聆听
待他停下喘气,才缓缓开口:“户部的陈尚书,一贯忠勇,据说殿堂之上面斥谢伯朗
” “恩,陈驼子倒是忠心一片,这些年朕一直护着他
要不然谢家早弄死他了
”景厚嘉想到朝廷之上还有忠心之人,欣慰不少
大长公主伸手抚平袖口褶皱:“陛下天命所归,自有忠心耿耿的臣仆
如今谢家气数已尽,陛下当早作打算,以免给谢家喘息之机
” 景厚嘉闻言连连点头,他也做了这些年皇帝,这些道理他当然懂,谢家根深蒂固,谢伯朗死了固然是倒了一棵大树
但振威军还在,振威军那些将领还在,谢家的势力还在
景厚嘉想着又突然一愣,脸上沉了几分
眼角余光瞥过闲坐一旁的姐姐,见她随意的理着衣袖
一派闲适中却是仪如山岳气如渊,凤眼含仪不怒而威
他少年时期凡事都依仗他姐姐
姐姐支撑着嵬嵬欲倒的宣州侯府,姐姐联合谢家解围长安,攻克洛阳,横扫诸侯,将他捧上皇位
姐姐替他出谋划策,制衡群臣牵绊谢家
朕是天子,苍天之子,天命所归
景厚嘉克制做自己想要开口询问想法,温和笑道:“天色将晚,皇姐不如留在宫中用膳
” “此刻非常时期,陛下当召集心腹臣子商议大事
”大长公主站起身来,“陛下可介意我在你这后宫转转?” “皇姐说笑,这太极宫一直给你留着宫殿里
长安城的大长公主府也不知道空了多少年
你要是留在长安,留在宫中
陪着母后,她不知道多高兴
我凡事也有个商量的人
”景厚嘉笑道
“此事,再说吧
” “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兔子明明是你看文不仔细好咩,你去翻,闻人同学每次见呦呦的态度
虽然过度少,但伏笔都有滴!路边的妹子不是这么好撩的,马上就有报应了
话说月下你回复的是乱码吧,乡下人看不懂
9、33你们知道太多...k同学,现在加上我六个人,我们可以玩丧尸围城
☆、第 45 章 瓢泼的大雨,噼里啪啦砸下来,水滴飞溅打在武十七郎的脸上
他依靠在回廊墙角喘息,大雨顺着檐口的黑瓦而下,连成一道水帘,遮掩的视线
雨水击打瓦当、树木、草地,形成夜色中的乐曲
这乐曲突然夹杂了急促的脚步声
“谁!十七?这么晚了还在外头鬼混什么!”亲卫军中郎将劈头盖脸将儿子骂了一顿
“看你什么鬼样子,哪里像我儿子!挡着干什么,还不滚回去!” 武十七郎原本恭顺的低着头,这时突然抬头,迟疑的问:“父亲大人,可是宫中急召?” 武朗刚从宠爱的小妾床上爬起来,正一肚子火气
听他居然敢发问,吼道:“知道还不滚,朝廷的事情也是你能问的!” 武十七郎指甲深深嵌入手掌中,脸上依旧是胆怯纠结的笑容:“儿岂敢拦着父亲,只不过.....” “有屁快放!” “儿上个月今日遇到一位道人,那道人说我有福相,非拦着我算卦
儿一直不大信这个,给了他些钱,将他打发走
那道人塞给我一个锦囊
”武十七郎说着递过去
“败家子,路上遇见个人就给钱
”边说着边一把夺过锦囊,口中骂骂咧咧,“牛鼻子有本事还能瞧上你
” 那锦囊不同于普通抽口的,四四方方都缝着边
武朗别的不行,一身力气倒是有的,“嘶”一下拉开,见里面有个字条,奴仆提着灯一照,武朗瞧见上面就一个字——“射” 武朗瞧了两眼,一巴掌拍在武十七郎头上
将武十七郎打翻在地,连话也不说一句,抬脚就往外头走
等他们走远,黑暗中窜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郎君,郎君
”小仆从紧张的看着自己郎君,自从上次老爷打了夫人,如今他是越来越看不懂郎君行事
武十七郎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摸摸他的头:“今天多亏你通知我,这个给你...哎,出来的急,一会回院里
”他急急忙忙出来,只记得月鹿给的那个锦囊,并没有带钱袋
“郎君说什么话,能帮上郎君我心里开心
这一个月郎君也累着了
早些回去歇着吧,这风雨大
” 武十七郎点点头,这一个多月,主仆两人轮流守夜,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剩下的就看月鹿那张纸条了
他不知道月鹿的话是不是确凿无疑,但他不会浪费任何一个机会! 话说武朗出了家门,前来通报的属下已经等候着
他一登上马,抽了鞭子,直往皇宫方向飞驰而去
他身居天子亲卫中郎将,寻常自然是不用值夜守卫宫廷
这些年,半夜被皇帝宣召也不是没有,但这次却让他心烦意燥
暖被美人柔软无骨,外头风雨交加打在脸上啪啪的疼
武朗摸了一把雨水,猛的一抽鞭子
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压下,没有陛下自己还在宣州侯府做着小侍卫
哪来今天这些荣华富贵! 暴雨倾盆,武朗一行亲卫军在朱雀大道上疾驰,居然有数骑迎面而来,两队人马擦肩而过
天黑雨大,风灯照过那人似乎穿着铠甲,武朗心道:大概是金吾卫的人
雨中的骑士不管不顾在长安街道上奔驰
------------------------------------- 张月鹿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心中略微有些紧张
今早去为笔墨安葬,回来突逢大雨,道路泥泞难行,等她们回到长安天色已晚
她在闻人府上用了晚膳,却在自家门外被堵
家门都没能进,就被带过来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训练有素的仆从搬来踏脚,撑开油纸伞
她走下马车,就立刻有人上去给她披上裘皮斗篷
在夜雨中悄无声息的走着,直到穿过曲折的走廊,在一扇门前停下
门外两名穿着宫装的女婢,见她屈膝一礼,半开一扇门
张月鹿任由女婢替她脱下斗篷,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景秀正在案前写字,碑林一事太过匆忙,她又欲亲力亲为,这一个多月空闲时间多半在书写中度过
只要不是朝日,她都宿在公主府,免去来回奔波
一手持笔,一手揽袖,玉肩纤腰,乌发秀颈
张月鹿不敢打扰,垂下目光安静在候着一旁
“闻说京中,韩王飞白、卢公拨镫、张君风流,小张君且来替我看看
”景秀搁下笔,气度怡然从容,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阿爹于书法行云流水,我不得其皮毛
”张月鹿弯腰恭敬答道
景秀手指在桌沿边轻轻敲了一下,张月鹿身上突然散发无声的抗拒,让她脸色深沉
她知道这种沉默的拒绝,她十三岁旁听朝政的时候,那些朝臣就是这样
他们跪着什么也不说,就像这样拒绝着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拒绝她,她也不在是年少时候张扬模样
祥泰尊公主敏言慎行,仁达灵鉴,多为臣民称赞
景秀目光凝视着张月鹿,突然想起,似乎年少时第一次见面这个人也是这样
是什么让自己觉得,这个人是不同,那些温暖的亲近不过是一场错觉罢了
长久的寂静让张月鹿心生不安,抬眼偷瞧一眼,见公主殿下面色含霜,她连忙撩起下摆跪下
景秀见状,顿时觉得兴致阑珊,淡淡的开口:“罢了,退下
” 张月鹿一听,心中石头落下,又生出几分不忍
她咬了一下舌尖,不愿多想
明日她就要和幼果前往江南
既然心意已决,万般杂念就该归于尘土,她以头点地:“谢殿下,草民告退
” 景秀蜷起手指,目光幽远,轻声道:“张月鹿,你献策有功
孤欠你一个人情,来日有事可到公主府
” “谢殿下金口之诺
臣明日将往江南,若能再见,殿下赏我一杯酒便好
”张月鹿行礼站起,望向景秀清声道
景秀手指徒然收紧,抿唇轻语:“江南?”江南太远,如何寻人
公主殿下微微扬起下巴,眉眼上挑,风华灼目,声色清越:“江南极好,孤赐你文书金牌,一路好走
” 张月鹿听着‘一路好走’,总觉得颇为怪异,却也不敢胡说,连忙道:“谢殿下
”公主殿下不再言语,张月鹿规规矩矩的后退三步,转身准备离开
“嘭!”大门突然打开,因为用力过度,狠狠的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张月鹿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冲进来的人狠狠撞倒,后背着地
痛的脸上煞白,一瞬间几乎全身抽搐
景秀也是一惊,见来人抬起脸才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询问
来人已经抽出腰间横刀,白光一闪,刀刃贴着张月鹿的脖子
“殿下!此人?” “别伤她!”景秀慌忙开口,疾步走来,“良玉急归,所为何事?” 谢良玉长刀依旧压在张月鹿脖子上,皱眉道:“殿下,良玉日后再给你送几位俊俏郎君
”说着手腕一提,横刀就欲斩下
“谢良玉!” 景秀生见她一身杀气,怕是出了大事
恐她一个情急真把张月鹿杀了,来不及解释只得呵斥道:“你先将刀放下
” 谢良玉因父亲伤重,又出叛徒,从幽州夜以续日奔驰而来,此刻正是心急火燎:“殿下,不可儿女情长,这小白脸....” 张月鹿一阵剧痛已经过去,虽然背后撕裂,但缓过神来脑子已经活络,连忙打断:“谢将军手下留情,我是殿下谋士
将军不如速速将幽州之事禀报殿下
” 她也不知面前的人是谁,听公主殿下叫谢良玉,称呼一声谢将军总是不会错
风尘仆仆,一身煞气,必然是幽州出了大事,谢太尉只怕不好
谢良玉并非莽撞之人,不然她母亲不会将如此重任委托与她
她听张月鹿一番话点出自己来历、幽州之事,就信了三分
谢良玉见景秀点头,心中信了七分,松开刀:“末将失礼,先生勿怪
”说着上前一步,在景秀耳边轻语
景秀面色陡然一惊,看向谢良玉,见谢良玉点头
他修眉紧蹙,脸色深沉,片刻才问:“舅母的意思?” 谢良玉看了张月鹿一眼,张月鹿已经明白,事态必然如自己所知,只不过不知道谢伯朗是已经死了还是半死不活
她站起身,拱手道:“将军和殿下商议要事,草民先告退
” 谢良玉细长剑眉一挑,看着她却不说话
景秀心中苦恼烦闷,点头道:“你且回去吧
” “殿下不可
”谢良玉抱拳直言,“我等不听诏令,擅自回京
这消息不能走漏
左有才既然突然失踪,其中缘由殿下当明白
” “不会!”景秀低声道,玉皙的脸颊在灯火下几乎剔透的苍白
张月鹿暗道不好,谢良玉这话一出口,就是要把她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