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 番外篇全 ——by 作者:天衣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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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不是她的如意郎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见到容止的刹那,已经灰凉地心再度燃起温热,好像有什么狂涌而出呢?
她是否其实一直在等待着他?是否从开始到现在,便一直觉得他会这样从容不迫地出现,在生死关头将他救下?
从平城到洛阳,两千里的光景,她就算穷极了自己的目力,也看不到尽头。
可是他来了。
这是怎么样的神迹?
楚玉抬起手。用力捂住嘴唇,压抑即将逸出的哽咽。她的双眼一眨不眨,看着风雪之中尤显清雅出尘的容止,好像看着一个极容易破碎的幻梦,只要眨一眨眼睛,就会消失不见。
容止没说话,他甚至不曾出言安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过了许久,他缓缓伸出修长优美地手,在楚玉面前静静地摊开。
楚玉犹豫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掌心。
在寒冬里冻得冰凉地两只手,才一接触,便各自轻颤一下,可是在那之后,在这让万物凋零的冰冷中,却又无端生出来一丝丝温暖,将僵冷的寒意消解开。
仿佛只要相依,便能获得力量和温暖。
容止微微一笑。用力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张臂拥抱。白色宽袖宛如蝶翼一般,印在她黑色的披风上。
“终于见着你了。”容止轻描淡写,懒洋洋地道,“想看你一眼,就从平城过来了。”他抬起手来,指缘轻轻擦过她的耳垂,曼斯条理地梳理她凌乱的发丝。
被他闲适从容的态度感染,楚玉也一下子从紧绷的生死关头回过神来。虽然很想就这样一直被拥抱着,但她还是不得不振作起精神,反握住容止的手腕,道:“快跟我去看看阿蛮他们!”尤其是阿蛮。方才花错说阿蛮已死。可是未见到尸体之前,她还是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侥 幸。
楚玉拉着容止。往山上跑去,先后经过花错与陈白倒下地地方时,她的脚步缓了缓,却还是没停下,只继续朝山上跑去。
好容易回到阿蛮拦住花错的地方,远远地瞧见有几条人影在那儿晃动
去时,却见是阿蛮躺在地上,而另外几个陌生脸孔正 伤口。
耳边传来低柔嗓音:“安心吧,他虽身受重伤,但尚有生机,此番救得及时,兼之他身体强健,只消休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如前。”
楚玉一愣,下意识望向容止,见他神情平稳毫不奇怪,立即明了这是他带来的人。
容止跟着淡淡道:“陈白是我调教出来的,他惯用什么手法我一清二楚,我觉察冯亭可能对你下手,赶到洛阳之后,循着蛛丝马迹,不难追来。”
陈白比冯亭等人预定日子的提早一天发觉异样,反令对方提早图穷匕现,引动杀机,而容止也比同样提早了一日发觉异样,两厢抵消,又是一个正好。
容止赶到洛阳之后,看到的却是满城的混乱和遍地地尸体,他心中虽然焦迫,却依旧当即想出应对之法,他熟知陈白惯用手法,只略一思索,便想明白楚玉等人大致的去向,召来洛阳附近的残留人手,快马加鞭追赶而来。
确定楚玉入山之后,他下令部下分散做几队搜索,但是凭着对陈白的熟悉,最先找到楚玉的人,还是他,至于其他人,此刻应该也找到了桓远等人。
侍从给阿蛮包扎好伤口,其中有一人将他背在背上,楚玉看阿蛮的口唇之间依旧有微微的呼吸,这才总算放下悬着的心,花错毕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他还是留下了阿蛮一条性命。
而这时候,另外分两路奔逃的桓远幼蓝也被带到楚玉面前。
见到桓远,楚玉扯了扯唇角,却无论如何都欢喜不起来,这一路上折损了多少人,陈白死了,阿蛮重伤,花错亦失去了自己地生命,这样的情形下,纵然是死里逃生,她也无法生出多少高兴。
桓远亦是心情复杂,虽然他很感激容止救下楚玉,可是此番他也算是再一次承了他的情,心中始终有些不甘之感。
容止淡淡地扫了眼桓远和幼蓝,接着,在楚玉桓远惊诧的目光中,他踏上前一步,伸手扣住幼蓝地景象,他地手指冰凉如雪,冷得幼蓝一个哆嗦,但下一刻,冷意化作惧意,幼蓝睁着一双盈盈泪眼,又惊又怕地望着容止,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容止嘴角啜着如云温雅的笑,手上动作却甚是冷静稳固,他一手扣着幼蓝地景象,另一只手则撕开她的衣领。从幼蓝怀里,落出来一只小小的荷包,荷包落在地上,滚出来十数粒光彩灿灿的红豆。
容止也不多问,只道:“你有什么可说的?”
见到此番情景,楚玉也顿时明白,原来花错之所以能一路跟随,竟然是因为幼蓝以红豆留讯的缘故,她不断地在关键地方丢下红豆,或多或少都给花错留下了指引的道标。
陈白的安排并没有多大问题,却坏在了这一粒粒相思红豆上,而他自己,也因此丢了性命。
想到先前陈白被花错一剑划开咽喉,楚玉终于禁不住有些悲愤,她望着幼蓝,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自问并不曾亏待幼蓝,就算这次逃命,也没有抛下她,可偏偏就是这不抛下,反而差点给她带来了杀身之祸,甚至还连累阿蛮重伤,害陈白平白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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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章 凤何以囚凰(中)
幼蓝瑟缩地低下头,小鹿一样的眼睛里写着不安和恐惧,她不敢看着楚玉,更不敢看容止,过了一会儿,她痛哭出声,道:“太后,太后……”
她的声音很细小,但还是传入了楚玉耳中:“太后应允我,只要我愿意替她办事,她将来便让我去服侍容公子。”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楚玉愕然地望了容止一眼,忽然间觉得很是荒谬:这算什么?
幼蓝的语调还是那样灰凉绝望,或许是知道此番再怎么辩解也是难逃一死,她反而什么都不在乎了,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我从很久之前,还在公主府的时候,便极为仰慕容公子,可是公主对容公子的独占之心谁都知晓,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公主觉察此事,只要能远远地瞧上公子几眼,便心满意足。”
“公主离开建康,离开南朝,我想着只要能跟着公主,就能瞧见公子,便也跟随着公主一道……”
从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从容高雅的少年,便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头,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便让她此生难以忘怀。
楚玉叹了口气,原来当年离开建康时她想安置幼蓝,却被对方拒绝执意要相随,并不是因为幼蓝有多么忠心耿耿,而是她想跟着容止。
“可半途中公子却离开了,我不知何去何从,依旧只有跟着公主。可是公主此番却又要离开。这回却是想要再也不见公子……后来,太后派人找上我……”最后,便是这样了。
太后只应允她这么一件小事,甚至不是将她许配给容止,只是继续做一个小小的侍女,只要能在容止身边。能一直看着他,便是她最大地美梦。
她没有别的奢求。
幼蓝说得不太连贯,说两句后,就会顿下来一会儿,在她又一次停下来之际,楚玉叹息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不说,我从来没觉察你有这样的心思。”
幼蓝的肩膀抖动一下,慢慢地,她抬起头来。目光异常绝望:“让您知道又如何呢?”她之所以如此绝望,并不全是因为怕死,也是因着容止知道了这一
那簇柔弱的微不足道的倾慕光芒,失去了保护地屏障,很快便化作灰烬。
楚玉下意识望向容止,毕竟这一路来,折损最重的,是容止的部下。起因正好也是容止,于情于理。幼蓝的处置权都在他手上。
容止面上的笑意丝毫未改,他的眼神连半点儿动摇都没有,只手上微一用力。按了一按,幼蓝颈上传来一声脆响,脑袋无力地歪至一旁。
容止一来,先杀花错,后杀幼蓝。虽然说这两人都危害过她的生命。不是没有被杀的理由,但是杀得像容止这样干脆利落无情决断。却也是少有人能及。
前后两具尸体,一具是视容止为友被欺骗后忿而成仇,另一具则是因为爱慕他而受冯太后蛊惑,虽然可怜人都有可恨之处,但也都有可怜之处。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不会想让容止宽恕这两人,可是看到容止这样全无动摇,她心中还是禁不住微微轻颤。
楚玉知道自己矛盾得有些多余,人都已经杀了,容止也是为了就她,但……
随意推开幼蓝尚带余温地尸体,瞥见楚玉有些惊悸的目光,容止微微一笑,主动挽起她的手:“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玉尚在混乱之中,直到被容止拉着走远,只有两人独处时,才猛地惊醒:“什么事?”她隐约觉察,容止有了些微的不同。
自从容止方才出现开始,便一直温情脉脉,与从前的若即若离不同,他好像主动越过了某道界限,开始表明什么。
可是楚玉此刻却禁不住想要后退。
但让楚玉意外的是,容止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拉起楚玉的手,低下头细细端详,打量她掌心的每一道纹路,仿佛在肌肤之间,能绽出绚烂地花。
只看了片刻,容止便收回目光,他从怀里取出一物,轻缓地放在楚玉平摊的掌心上,微笑道:“这是你从前便想拿到地,我从天如镜那儿给你弄了来。”
楚玉定睛一看,银色的金属环安静地躺在她掌心,边缘流转着冰冷的光泽,方才容止抱住她地时候,她便感觉他怀里好似装有什么硬物,却如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东西!
容止笑吟吟地冲她眨眨眼:“我费了些心思从他那儿弄来了,虽然你不能使,但拿着玩儿也不错,拿着这东西,天如镜迟早得来求你,届时你大可藉此出口气。”
楚玉又陷入了恍惚之中,从容止出现开始,她仿佛总是出神的时候居多,一连串的事都好像做梦一样不真实,原以为再也没机会拿到这手环,却不料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得而复失之后,又一次失而复得。
呆了好一会,楚玉才很珍惜地将手环放进怀里,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容止眼中闪过一丝有些古怪的笑意,转眼间又恢复如常。
楚玉以为容止提早发现了冯太后地计划,从平城赶往洛阳,再顺路找过来,至于获得手环,她也只当容止用了诡计,全没想到平城那边,容止竟然已经是一败涂地。
楚玉等人从另外一条道,容止与楚玉在当头并肩走着,两个人地手彼此交握,好像再也不要分开一般,然而走到了山下,楚玉却停下脚步,抽出手来,对容止笑道:“你什么时候回平城?”
容止也慢慢地收回手去,他眼波柔和如水,就只那么笑吟吟地瞧着她:“你随不随我一道走?”他目中少有如此真切地温柔袒露,只等着她一个回答。
看着他,楚玉几乎差一点便要答应了,可是她始终有抛不开的顾忌,方才死去地人,从前死去的人,容止的一贯手段作风……这些,都是横在他们之间,如何也不能抛开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