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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花——by江边一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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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遇见他我就去找他,一直找到遇见那天为止。"
SHO还是没有回头。伊藤有些不甘。第一次,在江岛家里看见这个小孩子,那时胸口痛得像要窒息,他不明白为何这样艰难,江岛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的错误。
他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因为大家年轻气盛,所以转身离开,结果这一离开,便不再有回头的机会。
伊藤骨子里也是骄傲到死的人,痛到极致,自断双臂,也不愿意被毒素过多侵蚀。
然而这一次,为什么死也不愿意再放手?
他对着SHO的背影有些声嘶力竭道:"SHO,如果他根本不愿意再和你一起--"
"那我就坑蒙拐骗抢!"SHO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时隐去笑容,"就算用强的,逼死他也要和老子在一起!"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
SHO再笑起来。
"伊藤,不要让我再知道你欺负我的宝贝。"SHO竖起一个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我们一命抵一命。"
小心推开病房,SHO的表情瞬息万变。突然沉静,然后温柔。
他走到NAGI床边,重新握住他的手。
伊藤的话他不是没有听到,只是自己知道选择怎么去面对。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不想--SHO苦笑,他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无赖,可以用尽心机将他骗过来么?
NAGI的脸色不再苍白。
SHO埋首他的枕边,只是笑着说:"NAGI,你会不会呢?好像伊藤说的那样?会不会?"
"不会--"
NAGI开腔,SHO没有张眼。
不是幻觉,只不过贪欢这一刻。SHO的头在枕头里狠狠蹭一下,语气凶狠:"你妈的想我死么?"
他第一次在NAGI面前爆粗,说完之后心中忽然酸胀。接着眼睛就开始湿。
NAGI咬着下唇忍了又忍,道:"你看了照片。"
"看了,我妈的还全给买了。明天就去装裱起来挂墙上,大大方方的看个够。"
NAGI的眼睛更湿,SHO就是不肯抬头。
"那你也知道了,我在江岛那里做不了什么好事。"
SHO没有搭话,NAGI一顿心惊,再次开口,甚至不太确定。
"我听见你跟伊藤的话了。"
"怎么样?"
"你不要骗我,我会当真的。"
"屁话。"
NAGI揪着SHO蓬乱的头发,抽抽鼻子。
"其实我吃下去就后悔了,但是吐不出来。"
"以后再敢这样,我烧光你的米奇,砸了你的车子,马上转身去和伊藤在一起,爱多久就多久你信不信?"
NAGI的嘴越瘪越深,听到最后一个字终于忍不住。
狠狠锤了下SHO的头,他咬着牙道:"我不死,你别想去找其他人。"
SHO扑哧一下笑出来,问:"女人行不行?"
"当然不行。是人都不行!"
SHO笑得眼泪直流,NAGI抓着被角生闷气。头脑里还是晕呼呼一团,转眼过去看见江岛的花篮,他笑一笑,回头瞪着SHO道:"我告诉你,我也不死了。反正以后要是看见你和伊藤再在一起来气我,我就马上回头找江岛。"
SHO一边眉毛不自觉挑起,NAGI开始微笑。
这个男人就是不能激将,实验多少次,还是心甘情愿的上当。
多可爱。
他摸摸自己的头,再伸手去摸摸SHO的头。都很冰冷,他拉拉SHO的袖子,那人还在生气。
于是费力撑起身,亲亲SHO的额。
SHO瞪着他的眼神逐渐柔软,也终于笑起来。
在医院的几天,SHO过得异常痛苦。
NAGI说:"我要吃火锅!"
SHO抚着隐隐作痛的额角道:"你听话,现在只能吃流质食品。"
一个枕头飞过来,SHO接住。NAGI瞪着眼睛看他,嘴鼓成个包子。
SHO只能微笑的安抚他的情绪,说些自己也听不大懂的事情,NAGI却笑得开心。
他们两人磁场一直与众不同,所幸可以在人群中找到对方。
NAGI稍事安静,忽然又道:"我要洗澡!"
SHO的额角痛的发麻,他耐心解释道:"你还没好,不能出院。"
再一个枕头。
SHO叹着气把枕头给NAGI塞回头下,摸摸他的头发,正要说什么,忽然耳边传来NAGI狠狠的声音:"你虐待我!"
SHO怔住。
踌躇半晌转过身去将医生拉来。
"请问,他可以洗澡么?"
医生的眼中饱含鄙夷,道:"你说可不可以?"
SHO堆上笑脸,嘴角线条抽搐道:"我不是很清楚。"
医生冷笑道:"不行。"
SHO得意的转身向NAGI摊手,他瞪着他模样无辜。
医生离开,SHO坐回NAGI身边。NAGI想了想忽然道"那SHO,我想吃批萨,总可以了吧?"
"不行......"
"牛扒?"
"不行......"
"烧烤?"
"不行......"
NAGI忽然将SHO的头拉下按进被子。一层又一层死死捂住,SHO闷气的在被子里讨饶,听见那个孩子笑得开心。
朋友们打来电话,SHO没有告诉他们这些事情。只说两个人出去旅游,跑了一圈回来在家关着门睡觉。
结果睁开眼睛就是三天以后了。
这种骗孩子的谎话还真的有人相信,石尾放下电话之前只是说了句:"好好照顾人家。"
活生生的交托一样。
SHO觉得有些想笑,他觉得自己其实是没有能力保护这个孩子的。他摸着NAGI睡着时候散在枕头旁边的头发,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伟大。
曾经太天真,没有伊藤也会有其他什么人。况且江岛,从来不会什么善罢甘休。
SHO打开电脑,那个拍卖的网站已经关闭。
和来的时候一样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他不知道到底是伊藤想通了还是什么人逼着他放弃了。
SHO当然知道伊藤和江岛之间的事情。
他从大屋的老仆嘴里听过,那两个人一样不容易,却没有人愿意坚持着一直走到最后。
太聪明的人不适合与另一个人更聪明的人一起生活。两个人都变着法的试探和放弃,总想看穿什么才是对方的底线。
其实底线这种东西,真的不要知道才好。
后来听说,伊藤离开江岛。那一年正巧是NAGI进入公司。
三年以前。
总有人会累,比如江岛会厌倦再同伊藤玩这样的智力游戏,尔虞我诈。
比如伊藤也厌倦了和江岛众多的情人争夺最后一点怜悯,并且随时担心会消失殆尽。
所以在某一天,在伊藤看见NAGI面无表情的坐在江岛怀里的那一刻起,他决定离开。
他想赌一次,看看江岛会不会追出来。
但不是所有故事都像小说,会有这样一个人追出来说,对不起我爱你。
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谁先放弃的。因为与SHO无关。SHO所知道的,也只是有这样两个曾经用极端的方式这样相爱过。
或者--根本不能算作是相爱。
只是一个猎人对另一个猎人的捕捉。
SHO只是很同情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唯一的一点同情也彻底泯灭。
他曾经以为,江岛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得怎么给人幸福。后来才发现,原来伊藤也是一样。
如果两个人都很痛苦,总得有一个人舍得放声说出来。
放声放生。
他们都不懂,所以宁愿选择去淡漠。
SHO相信,伊藤信曾经爱过一个叫江岛信的男人,江岛信也曾经想要留住一个叫伊藤信的家伙。
只是岁月流光,年少轻狂。
江岛信已经很久没有再让大屋的仆人给他去买那种伊藤信很喜欢的烟丝。
伊藤信也很久没有再调出江岛信最喜欢喝的叫做信的Martin鸡尾酒。
他们在某种交错的时间里惊人默契的去丢弃一些东西。
如果你逐渐把一个人在生命中留下的习惯慢慢擦去,那么终有一天你可以忘记。
一定可以,只要舍得。
SHO想,他是舍不得放开NAGI的手的。
他想,NAGI应该也是一样。
那么多的相爱累计在一起,算都算不清楚谁对谁更好一点。这些不公平怎么可以说散就散。
SHO将NAGI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拿眼瞄了下外面来回走的医生。
医院说,不能家属陪护。管他的,反正已经见怪不怪,大不了明天再被那个大夫板着脸叫起来,生活继续走。
撩开被子,他溜到里侧。NAGI皱皱鼻子,自然的过来找他的身子,抱住了死死的不撒手。他一圈圈绕着NAGI的头发,微笑入眠。
出院那天,石尾他们一帮人来接。车上的座垫全换成米奇的样子,NAGI十足惊喜的盯着SHO,问:"我可不可以拿回去?"
SHO鼻子有些酸。
石尾大咧咧的拍在NAGI背上,笑道:"只要你养好身子,叫SHO买十个给你也可以。"
SHO去开车,留NAGI在后面和他们玩。时不时听见那群家伙提到他的名字,然后就是NAGI的一阵大笑。
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
NAGI偶尔会探头来叫他的名字,SHO啊SHO啊,什么什么事情是不是怎么怎么样的。
SHO会点着头道,嗯。
他就心满意足的再坐回去。
到后来,声音逐渐减小,SHO听不太清楚,也不多去深究。
石尾一只手搭在NAGI肩上,笑着看他问:"结婚百天就进医院,看来那小子命中不祥啊,NAGI你们还是分手算了。"
NAGI一笑,道:"才不是,有几个人纪念日可以在医院过的,我们多好。"
石尾惊诧的按着额,笑道:"你没救了没救了。"
NAGI想了很久,抬头问道:"石尾你了解SHO么?"
石尾喝口酒,骄傲道:"当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从多小?"
"大概十岁左右。"
NAGI羡慕的点点头,摸着头发想了想,再抬头看着石尾。
"那你知道SHO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么?"
石尾喝酒的姿势有些停顿,拿眼瞥他一下,继续仰头。
NAGI没有注意。他一个人仿佛喃喃自语,道:"SHO从来也没告诉我这些,他好像什么都不想要。我不知道怎么让他惊喜,我不想那么被动。石尾,你知道么?"
石尾的指尖轻轻松开啤酒罐头,抬头看着SHO,SHO的背影一直这样熟。
每一次他自作主张的离开,背影微颓。
所求其实很少,得到便更难。
石尾心痛这个好友,只是不想说出来伤他自尊。石尾侧头看着这个孩子,他的眼神好奇,却不远。
他仅仅好奇前面开车的那个人。那么,他是不是能为他解开一些什么?
石尾有着私心。
SHO与他同醉一场,歪歪倒倒在街上插着腰唱歌。后来SHO头一次告诉他,这样的天气里一个人回家真的有些落寞。
那时仅仅是说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石尾却明白的。
他们这样的人,感情里不会说什么同甘共苦,也不会时时联系。偶尔在一起喝酒,总能一起醉再一起醒。
大概,这种就是朋友。
石尾仔细看着NAGI。
他不相信别人,但是他相信SHO。SHO可以用自己的一切积蓄把他从牢子里保出来。而现在SHO相信NAGI,所以他也相信NAGI。
石尾掐了烟,丢了酒罐。凑近NAGI的耳朵,说:"SHO最想要的东西现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过去最想要的是什么,你想不想听?"
NAGI点头。
石尾笑了,道:"他想知道他母亲到底葬在哪里。"
NAGI怔怔。
低头,睫毛硕长,刷在自己的眼睑下。
"我以为--他母亲现在很好,我不知道......"
"他母亲死了很多年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葬在哪里。"
石尾笑笑。点上另外一支烟,递一根给NAGI,NAGI微笑着摇头拒绝。
SHO虽然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只是看见他们的动作。
他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孩子还算听话。
"为什么不知道?"NAGI问。
石尾冷冷哼了声。
"江岛家族的势力,你比我清楚。一个庶出的男人和他的母亲,能得到些什么。"
NAGI怔住。
石尾的烟灰落下,SHO正好转个弯。
NAGI的嘴唇颤抖的不像自己。
江岛--江岛家族?
NAGI的手捏的死紧。骨节一个个泛白,而他的唇很快失去颜色。
白得几乎透明,看得见他脖子上血管的跳动。
SHO--原来--叫江岛翔?
NAGI想笑一笑,却笑不出来。咬着的下唇没有感觉,只是流血。
咸,甜,腥。
他咬得越来越紧,石尾终于发现他嘴上的不对。
一把抓住他的手,石尾沉着声道:"你不知道?"
NAGI呆滞摇头。
SHO拐过另一个弯。
石尾心口哽咽一下。
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应该由SHO来告诉他。石尾想解释什么,NAGI开口打断他。
"他母亲的事情,是怎么样的?"
石尾皱着眉盯着他看。
"死了,SHO被支出去,回来就听说他母亲死了,然后葬在什么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江岛家原来的大老爷不告诉他,江岛信也不告诉他。SHO从那个家里逃出来,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他们--是兄弟--竟然是兄弟--难怪--我第一眼,就觉得他们好像--"
NAGI喃喃,仿佛失了魂魄。石尾咬着舌头,真的想时间倒流,他什么也别说出来。
他不希望NAGI难受,更不希望NAGI恨SHO。
但是--他看着NAGI还留着疤痕的手腕。
那些江岛家的印记,那些丑陋的回忆。
NAGI真的可以凭借SHO给他的关心,全部分离开来么?他可以么?
石尾不敢想象NAGI离开后SHO的样子。
而NAGI的样子,显然已经陷入一种不知所措的恐慌。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在椅子上越缩越小。
他真的很瘦,缩起来成一团,很小。
石尾捏拳,抬头看着SHO,那人开着车,并不知道身后的NAGI,内心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家里。SHO开门,NAGI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
SHO脱了鞋,转身要开灯,NAGI忽然按住他的手。
"怎么了?"SHO问。
NAGI摇头。
他摇头的时候周围分明没有风,但SHO的衣角却动了动。
SHO的眉目一点点皱起,伸手去揽NAGI的肩,NAGI忽然退到一步之后。
那一瞬间,SHO知道出了什么事。
心中隐隐不安,他尝试着叫了声NAGI的名字。
"怎么了?"他这样问。NAGI抬眼看看他,绕开他的身边,走进房间。
关门。
关门的动作很轻柔,SHO甚至听的见锁眼慢慢转紧的响动。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手按在门把上,NAGI落锁。
一道门,两个人。
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
里面的那个人到底想不想出来,外面那个人到底能不能进去。
如果相爱这样难,随便什么事情都可以拆散。
SHO瘫坐在门口。
轻轻叫着NAGI的名字,他想得到那孩子坐在里面同样的姿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声音。SHO叹气。
"你希望我安静么?"
没声音。
"那我就不说话了。"
SHO点上烟,抽一口,吐一口。
肺里呛得很难受。
他不想说话,因为很累。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只想好好睡一觉。
NAGI。NAGI。
他闭上眼睛休息。NAGI的声音若有似无。
"江岛翔。"他只这样说了一句。声音很平稳,没有恐惧没有其他。只是叫一个名字,甚至好像连叫的是谁也不清楚。
SHO忽然清醒。从头到脚凉淡,身体僵硬。
很多年前听别人这样叫过一次,已经依稀的不太记得这个名字。
他是没有姓氏的孩子,一直没有,为什么NAGI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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