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像一阵强风吹来，坐在底下的二十九个人全都往前门探头
校长跟平常一样穿着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但是她双手环着胸，直勾勾地盯着静芸，那表情已经不是“严肃”可以形容，甚至称得上严厉！ 静芸放下手中的粉笔；她没有丝毫讶异或是疑惑，反而像是慷慨赴义的从容
她早知道校长为什么会来找她？ 校长是个身材娇小又优雅的白美人，静芸的体型并不会输给她，但是两者散发出来的气势有如天壤之别
她们转身走向走廊远程，没有离开我们的视线；接着就是一连串压低声响的私人对谈
这下子全班根本坐不住了，每个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们，尽管我坐的这个位置什么都听不到，全班同学却有志一同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就希望能稍微听到只字词组；校长一直讲话，而静芸也不低头，就只是安静地站着让她说得痛快
交谈的时间差不多只有两三分；校长话说完就像一阵风一样的离去，静芸走回教室的时候眼眶里转着泪，她强撑着，直到转过黑板，重新拿起粉笔才忍不住偷偷抹了一下
被骂了吗？一向好强的静芸居然当众掉泪……同学之间开始有一些声音，但静芸一句“安静自习”又让小小的骚动平息下来；我张望四周，在一堆好奇、错愕、淡漠等情绪中，找到一抹非常特异的表情
只有她露出了看好戏的微笑，就像是获得胜利一般，扬起下巴望着狼狈的静芸
她的得色被我看在眼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看书
一个多月前，在顶楼洗衣间时，这两个人交锋前一次是静芸压倒仪桦；风水轮流转，这次换仪桦得意？但我还是感觉莫名其妙
为什么校长像一阵风一样把她抓出去骂？仪桦又在笑什么？ 我决定要问个清楚
自从排球赛以后，我再度来按静芸那一寝的门铃
开门的是佩瑶
她有点三八的说“贵客临门”，但是口吻却很亲昵，我自然而然地笑了，一点也不讨厌她这样跟我打招呼
“幼璇有什么事？” “静芸在吗？” 佩瑶脸色一变，她压低声响，“在！但是……妳也知道她从早自习莫名被校长抓去之后她一整天心情都很差，现在还没平复过来
” 这个我知道，我们今天也几乎没什么讲话
“妳说我找她，要跟她讲一些事情
” “我不敢耶……”佩瑶一脸畏惧
“那我自己叫她
” 佩瑶退开一步，我推开门，跟佳麒、馨蕙她们打招呼，黄静芸一个人坐在最靠墙的那个床位，她戴着耳机边上网，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不想理人，总之毫无反应
我走到她背后，一掌搭上她的左肩
静芸动了一下，而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倒抽一口气
她把耳机拿下来，很慢很慢的回头盯着我看
“我有事情要问妳，可以出来一下吗？” 第45章 静芸的另一个身分揭密！ 投下贩卖机的饮料时，我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妳想找我说什么？讲一讲快点散，我英听才听到一半
” “别急
”我抛了一罐巧克力牛奶给她，“坐着谈？” “杨幼璇，要讲什么快讲啦！妳忘了吗？再两个礼拜就段考了
” 我想了一下该怎么开启话题
“在我们结束生日宴会之后，来接老师的是戴东谅
” 静芸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 “我不是一直对妳的特殊管道很好奇吗？当妳对我说趁早收手，免得浑身是伤的时候，我就不停在想，为什么妳这么关心老师的事情，是因为看出我也很关心老师吗？还是单纯只是想展示妳很有办法，我们在顶楼赌过，妳说妳会尽量让老师注意到妳；妳是打算用这个来显示优越感？”我摇摇头，而静芸一脸恼火
“学姊跟我说，她的小说被人改过了；我想她交稿的时候一定也有给一些老师看过……然后是今天妳跟校长出去谈话的时候，仪桦笑得很诡异
好像是看妳好戏
” “想不到妳杨幼璇也学会在背后捅人家一刀
”她撇着嘴笑，看我的眼神仍然很尖锐
“讲完了吗？如果只是这些毫无重点的话，我要回去了
” “训导主任只是传声筒对不对？” 我用这句话叫住打算转出交谊厅的静芸
“真正跟妳有关联的，是校长，不是训导主任；我跟妳第一次去买东西吃，回到二楼看见校长跟训导主任在一起谈宣传布幕的事，妳瞪的是校长
”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推理能力，但是这么多事件在我眼前穿插，我就算再怎么笨，也要能稍微理出一点头绪来
“学姊的小说里面有藏头句，当妳知道她是调职主任的女儿的时候妳应该就在提防她了吧？” “所以妳认为是我下的手？”她回过头
没回答她的问题，我继续讲：“会这么注意老师的讯息，是因为妳也很在意；静芸，我之所以会跟妳直来直往是因为……我觉得妳也很容易懂，因为妳做事，目的通常都只有一个，不是吗？” 为了自己
静芸说穿了就是个自私的家伙，所以她去关心老师的消息，肯定只是为了自己
“把消息故意透漏给我，以我的反应为乐只是附加价值……我记得妳对我宣示过，‘老师是我的’
“然后，就是我们在意大利餐厅的厕所里讲过的那些话
”我撇着嘴，尽力想露出一个微笑，“妳也很欣赏老师对不对？” 欣赏到，近乎迷恋的地步
我们对望，在这一眼的当下，我终于确定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真正跟静芸有关系的，是校长
她会这么关心学生之间的传言，是为了保护校长；尽管我没有确切证据，但是我想颖嘉学姊的小说有可能是她改的，因为她很清楚学姊对校长怀有敌意，那篇小说她可能仔细看过好几次，然后偷偷登入学校的系统去改掉
如果她跟校长有关系，那肯定不是问题，她有权限
至于我跟她在厕所里谈的那些……没错，只有这样想才合理，训导主任只是传声筒，她跟主任没有关系，而权力能够在主任之上的，学校里面大概没几个人了吧？ 其实静芸说的对，线索很好找
最明显而且接近的一次，就是我被校长差遣去帮江宁她们买饮料，她却突然介入；在买整箱饮料时她差一点就要自己刷卡付钱
因为下意识对她来说，拿校长给的钞票付钱跟刷她的卡根本没有差别
直到今天校长来抓她讲话，我才终于把所有的线索连在一起
“虽然讲得零零落落，但是终于摸对了边
” 静芸透着苦笑，她拉开座位，打开我请她的巧克力牛奶
“她是我妈
” 我楞在原地
不是因为答案出人意表，而是……妳们母女俩也太不像了吧！ 不行，这样太没礼貌，要忍住……“这就是妳会进入道禾的主要原因？” “对
”她扬起浓眉，“妳也知道我的成绩足够进第一女中，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力在任何环境里争取好成绩；我能去跟更多人竞争根本求之不得，为什么要来这个山上学校当榜首？” “那妳为什么说等拿到冠军才跟我讲？” “因为我可以从我妈手中接下排球的冠军奖杯跟ＭＶＰ奖座；我想在那个令人骄傲的时刻再告诉妳，我是她女儿
”她低头，彷佛想象着那个光景
“但是我们没拿到……没拿到
” 我叹了一声，“妳真的很偏执！” “至于她今天早上来找我，原因就跟妳讲的一样
” 她又喝了一口饮料，像是想到很好笑的事情，她大笑几声
“我用她的计算机去改那篇小说；妳们那个学姊不愧是杜锦龙的宝贝女儿，骂人不带脏字！” “校长……发现了？” “因为登入系统都会留下时间纪录
她气得要命……也不想想看她差一点就成了别人的笑柄；算了！就算可能要被记过，我也认了，反正我做了我该做的事
” 有没有这么别扭啊？ 明明是关心自己的妈妈关心的要死，却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去表达……傲娇芸就是傲娇芸！ “既然都聊到这个地步了，我顺便跟妳说……我妈曾经是老师外婆的学生，所以我才跟着过去探望；在那里……哈！沈曼龄跟戴东谅两个人暗潮汹涌……妳就不知道那有多精彩！”她笑得很幸灾乐祸
末了，却又是忧伤的低下头
“其实当妳跟我说老师说我没跟她先约的时候，我就有猜到应该是她把我们的约跟其他约混在一起了；妳说戴东谅开车来接她，那八成就是了
” 她扬起下巴，挑衅的问：“是不是玻璃心碎了一地啊，幼璇？” “妳也是吧
” “拿冠军很荣耀，第一名也是，但是喜欢自己的班导就不是了
”静芸的表情就像万花筒般复杂
“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拒绝在班上跟别人说她是我妈
” 原来如此……身为校长却有一个妄想追求老师的女儿，而且还是同性…… “为什么只跟我说？” 静芸把玩着空罐，我们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最后，我隐约听到她说—— 我惊讶到寒毛直竖！ “……大概是这样吧？”讲出这么肉麻的话后她顿了一下，“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老师这么漂亮，妳脸圆圆的像肉饼，头发又这么卷……” “喂！人身攻击啊！我……” “……但是个性却很率真可爱
” “我……”可、可恶……她完全堵住了我想骂人的话啊！ “不过妳全身上下也只有这个优点啦
”她很欠打的把我刚刚对她加上去的好感度又扣回来！她手上的空罐精准投进回收箱
“讲完了吧？那我要回去了
”她撑起身体，要走之前还很好心的提醒：“再捏下去，妳手上的铝罐会被妳捏扁哦？” 我这瓶还没开呢
“静芸，妳放弃了吗？”这句话再度让她停下脚步
她背对着我，双手插口袋，颇有种不得不的无奈
“我不知道，妳呢？” “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了
” “聪明人
”她笑了，但是笑得有些凄惨
“师生恋，终究只是个美好的幻想吧？” 那句话很轻很轻
但却很用力很用力地敲在我心头
静芸就这么独自回寝室去了，只留下站在原地的我
多亏她那句肉麻的话，我好像也多少懂了，为什么明明我跟她这么不对盘，却还能这样聊聊天，甚至是对她抱有独特的好感
原来，我们都是—— “同类
”说出这两个字给自己听，我笑了一下，终于打开手上的绿茶
第46章 接吻，确定与不确定 刚考完第一次月考的那个星期五，也就是园游会要开始的前一个星期，我没打电话叫爸妈来载我回家；他们问我要去哪，我只说考完了要放松，跟同学一起出去逛街吃饭
但其实，我是跟江宁一起出去玩；四月多天气已经满热的了
我们相约去坐渡轮，她说要带我去吃火锅
吃完火锅之后，我们回到原本坐船过去的这一边，在捷运站附近眺望隐没在夜幕里的观音山，她请我喝咖啡边聊天
“妳们要摆什么摊子啊？”她斜倚着靠近河岸的栏杆笑问，我坐在长凳上，离她有一小段距离
印象中，这是她第一次提到有关园游会的话题
“就玩的，射气球，还有棉花糖ＤＩＹ
”我突然想到，向她招招手，她带着好奇的表情来到我身边坐下
“江宁！我记得摆摊是在妳们表演完之后？” “嗯，当然啊，表演完之后就没我们的事了……怎么啦？” “那妳要不要来替我们的摊位站台？我们的生意一定会变得很好！”哈哈！看我多有生意头脑？ 她一楞，纸杯底部敲了我的脑袋
“拿我当广告牌啊？是不是最好还穿着拉拉队的衣服在那边等？” “我都没想到，这样应该会吸引到很多男……痛！”她又敲了一下！“会变笨啦！” “笨蛋幼璇！不敲就已经很笨了哪有差？”她瞪我一眼
她当真了？“我只是开玩笑嘛
” “我觉得不好笑，妳都没想过我的心情
就算我愿意当妳们的活招牌好了，但重点是，我很不愿意一直跟妳们老师碰面
” 经过这个月，江宁对小薇老师变得很敏感；即便我已经不在她面前提起老师的事情了…… 自从她开口告白之后，我就算还没有真正答应她的追求，但是要约会要见面我都会尽量答应……我想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对她产生“喜欢”的感觉，而最近这段期间，跟老师的接触也明显变少很多
顶多只有偶尔私底下传几个讯息而已，然后就只是师生之间一般般的接触
“妳要我看着妳把目光都聚焦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对不起，我江宁还没宽宏大量到这种地步
” “对不起啦……可是我真的只是开玩笑……”难道她真的有认真打算过吗？我看最好还是不要！小庙容不下大佛
“下次不可以，知道吗？”她抿着嘴，伸手来捏我的膝盖；我们私底下的肢体接触已经很频繁，不过大多还仅止于牵手跟拥抱
自从老师生日那一天，尽管她说只要我想，随时随地都可以到她那边住，但我至今也还没再去过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我没松口，但她也不肯轻易让步；就某方面而言，被她追求真的有点满足我小小的虚荣心……但同时我也很小心翼翼地维持这段关系，深怕一个不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要失控
我们牵着手喝着咖啡，春天的风轻轻吹来，带起她的发尾；她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又黑又直，看了让人超羡慕
“好想赶快看到妳登场表演
”距离上次近距离看她排练居然已经一个多月了
“真的？”她回过头，笑得很惊喜
我点点头，“虽然我就只看过妳们排练几次，但是妳在排练的时候真的很亮眼，我有跟妳说过吗？妳笑着挥手的时候真的很有明星气质！” “真的？”她的语调拉得更高了
“真的啊
” 她笑得更灿烂，“那妳怎么不喜欢我？” “我哪有不喜欢妳？” “妳没答应我的追求不是吗？”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往这方向扯
“可是我们现在在一起啊
” “那不一样！” 我笑笑地低下头，她继续说：“幼璇，虽然这个月以来只要我约妳妳就会跟我出来，但妳既不让我请，也不愿意答应跟我交往……关系没有确定下来，我一直很不安……妳一定要这样吊我胃口吗？” 对，除了这杯咖啡之外，我已经很久没让她请客了
“妳……还是喜欢妳们老师多一点？” 江宁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濒临爆发的火山，尽管她的语气很柔软，对我的耐心却在快速消失
现在才响应她说“我们当朋友就好”会不会太卑鄙？ “那个……”我怎么觉得口干舌燥！“妳之前讲过的那个确认方法……还可以再来一次吗？” “妳是说……”她指着嘴唇，而我拼命点头
“妳确定要在这边？”她回头张望，确实……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是河岸附近还是满多人的，尤其今天又算是假日
“妳不是想知道我喜不喜欢妳？观察、观察身体反应应该很直接吧！”其实光讲出这句话，我的心就跳得好快！ “是很直接……妳真的要试？”虽然是问句，但她已经挨近我，我们肩靠着肩，然后，她伸手来搂我的腰……我那缺乏运动又发福的腰就这样暴露在她的手心
“嗯！来吧
”这次，换我主动闭上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除了她的笑声之外，我还听见不远处其他人的嬉闹声
“要来喽
”她在我耳边说道，下一秒，温热又柔软的触感立刻覆盖住我的嘴唇！ 我微睁开眼，发现江宁早已闭上双眼，她的嘴唇轻轻贴靠着，然后微微张开嘴，啜吸我的唇……一阵奇怪的酥麻感逼得我向后仰，我能闻到她嘴里的咖啡香
大约过了五秒钟，她终于离开，在退开后还故意伸出舌头来舔我的嘴唇！她睁开眼睛，带着调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