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楚清溪的一双剪水双眸冰冷彻骨,恐怕早有浪荡子弟上前搭讪了
楚清溪和赵宁从来就已习惯众星拱月,前呼后拥的日子,是以眼下虽然身处人们的目光焦点,却也坦然自若,旁若无人之境
赵宁轻声对楚清溪附耳道:“要是在以前,若是有人这般盯着我看,那可是大不敬
” 楚清溪听她语带得意之声,忍不住“嗤”的笑了一声:“要是在以前,若是有人这般盯着我看,他的那双招子,估计就保不住啦!” 作者有话要说: 武当改成崆峒
第21章 灯市夜如昼 人约黄昏后 话说楚清溪和赵宁二人低声说笑,一路信步而行,其卓越风姿,亲密言谈之态,只引得周遭众人频频侧目,艳羡不已
此时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街边的花灯一盏盏竞相点亮了
街上的游人渐渐多了起来,三两成群,两两相伴,嬉笑玩耍,猜谜赏灯,真可谓“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赵宁得楚清溪相伴,心中快活万分,她一会儿拉着楚清溪挤入人群看杂耍,一会儿又自灯摊儿上买了一个吉庆有余造型的小鱼灯送到了楚清溪手中
此等大年节里,楚清溪亦被这般欢乐的节日气氛所感染,眼角眉梢更是多了几分喜气,愈发将她身上冰冷的气质冲淡了三分
朱纹和碧痕跟在她俩身后,亦是东瞧西看,开心不已
她们见赵宁一会儿买个小鱼灯,一会儿买个青玉佩,一股脑儿全往楚清溪手上塞,只恨不得将街上所有的好玩意儿全买将下来,不由得在一旁暗自偷笑起来
而这一幕恰巧被赵宁一眼瞥见,不由得瞪了她们一眼道:“你们在笑什么?”,她没看到楚清溪的面上微微泛起羞意,亦没发现自己这般殷勤的举动俨然便是一个追求者的姿态,她只知道朱纹和碧痕这两个小丫鬟鬼鬼祟祟,一直跟在背后交头接耳,目光还时不时地落在自己和楚清溪身上,貌似在偷着笑话自己,不由得也觉得耳根发热,忍不住出言发问,意欲表达自己君子坦荡荡之意
朱纹和碧痕互视一笑,笑道:“嘻嘻,公子爷,这街上这般热闹,我们看着心中欢喜,故而发笑
”,见赵宁犹自怀疑,碧痕眼珠一转,手指着迎面过来卖冰糖葫芦的男子,笑道:“糖葫芦!公子爷,你可要吃糖葫芦?” 这一下顿时把赵宁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只见她笑嘻嘻拉着楚清溪的袖子道:“楚姐姐,你爱吃什么口味的?” 看她这般痴汉而犹自未觉,朱纹和碧痕忍不住掩口偷笑
楚清溪亦觉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好耐着性子道:“我不吃这些玩意儿,你要吃,就给那两个小丫头也各买上一串儿吧
” 朱纹和碧痕嘻嘻笑着道了谢,便上前一边一个拉着赵宁要她买糖葫芦,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见她三人衣饰不俗,脸上的褶子都快笑出花来:“几位少爷小姐,来几串山楂吧!果子是今早采的,新鲜着呢!” 朱纹碧痕见那糖葫芦个大果圆,外层的糖衣晶莹欲滴,不由得连连拍手笑道:“公子爷,咱们就要山楂吧
” 她们一人要了一串,最终赵宁还是给楚清溪也买了一串,三个人兴高采烈拿着糖葫芦往回走,却看到楚清溪一人已被三四个小混混围在了中间
只见领头的一个年轻人膀大腰圆,似有一身蛮力,其余几人在其带领下,将楚清溪团团围在了中央,脸上充满了嬉笑调戏之意,周围行人见状,纷纷围观一旁,即使有几个想上前见义勇为的,却也被身边同伴拉了下来
那领头的年轻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清溪,眼神中充满了觊觎贪色之意,一边故作潇洒地笑道:“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如此良辰美景,怎可独自赏灯,不如让哥哥我陪陪你吧?” 楚清溪清清冷冷站在当地,却是连正眼都不曾朝他们看一眼
要不是大过年的楚清溪不愿意横生事端,这几个不知深浅的小混混早不知已经死过多少回了
为首的小混混见楚清溪不理不睬,不禁觉得有些失了面子
他猛然上前一步,伸手便去扯楚清溪脸上的面纱,一边笑道:“天都黑了蒙着个面纱做啥,快快扯了让哥哥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 还没等他的手碰到楚清溪的面纱,只见眼前一花,他的手腕已经被一个少年公子反扭到了背后
只听那少年公子冷冷说道:“好杀才,谁借你的胆子!” 那混混“嗷”的一声大叫起来,拼了命的挣扎,却只觉得那少年公子的手指犹如钢钳一般,死死的钳住了他的臂膀
其余少年见老大被擒,不由得发一声喊,纷纷上前想要营救,谁知横刺里突然又冒出了两个嘴里叼着糖葫芦的小丫鬟,一时间拳打脚踢,直打的他们鼻青脸肿,哭爹叫娘
周围众人见状,纷纷拍手叫好,那几个小混混已被揍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好一个个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
赵宁恨道:“你知道她是谁么?竟胆敢对她不敬!谁给你的胆子!啊?谁给你的胆子!” 她一边发怒,一边抬腿就朝为首少年踹去
那少年当下里往边上一躲,更引得赵宁勃然大怒
她自幼深受穆宗皇帝宠爱,虽说性喜江湖之远,也存了爱民如子的念头,可骨子里终究还有着与生俱来天潢贵胄的优越感
与她的那些兄弟姐妹们相比,在对待侍从和奴仆上头,她的确算得上宅心仁厚,但是在她的心里,这些没有贵族血统的平民奴隶,毕竟还是低贱的
而楚清溪在她心中的地位,却犹如月宫仙子一般,凌然于万物之上
是以眼前这个一看便是街头混混的少年言谈举止之间对楚清溪竟有轻薄之意,怎不教她恨从心气,恶从胆生
“你还敢躲?”,赵宁大怒,一个窝心脚就朝少年胸口踹去
那少年虽有蛮力,但终究不是习武之人,赵宁这一脚含怒而发,顿时将他踹的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一看伤了人,人群渐渐有些骚乱起来
楚清溪想到赵宁的身份,当下也不愿意多生事端,当下从袖中抛出一锭银子扔在少年面前,转头对赵宁道:“我有些乏了,咱们回去罢
” 赵宁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只好恨恨地收了手,啐道:“狗东西,今日暂且饶过了你,他日若再被我碰上,哼哼!” 那少年悻悻然从地上爬了起来,自地上捡起了银子,一看竟有四五两之多,不禁大喜过望,连连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道:“小人再不敢了
”,说着便带着几个弟兄踉踉跄跄走了开去
赵宁见他们走远,忙上前扶着楚清溪道:“楚姐姐,可有伤着?”,楚清溪莞尔道:“他的手还没碰到我就已经被你打飞了,哪里能伤的到我
” 赵宁见她无恙,也不禁笑将起来:“也对,你的武功比我高多了,又怎可能被他伤到
我也是一时情急,竟然鲁班门前舞大刀了
” 楚清溪瞥了她一眼,眼神中竟自带着笑意,赵宁这般紧张于自己,亦教她心中带上了几分欢喜
正当二人四目交投,情愫暗生之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唤道:“赵公子,真的是赵公子!” 赵宁循声一望,心中顿时暗暗叫苦,只见一个穿着绿衣的丫鬟拉着一个鹅蛋脸儿的黄衫少女正一边挥手一边朝自己这边走来
那少女不是别个,正是当日在天龙寺山上邂逅的徐总兵之千金,而那个穿绿衣裳的丫鬟,则正是当日陪伴在她身侧的侍女翠儿
“赵公子,想不到你也在赏灯
不知这位是?”,黄衫少女徐素娥大大方方与赵楚二人见了礼,一双水盈盈的妙目便在二人身上打量,似乎想看出他们的关系来
“徐小姐,这位是……是楚姐姐
”,一时之间赵宁亦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与楚清溪的关系,她心知眼前这个徐小姐对自己青睐有加,亦想过要让楚清溪做一下自己的挡箭牌,可惜事出突然,她根本来不及与楚清溪商议,更无法立马说出自己乃是女扮男装的冒牌货,只好含糊其辞,以期应付了事
“原来是楚姐姐,小妹素娥,见过楚姐姐
”,徐素娥敛衽作礼,口中“姐姐”二字,咬的格外清晰
楚清溪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她瞥了赵宁一眼,点头道:“你陪徐小姐聊聊,我跟朱纹碧痕先回去了
”,说着亦回了徐素娥一个万福,竟自顾自地姗姗离去
赵宁刚刚从楚清溪的眼神中感受到些许情意,正要趁热打铁再与之携手赏玩灯会,谁知道这半路里杀出个徐素娥,可着实是大煞风景
她望着楚清溪柔弱而挺拔的背影,恨不得拔腿就追上前去跟着她一起回家,可是这徐素娥却似毫不知情般堪堪挡在了前头,笑道:“赵公子,楚姐姐已经走了,你我许久不见,不知是否安好?” 她巧笑嫣然,美目流转,她自诩美貌,方才虽被蒙着面纱的楚清溪惊艳了一把,然而转瞬便又对自己充满了信心:那赵公子既然叫她楚姐姐,想必亦只有姐弟之情吧
更何况那女子美则美矣,但终究在年岁上头吃了亏,看这赵公子这等清雅闲致,想必定是出自大户人家,又怎可能选一个比自己大的女子作配? 一念及此,徐素娥的脸上愈发多了几分柔情:“爹爹答应终身大事由我自己做主,想不到这意中人就在眼前
要是赵公子亦有这等心思,那我这终身可就如意了
”
她出身武将之家,生性亦是胆大泼辣,上次天龙寺中匆匆一别,她便将一缕情丝牢牢系在了赵宁身上,当日她告之父亲名讳,本便有让其托媒求亲之意,可谁知那赵公子离别之后再无音讯,着实让她好生难过了一阵
后经翠儿劝解,暗道莫不是当日匆匆,赵公子竟是未听懂自己的意思,当下便宽了些心,又去了几次天龙寺,却一直未遇到自己想见之人
今日她本是来这灯会散心,倒也并非为了赵公子,可谁知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栽柳柳成荫,可巧却正遇见了心上人
更让她高兴的是,当日见这小公子俊美秀雅,可谁知他竟是文武双全,那抬腿踹人的功夫想来也是练过许久的,竟是比她爹爹踹的还好
这徐素娥情人眼里出西施,看着赵宁竟无一处不如人意,是以她见赵宁有些魂不守舍,当即便以为是自己的姿容形貌让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便愈发放软了口气,柔声唤道:“赵公子?”
第22章 可怜天骄女 徒惹桃花债 赵宁的心早已随着楚清溪渐行渐远的身影离去了,乍然听见徐素娥呼唤,方自回过神来,眼看徐素娥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大是头疼
她自幼所受的宫廷教育不允许她作出拂袖而去的无礼举动,当下只好勉强敷衍道:“不知徐小姐有何吩咐?在下尚有要事,若是无事这便告辞啦
” 徐素娥见她当即要走,不由得心中发急,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道:“赵公子……”,她情急之下拉住了赵宁的袖子,却顿时想到男女七岁坐不同席的规矩,不由得如触电般缩回了手指,一张脸庞顿时飞红过耳,不胜娇羞之态
赵宁见她如此,越发觉得头疼,她一边记挂着楚清溪,一边又摆脱不了徐素娥,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
只听徐素娥道:“赵公子,上次匆匆一别,转眼已近半载
不知公子别来无恙?” 赵宁含糊应道:“甚好,甚好
徐小姐也安好?” 徐素娥见她询问自己好不好,当下只觉得心中甜滋滋的,喜道:“我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她偷偷地觑了赵宁一眼,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是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 赵宁不提防她竟是这般胆大,竟敢如此直言不讳对自己的爱慕之意,顿时也不禁飞红了脸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仓促之中,只好深深一揖,狼狈道:“承蒙小姐抬爱,在下不胜感激
只是如今家中已有妻室,万不敢对小姐有半分亵渎之意
在下尚有急事,先行告退
”,说着也不顾徐素娥的反应,竟是头也不回落荒而逃
徐素娥忍羞含耻,主动对一男子表达爱慕之情,以期在这良辰美景之时博得玉郎青睐,可谁知这一腔情热,竟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这个叫做赵嗣的男子非但毫不领情,居然还以早有妻室作为借口,他若是真有妻室,又怎会跟别的女子结伴赏灯,那个蒙面女子虽让自己觉得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认其清贵高华之态绝不会是那烟花柳巷女子所有
可眼下,这个赵嗣虽说彬彬有礼,并未对自己有半分不敬,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却着实让徐素娥有一种无地自容之感
她的脸上时红时白,泪水就像决堤的溪水,潺潺划过脸颊
“小姐,你别伤心,这个姓赵的,太不知好歹
小姐看得上他,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天下男子千千万,定然有比他更好上百倍千倍的,咱们不稀罕他!”,翠儿见徐素娥这般伤心,忙不迭地出言劝慰,可谁知她越是说那姓赵的万般不好,这徐素娥的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滚珠儿似的止都止不住
这时,徐素娥身后已然多出了几个大汉,为首一人身着儒衫,白面长须,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
徐素娥一见来人,犹如见到主心骨一般,愈发哭的是委委屈屈,抽抽噎噎
那汉子见她这般,拈了拈胡须道:“可是方才那小子欺负了娥儿?” 翠儿奴起嘴道:“可不是
樊大爷,你可要为小姐做主呀!” 原来这樊天旭乃是这徐总兵重金礼聘的西席,籍贯绍兴,人称“阴司秀才”,为人老谋深算,精通刑律典章,素有“一支刀笔可刮骨,几行笔录扭乾坤”的美誉
而更为厉害的是他手中的那对阴阳判官笔,笔法脱自唐代欧阳询之皇甫君碑,瘦硬险绝,妍紧拔群,专擅点穴截脉,当日在江南黑白道上,亦是响当当的人物
后因宦海风波,其受上司牵连,只好远走他乡避祸,辗转千里来到这边疆小镇,偶遇当时尚是参将的徐焕之,见其胸有丘壑,文武双全,当即大加青睐,奉以西席,并以兄弟相称
自得樊天旭相助,徐焕之便一路官运亨通,区区数年功夫,便由数多同僚中脱颖而出,官拜镇关总兵,愈发将樊天旭奉为上宾,亲若兄弟
这徐素娥乃是徐焕之独女,自小便与樊天旭亲厚,樊天旭自己膝下无儿无女,自然亦将徐素娥当做了亲生女儿般疼爱
是以当下看到徐素娥哭的这般伤心,顿时心疼不已,忙道:“娥儿莫哭,那少年究竟怎么欺负你了,细细说来与我,樊叔叔自然帮你做主
” 徐素娥见樊天旭这般说法,顿时觉得心中有了主心骨,于是便渐渐止住了哭声,哽咽道:“樊叔叔,我……” 樊天旭眼看周围行人尚有围观者,心知徐素娥必然不好意思开口,当即冲身边随从使了个眼色,便将四下看闲话的众人遣散了开去
他一边护着徐素娥到了一个稍微僻静处,柔声道:“娥儿,要不樊叔叔先送你回府吧?” 徐素娥摇头道:“不,眼下我眼睛红肿,若是被爹娘发觉,又是一场盘问
”,她泫然若泣道:“我从来没有被这般轻视过,他……他……怎可以如此待我?” 樊天旭见她着恼,忙劝慰道:“究竟是谁家少年,竟惹得你如此烦恼
娥儿莫恼,这镇上方圆百里,哪一个敢得罪了你,你樊叔叔定将他的脑袋扭下来替你出气
” 徐素娥急道:“那可不成!”,她话一出口,便知关心则乱,平白泄露了自己的心思,顿时面红耳赤,跺脚道:“樊叔叔,你欺负人!” 樊天旭一看她的神色,心中便已了然,不觉捻须长笑道:“我倒是出了何事,原来是小情侣吵架
罢罢罢,娥儿,你快告诉樊叔叔究竟是哪家少年,樊叔叔定当为你做主
” 徐素娥飞红了脸,一时倒扭捏起来
她身边的小丫鬟翠儿素来伶牙俐齿,一看小姐表情,便知她心里头仍是护着那个不解风情的赵公子,忍不住冷笑道:“樊大爷,那公子名叫赵嗣,却不知是哪家子弟
不过看样子那人家中已有妻室,小姐千金之躯,又岂能当人妾室
” 樊天旭两眼一翻,皱眉道:“还有这事!倒的确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