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华遇见张举贤,心中更觉烦闷
这让她理所当然的又想起了数日后的殿选择夫之事,搅得她心浮气躁,心烦意乱
若不是理智告诉她要以大局为重,恐怕她早已远走高飞,浪荡江湖而去
反正她尚有另外一重身份,乃是昆仑剑派的嫡传弟子不是
数日后,大夏体元殿,女帝择夫的正日子
女帝和张太后早已全副盛装,端坐在九龙御座之上,眼看着有司将一排排年轻男子鱼贯带到御前
相对于张太后的兴趣盎然,李婉华显然有些意兴阑珊
先头的那几列,她甚至都没有正眼抬头看
直到张太后实在看不下去,佯装微微咳嗽了一下,方才将女帝放空的状态拉了回来
李婉华看着眼前一排排双目平视,统一着装的男子,不禁有些甚为好笑
此次进入殿选的,共有一百人,皆是有司按照家世出身,功名职务,容貌仪表等等标准严格筛选而成,也就是说,凡是能进入殿选之人,哪一个不是千里挑一,出类拔萃的
这些男子十人一排,鱼贯列队以供御览,有的孔武有力,有的风度翩翩,有的英挺伟岸,有的美若妇人,真可谓形形□□,不一而同
李婉华缓缓地将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张贤举俨然亦在其中
此时他大睁着一双桃花眼,正拼命地冲着他表姐摆出自以为最风流倜傥的姿势
张太后的目光亦有些紧张地落在李婉华身上,她当然盼望女儿能够选择自己想要的男子共度一生,但她同样也希望皇帝能够明白她的心意,成就亲上加亲的美事
当然,最为皆大欢喜的是,女帝真心选择的那个人,恰恰便是她张家的子侄,那真可谓是天作之合,美满姻缘
张太后试探着征询着李婉华的心意:“影月,你看哪个好,就把这柄金剑交到他的手上
”
李婉华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张贤举脸上,看着他这副自命风流,犹如开屏的孔雀般拼命展示自己的模样,李婉华的眼中不禁划过一丝嘲讽
就凭这样的资质,也配当她的皇夫?即便是她注定选不到自己所爱之人,也断不会让如此轻浮男子得偿所愿
她微微垂落了目光,在一旁引导的内侍自然明白了女帝的心意,当下一摆手,便示意这一列落选之人离开
那张举贤一脸的不可思议,当日在他姨妈张太后宫中,张太后明明答应了会在女帝跟前举荐自己,可如今怎么会是这等结果? 他一脸衰败,转而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张太后,忍不住开口唤道:“太后!”,众人悚然一惊,齐齐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大殿之上,擅自出声便为失仪,何况他身为太后娘家子侄,一旦落选竟企图求助于太后,这大庭广众之下,即便是张太后有心保他,亦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随着他“太后”二字尚未落地,便见张太后陡然变了颜色:“大殿之上,岂容尔等说话!来人,掌嘴,叉出去!”,当即便有两个殿前武士上前,不由分说对着张举贤就是两大嘴巴子,接着便不由分说架起他便朝殿外拖去
其实张太后此举与当日李婉华回护鹿儿鹤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一则对于张举贤殿前失仪之举张太后已经做出了反应,作为李婉华来说,亦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当众扫太后的脸面;二则几个大嘴巴子打下来,既直观又解气,亦能堵住悠悠众口,显得张太后并未徇私,而最要紧的是这几个大嘴巴子成功地阻止了张举贤接下来的胡言乱语,成功地保留了张家的脸面
大殿上的仪式并没有因为这一出插曲而停止,一拨拨的青年男子按照既定的次序一一在御前展示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李婉华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知道,今时今日,已经容不得她再有犹豫,亦容不得她再做退缩了
女帝从御座上缓缓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走下了御阶
她的手中,俨然便是象征着能与之并肩,同掌江山的皇夫金剑
殿上众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看着女帝一步一步缓缓来到他们面前
李婉华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孔武青年身上,只见他浓眉大眼,器宇轩昂,周身散发着强烈的男性气息,端得是一名充满了阳刚美的男子汉,看他身上的铭牌,原来正是当朝枢密同知元启泰的长孙
李婉华暗暗点了点头,所谓将门无犬子,这元启泰的孙儿倒也确是相貌堂堂,不逊其祖父风范,想必假以时日,定是她大夏又一位国之柱石,这样的男儿不应该困于后宫,他应该犹如雄鹰般,翱翔在国防边关
李婉华的目光转而又扫向了一名文秀男子,只见他身若修竹,气质如兰,即便是穿着同样的衣裳,却依然犹如鹤立鸡群,令人过目难忘
“所谓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便是此人吧”,李婉华心中暗道
她的目光随即扫过了他身上的铭牌:王文炳
原来是王延松的孙子,也难怪有这等风采
只是这王文炳双目微垂,神色间虽然恭谨,然那份不甚甘愿的神情却依然躲不过李婉华的眼睛
“原来这场殿选中,不单单只有朕一个人不愿意
”,李婉华望着王文炳,忍不住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念头:“即便是你愿意,朕也不会选你,谁叫你的祖父是王延松呢
你们王家的势力已经够大了,也该满足了
”
第48章 帝王狡心术 剑许贺兰郎 随着李婉华的目光落到了下一个人身上,她明显的感觉到王文炳偷偷松了口气
她饶有兴趣地回头打量了他一眼,却又发现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李婉华心中暗暗好笑,然而她的步子却没有再做停留,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一个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的少年身上
只见他眉间若蹙,似有西子捧心遗风,若非早已验明正身,李婉华简直要怀疑他是由女子假扮而来
“贺兰湛玉
”,李婉华轻声念着少年的名字
那个名叫贺兰湛玉的少年微微红了脸,那低垂的长睫毛轻轻颤动,犹如一对美丽的蝴蝶翅膀
这贺兰湛玉乃是农田司里一个名唤贺兰允之的主簿之子
相比于先前的张举贤、王文炳等人,贺兰湛玉的出身着实相差甚远
只是当今女帝圣旨上明确说了,择夫者,贵在琴瑟和谐,而非门第等级,如此这贺兰湛玉方才有了殿选资格
而在他心里,他这等小门户里的子弟,即便是有了殿选资格,也不过是陪太子读书,又怎可能争得过那些高门大户的公子王孙呢? 只是世间之事往往出人意料,贺兰湛玉一心以为自己出身低微,断不会得女帝青睐,他却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帝,却偏偏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子
“张家、王家、元家,都想让自己的血脉进入皇室,明争暗斗也不知有多少次
若是他们的任何一家与我结成姻亲,势必利用其外戚的身份,在朝中扩大自己的势力,若是如此,当前的朝局平衡势必会被打破
哼,你们都自恃聪明,只可惜朕偏偏不如你们的愿!”,李婉华心中暗暗冷笑着:“朕还没到需要依靠外戚的地步
” 她手中的金剑缓缓递向了贺兰湛玉,殿上所有人都被女帝这一举动惊呆了
没有人会想到,女帝竟然会选择一个主簿之子当皇夫,就连贺兰湛玉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时,殿前内侍率先回过神来,低声提醒道:“贺兰湛玉,谢恩!”,那贺兰湛玉猛然回神,慌忙撩衣下拜,双手接过金剑,口中三呼万岁
余下众人皆知自己已无望入选,虽是几家欢喜几家落寞,但也只好依照规矩纷纷叩头谢恩
张举贤出了那档子事,已经彻底使张太后对这次女帝选夫失去了兴致
是以无论李婉华选何人坐这个皇夫之位,对于张太后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李婉华递出了皇夫金剑,亦只觉得一颗心冰凉冰凉的,她面无表情地回到龙椅上坐下,强撑着履行着自己必须履行的职责:“着枢密院拟旨,贺兰湛玉品行出众,仪表卓然,堪为皇夫,着进亲王衔,领双俸
着进贺兰允之为承恩公,去其农田司主簿原职,与西街正巷处赐宅第一处
其余依例遵行,拟旨来看
” 如此这件女帝择夫的大事,便在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中落下了帷幕
紧接着,便是紧锣密鼓的进入了纳征、请期之类的大婚环节
只是这女帝招皇夫终究不同于寻常婚姻,女帝不可能出降,只能由贺兰湛玉入赘的方式进入皇室生活
是以这大婚中的繁文缛节皆要按照实际情况进行调整改变,也着实让负责大婚的有关部门费了好大力气
与朝中上下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同,凤鸣宫中却依旧悄无声息,更有甚者,凤鸣宫正殿中所有的宫婢内侍都比往日里多了几倍小心,只因为女帝这几日的神色,始终有些怔忡不安
宫中如此诡异的气氛,亦惊动了身处凤鸣宫偏殿的楚清溪等人
这一日,碧痕一边看着朱纹做着针线,一边下意识地说道:“那皇帝有些日子没来了,看那正殿中的鹿儿鹤儿也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 朱纹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回道:“我一早就看出来了,那天遇到了鹿儿我还问了她,可是她遮遮掩掩地,就是不肯说
” 碧痕道:“这也奇了怪了,往日里,那皇帝时不时地就朝咱们偏殿跑,如今天天看着她坐在龙辇上上下朝,却连声招呼都不打了,难道是咱们无心之中得罪她了?” 朱纹笑道:“咱们怎么可能得罪她了,每次她来,咱们可不都端茶倒水,笑脸相迎
除非……”,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正歪在贵妃榻上的楚清溪一眼,悄悄地努了努嘴
碧痕探头一看,顿时心照不宣的了然:“唉,若是为了里头这个主儿,这女帝也当真有些不容易
” 她两人在一边嘀咕,却听楚清溪的声气在屋里响起:“你二人嘀嘀咕咕的,别以为我听不见
”,她二人相顾吐舌,只见楚清溪的身形姗姗行至她们跟前:“影月位居九重,自然有许多政事要忙,难不成还能像你们两个这般,每日里吃饱了无所事事,专门在背后嚼老婆舌头
” 朱纹和碧痕嘻嘻笑着,却也没有反驳,又听楚清溪道:“眼下咱们在此叨扰人家多日,如今伤势已然痊愈,也理应去找安泰了
你二人趁这几日功夫收拾收拾,待过几日遇到了影月,我便向她辞行
” 朱纹和碧痕齐声应是,自去收拾不提
楚清溪独自漫步庭间,思绪忍不住渐已飘远
时隔数月,不知安泰如今可好?昔日自己旧伤复发,力战不敌,安泰甘以一己之安危,换取了她们三人的平安和自由,此情此义,怎能教人轻易将她忘记? 如今自己伤势已经痊愈,一身武功也已恢复十之七八,而安泰她却不知身在何方
按照楚清溪的分析,徐焕之得了赵宁,定会将其送至京城邀功
而按照正常的脚程计算,如今想必亦早已到了京城,也不知那神宗皇帝赵仁会如何处置赵宁,一想到这里,楚清溪的心禁不住七上八下起来
而先前李婉华时不时来偏殿探视自己,亦会聊起一些宋、辽国事,当时她告诉过自己,她已经下令西夏的探子时刻关注赵宁的下落,早些时日,的确也送回过一些消息,只是如今这李婉华似乎有心在回避自己,而关于赵宁的消息,也因为李婉华的回避,自然也传不到楚清溪耳里
一想到这里,楚清溪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她猜测李婉华近些日子不来凤鸣宫偏殿,想必是当日自己回绝她的话伤到了自尊吧
楚清溪虽觉自己当日的言语已经相当之委婉,但也知道李婉华贵为一国之君,自然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自尊和敏感
可是这件事上,自己除了能够委婉的拒绝,还能怎么办呢?自己的一颗心就这么大,容下了赵宁,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楚清溪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暗道:“那些朝秦慕楚三心二意的人,倒也当真有着好本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够做到同时爱着几个人,若是如此,想必我也就不必这般烦恼了
”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碧痕大声与人争执的声音,不由得暗暗皱了皱眉,目光随之便朝门口望去
只见碧痕不知何时站在凤鸣宫偏殿的大门内侧,正与一个管事太监对峙
只听那内侍提着雌雄难辨的公鸭嗓,正不依不饶地指着碧痕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咋这么没眼力见呢,你没见我正忙着吗,整天介要这要那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娘娘了?” 只听碧痕怒声道:“李姐姐说过,这屋里有什么需要,只管问你们要
李姐姐都这么说了,你凭什么不给?” 那内侍尖声笑道:“哎哟,还李姐姐呢,皇上是万金之躯,哪里还轮得到你这小丫头叫她姐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这么大面儿么?” 自古阉人自小在生理上受到迫害,又长期生活在深宫,耳濡目染皆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这时日一久,捧高踩低,攀贵欺贱的做派便深入了他们的骨髓,人人生就了一副势利眼
这个与碧痕大起口角的内侍便是其中的一个典型,他不过是这凤鸣宫掌殿太监来福的干儿子,本名贾三宝,原本只是在御茶坊里当个拎茶壶的差使,后来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巴结上了凤鸣宫偏殿的来福
也算是他小子命好,这来福虽说是个阉人,骨子里那份传宗接代的念头却是根深蒂固,是以这贾三宝认了他当干爹,他也俨然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趁李婉华高兴的当头,趁机在凤鸣宫偏殿替他谋了个管事的职位,也省得在那御茶坊受那烟熏火燎的苦楚
而这贾三宝从御茶坊到了凤鸣宫,顿时有了一种飞到枝头当凤凰的感觉,而仗着自己干爹来福儿的势,凤鸣宫中多数宫婢和太监,亦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
这一下更教他自我膨胀起来,除了他干爹来福儿和凤鸣宫正殿里女帝的近身侍婢,对于其他人,他竟一个都不放在眼里
他相信凭着自己八面玲珑察言观色的本事,定能在这凤鸣宫中混出个名堂来
楚清溪等人刚刚搬入凤鸣宫偏殿的时候,他眼看女帝对其格外上心,当下便留了个心眼,对着楚清溪、朱纹、碧痕三人,格外的恭敬体贴,特别是对朱纹碧痕二人,更是时不时地讨好奉承
那碧痕天真直爽,更是将他当做了好朋友,还时不时在楚清溪面前称赞于他
可如今,他眼看凤鸣宫偏殿渐渐成了女帝避之不及的所在,对着碧痕、朱纹等人便渐渐不耐烦起来
自古被打入冷宫的女子,有几个能翻身的?更何况这姓楚的,还不是娘娘呢!如今皇帝择夫,却单单瞒着她们,可见在皇上心里,根本不愿意让她们参与自己的大婚喜事吧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苦再对她们卑躬屈膝,笑脸相迎,对于失宠的宫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自生自灭,自求多福
是以今日碧痕打发他要几条打好的绳绦,便引出他这一顿抢白
碧痕被他的一番话气的倒仰,忍不住大声道:“你说什么,有胆子你再说一遍!”,她秀目圆瞪,握紧了拳头,若是这小太监还敢出言不逊,她保管打得他连他亲妈都认不出来
贾三宝冷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碧痕,且不说你也是个丫鬟,今儿个就算是你家主子过来,咱家也是这几句话,又不是娘娘,摆什么谱呀
”,他突然有些邪邪地笑将起来:“我说碧痕啊,倒不如你求求我,咱家一高兴,指不定就答应你了
” 突然,碧痕甜甜地笑将起来,娇声道:“贾三宝,这凤鸣宫中,难道你做得了主?” 贾三宝被她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眼,忍不住挺了挺胸脯,大声道:“那是自然,只要你哄得咱家高兴,你要什么,咱家都能弄来给你
”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女声:“贾公公当真是好大的能耐,朕竟不知道这凤鸣宫里,几时轮到你做主了?”
第49章 命运天注定 半分不由人 贾三宝一听来人的声音,顿时唬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着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