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楚清溪身上,笑道:“不过,清溪,也许你倒是可以试试
” 楚清溪奇道:“什么差事,你只管说来
” 李婉华忍着笑道:“交泰殿铺喜床
” 此言一出,鹿儿和鹤儿顿时忍俊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楚清溪等人愈发惊讶起来,碧痕忍不住道:“这铺喜床有什么好笑的,我天天都跟朱纹一起给楚姐姐铺床,没什么稀奇呀
” 李婉华见她三人一脸懵懂,禁不住亦“咯咯”大笑起来
原来这铺喜床的差事,其中确有讲究,需要儿女双全,又兼结发的一品命妇方才有这等资格
楚清溪云英未嫁,又哪来儿女之说,是以李婉华这般说来,自是在拿她取笑
听了鹿儿忍着笑的解释,楚清溪亦不禁霞飞双靥,笑骂道:“好你个李婉华,竟然拿我取笑了
”,论理讲,直呼女帝名讳乃是不敬之罪,然而李婉华丝毫不以为忤,只是笑盈盈看着楚清溪道:“你不想铺床也行,那就从现在开始,就一直陪在我左右,直到大婚礼成吧
” 楚清溪含笑点头,这样的日子里,她有什么理由再让李婉华失望呢?她含笑着看着李婉华,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影月,就让我陪着你回宫更衣吧
若是误了吉时,那可怎生得了
” 李婉华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因为该来的终究要来,既然躲不过,那就坚强面对吧
凤鸣宫正殿,李婉华寝宫
凤冠、霞帔、珠钗、玉环,眉笔勾勒出青眉如黛,胭脂渲染起如画红颜
只见李婉华身着一件“龙凤同和”袍,身上戴得又全是龙凤、双喜、如意等等形态的珠玉头饰,愈发衬得高贵典雅,温柔可亲起来
除了这些之外,喜娘还准备了一方“百子九凤”花样的红缎盖头,却被李婉华一眼瞥见,皱眉道:“朕不用这些劳什子
”,那喜娘笑道:“皇上,这新娘子出嫁,都是要用喜帕的呀
”,话刚一出口,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慌忙跪下连声道:“奴婢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 李婉华漠然看了她一眼:“大婚之日,朕自然不会罚你,下去吧
”,那喜娘如蒙大敕,慌忙叩头退了下去,自去帮衬其他事宜不提
楚清溪陪在李婉华身边,看着一身喜服的李婉华,含笑道:“影月今日真美
”,李婉华一双妙目温柔地落在楚清溪身上:“清溪也很美,今日,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 她的声音有些落寞,只是片刻功夫会又恢复了常态:“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我应该开开心心的,不是么?”,她突然站起身来,问道:“什么时候了?” 正当此时,只见全身簇新缎袄的鹿儿和鹤儿齐齐跪在李婉华跟前,笑道:“这会儿正交子正,十一月初八,皇上的大喜吉期!” 李婉华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只听宫门外钟鼓齐鸣,这表示着作为大夏国君夫婿的贺兰湛玉,已经自内城正门入宫
“是时候了”,一名宫装少女躬身作礼:“请旨起驾
”,她乃大夏淮王幼女李慕瑶,论起来,该叫李婉华一声“表姑
”,大婚期间,李婉华身边需有八名少女亲贵作为扈从,这李慕瑶,便因自小与李婉华亲厚,便担任了这些少年亲贵的首脑
“走吧
”,李婉华点了点头,由八名少女亲贵手执宫灯在前引导,御前大臣和御前侍卫扈从着,携着楚清溪登上龙辇,不多时便到了交泰殿大婚洞房的暖阁内休息
此时贺兰湛玉的御马,亦已经到了交泰殿前
待按照礼部堂官交代的礼仪在殿前下马,在交泰殿殿门外,虚张弓弦三响,待跨过火盆,又有一命妇将一直装满小金银锭、金玉小如意、红宝石,以及杂粮米谷的“宝瓶”塞入他的怀中,到这时,奉着皇亲王册宝的龙亭方在向前走
待礼部堂官奉皇亲王册宝入藏,贺兰湛玉方才能迈入交泰殿正殿
此时女帝方面也是算好了时刻,待得贺兰湛玉刚刚在西首站定,女帝李婉华便也出现在了东首位置处
此时,鼓乐喧天,雅韵齐鸣,李婉华和贺兰湛玉在这一片繁华喧闹声中,完成了九叩之礼,成为了结发夫妻
自始至终,李婉华的目光都停留在楚清溪身上,只有看着她,李婉华才能耐心完成这一项项繁琐的让人窒息的礼仪,只有看着她,李婉华才能在这无形的婚姻枷锁中找到一丝力量
看着李婉华和贺兰湛玉双双步入新房,楚清溪方才长长松了口气
也是到了该道别的时刻了,自己答应李婉华的任务已经完成,而李婉华亦在拜堂之前,告诉了自己关于赵宁的下落
原来两个月前,徐焕之便已经将赵宁送抵京城,那辽国的萧太后知悉此事,当即遣使入宋,要求宋帝交出公主,继续宋辽和亲之谊
那神宗赵仁原本就不待见赵宁,是以与那萧太后一拍即合,当即下诏令赵宁再次和亲,算算时日,她也该抵达辽国了
一想到赵宁身陷辽邦,楚清溪的一颗心犹如放入了油锅中一般,恨不得胁生双翅,一举将赵宁救出险境
如今李婉华大婚礼毕,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是以楚清溪不再耽搁,就在这火树银花普天同庆的夜晚,她带着朱纹和碧痕,带着对李婉华的祝福和感激,踏上了寻找赵宁的征途
第51章 结发不结心 望尽天涯路 洞房花烛,红烛高照,待喝过合衾酒,吃过子孙饽饽,那些喜婆丫鬟便纷纷退了出去,交泰殿中只留下李婉华和贺兰湛玉两个人面面相对
李婉华看着唇红齿白,宛若妇人的贺兰湛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那贺兰湛玉乍然看到一袭红妆的李婉华,亦不禁是目眩神迷,怦然心动
李婉华虽然在朝堂上一言九鼎,生杀予夺,可是终究是闺阁女子,如今乍然与一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即便是老成如她,亦不禁微微有些不安
这种异样和不安的情绪渐渐笼罩着她,李婉华的脸上不自觉地笼起了冰霜
贺兰湛玉见她面色不虞,禁不住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岔子,竟惹的女帝不快
尴尬的气氛渐渐在交泰殿中蔓延,贺兰湛玉紧张的后背都冒出了冷汗,他壮起了胆子柔声道:“陛下,乏了一天了,也该安歇了
” 李婉华看着他眉清目秀的俊脸,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她长长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手心,她的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自己已经与这个男人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应该发生什么事,他们都心知肚明
李婉华有些紧张地绷直了身子,此刻她正在努力做着心理建设,手心中传来的疼痛让她尚能拉扯已然紧绷的神经:若是这最后一步迈不过去,今日自己所做的一切牺牲都将是徒然之举
一念及此,李婉华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她猛然拿起了桌上的酒壶,不管不顾的仰头痛饮起来,贺兰湛玉见她如此行径,亦不免被唬了一跳,正要出言相劝,却发现李婉华已然放下了酒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贺兰湛玉咽了一下唾沫,只觉得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先前听人说新婚之夜的新娘子,个个都怕羞的不得了,怎么到了自己这里,这阴阳全倒了过来呢?虽说自己的娘子是当今的天子,可是她总归是个女的不是,怎么在这新婚之夜,她竟丝毫没有欣喜羞怯之意,反而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呢? 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却见李婉华寒着一张玉脸一步一步靠近自己,忍不住颤声道:“陛下,你怎么了?” 此时的李婉华全凭一股心气撑着自己,对于贺兰湛玉的疑问她听而不闻,只顾一步一步朝贺兰湛玉靠近
粉正香,脂正浓,李婉华身上的香气一阵一阵冲入贺兰湛玉的鼻端,直熏的他如痴如醉,如坠温柔乡里
随着李婉华的靠近,她的眉眼,她的神态,更是纤毫不差地落入贺兰湛玉眼中,愈发令其惊艳莫名,心动情热了起来
贺兰湛玉眼看女帝这般主动,忍不住大着胆子拉向了她的袖子,可是他的手刚刚沾上李婉华的衣裳,便被她毫不容情的一巴掌打了开去
只听李婉华冷冰冰道:“只许朕碰你,不许你主动
可听清了?” 这一句冷彻骨髓的话语,哪里带有半点新婚夫妇的亲热,贺兰湛玉的心,随着这一句冷漠无情的话,瞬时便退去了一腔情热,他颓然跌坐在龙床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渐渐失去了光彩,难怪女帝会选上自己,原来这一场花团锦簇的婚事,只不过是一出粉墨登场的闹剧,自己对于皇帝,只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一枚棋子
李婉华却不顾他心中的苦涩,只因为她的心,何尝又不是时刻在煎熬中
她咬着牙,一把将贺兰湛玉推到在御榻之上,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条天青色绣着红蔷薇的丝帕,缓缓地盖在贺兰湛玉脸上:“你也莫要失落,该给你的,朕都会给你,但不该你要的,你也趁早死了心
” 一滴泪,潸然自贺兰湛玉头顶滴落,滴落在丝帕上的红蔷薇上头,愈发显得花枝曼妙栩栩如生起来
丝帕下的贺兰湛玉感受到从帕上传来的泪意,一股同病相怜的悲哀油然从心底泛起
“原来贵为天子,亦有自己的不得已
”,他默默地想着,似乎方才的那份难过和被羞辱感,渐渐被李婉华身上传递的悲哀冲淡了不少
他渐渐放松了因为愤怒而紧绷的身子,任凭李婉华生硬的胡乱在自己身上动作
夜已深,万籁静寂,忙乱了一夜的宫廷已然沉睡,守夜的宫女亦抱着膝缩在殿门外打盹,勉强应付着眼前的差事
交泰殿内的红烛已经燃烧了一半,点点烛泪犹如情人的鲜血,在浓重的夜色里画上了一笔鲜明的色彩
所有人都能猜到这一夜将会发生什么,但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谁都没有真正看见
世间的众多事,都充满了讽刺,就如同这一场万民敬仰的皇室婚礼,在这烈火烹油般的热闹之下,有谁能知道这对新人的悲哀,又有谁能知道,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他们将会面对怎样的煎熬?朝臣满意了,太后满意了,江山社稷有希望了,可是又有没有人真正问过这一对可怜的年轻人,这一切究竟是不是他们想要的? 只是这一切,终究过去了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尘埃落定,大夏皇朝依然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机器,朝着历史赋予它的轨迹蓬勃发展,至于在这里面的所有人,他们的努力,他们的牺牲,在这泱泱历史的进程中,都不过是沧海一粟
楚清溪带着朱纹、碧痕已经离开了西夏皇宫,得知了赵宁的下落,她简直心急如焚,恨不得当日便能插翅飞到赵宁身边
只是当日受李婉华大恩,而李婉华又对自己有情,是以楚清溪虽然号称“玉罗刹”,却依旧冷不下心肠彻底让李婉华伤心,只好勉强忍耐了性子,陪伴李婉华完成大婚的种种事宜,如今大婚礼成,楚清溪总算松了口气,而李婉华亦遵守了自己先前的承诺,早已令人准备了三匹快马一袋金银衣物,已为践行
楚清溪一行三人快马加鞭,转眼便已出了西夏皇城
行至官道之上,楚清溪勒住了马头,从怀中摸出两面令牌,一面是由乌木制成,上头雕着一头展翅欲飞的雄鹰,另一面则由黄金铸就,乃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蔷薇
她将两面令牌分别交到朱纹和碧痕手中,正色道:“这块乌木令牌名唤天岳小令,朱纹,你拿着它,前往浙江雁荡山一行
我门下宗派小天岳依此令行事,见令如见我
” 接着她又将那面黄金蔷薇递到了碧痕面前:“这是蔷薇金令,是蔷薇门门主的身份标识
昔日万花谷一战,我蔷薇门人丁凋敝,但定有残余帮众幸存,碧痕,你拿着此令,前往无锡太湖鼋头一行,那万花谷,就在湖心岛上
” 朱纹和碧痕接过令牌,依依不舍地看着她道:“楚姐姐,我二人前往江浙,你一个人,只身深入辽邦,岂不是很危险?” 楚清溪道:“不妨
我孤身前往,反而不容易引人注意
事不宜迟,你二人速速前往江浙,号令小天岳、蔷薇二门,火速前往昔日倒马关那个边陲小镇与我接应
” 她沉吟片刻,又嘱咐道:“朱纹,小天岳里,如今是春羽、夏荷、秋兰、冬梅这四大丫鬟在主事,你到时候多听听她们的意见
至于蔷薇门,碧痕,你到了万花谷后,主要任务便是收拾残部
如今我消失多日,也不知那里变成了什么模样,但不管还剩下多少人,你都无须多做停留,有多少人愿意继续留在蔷薇门,你就带上多少人,其余的人,皆让他们散了便是
” 朱纹和碧痕齐声答应,当下辞别了楚清溪,纷纷调转马头,便朝官道上飞驰而去
楚清溪愣愣地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有些怅然
自从万花谷大战坠崖之后,她原本早已萌发了退隐江湖的念头,昔日楚清风为她而死,她已然厌倦了江湖中打打杀杀的生活
而遇到了赵宁之后,她愈发觉得平平淡淡的生活远比在江湖中摸打滚爬有趣的多
可如今,天不遂人愿,自己和赵宁平静的生活被无情的打破,此刻赵宁身在辽邦,亦不知是死是活
而自己除了这一身武功,还有当日创下的那一点身家,亦无他人可以依靠
虽说还有师门,但当年只因自己一念之差,平白让楚歌和胡梦茵差点饮恨终生,更让楚清风无端送了性命,如此弥天大罪,楚清溪实在也没脸再与师门中人相见了
往事一幕幕自楚清溪眼前掠过,先前的几十年自己过的还是很如意的
在师门里,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大师姐,不单天岳老人玄青奇看重,那一干师弟妹们,亦对自己言听计从,丝毫不会有半点违拗
而当时在天岳宗的那几年里,幼年时的楚歌对自己的依恋不可谓不深
昔日二人耳鬓厮磨,形影不离的日子,如今依旧历历皆在眼前
再后来自己艺成下山,就凭着自己这一副出色的容貌和一身武艺,在江湖中打出了“玉罗刹”的名号,自此天岳宗的名声在江湖中声名鹊起,自己随后又创立了小天岳,自成开门立派,以二十五岁的年纪,成为一派掌门,亦在江湖中留下了一段佳话
可是这一切的花团锦簇,都在楚歌遇见了胡梦茵之后起了变化
而自己亦因为心有不甘,又创立了以收集情报,传递消息为主的地下组织蔷薇门
随着心中的不甘日益积累,自己动用蔷薇门的势力不断地跟踪和刺探着楚歌和胡梦茵的消息,而知道的越多,自己心中的嫉妒之火也就越燃越烈,最终终究是闯出了弥天大祸
“就让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吧
”,楚清溪默默想着,往事犹如一把钝刀,不断地撕裂着她心中的旧伤
往事已矣,生者还需要继续活下去,不是么?楚清溪黯然垂下了双眸,编贝般的玉齿深深地咬住了下唇
只有肉体上的疼痛才能暂时让她从时不时的悔恨和自责中清醒过来,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她的安泰还等着自己去救她
楚清溪定了定神,总算从突如其来的回忆中抽身出来,她仔细辨了辨方向,双腿一夹马腹,那骏马“咴儿”一声,便如箭般蹿了出去:“安泰,你等着我,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将你救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笔误,嘉兴改成无锡
太湖鼋头在江苏无锡
第52章 为寻心上人 千里入辽邦 这一日,大辽国境内,一个风尘仆仆身着西夏服饰的女子正骑着马,好奇地看着草原上欢腾的马群和在一起狂欢的人们
蓝天,白云,辽阔的草原,遍地的牛羊犹如天上的云朵一般,随处可见
骑马的汉子呼喝着前追后赶,围观的人们纷纷为这些骑手精湛的技艺欢呼喝彩,若是有骑手一箭正中几十米外的靶心,场内场外更是欢呼雷动,响彻云霄
另一边,尚有数名膀圆腰粗的力士正在捉对角抵,亦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
中有两名力士尤为引人注目,其中一人满身肉膘,身高约有丈余,端得犹如肉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