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氏那个时候正在带着孙子春生,见到杏花脸色不好看地走了进来,盯了儿子看了几眼,拧身走去西厢房,推开门,再砰地一声把门关了,不禁奇怪儿媳妇这是怎么了
她抱起春生走出去,就看到了女儿一个人在摊子跟前忙碌,买豆腐的客人很多,一堆人拥在摊子跟前
于是,她便走过去将孙子放下帮忙,春生就在豆腐摊子跟前玩
忙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豆腐摊子跟前才没那么多人了,柯氏也松了一口气,这才顾得上问梁二娘话了,她问女儿刚才杏花是怎么了,突然跑回院子里去,然后很生气的样子把门打开了进去就没有再出来
梁二娘道:“多半是听见喜家买了个大宅子不欢喜呢
” 柯氏问:“多大的宅子,多少钱,在哪儿?” 梁二娘就把顺娘买的房子在哪里多少钱都跟老娘说了,柯氏听完不由得啧啧赞叹,说顺娘好能干,这才进城两年多,就买得起那样的好房子了
恰巧梁三郎做完豆腐,提着两桶豆腐出来补货,就也听到了柯氏的赞叹之语
他忙也打听此事,柯氏把从女儿那里听来的话转述给他听了之后,他的表情却有些奇怪,看起来除了吃惊还有焦急
他又问其姐,喜家是什么时候去买的梧桐巷的宅子,打算什么时候搬进去
梁二娘道:“适才谢娘子说,那宅子是昨日去看了买下的,听说是冯小娘子认识的人要卖,故而去瞧了就买了
至于什么时候搬进去,谢娘子好像也说了,那宅子要修葺一下,要到年底才搬
” 梁三郎听完松了一口气,然而他心里同样对于顺娘能花两千贯钱买下梧桐巷的宅子感到气愤
他都跟那个杨德仪胡混了一年多也才弄了几百贯钱在手,再加上后来陪着杨德义去吃喝玩乐,他还花出去不少,手上现如今也只不过有二三百贯钱的余钱
他觉得那个杨德仪也挺精,给他一次钱,不过是几十贯,不会超过一百贯
并且还要他开口要才会给,而他也不可能三五天就要一次,差不多都是十天半个月要一次钱
他也试过三五天要一次,可杨德仪却会当成耳边风,并不答应他
所以,他并不能暴富,跟杨德仪厮混之余,还是要回家来辛辛苦苦地做豆腐,还是要面对杏花那个讨厌的女人
自从跟杨德仪在一起胡混之后,他就对杏花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觉得杏花又土气,又刻薄,生完了孩子身材也差劲儿,他一点儿都不想碰她
梁二娘见弟弟也面色不好地走了进去,不由得摇摇头,她能够想到弟弟和他媳妇儿杏花为何这样
她道:“娘,你叫杏花出来守着摊子,难不成.人家喜家买了宅子,她就不做买卖了
人和人是不能比的,不然,为何有人能为官做宰,有人却只能路边乞讨呢?” 柯氏点头:“谁说不是,为娘这就进去叫她出来守着摊子
” 说完,她就往屋子里走,可走出去两步,却想起了手上没有抱着孙子春生,于是走进铺子里去喊春生的名字,可却没有听到孙子的回答
这下子她着急了,忙问在院子里的儿子看见春生进来没有,梁三郎说没有看见
柯氏立马就想起了以前在杨柳镇可成不见的事情,这下子她都快急哭了,即刻让儿子快点儿出去,到街坊邻居家看看,看孙子在不在,她怕孙子被人抱走,或者走丢了就完了
梁三郎一听立刻冲了出去,梁二娘看见弟弟发疯一样跑出去,她娘也抹着眼泪跑出来,就问出什么事了
柯氏哭着说:“春生丢了……方才为娘出来帮着你卖豆腐,就把春生放在跟前的,后来忙着做买卖了,没顾着看他,春生就……就不见了……” 梁二娘一听,也吓得不行,马上让老娘守着摊子一下,她从另一个方向去找春生
柯氏心惊胆战地哭着站在豆腐摊子跟前,哪还有心思做买卖,来买豆腐的客人见她这样就问她出什么事了,一会儿工夫豆腐摊子跟前就围了一圈人,七嘴八舌议论此事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梁二娘神情焦灼地跑回来了,她对柯氏说,她问遍了半条街的邻居,都没有看见春生
柯氏一听,立马嚎啕大哭起来
那些围观此事的人听了议论得就更加厉害了
梁二娘便说她还是去找喜家人帮忙好了,喜家手下的伙计多,喜顺两口子又有找回孩子的经验,找他们帮忙说不定能把可成找回来
柯氏就让女儿快去
梁二娘就匆匆忙忙地跑去喜家,谁想半道上却遇到了抱着春生回来的弟弟
这让她忍不住喜极而泣,跑上去问弟弟在哪里找到的春生
梁三郎说孩子跑去了前面喜家的院子玩儿,因为之前常被娘带着去喜家跟喜家的两个孩子玩,所以刚才没人管他,他就自己顺着街沿儿跑去了
他也是把半条街找完了,才想到春生是不是去找喜家的大狗和二丑了,这才去了喜家问,结果得知了春生果然在喜家,他去的时候,三个孩子在一块儿玩呢,旁边站着谢二娘跟喜家请的乳母楚氏…… “哎,吓死我了,找回来就好
”梁二娘从袖子里面掏出帕子擦眼泪道,接着又数落春生不该如此乱跑,把大家都吓着了
梁三郎却说这不能怪孩子乱跑,而是大人没有照看小孩,他说喜家的两个小孩就有人照看
梁二娘就问他不会怪老娘没有照看孩子吧
“要怪我也不怪娘,只怪那个心眼儿跟针鼻子一样大的泼妇!”梁三郎怒气冲冲道
他把孩子抱回去之后,柯氏见到孙子被找回来了,赶忙去把春生抱在手里亲了又亲
围观的众人见孩子找回来了,不少人向梁家人道贺之后,买了豆腐就散开了
梁三郎却是冲进了院子里,跑去西厢房跟前几脚就踹开被闩上的屋门,径直疾步走到西屋的卧室的床前,一手将躺在床上的杏花给揪了起来,另一只手连着扇了她几耳光,然后将她掼在地上
他怒声骂她又懒又馋,又丑又刁钻,自己这辈子倒了血霉了才找了她做媳妇
杏花被这突发状况弄懵了,回过神之后才开始嚎啕大哭起来,骂梁三郎中看不中用,是个没本事的男子,自己才是瞎了眼嫁了他这么个穷鬼
“你还好意思哭,你晓不晓得方才春生差点儿不见了!要不是你跑回来偷懒,让带着春生的娘出去做买卖,春生就不会一个人走到喜家去
还好,今日走去了喜家,要是被拐子,或是别的人带走了,胡杏花,我就休了你!”梁三郎指着杏花怒骂道
“……”杏花止住了哭,这才明白梁三郎为何冲进来二话不说就对自己动手了
若孩子真丢了,她大概也会不想活了,然而,只是虚惊一场,她哪会承认是自己造成了春生的不见
所以,她很快就在地上打滚撒泼嚎啕说梁三郎这个没用的男人只会欺负女人,对自己动手,走出去屁都不是,就是个卖豆腐的穷鬼…… “你要觉着我没用,咱们和离,你想跟哪个有出息的男人就去跟!”梁三郎狠狠瞪着她吼,“我早就不想跟你过了!” 杏花被梁三郎吼得一怔,但很快她就继续哭泣,说梁三郎这是在外面有人了,这才一开口就不想跟自己过
她说自己才不会和离,不会让梁三郎去跟外面的野女人称心如意
梁三郎闻言,突然哑火了,转而拂袖离去,剩下杏花一个人在屋子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跑出去,径直在院子里的晾衣服的绳子上收下来一件干净衣裳换了,就跑出去了
梁二娘就问他这是要去哪里,梁三郎说出去散散心,免得被家里那个泼妇给气死
他直接跑去了梧桐巷的杨德仪的私宅,拍开门,走了进去
原来今日他跟杨德仪约了要私会的,只是他来得早一些而已,而这处私宅留守的奴仆也挺熟悉他,他一来,就给他开门放他进去了
没过多久,杨德仪来了,还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就是他那个病痨鬼的官人病势越发沉重了,眼看着撑不过今年
要是今年底,病痨鬼死了,明年她就恢复自由身了
那么,梁三郎可是有了成为她官人的可能
梁三郎一听大喜,可随即杨德仪说的话却是让他有些心烦,那就是如果他想要成为她的官人,那么就要把他的那个乡下娘子给甩了,不管是和离,还是休了都行
最好呢,还要在她的那个病痨鬼官人死之前,因为她可不想等他
言下之意大概是,她的选择挺多,京城里有那么多单身的俊俏郎君想成为她的官人呢
只是,目前为止,梁三郎的颜值最高,她还没有找到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有了成为杨德仪官人的机会,梁三郎当然是想要把握住,然而杏花可说了不会跟他和离让他称心如意的
剩下也就只有休她了,然而妇人被休的七出之条,杏花除了爱嫉妒这一条不好休她的理由之外,别的却不占
除非杏花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才可以休她
梁三郎就动上脑筋了,怎样才能让杏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才能休了她
在想出法子之前,他却说了另外的话,那就是希望两人私会能够换个地方
杨德仪问原因,梁三郎就说自己认识的一家人要搬到这里来,到时候若是撞见两个人私会,他就不好休掉那个乡下的泼妇了
“好罢,为了你,我就花些钱再买个宅子,只是这也不是买菜去了就能买,得等上一段儿
这一段儿咱们还是在这里相见罢
” “那得等多久?” “半个月总要的
” “半月?” “好了,咱们别说这些了,三郎,你好好陪陪我罢
” 说完,杨德仪就开始解梁三郎的衣裳,自己跟着贴了过去
两人正在颠鸾倒凤,窗子下头忽然传来春桃有些慌乱的声音:“娘子,外头来了个自称胡杏花的妇人,在门口撒泼,骂得十分难听,她说梁官人不出去,她就要碰死在咱们宅子门前
”
梁三郎在里头听见, 慌忙从杨德仪身上下来,急急忙忙地穿衣裳
杨德仪只觉扫兴不已,随即坐了起来,对窗外的春桃吩咐:“你带人去把那妇人拖进来捆了,塞住她的嘴, 扔进柴房
” 春桃应了, 转身离去
“你慌什么慌, 过来!”杨德仪朝着梁三郎招手
梁三郎忙走过去, 说:“她,她……” 杨德仪一把扯掉梁三郎才穿上的衣裳,娇声道:“来,我还没尽兴……至于你那乡下娘子就让她在柴房里等上一等, 一会儿你回去之后, 到黑我再放她
你回去还可以倒打一耙, 说她出去胡混了,反正她不是也抓不着你么?若是你怕她以后还到这里来闹,那等我买了新宅子, 再叫人去给你递信儿
我就不信了,你一个男子还被她那个妇人给管住了,若是真被管住了, 也太没用了,我也不稀罕你了……” 梁三郎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原先慌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随即上床继续跟杨德仪颠鸾倒凤
他早就认定了把眼前这个贵妇人陪好,才能有大好前程
至于胡杏花,他当然不觉得跟她一起过会有什么好日子,而且也是真不想跟她过了,那就对她狠心一点儿好了
两个人在床榻让厮混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等到杨德仪觉得餍足了,才放梁三郎起床穿衣离开
梁三郎也没去柴房里看杏花怎么样了,径直回家了
回到家之后,梁二娘就问他去哪里了,可曾见过杏花
梁三郎说自己没见过
梁二娘瞧着弟弟比刚才跑出去的时候脸色好多了,便也没有再问,只是觉得弟弟和杏花这两个人都不成熟,一生气就往外跑
两个多时辰之前,弟弟刚跑出门,杏花就跟着也跑出去了,喊都喊不住她
如今弟弟都回来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呢
想到这里梁二娘就有些生气,明明今天都出了春生差点儿跑丢了的事情了,杏花这个当娘的怎么能够还不长心,只顾顺着自己的意思来,吵架了跑出去就是,也不管孩子,这么久都还不回来…… 都过了酉时(下午五点),梁二娘见杏花还没回来,打算进去叫弟弟出来看摊子,她去厨房做饭,没想到杏花却是头发散乱,衣裙不洁,双眼发红,哭哭啼啼地跑回来了
“你这是……”梁二娘一见她这样,就觉得有些不妙,忙上前去拉住她问
杏花却使劲儿甩开梁二娘的手,旋风一样冲进去了
那时候梁三郎正在里头将熏制好的豆腐干分别码好,预备明天卖
杏花冲到她跟前,伸手就朝着他脸上抓
梁三郎没预防,一侧脸上一下子被她抓破了,留下几条血印子,火辣辣地疼
因为杏花的突然袭击,梁三郎手里那一笸箩豆腐干也散落在地,他没来得及护住脸,感觉到脸被杏花抓破了,这让他大怒
朝着杏花就是一拳,将她打倒在地,同时恶狠狠地吼她:“你这贱人,泼妇,你竟敢抓破我的脸,朝我动手,看我不打死你!” 说完,就走上前去,朝着倒在地上的杏花猛踹
在院子里带着春生跟隔壁路氏聊天的柯氏见梁三郎这样吓住了,忙让路氏帮忙看着春生,自己跑上前去拉住儿子,让他别踢了,再踢要出人命了
梁二娘听到院子里面闹起来了,也忙跑进来拉住弟弟
柯氏和梁二娘一起动手才把梁三郎拉住了
这时被梁三郎狠踹了几脚的杏花却在地上打滚嚎啕起来了,口口声声说梁三郎踢死自己是想要去跟梧桐巷子里面那个野女人一起,自己刚才跟在梁三郎身后去了梧桐巷,发现了他跟一个野女人先后走进那宅子里
后来,自己上前去拍门,没想到里面的恶奴却把自己给捆了塞住嘴扔进柴房去,这个时候了才放自己出来
“甚?你说得都是真的?”柯氏听了先就变了脸色问道
院子里的路氏就是个爱八卦的,从杏花嘴巴里听到这个,忙凑了过来,一脸兴味地看看杏花又看看梁三郎
梁三郎却指着杏花说她胡说八道,自己方才跑出去只是去茶坊里坐了坐喝茶去了,哪里去过什么梧桐巷,并说杏花是看错了人
他还让杏花别因为跟自己闹架就造谣污蔑自己,不然自己还要揍她
杏花却从地上蹦起来,叉着腰对天发誓说自己看得真真的,梁三郎刚才的确是进了梧桐巷的一个宅子里跟别的女人私会
那女人叫手下的奴仆绑了自己,如今自己手臂上被绳子勒得红痕还在呢
她一边哭着说话,一边撸起了袖子,给梁二娘等人看手臂上那几条红痕
梁二娘等人一看,见杏花手臂上的确有几条看起来被绳子捆住造成的勒痕,又把杏花此刻头发散乱衣裙不洁联系起来一看,众人都觉得杏花开起来不像是在撒谎,造梁三郎的谣
毕竟一般的女人都不愿意造谣,说自己的官人跟外头的野女人勾搭了,那不是间接在说她的官人不喜欢她,才在外面跟别的女人胡来么
“三郎,如何说?”梁二娘先就指着杏花手臂上的红痕生气地问
梁三郎:“姐,谁知道这泼妇跑出去做了什么,弄得身上这样,要我说她莫不是跑出去被街上的闲汉拉去捆了给睡了,才这样衣衫不整地跑回来,故意编排我,好倒打一耙
” 他这么一说,柯氏等人又觉得梁三郎说得也可能是真的,甚至梁三郎这后一种说法倒还可信些
杏花气得双目赤红,狠狠地盯着梁三郎,嚎哭着,对天发誓说自己说得是真的,若是有半句假话,以后横死街头,无人收尸,她还问梁三郎敢不敢跟自己发一样的誓
梁三郎犹豫了一下,竟然也发誓了,还跟杏花发誓的内容一样
这下子,杏花没招了,于是就乱骂梁三郎不要脸,跟一个比他大的女人私会,那个女人的底细她一定会查清楚的,到时候要那个女人好看
“姐,娘,咱家有这个女人家宅不宁,我实在没法跟她一起过了,我要跟她和离!”梁三郎不想再跟杏花扯下去,他拧着眉对梁二娘和柯氏道
不等梁二娘和柯氏说话呢,杏花已经蹦起来了:“梁三郎,你别做梦了,和离,我是不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