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脸,他又看向顺娘和谢二娘漫声道:“我晓得你们是为何而来,只不过,像我兄弟说的,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你们若是识相,就乖乖地束手就擒,以免皮肉受苦
” 顺娘听他居然说出谢二娘的身份,以及自己是干嘛的都晓得,就明白了这人一定是经常在杨柳镇上卖货的货郎,他甚至点出了自己跟谢二娘是为什么来的,就说明一定是他拐走了可成
可成有了下落,令她心中一喜,觉得自己冒这个险是值得的,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的是,这个徐大郎认识谢二娘和自己,就怕他狡猾,一会儿会让他的两个兄弟提前动手,那么自己和谢二娘,还有可成都会面临未知的危险了
心里有些忐忑,顺娘这会儿却是故意现出惊慌之色来,对那徐大郎说:“大哥有话好说嘛,何必如此?” 徐大郎冷笑:“我与你无话可说,二郎,三郎你们去把这两人绑了,顺便搜一搜那男子的身,看他可带了利刃?” “是,大哥
”徐二郎和徐三郎应了,那徐二郎就进屋去拿了一捆绳子出来
顺娘听那徐大郎说要搜身,就把那把藏在袖袋里的尖刀摸出来,刀尖朝着徐大郎,大声道:“你们别过来!” 她故意做出反抗的样子来,只不过想使自己真得像来找孩子身份被认出来的人,不想让他们看出来自己心中已经有主意了
徐大郎抱臂,完全没把顺娘看在眼里,挑衅似地说:“卖柴的小子,你难不成以为遇到我们三兄弟,就凭你这手上的小刀,就能全身而退?我不是劝过你,要识相么?” 话音刚落,他就朝着顺娘身后走近她的徐三郎使了个眼色,徐三郎举起手里的长棒就朝着顺娘手腕打下
顺娘手腕被打吃痛,自然是握不住尖刀,那把从谢家肉摊上拿的尖刀叮当一声落到了砖地上,顺娘握住手腕,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一旁的谢二娘见状忙抓住她的手,着急地问她要不要紧
“没事
”顺娘轻声答
谢二娘转头看向身后突然袭击顺娘的徐三郎,眼中冒火,她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什么我爹是谢屠,随后就要带人来找自己跟喜二郎,打了喜二郎,一会儿她定会让她爹收拾徐三郎的话
她可是记得牢牢的,喜二郎刚才让她别说话的
“这就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二郎,你去把那卖柴的小子还有谢屠的女儿都绑了,扔到后头地窖里去!三郎,你也搭把手,完事儿了咱们兄弟继续吃酒
”徐大郎指挥完两个兄弟,一掀帘子,重新进了屋
徐二郎和徐三郎应了,上前来拿绳子把顺娘和谢二娘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那徐二郎又去找了两块破布出来把顺娘和谢二娘的嘴给塞了,押着她们往后面院子里去
后面院子一间堆放柴火的屋子里,徐二郎和徐三郎上前去搬开一捆捆的柴草,然后合力提起一块两米长,一米多宽的厚木板,接着把顺娘和谢二娘推了下去,紧接着把那块厚木板给重新盖上,又搬来柴草把入口遮住
忙活完了,两人拍一拍手,往前院走
徐三郎一边走一边对徐二郎说,多亏了他脑子够用,才把这两个上门儿来找小孩儿的男女给抓住了,不然这两个人跑出去,要是带了官兵来搜孩子,搜出些甚么,他们一家可就完了
徐二郎说,以前不是也有人带了官兵来搜么,不是甚么也没搜到,只要快些把拐的孩子出手,就算官兵来依然是要扑空,多几次,人家官兵也不会相信那些找孩子的人的话了
两兄弟说说笑笑进了屋,重新入座,徐大郎坐在主位上,两边坐着他的两个兄弟
徐大郎让他娘子也出去,到厨房去跟两兄弟的媳妇儿孩子一起吃饭,这里他要跟兄弟们说事儿
徐家三兄弟吃酒说事儿的时候,从来不许家里人在跟前,就连老婆孩子也要撵到厨房去吃饭
其实,三兄弟的媳妇跟孩子谁又不知道他们做得是拐卖孩子的营生呢,只是闷在心里不说罢了
屋子里只剩下徐家三兄弟了,徐二郎就问怎么处置那一对来找孩子的年轻男女,特别是那个谢屠的女儿谢二娘,若是谢屠找来了怎么办
徐大郎沉吟道:“你还别说,就是这谢屠的女儿有些棘手,不好办
你说要是弄去卖了吧,还怕以后她跑了回来,去跟谢屠说了,那咱们徐家就别想安生了
至于买柴的小子倒好办,将他卖去远些的地方给人凿石,去了那里干不上一年半载也是一个死字,从来没有人能跑出来
” 徐二郎听了建议把谢屠的女儿卖远些,也卖进那山坳里去给人做妻,嘱咐人看紧些,到时候她想跑也跑不回来,末了,他说:“大哥若是觉着还不妥当,那咱们就……” 他伸手比了个拿刀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将两人杀了灭口
徐三郎见了,犹豫地问:“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毕竟咱们这些年虽然拐卖孩子,但从未杀过人啊,这杀人要是被官府查出来了,咱们可都得死,家里还有婆姨和孩儿呢……” 徐大郎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可咱们以前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找上门来,弄到的孩儿还在咱们手里的,二哥说的主意虽冒险些,可却最稳当,省却了许多麻烦
咱们做这买卖必要稳当,这也是为何这些年来我只带着你们做小娃儿的买卖,从不沾手那些大人的买卖的缘由
小娃儿被卖了,大多数都记不得家在何方,自己爹娘,根本就回不来找咱的麻烦
可这大人不一样,稍微出点儿纰漏,咱们全都得完
” 徐三郎:“那大哥的意思是?” 徐大郎眼中露出凶光,咬牙:“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一双男女给!” 他抬手做了个跟徐二郎刚才一模一样的手势
做出这手势之后,屋子里一霎时有点儿诡异的安静,但很快徐二郎和徐三郎互看一眼,再一起看向徐大郎,重重地点头,说:“好!” 接下来徐大郎就开始安排了,一会儿吃完饭,等到半夜,庄上的人都睡熟了,就把家里的驴车和牛车都套上,蹄子上裹了布,悄悄把这两日拐来的五个孩子,以及刚才那一双男女都运出去
五个孩子往北边三十里外的芦苇渡送,卖给停在那里的船上的柴七郎,而那一双男女则拖往离此四十多里地的大峰山,把他们杀死在那里,埋在乱石堆里,谁也找不着
计议已定,三人继续喝酒吃肉,谈笑风生
那头,顺娘和谢二娘被徐二郎和徐三郎推下了地窖之后,两个人摔到了一处,摔了个七荤八素
地窖之下很黑,很闷,还有很大的屎尿味儿,以及顺娘曾经听到的那闷闷的小孩儿的哭声,此刻无比清晰地钻入了她耳中
她立即明白,这地窖底下关了被徐家三兄弟拐来的小孩儿
他会不会在这里呢? 一想到这个,顺娘就忘了因为被推下来造成的身体的疼痛,她动了动身体,试图坐起来,但很快发现不行,因为她背上还压着一个人,就是后被推下来的谢二娘
她很想问谢二娘有没有事情,但嘴被堵着,这会儿说不了话
不过,她被反绑在身后的手却忽然摸到了一团布,她立即意识到这是堵住了谢二娘嘴的那块破布,于是便用两只手,使劲儿抓住那块布往外扯
趴在顺娘背上的谢二娘在黑暗中感觉到了顺娘的动作,就也机灵地配合,两人一个往前扯,一个往后拖,一番合力,终于顺娘把堵在谢二娘嘴里的那块破布给扯出来了
仅仅是两人合力扯出谢二娘嘴里破布这动作,已经让两人累得出了一身汗,然而这一番努力却是是值得的,谢二娘嘴里的破布被顺娘扯掉之后,她立即就说:“待我坐起来,再帮二哥你扯脱嘴里的布头
” 顺娘喉咙里发出闷闷地嗯声,等着谢二娘费力地从自己身上挪开,再翻身躺在地上,曲起腿,利用腰腹力量坐了起来
接着她往顺娘身边挪,挪到顺娘身边用背靠着她,说:“二哥,我的手在这里,你翻身,挪过来……” 费了好大的劲儿,顺娘才把嘴里的破布送到谢二娘手边,被反绑着手的谢二娘也就像顺娘前番做的那样,帮着顺娘把嘴里的破布给扯出来了
“呼……”顺娘嘴里的破布头一被扯出去,她就淌着汗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赶忙喊,“可成,我是二叔,你在不在?” 黑暗中,在地窖的角落里忽然传出来一个小孩儿呜呜的声音
“可成!”顺娘激动地又喊了一声,紧接着安慰他,“可成,你别怕,二叔来了,二叔来找你了!你别动,呆在那里,二叔这就过来
” 谢二娘也惊喜不已,低声对顺娘说:“果然,果然可成在这里,咱们找着他了!” 顺娘嗯一声,然后跪在地上往发出声音的那边挪去,她一边费力地挪动,一边轻轻喊着可成的名字,她一喊,可成就发出呜呜声,显然他的嘴也是被塞住了,说不了话
等到顺娘摸索着触碰到了可成的小脸儿,她摸到了那孩子满脸的眼泪,心痛不已,又安慰他自己会帮他把嘴里的布头给扯出来,让他别乱动
可成听了又发出一阵儿呜声
在扯出可成嘴里的破布团之前,顺娘对他说等到嘴里的破布扯出来了,可千万别大声哭,别大声说话,不然被上头的坏人听到了可就麻烦了,可成继续发出一声呜声,似乎是说他已经知道了
等到顺娘果真拔出来可成嘴里的破布团儿之后,可成就只是轻轻哭着喊了声:“二叔……” “乖,别怕,二叔在这儿呢,你跟二叔说一说,你也被绑着么?” “嗯……那坏货郎拿糖人哄我……我就……”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地窖的角落里传出来比刚才大得多的孩子的闷闷的哭声,顺娘听了,估摸着这地窖里还有好几个孩子,但是到底是几个,因为地窖里一片漆黑,她也弄不清楚
于是,她只能说话安慰他们,说自己是来救他们的,他们放心,自己一定会把他们救出去跟爹娘团聚,让他们都别哭了
顺娘说了这些话之后,地窖里面的其他小娃娃们果真哭声小了些,也安静了些
此时,谢二娘也挪了过来,问顺娘接下来怎么办,她还问了顺娘为何方才不跑,要是跑了这会儿也不会身陷囹圄了
顺娘就把自己方才考虑的那些告诉了谢二娘,她也向谢二娘致歉,说自己把她一起给牵扯进来了,若是真出了事情,自己对不起她
谢二娘轻声道:“即便今日死了,我也不会怨你的……我总觉着我跟着你,做这些事情都是好事,菩萨保佑,咱们终会遇难成祥的……” 顺娘闻言,不由得鼻中一酸,心下感动不已,同时又被谢二娘的话说鼓励,觉得大概真如她所说,自己做善事,解救这些被拐的孩子回到爹娘和亲人身边,菩萨会保佑自己和谢二娘,还有地窖里的这些孩子们遇难成祥的
“咱们试一试,看能把他们绑住咱们的绳子给弄断不?”顺娘抽了抽鼻子,很快平复了起伏的情绪,决定抓紧时间自救
她和谢二娘被手指粗的麻绳反绑着,徐二郎绑人的手法娴熟,她们被绑得很紧,手腕和脚腕上都被一根绳子缠绕了好几圈,又打了结,要想单凭手指解开那根本不可能
所以,顺娘和谢二娘在给彼此试着解开绳子,费了一番功夫之后仍然不成功就也明白了这一定点儿
谢二娘道:“看来只有用牙一点儿一点儿的咬断了,让我来替二哥咬
” 顺娘问:“你行么?要不我来?” 谢二娘:“我常跟我娘做针线,咬线怕是比你在行些
” 顺娘想一想,也觉得谢二娘说得不错,便坐好了,让谢二娘挪到她身后,俯下身去替自己咬断绑着自己的绳索
谢二娘挑了一个好下嘴的地方,用门牙咬住一小缕绳索,专心专意地又咬又扯
忙活了一刻钟,才把那一小缕绳索给咬断,这只占整个麻绳编成的绳索的六分之一不到,然而这六分之一绳索被咬断却是给顺娘还有谢二娘都带来了希望
尽管谢二娘的门牙已经因为咬断这六分之一不到的绳索而有些疼了
当那六分之一不到的绳索被咬断之时,顺娘和谢二娘都欣喜不已,顺娘问她累不累,谢二娘笑着告诉顺娘自己不累,她让顺娘耐心等着,她一定会把绑住顺娘的那绳子给咬断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一个多时辰之后,当谢二娘的牙龈渗血,花瓣般的嘴唇也因为绳索的反复摩擦而出血时,绑着顺娘的那一根绳子终于被谢二娘咬断了
谢二娘累瘫了,直接侧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气,顺娘则是惊喜地使劲儿转动着手腕,终于将双手从松动了的绳套中抽了出来
双手一能活动,她就把套住她双脚的绳子给扯了,这下子她的手脚终于获得了自由
顺娘揉了揉被捆得发痛的手腕和脚腕,紧接着就把侧倒在地的谢二娘扶了起来,替她解开绑着她的绳索
那徐二郎绑人的手法虽然不错,可是顺娘经过一番努力,到底把帮着谢二娘把那反绑着她的绳子给解开了,解开之后顺娘立即给她按揉手腕和脚腕,并问她觉得怎么样
谢二娘抿唇笑着说顺娘给自己一揉,就不痛了
顺娘就又去帮着可成把绑着他的绳子解了,抱在怀里,对他说没事了,现在自己要和谢二娘商量怎么逃出去,她让可成别说话,也别哭,别出声儿
可成一贯是个听顺娘话的小孩,顺娘说了,他就只是依偎在顺娘怀中,抓着她衣襟,一点儿声音不出
谢二娘问顺娘,要不要去把地窖里面其他小孩的绳子解了,把塞住嘴的布团儿都给拔了
顺娘说不行,这些小孩毕竟不像可成听话,若是自己跟谢二娘去帮他们解了绳子和拔了布团儿,就怕他们哭闹或者乱跑,弄出声音来让上头的徐家三兄弟听到,起了警惕之心,过来对大家不利
两人接下来就商量怎么逃出去
顺娘道:“若是这徐家三兄弟等到明早再动手把咱们弄上去,那么咱们就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等到郭里正还有谢叔的人搜寻到这柴房时,发出些声响,大声呼叫,引他们过来救我们就行了
” 谢二娘:“我爹见我们这么晚没回去,是一定会带人来找咱们的,但就怕搜寻的人不细心,找不到这里来
” 顺娘:“若是那样,那徐家三兄弟终是要过来带走咱们和孩子的,这地窖有一人多高,他们要下来,必定要搭着梯子下来,且一回下来一个,咱们就在底下等着,等下来的人下来走过来,咱们就拿绳子勒住下来的人的脖颈,制住他,接着再等下一个……若我猜得不错,那徐家三兄弟必是分工行事的,一个人套车,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来带人
要是只有一个人来带人的话,咱们可就能够逃出生天了
” 谢二娘明白了顺娘的意思之后,心里就有了底,然而他还是担心徐家兄弟过来带人,下到地窖的人万一她跟顺娘制不住,再嚷嚷起来,她跟顺娘和孩子们恐怕就会面临危险了
顺娘让谢二娘放心,她说自己可是见天砍柴的人,手上的劲儿不比那徐家兄弟小,到时候就让自己手拿绳索勒住下来之人的脖子,拖到角落处,保证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下来的人勒晕,当然若是下手重了,可能把人给勒死
但这种时候,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谢二娘便说那就按照顺娘的意思办,她又去地窖里到处乱摸,摸到了一块拳头大的碎石头握在手里,打算一会儿下来人了,自己帮忙再用手里的石头给来人头上几下子,帮着顺娘制服下来的人
顺娘原本以为自己跟谢二娘会先迎来谢乙和郭里正来解救她们,没想到她跟谢二娘刚才商议好了接下来怎么办,谢二娘也去摸了一块石头握在手里,坐回她身边时,上头就传来了脚步声,听那声音仿佛是两个人过来了
不好,难不成他们要连夜行动,将地窖里的孩子转卖出手,以及要把自己跟谢二娘弄出去也像那些孩子一样给卖掉,又或者说杀人灭口? 顺娘想到此不由紧张起来,暗想这徐家兄弟果然狡诈
自从被徐家兄弟捉住扔到这黑漆漆的地窖里面,顺娘也没有准确的时间概念,只是模糊觉得大概应该过了有三四个小时了,而她明确地知道自己跟谢二娘被扔下来时应该在晚上八点多,如果三四个小时过去了的话,这会儿就应该在半夜十二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