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来自末世 番外篇完本——by夹生的小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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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菱慢吞吞地取了件衣裳回来,便听见王夫人惊魂甫定地尖叫道:“快些!”
江菱定了定神,忽略了刚刚那声尖叫,从衣橱里翻出王夫人的里衣和外衣,服侍王夫人一件件地穿好。王夫人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被周围嘘寒问暖的丫鬟们围着,便几乎要哽咽出声来。
王夫人颤抖着说道:“我从来不曾梦见过这样的景象,昏惨惨的天空,太阳隐去了踪迹,大地之上满是纵横交错的裂痕。吃人的恶鬼行走在街道上,将人抓过来,撕碎了胳膊腿儿就往口里送,血淋林的碜人,简直是活生生的一副人间地狱。”
丫鬟们一个个地拍着胸口,直呼凄惨。
江菱默默地服侍她穿衣,心里暗想,还有更凄惨的呢。
王夫人裹了裹衣服,又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表情愈发地恐惧了:“我待要惊醒过来,忽然又听见了一声轰鸣,紧接着便是一朵蘑菇状的闪电响彻天空,铺天盖地的都是尘土,火球拖着尾焰从天上下来,所到之处一片大火……”
江菱暗暗地点头,心想王夫人所梦到的,大约便是她前世经历过的场景了。
蘑菇云是因为核爆,而那些拖着尾焰的火球,多半便是导弹或者运载火箭。
按照她前世所看过的那些书,人类不会无缘无故地做梦,除非是见到或者听到过相似的场景,然后再梦境里发生的扭曲。但是,王夫人是红楼世界里的土著,不管她见过什么场景,又因为什么场景产生了扭曲,都不会梦见末世丧尸和核爆蘑菇云。
唯一的可能性是,刚刚江菱在回忆的时候,将画面传到了王夫人的梦境里。
江菱默默回想起刚才的场景,自己从末世归来,拔开瓶塞,挑了一点液体涂抹到手背上,然后无意中回忆到了末世的情形,再接着便是王夫人尖叫着醒来,梦到了她从未见过的末世焦土。
这一连串的事件联系起来,很容易便能推想得到,是她操纵了王夫人的梦境。
江菱低头望了望痕迹淡去的手背,忍不住在想,这种能力到底是激素带来的,还是激素激发了她自己的异能?如果是前者,那么她就要好好保存那瓶激素,不要浪费了;如果是后者,那么她就要好好地规划一下,该如何锻炼这种新的能力。
再者,她回忆起末世场景的时候,周围不但有王夫人,还有三四个住在外间的丫鬟,但为何只有王夫人一个梦到了末世,其他丫鬟却仿佛没有做噩梦?如果是因为丫鬟们被惊醒了,但是却不敢说出自己的噩梦,那倒还罢了;如果只有王夫人一个做了噩梦,那又是为何?
在那个时候,距离自己最近的绝不是王夫人,而是睡在外面的金钏。
最后一个问题,她要如何才能操纵别人的梦境,难道要回忆一些凶残的场景么?
这三个问题在江菱脑海里萦绕不休,直到天光微明时才隐隐淡去了一些。江菱揉揉眼睛,跟接下来的丫鬟交了班,便回到屋里去补眠。在回去之前,她偷偷问了金钏,金钏的回答是——
没有。
昨天晚上,只有王夫人一个人,梦到了可怕的末世。
江菱脑海里的疑问越来越大,几乎要把自己的脑袋撑爆了。她昏昏沉沉地回屋睡了半日,直到午后被嬷嬷们叫起来,用冷水净了净面,才稍稍让脑子清醒了一些。
如果这些问题都找不到答案,那便只能一个个地去试了。
现在的时辰还早,嬷嬷们都在外面给她预备礼仪课,她便趁着闲暇,将那瓶淡青色的液体翻了出来,到王夫人院里去试一试。王夫人因为昨晚被噩梦惊醒的缘故,今天一直昏昏沉沉的,有些不大爽利,因此用过午饭之后,便回屋小憩去了,恰恰是一个验证的合适时机。
江菱闭上眼睛,心里反复回想着一个画面:散发着腥臭气息的腐烂生物们,从小区里、校园里、超市里、地铁里、火车里,密密麻麻地用了出来,身上的腐肉一块快地掉在地上,张着一张黑洞洞的没牙的嘴,咧开笑了一下——
屋里骤然响起一声惊叫,王夫人慌乱地惊叫道:“来人,快来人!”
江菱睁开眼睛,轻轻地叹息一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她没有打开瓶塞,也没有将淡青色的液体涂抹在自己手背上,因此可以断定,这是自己身上的能力被激发了出来。至于这种能力的最终效果如何,还要留待进一步的验证。
正待回屋去歇息片刻,忽然前面匆匆走过来一个人,依稀是跟在她身边的嬷嬷之一。
江菱不动声色地收好瓷瓶,迎上前去,唤了一声嬷嬷。
嬷嬷一把挽住她的手,道:“刚才老太太派人过来寻你,却不见你的人。倒教我们几个好一通找寻。江南府里来人了,老爷年底就要来京,你仔细预备着罢。”言罢匆匆带着她离去。
江菱一面应下,一面在心里琢磨着,那位道台大人年底就要来京?
等到了贾母的屋里,江菱才知道,不但是那位道台大人年底要来京,而且还要亲自替她铺平进宫的路。选秀的日子虽然是明年,但因为是三年一次的大选,因此在选秀之前,进宫的大部分名录便已经定下来了。换言者,所谓的选秀完全不是在选秀女,而是在选家世。
那位道台大人的使者谆谆叮嘱道:“姑娘进宫的路一铺平,老爷便算是宽了大半的心。虽然姑娘不是我们老爷的嫡亲女儿,但在我们老爷心里,姑娘便是自己收养的千金,嫁妆单子和宫里照应的老人儿,一并比照嫡亲姑娘的份例,断不会有半点减损。”
江菱听闻此言,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那位道台大人的使者又道:“听闻姑娘娴静典雅,与我们大小姐可以说是别无二致,真真儿是上天庇佑。连我们老太太都说,定然是我们姑娘不忍老爷难过,所以才派了姑娘到跟前。姑娘且放宽心罢,不管是吃的用的、还是跟前使唤的人儿,定会一个不差,断不会教姑娘受了委屈。”
江菱攥紧了手里的小瓷瓶,低垂着头不说话。
那位道台大人的使者以为是她害羞,便笑了笑,重又和贾母商议了一些事情,多半是跟江菱进宫待选有关的。贾母这些日子因为持家,颇显出了些疲态,因此那位使者说什么,她都一一应下了。
等那位使者走后,贾母才盯着江菱,凉凉地说了一句:“元春快要回来了。”
按照从前的安排,贾元春在封妃之后,可以在次年的元宵节回府探亲。隔壁那座大大的园子,也是为了贾元春省亲修建的。阖府上下还为了那座院子,节衣缩食了一段时间。贾母忽然提到元妃省亲,多半是在敲打江菱,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折腾出事儿来。
江菱勾了勾嘴角,装聋作哑。
但不管如何,元妃回府省亲的日子,还是一天天地临近了。江菱忙着试验植物激素的新功效,便对这些事情不大上心。等她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冬天。
荣国府和宁国府终于一扫从前的惨败之气,重新又变得喜气洋洋起来。但因为掌管家事的大权被贾母牢牢握在手里,因此不管是王夫人还是王熙凤,又或是薛宝钗,近日都没有什么动静。林黛玉倒是走出了先前那种苦闷的情绪,一日日变得爱笑起来。
江菱再一次变得忙碌起来,不过这回,却是为了迎接贾元春。
贾元春是在第二年元宵节回到荣国府的。
贾元春回府的那一日,阖府上下只能用喜气洋洋四字来形容。不管是荣国府还是宁国府,俱是珠环翠绕,满眼的富贵奢靡之相。江菱依然跟在王夫人身后,安安静静地同那三位贾姑娘一起,迎接这位回府省亲的贵妃,不过这一回,她身后又多了四个嬷嬷,是那位道台大人刚刚送给她的陪嫁。
此时江菱就像乘坐在一匹马车上,既无奈,又有些兴味地看着它冲向远方。
——直到现在,她仍旧带着一些旁观者的心态。
贾元春带着抱琴,还有几个随同一起回来的女官,下了轿子,又游览了隔壁的那座大园子,便依次唤了后辈们上前,柔声安抚了两句。等一切应酬完毕之后,王夫人才遣了小丫鬟上前,说是有些母女间的私密话,想要和贵妃说说。
贾母与贾元春之间隔了一层祖孙,但王夫人要同她说私密话,那便显得情有可原了。
贾元春同身边的女官商议片刻,便撤下珠帘,允了王夫人到跟前,而且还屏退了身边的丫鬟和女官。要知道,这个举动是极不合规矩的,但因为王夫人是她的生母,便例外了一回。
第二十六章
江菱跟着王夫人进了内室,便听见王夫人道:“你在这里候着。”
江菱应了声是,安静地立在一旁,扮演一位合格的大家闺秀。
整间屋子空荡荡、静悄悄的,女官们都在外面留守,唯有屋子正中坐着一位宫装女子,面容秀美,表情微有些哀愁,想必就是刚刚回府省亲的贾元春了。王夫人走到贾元春面前,稍稍屈膝,道了一声万安。
在这座荣国府里,贾元春代表的是皇家,因此不管是王夫人还是贾政,都要朝她行礼。
贾元春微微颔首,示意王夫人落座,表情也松快了一些。王夫人起身,却没有落座,而是走到两步开外的地方,将女官们刚刚挽起的珠帘落了下来。霎时间一片珠玉相撞的叮当声,如同细碎的雨点打落在石阶上,将贾元春的声音遮盖住了:“但不知母亲来此,所为何事?”
那些细微的珠玉相撞之声,完全瞒不过江菱的耳朵。
自从江菱被那些植物激素改造过之后,非但身体一日日变得健康润泽,还越来越耳聪目明,即便隔着一段相当长的距离,也能从那一片清脆的珠玉撞击声里,分辨出贾元春与王夫人交谈的声音。
不能不说,这是王夫人的一大失策。
江菱安安静静地垂眉敛目,站在内室的前面,身边不远的地方,就是贾元春带回来的几个女官,还有从小便服侍贾元春的丫鬟抱琴。更远一些,便是大观园上的潺潺流水,绵延十里的灯盏明烛,在夜空里熠熠生辉,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江菱目光在华灯流水上流连,耳朵里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内室的声音:
“今年三月便要大选了,你且留些心……”
“娘替你准备了几个……”
“平日也要在万岁爷跟前多费些心思,你祖母这些日子茶饭不思……你说什么?!”
里面的声音骤然一滞,刹那间便仿佛珠玉瓦砾一同迸溅开来,清脆的珠玉交撞声和低低的呜咽声混在一处,仿佛带了浓浓的鼻音:“母亲不知道,自打我进宫的那一日,直到今天,从来未曾得蒙召幸。虽然表面上荣宠无限,独居一宫主位,但暗地里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母亲不是曾经疑惑过,为何我进宫十余年,却至今膝下无子?那便是因为……因为……”
内室里含含糊糊地哽咽了两句,声音苦闷已极。
王夫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这是为何?”
要是贾元春不曾得蒙召幸,那真是万岁爷把荣国府架在火上烤了。
里面的人呜咽了片刻,又喃喃道:“我哪里知道,或许是因为万岁爷不喜荣国府,不愿意诞下带有贾家血脉的子嗣罢。惠嫔,荣嫔,德嫔,宜嫔几个,俱因为诞下子嗣却不得晋升的缘故,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取我而代之。我从常在一步步晋升为贵妃,可谓步步艰险,如履薄冰。我亦猜不到万岁爷的心思,但,但那样的举动,简直就是将我竖起来,当成靶子在打,全然不顾我安危,将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言罢,又是一阵低低的呜咽之声。
王夫人惊得跌坐在了地上,喃喃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良久之后,里面的声音才平静了一些,却依旧带着苦闷:“荣国府早已经不同往日,圣眷日衰,连带着我在宫里也感受到了,虽然每隔三年便晋一次份位,牌子也留在万岁爷跟前未撤,但却是形同虚设,有不如无。这座空中楼阁垒得越高,我心里便越是惧怕,生怕哪一日哗啦啦地倒下来,那便一世都翻? 直到珠玉相撞的声音慢慢地平息下来,两道垂落的珠帘整整齐齐的,不再像刚刚那样杂乱无章,室内才响起了王夫人干巴巴的声音:“我替你预备下的那些,俱是容貌过人,性情沉稳信得过的。你在宫里过得艰难,那,那几个,我留是不留?”
一位女官看了看更漏,走到内室前,笃笃笃地叩响了房门:“娘娘,时辰到了。”
内室本是敞开着的,女官刻意叩门,本是为了提醒。室内的声音一下子静止了,片刻之后,才听见贾元春平平板板的声音传出来:“照着惯例去做。”完全听不出刚刚才哭过一场。
又过了片刻,王夫人匆匆从内室走出,见到江菱,便让她到画舫上候着。
江菱没问缘由,事实上她也不需要问缘由,问周围的丫鬟们借了一盏宫灯,慢慢走到了假山边的画舫上。今晚迎接贵妃省亲,大观园里早已经备下了无数的画舫,刚刚贵妃游览过后,便有大半的画舫停在了假山旁边,预备等明日一并拖走。
她抬头看了看,子夜时分,漫天繁星。
更多的宫灯一盏接着一盏被点亮,刚刚还有有些黑暗的地方,变得一片澄明。贾元春被女官们扶了出来,站在刚刚的那间屋子前面,朝远方望去,眼神一片迷惘。女官们附耳说了两句话,她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又恢复了往日雍容的样子。
又过了片刻,王夫人匆匆赶来,将一件东西交到贾元春的手里。
贾元春愣了一下,微垂着头,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是在说多谢母亲。
王夫人隐然松了口气,又叮嘱了贾元春两句,便独自一人匆匆离开了。贾元春孤零零地站在屋前,等女官们替她戴好了朝冠,系上披风,又裹了裹大氅,朝身边人缓缓点了一下头。
子夜,华灯初上。
江菱提着一盏宫灯,站在画舫上,翘首以盼。
——才怪。
她撇撇嘴,回忆起王夫人临走前的一番话:
“今晚元宵佳节,贵妃起銮驾回宫,你要是个明理儿的,便乖乖站在那里候着,莫要坏了阖府上下的大事。要是中途出了岔子,休要怪我不讲情面。可记清楚了么?”
江菱以为自从她来到贾府,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可记清楚了么”,但她总不会在这时候跟王夫人计较,便独自一人来到了画舫上。在她身边站着的,还有从江南过来的四个嬷嬷、原本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奶娘和两个嬷嬷,一共九个人,仿佛被贾府彻底隔离在了外面。
不过,江菱倒是不甚在意。
因为在两个月前,她刚刚欠了那位道台大人一个人情。
那位道台大人月前进京之后,便将她的过去一概抹得干干净净,连带着王夫人手里的卖身契,还有贾府在官衙里造的籍册一并销毁了。现在江菱就只剩下了一个身份:那位被自己顶替的道台小姐。就算王夫人有心要拿捏她,也完全办不到了。
江菱心里,其实是有些感激那位大人的。
因此她便安安静静地站在画舫上,看着远方的那些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又过了片刻,贾母、贾赦、贾政、贾琏、贾宝玉、贾兰、王夫人、邢夫人、贾环、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林黛玉、薛宝钗、薛姨妈,各自带着丫鬟小厮,还有宁国府里的一众人等,都齐聚到这里送行。贾元春举袖哀哀哭了两回,又叮嘱了贾政一些话,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满打满算,贾元春只在大观园里停留了三个多时辰。
这场赫赫扬扬的省亲盛事暂且落下帷幕,贾府里的大戏才刚刚开始。
贾元春的半幅銮驾离开不久,大观园里的灯火便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了。等到熄灭了将近一半,才缓缓地停了下来。宁国府里的尤氏等人同贾母告辞,带着一半的小厮丫鬟回到东府;余下的贾宝玉、贾兰、贾环等小辈,亦被奶娘们带着回屋歇息。等到姑娘们也尽皆离场,王夫人才上前扶住贾母,团团环顾四周,见都是自己人,便低声说了两句话。
刹那间,众人皆惊。
贾赦素来是个不管事的,没两下便带着邢夫人走了。贾政的脸色又青又白,想要找幕僚商议,却被王夫人一把拉住了,连连摇头:这种宫里的辛密,府里大姑娘的私事儿,要是被外人知道了,那还了得?贾琏倒是说了两句话,便被王熙凤拧着耳朵带走了,只留下贾母一个人黑着脸,站在寒风和瑞雪里久久伫立,一身的诰命服色显得甚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