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住的喘气,中行悦说话已经很吃力:"希望我什么太度..啊...?卑弓曲膝?想都不要想!"
沉默，依稚斜却没有如往常般因他的话而倔强出支字片语，中行悦闭着眼睛，只感觉一只手轻轻游移在自己脸上，有点凉，有点安静。
半晌，中行悦终于觉得有些按捺不住，睁开眼："你..干什么......"
"我知道。"抬手把被咳嗽呛住的中行悦抱起，依稚斜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带着那丝许久未曾见到过的笑容："你从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爱你,宠你...你说我是不是活的很失败.."
"不...."中行悦眼神闪了闪,嘴角勾起一丝笑:"你是个好单于...我们谁都没错..如果非要说错...只能说,你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最不该遇到的人...."
"可我不后悔..."
"........"
"我想刘彻要决战了吧...我们已经退到漠北...退无可退..你打算怎么办?"中行悦轻轻吸了口气.
依稚斜摇摇头,眼神茫然:"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此战关乎匈奴未来的存亡，就不要讲什么习惯了。使一狼，走千羊，匈奴人要......要不择手段的迟滞汉军的挺进......也要有自杀的勇气......可派小股军骑深入沙漠，在所有的水源处......实行巫法，浸埋病死牛羊......以传播瘟疫疾病。让我匈奴的每一片草地、山丘都成为他们的坟墓。这是弱者最后的，也是最有效的武器......要么生，要么......死......"猛的一串行咳嗽,中行悦的气息又弱了几分.
"你...."叹气:"真狠..."猛的一抱住中行悦,依稚斜把头埋到他颈间,一阵湿意,那个不可一世的单于哭了.
窒息,然后突然的放松,中行悦的声音很轻:"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去看看月亮..行吗..?"
不再说话,一把将那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抱起,依稚斜转身出了大帐.
外面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听了..月亮挂在天边,很大,很美.
找了一处平缓的草地坐下,依稚斜将中行悦紧紧拥在怀中.
"其实..我真的很想家,想汉朝....想那的一草一木...."
"知道.."依稚斜努力不去看怀里那生命渐渐消失的人:"你从未想过我....'
"想过..."微微一滞，中行悦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和真诚:""我的...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我.真的想过......"
"那你...."
绝美的笑缓缓绽开"可是....你..为什么是大单于....我其实...如果来生你不是....
我一定陪着你.....真的...陪着你....."
声音渐渐消逝在风中....无影无踪.
第 59 章
旌旗飘拂，旷野上排着汉军威严的骑兵战阵。将旗下，霍去病立马观察着对面。远处，列阵而来的浑邪王带领的匈奴两军，黑压压，叩击着地平线。
"怎么没见到休屠王旗？"霍去病驻足远望.
赵破奴摇头："确实没有！"
突然远处出现了列阵前行的匈奴军队。旌旗下策马慢慢向前的浑邪王向使者谨慎的询问："怎么霍去病列战阵迎候？"
"也许汉军没想到大王既要投降又要防范休屠王所部而列阵前行的。"
两军慢慢的接近了。高度警觉的汉军官兵警觉的观察着对方。同样惴惴不安的匈奴将军也拿着刀小心翼翼的靠近。
两支大军在接近，只有蹄声，装具的撞击声，彼此沉默着。匈奴的战阵越来越慢，以至停了下来。
霍去病深深的看着对面的匈奴军队,语气里有了一丝的不确定:"感觉不对呀！"
休屠王的裨将们在马上彼此用眼光串联，也有交头接耳的。
霍去病目光如剑。突然觉得有种窒息而压抑的感觉.勒住马的浑邪王也紧张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突然，休屠王的一名裨将振臂高呼：
"弟兄们，我们不能这儿不明不白地往火坑里跳！"跟我走！休屠王的部队不降！
匈奴人的军阵立时分裂，休屠王的军队纷纷调头，浑邪王的部下试图阻拦，却无法控制，阵中一片大乱.
浑邪王眼睁睁的看着手下部队的混乱却束手无策。汉军呼地变幻出战斗队形，重装骑兵跃入前列。
眼看着双方的战斗一触即发,霍去病向后大喊："等等！"
霍去病的骑乘独自从战阵冲出，直接奔向匈奴战阵，他一直冲到浑邪王面前，大喊：
"浑邪王，你是真心归汉吗？"
"真心！可我控制不了休屠王的部下！" 浑邪王焦急的解释.
霍去病淡淡的笑了,声音坚定"立刻命令你的部属放下武器，原地不动，其余的，就交给我吧！"
"遵命！"
霍去病唰地抽刀,原本漆黑的眸子忽而在不知不觉中沉淀为深邃的海，静静笼罩对面准备顽抗的匈奴人："负隅顽抗者死！放下武器者赏！"
汉军军骑随他军刀所示的方向扑向了逃遁的休屠王所部。浑邪王的军队都下马，解下铠甲，放下军刀，卷起军旗，列成徒手队列。远处汉军军骑追奔逐北，一路掩杀着那些逃亡的休屠王所部。 很快，那些人也纷纷下马，解下铠甲，放下军刀，在一片寒光闪闪的军刀下跪了下来。
漠漠的荒野，昔日匈奴人赫赫的战阵，变成了缴械的操场，遍地铠甲的兵士，堆集着的兵器，没有马鞍的战马在四处奔窜，一只只匈奴人的旌旗卷起放倒。
一只又大又圆的夕阳正在徐徐下落。
残阳如血。
"卫青,朕想和你商量个事."刘彻手里拿着棋子,端坐在午后未央宫温暖的阳光里.
卫青坐在刘彻对面,专心的思考棋路,听到这话的时候,卫青并没有抬头,只是说:"陛下请讲."
"去病大了,这次他受降回来,朕给他在城里寻了套房子,让他搬出去吧."刘彻淡淡的笑了,卫青刚抬头就看到了刘彻的笑.记忆中,这些年刘彻很少笑,但，偏偏那惊鸿一现的笑，却如隆冬街头恬淡悠闲的午后阳光，不经意间温暖透整个人内心的每寸角落。
卫青手一抖,将手中的白子落到棋盘上:"一切听凭陛下做主."虽然消失的很快,但刘彻还是看到了卫青眼里浓浓舍不得.
轻轻的将眼前的葡萄推的离卫青更近一些,刘彻若有所指的开口:"马驹大了,母马就会让他离开自己,这样他才能长的更好,更强壮,跑的更远..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臣明白."
叹口气..还是臣明白...刘彻对卫青的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从最开始的不能接受,不能容忍,到现在已经是麻木和听之任之了....他怎么那么傻...只知道他收了他的虎符..可怎么不想想这是为了护他周全...仲卿只以为他对他没了信任..可怎么不想想他还是让他统领全部汉军.....喜欢他...喜欢到心里除了江山只装的下他..可他笨...笨的不明白帝王的无奈...他顾及那些闲言碎语..顾及到把他们的距离推的更远...无法逾越的距离，即使，它只有一根发丝般纤细......
所谓命运,就是不管你怎么挣扎,最后也逃不过天命,逃不过天为你定好的轨迹....
"仲卿,你寂寞吗?"刘彻悲哀而温柔的眼神，一瞬间似乎闪了闪，却只是在嘴角淡淡勾出抹笑.卫青一愣,不明白刘彻是什么意思,只得不说话.
慢慢的站起身,背对着卫青,刘彻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没落:"朕很寂寞.因为唯一可以让朕可以不寂寞的人,朕怎么努力也抓不住...抓不住..."
卫青疑惑的看着刘彻的背影,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可是这话应该不是说他吧,他怎么可能还如此在乎他....笑，索性闭上双眼。
错误的开始，或者就这样莫落地结束吧，刘彻..等到我为你扫平漠北的那一天..我们就结束吧...刘彻..如果可以从来一次...，我希望我可以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刘彻......
沉重的脚步声，昭示刘彻已经不紧不慢来到卫青面前，不知为什么..以为早就可以在他面前毫无表情的卫青在看到那双缠绕了自己十几年的双眸,泪水逐渐在眼眶中蔓延，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卫青..你是朕见过最笨的人."岁月在刘彻那俊朗的脸上无情的留下了些许痕迹..但当那张容颜慢慢靠近时..卫青开始轻轻的颤抖.
"笨的...让朕可悲.."就在两人的脸快要靠在一起是,刘彻忽然起身,又坐回了原位.
"卫青,匈奴单于采纳了赵信的建议，远走沙漠以北，他们以为朝廷的军队没有远途奔袭横越沙漠的作战能力。你以为呢？"有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口吻.
恢复的好快,仿佛刚才发生过,幻觉...一定是...那双眼睛里的情愫自己怎么还可能再看到.
"臣以为可以将计就计地制定出歼灭漠北匈奴主力的战役计划，但前提是必须改革我军目前的后勤辎重的运送能力和方式。改革的主要困难正在于经费和钱两......"
第 60 章
大将军府今日一改往日的平静,变的嘈杂起来.仆人们进进出出,忙的不异乐乎.
"听说了吗,骠骑将军因为这次受降有功,这次陛下赐了套宅子呢."
"可不是吗,听说修膳的相当豪华,大将军府是怎么也比上的,只怕就比未央宫差一层呢."
"现在皇上真是宠骠骑将军,大将军是比不上喽..好多大将军原先的部下都去投靠骠骑将军..."
"就是..你说这甥舅倆会不会反目成仇....."
"说不定...."
无视街上百姓指指点点和闲言碎语,霍去病心情沉重的踏进了舅舅家,这个他从小住到大的地方.
卫青还是坐在葡萄藤下,给葡萄松土,浇水..只是看的出,卫青眉宇间忧愁的神色怎么也散不开.
"舅舅..."霍去病在卫青身后轻唤,卫青身子一震,慢慢的放下手里的铲子,转过身来.
卫青仔细端详着眼前混球的眉眼..像是要把它门一笔一画的刻在心里..认真的目光让霍去病的双眼立刻朦胧起来,:"舅舅......我是来向舅舅拜别的."
重重的跪在卫青面前,霍去病不敢抬头,他怕他看到舅舅眼中那种舍不得,会更不想走.
一把扶住混球的肩膀,卫青的声音努力克制住那不住的颤抖:"去病...你长大了..是该有自己的家了..舅舅今天高兴..你不要这样....起来..起来..."
从第一次将这混求接回家,不知不觉的已经过了十几年..十几年..卫青早已经将那个在他怀中撒娇的混球当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甚至把霍去并看得比他亲生的三个儿子都重要..可是一直希望混球能有出息..能有个家..现在那混球都做到了..混球自己有家了..可为什么自己心里会这么的难受...
他从小教他骑射.教他识字,哄他睡觉..他长大了..刘彻说的对..是该到放他自己飞的时候了...
卫青别过头,可泪水还是顺着卫青的脸颊滴落到了霍去病的前襟上,晕开了一片痕迹.
"去病..那天是舅舅不对..舅舅..."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泪咽回:"舅舅不该让你跪那么长时间...
"舅舅.."霍去病使劲摇头:"是去病不该气您....可....."想说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舅舅..其实我多么想..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走...
卫青看着那混球跪在那里不抬头也不起来,心里更加难受了,想把他拽起来,可霍去病纹丝不动.
"舅舅..去病在这里给你磕头了..."霍去病重重的磕下去,土地一声闷响.
再也忍不住,卫青使出全部力气将霍去病一把拉起:"你这是干什么..不过是搬出去而已..又不是干什么..不想舅舅难受..就不要这样..."
"舅舅,"霍去病终于抬头,伸手一把抹去泪水,:"舅舅,以后你要保重身体..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嗯,舅舅等着...."卫青扯出一抹笑,那笑容却勉强的让人不忍看....
骠骑将军府,其修膳的华丽程度有好多地方其实都已经逾距,但这是皇帝亲自下旨造的,自是无可后非,但霍去病看着金壁辉煌的府邸却凉凉的,心里像打开了一个缺口,怎么也填不上.
进了正厅,才看到多日不见的人已经站在了那里,不知道等了自己多久..
"丑儿.."这两个字艰难的从霍去并口中吐出,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只是一次而已.却已经珠胎暗结...当赵破奴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先是震惊..然后是迷忙..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不能将丑儿就那样扔在外面..所以就接回了骠骑将军府..
丑儿定定的看着霍去病,半晌突然笑了..很漂亮的笑容...然后扑到了霍去病怀里..霍去病尴尬的站在了那里...
"公子....谢谢...."丑儿将霍去病抱的死紧,头埋在霍去病胸前..声音闷闷的..她哭了...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霍去病慢慢的伸出手,试探的在丑耳那瘦弱的背上轻轻的拍了拍:"你..谢什么?"
"谢你没有丢掉我.."窝在霍去病的怀里，丑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喜欢上这样的温度，虽不是很暖，却让人感觉到舒服。:"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是大汉的战神..可我..."
心痛的感觉悄悄在心底蔓延.霍去病发现自己不忍心将丑儿推开:"你是个好姑娘..你就在这里住下吧..可是我没法给你名分..你知道的..我刚刚拒婚公主..如果娶了你...我不能娶你..我..."
抬头,霍去病头一次发现丑耳的眼睛是如此明亮:"公子..我不要名分..只要能看着你就好..."
"丑儿..."
卫青再一次被刘彻叫到未央宫下棋,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二次了..不知为什么,自从霍去并搬出大将军府的第二天,刘彻就每天后叫他到宫里下棋....听说山东大水,刘彻又要改革盐铁制度.应该很忙..可他每天都要用两个时辰的时间叫自己陪他下棋..说些有的没的..有时候又什么都不说..可是就是这样,让卫青因为霍去病搬出去而失落的心情却奇迹的安静了下来...
"卫青..你还不知道吧..?"刘彻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眼睛笑的弯弯.
不解的抬头,清澈的眼睛里全是问号.
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刘彻一尘不变的温文尔雅,却在唇边挂上了诡异的笑容:"那混球要当爹了."
"谁?"卫青下意识的反问,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又重问道:"陛下,您刚才说是谁?"
"霍去病啊...你说那混球真是的...就是他上回从那些流氓手里救下的姑娘..没想到那混球动作这么快.."
错谔的愣在那里,卫青忘了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刘彻.
刘彻一看卫青的反映笑意更浓了:'怎么,那混球没和你说?看来那混球也有磨不开的时候..."
"臣..臣..不知道..臣回去就看看..'
"唉..他们都长大了..霍去病也当爹了...卫长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刘彻淡淡注视着窗外的扬柳:"我们也老了...仲卿..我们又成了亲家呢."
"臣不敢."
"不敢...."刘彻的眼神越发的深不见底:"从第一次见你..记得吗..上林苑那天晚上..朕给了你兔子,抢了你的玉佩..已经二十几年了...仲卿..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剩下的一个二十年,你也打算就这么过吗..."
卫青一瞬间的失神..不明白刘彻什么意思..二十年....
微微的叹了口气.刘彻表情落没;"那就这么过吧..谁让你苯.....可朕.."话没说完..然后又恢复的沉默..两人继续在窗外的蒙蒙细雨中下棋....
第 61 章
"朕决定，在漠北与匈奴人决战。"
将领们的眼睛一齐看向舆地图。 而霍去病的眼睛则下意识的看向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