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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有我——by王小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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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人又闲扯了几句别的,一起出去吃了一顿饭。天明要了瓶43度的水井坊。三人含笑举杯的时候,沈伟业想到了当年的事,不禁有瞬间的黯然。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爱过的,恨过的,都会渐渐消失,终至不见。
秦思远的酒量出人意料的好。几乎是酒到杯干。天明要将瓶中剩下的"发财酒"全部倒给他时,沈伟业死命地把酒瓶抢了过来,迅速地把酒全部倒到了自己的杯子里。天明斜睨他一眼:这就心痛了?
这是一整天里唯一一句透着暧昧的语言。沈伟业顿时觉得面上发烧。"他过会儿要开车的!"
"大不了我开。实在不行还可以找代驾。"
"喝那么多有什么好?"
"说到底还是心痛。你看看思远有醉的迹象么?"
沈伟业转头去看,正对上思远投过来的视线。
伟业心脑一热,嘴里自动地冒出一句:"思远,上次的事,对不起。"他说"上次",却不是"那年"或者"以前",仿佛一切尚未走远。思远望着他温柔地笑。表情一如那天──他淡淡地望着自己,"你没有说过,我没有听过"。
天明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伟业你这话说得,人家思远就从来没计较过你......"
原来,从来没计较过么?也就是说,从来没放在心上过?伟业觉得自己应该释然了,可为什么却满嘴苦涩?
最后醉倒的人是伟业。他歪在奥迪A6L的后座上,无意识地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听起来象是在说思明,其实他指的是彼此之间的情谊。这份友谊,在伟业无意中遗失这么多年之后,终于又回来了。多么美好,就象歌中唱的,"友谊地久天长"。
就在伟业为失而复得的友谊感到生活美好时,却在酒吧里发现了一件非常不美好的事情──竟然有人在"有戏"向客人出售摇头丸。
在"有戏"开业以来的这许多年中,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他总是发现一次驱赶一次,并对内部员工三令五申:有戏绝对不允许与"毒品"沾边。
这次他也照常地将那个人赶出酒吧了事。没想到当他正打算转身离开时,那人气焰嚣张地叫道:"你算老几!我来这儿是跟你们老板打过招呼的!"
沈伟业眯着眼睛回过头来:"跟哪个老板打的招呼?我怎么不知道?"
"你自己去问问你们那个姓秦的老板!"

32
第二天沈伟业就把电话打到了秦思远的手机上。思远在外地,信号很不好,他叫伟业等自己过几天回来之后再说这事。
思远还没回来,天明先来找到了沈伟业。他开门见山地告诉伟业:这事我来给你一个解释。
伟业瞪着他:"思远让你来的?"
天明回瞪:"我自己来的。这事情本来就是我提出来的,自然该我来向你解释。"
"你提出来的?可那人说的是‘姓秦的老板'......"
"只是由思远出面而已。你知道我向来不愿意出面。"这倒是,天明现在在电信局工程部当个副主任,怎么也算是国家干部了,自然不可能成天标榜酒吧合伙人的身份。
伟业虽半信半疑,但觉得在这个时候追究到底是谁同意的也没必要,便直言不讳地说:我倒不明白了,你怎么突然就忘了一贯的原则?没什么好解释的。"有戏"里不允许出现毒品。
天明摆摆手制止了他,复又叹了口气:"伟业,你不管有戏的帐你不知道。现在不比以往,生意没有那么好做了。别人都在想办法招揽客人,只有咱们还在规规矩矩做生意......"
天明说这话时那种颇带懊丧的语气,好像规规矩矩做生意是件多么傻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伟业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他:"你以为允许毒品进场就能招来生意?"
"有戏开了这么多年,顾客群已经很稳定。我们得寻找新的增长点。"
"新的增长点?难道你......"此时的伟业不是疑惑,而是惊骇了。
天明知道他误会了,连忙摆手:"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不会拉着你往火坑里跳。但是你知道,很多客源其实都掌握在公关手里头。而他们很多利润是靠着卖药来的。如果我们这儿不准他们卖,他们就不肯带客人来。这就在客观上影响了咱们的生意。"
"有戏从来不稀罕做那种人的生意。"
"伟业你这话就不对了。人民币面前人人平等。一百元就是一百元,消费能力都是一样的。没有人在意你的钱从何而来......"
"我在意!我在意行不行?!"
"伟业你不用这么激动。毕竟咱们并没有主动去卖药。人也好,东西也好,都跟有戏无关。咱们也不提成,并没有从中直接获利。只是提供一个平台而已。这样的平台多得很,你不提供,别人也会提供。"
"伟业我知道你是最憎恨毒品的,我也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咱们这儿不卖,就能让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哪怕它能让我日进斗金我也不会多看一眼。问题现在不是这么回事。有戏这一道门槛能拦住些什么?你不知道现在无聊空虚又有钱的人有多少,他们成天就琢磨着要找刺激。你不能给他刺激他就觉得你服务不到位。咱们开的是酒吧,不是教堂,本来也就犯不着以行善积德为己任。"
伟业听得一颗心慢慢地沉下去。什么时候天明的口才变得这么好了?他定定神:"天明,任你说破大天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不管是你出面也好,思远出面也好,你们怎么答应下来还怎么拒绝回去吧。"说完他挥挥手,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
天明嘴唇动了动。伟业看着他,想看他还有什么没用完的说辞。不料天明说出来的却是:"伟业,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吧。"
伟业逼视着对方。自私?!说自己?他怒极反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呢,而且还是为了这么件事。呵呵,世界真奇妙......"
"伟业,你以为我同意这事是为了我自己么?实话告诉你,我也不过占‘有戏'20%的股份。即使因此一年增长10万元的纯利润,我也不过多得2万块钱。你觉得我真的就这么在乎这2万元么?"
伟业继续冷笑:"说得好啊。我也想着你住别墅的人应该不至于在乎这么点小钱才对。可我实在没找到别的理由。难道为造福全人类?"
天明叹气,看他的眼神中充满着一种叫无奈的情绪:"你怎么就没想过思远?他这次回来想开家服装公司──法国的服装设计师出设计,他在国内加工销售,做自己的品牌。这岂是一朝一夕的事?现在你我三人,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也算是衣食无忧,其实都不缺钱。可思远呢?租办公室,租地皮,建厂房,买设备,请工人,做营销,哪儿哪儿都要钱......"
伟业楞了。他一直以为思远才是三人之中生活得最舒适的那一个,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一个情形。可是,听起来那样大的一个盘子,增加这么点利润就有用了么?
天明皱着眉头耐心解释:"够不够我不知道,但总比没有强吧。更有利可图的事情当然也有,可咱们能去做么?就眼下这点事你不也不肯么?"
伟业想:怎么是我不肯呢?──总觉得天明这话有语病,偏偏又不知从何反驳起。
天明看着他这幅神情,摇头道:"我知道你这人心粗,从来懒得花心思去琢磨别人。现在你知道了吧,到底是谁最需要这笔钱?"
"你的意思是说真的是思远提出来要这样做?"伟业开始觉得脑子不够用。
"你怎么还没听明白呢?是我提出来的,但为的是思远!他这人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他从来都是只有把日子过得让人羡慕的份,哪里会向别人倒一滴苦水?可他不说,咱们就该想不到?那还叫什么朋友?当年他叫我请你去当经理,是因为你跟他了说你过得不如意么?"
伟业无言以对。天明观察他面上神情,放缓了语气:"你这个人哪,活得还真是单纯。要不你再想想吧。"
那一夜,伟业坐在"有戏"里,把天明说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整夜。原来以为是原则的问题,现在才知道其实是钱的问题。而且是关于别人的钱的问题。而这个"别人",也并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思远。是当初默默无闻帮助了自己的思远。如果是自己的钱,说不要也就不要了,别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即使有,不理会就罢了。可照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倒象是牺牲了思远的利益给自己扮清高,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这样的局面是伟业当初从未想到过的。可既然现在想到了,就不能再置之不理。可是,难道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立场?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见毒品在自己眼皮之下慢慢泛滥?想当初......伟业捂住了脸庞。
第二日,伟业给天明打电话。他听得出天明的声音很紧张。可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天明,我决定离开‘有戏'。"一阵沉默过后,天明开口:"伟业......"
"我不是赌气,真的不是。我已想得明白。思远那儿,就请你转告一声吧。"

33
伟业答应天明,在找到合适的新经理人选之前,他会暂时留下来。而在这几天当中,他并没看到兜售毒品的人出没。
他终于还是没有当面告知思远此事。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解释自己的执着还是该解释自己的退让?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现在的做法到底算是执着还是退让?也许只能说是"逃避"吧。又或者只不过是"掩耳盗铃",自己哄骗自己。可是,不哄骗,又能如何?
在作决断的艰难过程中,有一刻他很希望宋凌云在自己身边。他相信他能够鞭擗入里地帮自己把此事分析得头头是道。不是没想过给远在美国的宋凌云打一个求助电话,可终是在拨完那11位号码之前的最后一秒放弃了。因为突然感到些许惶恐:如果宋凌云叫自己留下来怎么办?照宋凌云那种相当现实主义的活法,十有八九是这样的结果。不不,他非走不可。这一点伟业从不怀疑。之所以犹豫,之所以失落,只不过因为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困扰着。可是,宋凌云能明白么?他真的能明白么?
也曾想到过刘川。他直觉地认为刘川一定会赞成自己的决定。可他又想到,还是不要让刘川承担这个"附议"的责任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这样的选择。
想到这里,沈伟业忍不住心生寂廖。原来这世上,竟真的是没有一个人可以陪自己哭的么?
数日之后,天明陪着姓段的新经理前来实地察看。伟业不禁忆起若干年前的那天下午,也是天明陪着自己第一次踏进了"有戏"的大门。原来都只不过是过客。
天明望着伟业,眼里带着挽留之意。伟业朝他缓慢而坚定地摇头。天明忍不住:"伟业,你真的就舍得离开‘有戏'么?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一寸净土?"
伟业想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我比你想像的更渴望说服自己。甚至我还问过自己,如果没有当年净天的事,我是不是仍然会对毒品如此憎恨?可是,时光无法倒退,生命之花也不能重开。有些人,有些事,我无法假装忘记。即使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的时候,它们仍在我的心中,鲜活无比。
伟业想:如果真的有"命运",会不会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注定:我与"有戏",终须一别。
据传段经理是从一家颇有名气的夜总会挖过来的,他在那边本是副理。伟业与他打了个照面,做了个简单的交接。尽管接触的时间很短,但他不得不承认段经理比自己更像生意人,应该能把"有戏"经营得更加风生水起。──虽然自己离开了"有戏",但总还是希望它好。就好像虽然思远不喜欢自己,但自己还是希望他快乐。
他离开的时候是上午,正是酒吧里面一天最冷清的时刻。桌椅安静整齐地摆放着,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那些日日在此觥筹交错的身影,此时回想起来竟然那样不真实。
不由地想起一个词语:曲终人散。
伟业将自己离开"有戏"的消息告诉了刘川。起初他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待看清伟业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时,便下意识地问了句"为什么?"伟业回答,有人要在那里推销摇头丸。我无力制止,只能离开。刘川说"我真的很佩服你......"。伟业苦笑,有什么可佩服的?我感觉自己象败军之将。
"不是每个人都有离开的勇气。"
"其实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更勇敢。没想到,事到临头时,我只剩下这么点勇气。"
"更勇敢?无所畏惧?还是以死相争?"
"我希望可以活得干脆利落。当事过境迁时,能够真正做到‘以往种种譬如昨日死,如今种种譬如今日生'──彻底忘记所有应该忘记的,永不记起。"
"如果有什么是应该忘却忘不了的,那一定是因为实在舍不得吧。真的都忘了,那生命还剩下什么是值得珍惜的呢?"
伟业被刘川那种落寞的语气惊住了。忽然记起不知在哪里听过的一句话:聪明的人那么多,快乐的能有几个?
快乐的不知有几个,难过的人却绝不止伟业一个。
天明拿到伟业还给他的手机时,不禁瞪大了眼睛:"伟业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说的是玩笑话,眼眶却已经有些发热。──这手机是当初天明拿给伟业的,方便联系业务。号码尾数是9988,上好的吉祥号码,由天明在移动公司工作的老婆帮忙弄来的。"这算订座热线,留给新经理吧。"
"那你把卡给我就行......"看到伟业面上表情,天明生生咽下了后半句,握紧了那只手机。手机上尚有残存的体温,却不知能温热到几时?
这么多年了,天明第一次知道伟业也可以是个非常决绝的人。此事刚发生时,思远便对他说:只怕咱们留不住伟业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他告诉思远,伟业这人我知道,虽然性子耿直了些,但绝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不可能这样轻易离开"有戏"。"有戏"对于他的意义,根本不止是一份工作那样简单。有戏是他一手创出来的,这些年他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上面......可思远叹息道,有情有义的人往往会做出最绝情绝义的事。只是看对谁。
竟然不幸而言中。
天明再次觉得思远这人不可思议。他走了那么久,又离得那么远,可为什么能比从未远离的自己更明白伟业的想法?简直就象诗里面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伟业喜欢男人,难道思远也是?不不,不可能,思远当年就是因为答应了娶某权势人物的聋女儿为妻才顺利获得了那笔买下有戏的资金并远渡重洋的。
印象中,思远似乎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被难倒过。当年剧团解散,大家都乱作一团,只有他不动声色就有了那样好的出路,简直就象算好了会有这么一天似的。在当时看来,他远走加拿大就是奔赴远大前程。可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他既不懂外语,又带着一个聋妻子,在那异国他乡的地方,不晓得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头。可自己从来没听他抱怨过哪怕一个字。每次他都让人觉得他的日子好得不能再好,可这世上哪有真正完美的生活?
从那天开始,天明对思远的感觉除了惯常的佩服之外,又多了一种叫做"敬畏"的东西。

34
沈伟业并没有对宋凌云说得这样详细。他只是简单地说因为经营理念发生了分歧,所以不想再待下去了。神情平静,言语简明。他对宋凌云说:"做得不开心,不如不要做,你说对吧?"不等宋凌云回答,他又说:"真的很想去算算命,看我这辈子到底要换多少次工作?是不是命中注定不得长久?"说这话时,他并未显出难过。相反的,面上还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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