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不得闲 番外篇完本——by容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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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端起茶杯来轻啜一口,这才幽幽地答道:“放心,我没事。”
话音甫落,生性粗犷耿直的檀凡登时拍案而起,双眼怒瞪着一脸平静甚至可说是几近漠然的白子画,说:“白子画,你都已经到了要突然传位给你徒儿的这种地步,你怎么还在这里不知疲倦地自欺欺人呢?”
白子画轻轻地放下茶杯,抬起眸来直视着檀凡,神色颇为淡定地说道:
“那依你之言,我应当如何?”
“大哭大闹一场吗?还是执剑复仇去?”
“你我同为修道之人,理应清楚这万物众生皆有生死,为神或为仙亦是难逃此宿命。”
“我不过就是大限将至,将要比你们先走一步罢了,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白子画,你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闻言,檀凡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烈,道:“难道我们就只是纯粹地来这里关心你也不行吗?”
“你们对我的关心,我一直都知道的。”白子画微蹙眉宇,摇了摇头,轻声地叹息道:“只是我这样的状况也不过是让你们徒添烦恼罢了,更何况我还有舒尘在我身边,有她利用十方神器之中的卜元鼎为我炼制的丹药,足以让我再撑多几个月的时间……”
一提及云舒尘,白子画向来清冷的俊美面庞不自觉地渐渐柔和下来,向来冷淡的语气更是透着几分温柔,一言一语无不有一缕缱绻之意兀自萦回于唇齿间。
“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我什么事也不想去烦恼、什么事也不想去理会,我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舒尘的身边,直到她坐稳了本派掌门之位,我就能了无牵挂地去寻一处清幽僻静之地坐化了。”
听着白子画的这番将死之言,夏紫薰实在是很难想象修为冠绝天下的白子画居然会这么突然就大限将至,她猛地伸出双手,一只手紧紧抓着白子画的手,另一只手为白子画号脉。
白子画自知若是今日不让这三位至交知晓他身中卜元鼎之毒一事,怕是他们不会就此轻易离去的,是以在他一见夏紫薰要为他号脉,他的手臂也只是本能地稍微绷紧了片刻,就旋即放松下来,任由夏紫薰为他号脉。
仿佛过了良久,夏紫薰颤抖着松开玉手,缓缓抬眸望向白子画,泪眼迷离而婆娑,神情哀婉凄楚,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问:
“子画,你究竟中了什么毒?”
“为何你体内这毒如此剧烈霸道?”
“这是以卜元鼎炼制出来的毒。”白子画微启薄唇,如是回答道。
三位上仙登时闻之色变,其中以夏紫薰最是几近肝胆俱裂。
久久不曾言语的无垢抬眼看向夏紫薰,问:“紫薰,你素来是我们五上仙之中最为精通调香炼药一道的,适才你又为子画号过了脉象,对于子画体内的卜元鼎之毒,你可有任何的解毒之法?”
“我……”
夏紫薰正欲开口回答,却让白子画给打断了。
“你们不必费心了……”白子画淡淡道:“此毒无药可解。”
“你尚未尝试过,又怎么会知道此毒无药可解?”檀凡皱了皱眉,如是反驳道。
卜元鼎是上古十方神器之中象征北方的神器,它可以炼化一切,但凡以它调制出来的香,还是炼制出来的仙丹□□,皆是这天下间极致的圣品。
虽然这个世间的众生万物犹如五行般均是相生相克的,要找到方法压制白子画体内的卜元鼎之毒或许会很简单,然而若是要找到方法彻底解除白子画体内的卜元鼎之毒却不是那么的容易,更何况这卜元鼎之毒如此的剧烈霸道,只怕当他们终于找到解毒方法之时,便是白子画的坐化之日了。
语毕,白子画哂然一笑,笑意素淡如秋霜,说:“这几日,舒尘一直忙于长留事务之余,也没少利用卜元鼎给我炼制了各种丹药,只是那些丹药除了只能压制毒性以及延缓毒性渗入我的骨血之外,并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解毒效用,哪怕丹药里头用了许多极其珍稀又号称能解毒治病的灵花仙草也不见奏效。”
“那卜元鼎何以会在云舒尘手上?”夏紫薰拭去泪水,隐忍着即将如巨浪般席卷而来的怒意,问:“可是她特意炼制此毒来加害于你的?”
白子画轻轻地皱了皱剑眉,仿佛是在不悦夏紫薰这般诬蔑云舒尘,却是为了顾及至交的颜面,耐着性子解释道:
“正如长留负责守护着流光琴,而玉浊峰则负责守护着卜元鼎。”
“前些日子,玉浊峰为七杀派所攻破,其掌门温丰予以及几名弟子亦为七杀派所掳,卜元鼎落入七杀派手中亦在意料之中。”
“至于那卜元鼎后来为何会在舒尘的手上,那是她在前来雪山营救我与千骨之际,从单春秋的墟鼎里……咳咳咳,强行抢夺而来的。”
至今回想起那一幕画面,白子画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三位上仙:“……”
这是一言不合就强行抢夺吗?
此女也太彪悍了……
一听见白子画提起花千骨,尽管夏紫薰还在愣怔于云舒尘的彪悍行为,却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了,而后但见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微微眯了眯略显红肿的双眸,说:“为何云舒尘会前去雪山营救你和花千骨,而不是仅仅营救你?——可是那花千骨也随你去雪山救人了,是也不是?”
白子画不置可否,只是他这样的反应之于夏紫薰而言就是默认了。
夏紫薰闭了闭双眼,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声泪俱下地怒道:
“子画,你明知道花千骨就是你的婆娑劫,为何你前去雪山救人之际还要带上这么一个累赘?”
“你带上这么一个累赘也就算了,可偏偏这个累赘却是你的婆娑劫,你何以会自负至此?”
“什么?”面露震惊的檀凡与无垢异口同声道。“那花千骨竟是你的婆娑劫?”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白子画不由得幽幽长叹,他与花千骨之间的师徒情分究竟是缘还是孽,他也已经搞不清楚了。“更何况,她自己也知错了,还特意向我自请闭门思过,再怪罪于她也于事无补。”
花千骨自请闭关思过一事发生在昨日,她亲自来到塔室外,跪着向塔室内的白子画自请闭关思过,白子画未免她自责于让他身中卜元鼎之毒,便应了她所请。
尽管白子画觉得当时的花千骨表现得有些异样,却终是因为隔着一扇门而无法探究一二,只觉得这可能自己想太多了,然后就这么抛诸脑后去了。
檀凡状似不经意地瞥了满目悲愤的夏紫薰,非但面色变得愈发的冷峻,话语里更是意有所指。
“呵,你倒是对你的徒弟心慈!”
白子画自是听出了檀凡的弦外之音,却只能置若罔闻,佯作自己全然听不懂檀凡那话里的深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双眸,眉间难掩倦色。
“我乏了。”
夏紫薰还欲说些什么,却见无垢对着她摇了摇头,似是在示意她让白子画好生歇息,莫要再去打扰他,夏紫薰又见白子画是真的疲倦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作罢了。
在临走之前,檀凡冷冷道:“白子画,总有一天你将会因为你的心慈而噬脐莫及。”
对他人心慈者,终将自承苦难,甚至独受残忍。
白子画充耳不闻,到了这种地步,他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心慈了,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噬脐莫及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看向了那几棵栽在正殿前不远之处的桃花树,静静地看着朵朵桃花纷飞如雨落,神色平淡安宁,那是一种近乎勘破一切的清寂。
白子画从未觉得自己有朝一日居然可以拥有这般既清静又安详的时光,而这样的时光又是何等的弥足珍贵,却非要待得今时今日的将死之境……
方才豁然而开朗,也方才久求终得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埋了一些伏笔,更确切地说,是檀凡为白子画立了flag。
☆、第五十三章 庐山真面目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
比起绝情殿的庄严清冷,贪婪殿于肃穆之余,还透着些许鲜活的人气。
在云舒尘来到贪婪殿之后,甫一踏入正殿的瞬间,就迎来了摩严怒不可遏的质问。
“舒尘,你且老老实实地告诉我,那些七杀魔徒盛传子画中了卜元鼎之毒,此事可是真的吗?”
云舒尘瞥了笙箫默、落十一与云芙蕖一眼,见三人默默地站在一旁,除了早已知道白子画中了卜元鼎之毒一事的笙箫默若有所思之外,其他二人皆是低着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显然是安抚摩严无果。
摩严见云舒尘一时不曾言语,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旋即急切地吼道:“你倒是快回答啊!”
云舒尘思忖了良久,方才微微垂首,低声地回答道:“回禀世尊师伯,此事是真的。”
摩严立时气得面目狰狞,对着云舒尘厉声斥骂道:“混账——”
“你师父……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然后瞒着我也就算了,怎么身为徒弟的你也有这个胆子瞒着我?”
“云舒尘,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你即将成为本派掌门了,所以你就可以事事不必向我禀报了?”
笙箫默微微皱了皱剑眉,忍不住开口,沉声道:“师兄,此话有些诛心了。”
“此话诛心又如何?”摩严已然气得面红脖子粗。“我可没有说错!”
云舒尘低眉垂眼,极力地按捺着心头的怒意,恭敬地回答道:“回禀世尊师伯,此乃师父之命,舒尘不敢不从。”
摩严犹觉得怒火难平,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训斥云舒尘:“师父之命,身为徒弟的你是应该听从不错,可是你师父中了那卜元鼎之毒是一件大事,岂是你这一句‘师父之命,不敢不从’就可以完全推脱的?”
话音一落,摩严顿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水给泼了一身,其余的三人不由得看得目瞪口呆,因为此乃云舒尘施了一个水系法术,狠狠地泼了摩严一身的冷水。
待得摩严回过神来之际,但见云舒尘一脸冷若冰霜地望着自己,自然就明白自己当众出丑乃是云舒尘所为。
“大胆云舒尘,你竟……”
云舒尘眉目清冽,凌厉如霜刀雪刃,上仙威压外放,周身杀气萦绕,竟似杀神降世。
这等强大而可怖的气势,直让众人感到难受不已之余,更是没来由地胆战心惊,就连摩严刚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哽在喉间,因为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云舒尘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念。
就在这个安静得仿佛殿外白云飘浮而过的声音都能听见的时候,云舒尘忽而轻轻地笑了起来,眉眼多情却似无情,冷冷道:“世尊师伯,您冷静下来了吗?——那您也是时候安静下来,好好地听舒尘说说话了。”
“师父不欲太多人知晓中毒一事,原是不想因此而横生枝节,以免在妖神即将出世的节骨眼上动摇人心,毕竟这卜元鼎之毒乃是这世间极致而罕见的毒,对于解毒之法也毫无头绪,就想着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岂料这计划赶不上变化。”
“七杀派之所以会想出这么一个奸计来,那是因为不管他们散播的消息是否属实,只要他们从中期望的目的达到了,届时他们逐一攻破各大仙派也就简单许多了。”
“他们真正的目的,除了是不想让舒尘轻易地当上本派掌门之外,他们还想借此动摇天下苍生的人心,好让长留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从而一步一步导致长留的信誉受损,与各大仙派渐渐地离心。”
“为今之计,长留方面当是先以设法解决此事为重,可是您为了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并且是一件难以挽回的事情,而在此大动肝火,您不觉得此举与本末倒置无异吗?”
云舒尘的这番话可谓是句句在理,引得众人连连点头,只不过摩严碍于颜面的问题,兀自转过身去,背对着云舒尘,不予一眼,也不置一言。
笙箫默清了清嗓子,佯作一脸正色地问道:“如此一来,以舒尘之见,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云舒尘一脸面无波澜,唯独微微眯起了星眸,轻启朱红芳唇,如是淡淡道: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咱们且先让七杀派乐呵个几天吧,待得舒尘接任了掌门之位,自会再找他们秋后算账,一笔一笔地跟他们算个清清楚楚,也当作是给舒尘下车作威了。”
“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澄清此事,以免在动摇人心之余,还平白地引来各派的猜忌。虽然此事看起来对长留是颇为不利,倒也算是给了长留一个趁此警醒各派的机会。”
话语稍顿,云舒尘缓缓地将双手背在身后,一双犹如点漆般的黑眸望向落十一,冷淡的眼神傲然又凌厉,一身的霸气凛然骇人,下令道:
“十一师兄,舒尘请你即刻代本派三尊九阁如是公告天下——”
“对于尊上身中卜元鼎之毒的谣言,造之者乃居心叵测,传之者是另有企图,信之者则愚昧无知,而长留上下八千弟子一致深信谣言止于智者。”
“另外,舒尘再请你如是公告本派弟子——”
“若有本派弟子谣传此事,即关押戒律阁仙牢五年。”
笙箫默微微眯起双眸,或许这样的云舒尘才是真正的云舒尘,也就是云舒尘一直在他们的面前极力隐藏的真面目……
落十一面色一凛,而后微微颔首,回答道:“是。”
“对于尊上身中卜元鼎之毒这件事儿,舒尘还望诸位一定要守口如瓶……”语声又是一顿,云舒尘也懒得等待众人的回应了,忽觉心神有些疲惫的她不禁懒洋洋地淡淡道:“若是世尊师伯再无要事急需与舒尘相商,绝情殿还有一堆卷宗要处理,舒尘就先行告辞了。”
语罢,云舒尘也不等着摩严说一些什么,就兀自对着众人迅速地拱手作揖之后,便立刻转身离去了,身为徒弟的云芙蕖自是要紧随着云舒尘的脚步离开贪婪殿的。
……
云芙蕖默默地跟着面无表情的云舒尘往绝情殿的方向一路御剑飞行,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云舒尘浑身萦绕杀气的样子,只不过这却是她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能够在云舒尘已然彻底动怒的情况之下还安然活着的17 。
在那几年的历练途中,云舒尘一路领着她杀了不少为非作歹的恶徒以及来到人界作祟的妖魔,那时候的云舒尘浑身泛着一股尽是令人感到毛发森然的杀气,犹如下凡来索魂夺命的杀神。
对此,云芙蕖是由一开始的心惊胆战,在历经了无数次这般几近相似的场景之后,这才会有后来也就是如今的习以为常。
话虽如此,云芙蕖也倒是在这其中渐渐地发现了一些区别——
在云舒尘尚未动怒之前,杀人的时候会透着几分一如往常的漫不经心,就像是区区一掌就能够拍死无数只蝼蚁一般的简单;一旦云舒尘动怒了,杀人的时候就会如同适才那般一脸面无起伏,只要她出手了,对手就绝对不会有任何活命的可能。
——今日的世尊还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大抵是因为他是长留三尊之一的世尊,也是因为他还是师祖的师兄吧……
只不过摩严也委实过分了些,这几天以来,云芙蕖常常见到云舒尘不是忙着处理大大小小的卷宗,就是窝在药阁或是同尘阁里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如今想来,云舒尘应是在利用卜元鼎给白子画炼制解药吧。
面对着种种事情,云舒尘再怎么厉害,也终究是个人,她可说是忙得不可开交了,这头刚刚面对着有意前来一探白子画虚实的三上仙,那头又要面对着摩严一见她的到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就算平日里云舒尘的脾气再好,也经不起这几天以来的消磨,更何况云舒尘从来也不是什么温和的人,气性之大可谓是不好惹的。
只是,对于云舒尘这一种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自己的师伯就照样落他面子,云芙蕖不禁表示,这样的师父当真是霸气凛然!
经过这件事,云舒尘的情况也算是让云芙蕖真正地明白云舒尘以前曾经对她说过的这么一句话——‘这六界之中无一界不以强者为尊,只是人界比较不明显,而仙界、妖魔界乃至于已经覆灭数万年的神界就会清清楚楚地让你意识到何谓是真正的强者为尊。’
如今的云芙蕖只想着多多帮忙最近很不得闲的师父云舒尘之余,还想着要怎么分配自己的时间来修炼剑法与法术,以争取在百年之内能够飞升成仙,成为云舒尘掌管长留的又一助力,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