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 番外篇完本——by南朝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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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的 ,缓缓的抬起脸来,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表情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比女子还要昳丽三分的男子。
“这些事情,你早就料到了,是不是?”
霍玉被这少年有些逼视的眼神看的别过了头去,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不是我料到的,但也……差不多。”
“呵,以李相的手段,能让杨国忠那个……”李倓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声调略略有些转低,像是不小心说了什么奇怪的人和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以这么快的速度掌控了六部倒是稀罕,这背后怕是,除了圣上有意栽培外……少不得李相推波助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霍玉眉眼弯弯,羽扇停在手中,语气却是平静的再不能平静:“那么依建宁王之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李倓闭上了眼,冷哼了一声:“接下来……羽林卫和三省六部都被控制了,他们这些人还不为所欲为?怕是令十八叔自尽,转交节度大权的密旨已经在路上了吧?”
“不错,”霍玉点了点头,“隐元会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东宫已经送上了毒酒,并且,令杨琦奉旨替代吴王殿下统领节度之权。”
“呵,到了这一步,恐怕有些路也不得不走了……锦囊公子果然神机妙算,把这一切都算计的很好,”李倓猛地睁开眼,凤眸中目光微冷,他瞪视着霍玉,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那么,你又希望本王做什么,本王,又能得到些什么呢?”
霍玉继续,温和的笑着,注视着这个少年人:“建宁王殿下无须如此,难道,这不正是你自己心中所想么?”
李倓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攥住了拳头。
“建宁王以为,以今上的多疑猜忌,太子李瑛有可能顺利登基么?”
“……”
“如果李瑛不可能登基,那么,最有可能的会是谁?是战功卓绝的吴王殿下?素有贤明的十六皇子?呵呵呵……”霍玉看着李倓的脸色越发难看,脸上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
“忠王殿下,虽然没什么才干,不过……总算是占了个长,再说,忠王为人醇厚,圣上也会比较放心……不过,忠王为人究竟如何,建宁王想必……不会不清楚吧?他要是当了太子,甚至皇帝……您和您的姐姐,能有好下场么?”
李倓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惨白了下去。
“霍某想着……那来传旨的黄门该如何处置,建宁王殿下应该明白,而且……作为长辈,吴王殿下和七娘……也会谅解一二的,不是么?”霍玉轻柔的声音回响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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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刑部天牢
冰冷的水珠一滴滴的,滴落在石板上,响彻在空寂的牢房里。
徐明嗣微微仰着头靠在墙上,扭动了一下自己被铐牢的手腕,因为被铐的太紧甚至有些磨破了皮,他不禁嘶了一声,苦笑摇头。
这手铐……还是他给倒腾出来的……
这短短的几年宦途,倒是足够他呼风唤雨了,只是……想做的事情那么多,怎么一件一件的还是做不完呢……
徐明嗣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着手铐,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负责看守他的狱卒听见声音不耐烦,抖着鞭子劈头就是一顿,隔壁牢房里头住着的,半月前才被关进来的吏部郎中不忍观看,出言阻拦道:“刑不上大夫,宦海浮沉,有的事情难免,徐尚书好歹曾经拜相,你多加苛待,日后若是圣上宽恕了他的罪名,可曾想过如何自?6 Γ俊?br /> 那狱卒抖了抖鞭子,斜了眼儿阴阳怪气的笑了:“三省六部的相公们虽说都是贵人,只是……贵人上头自然还有贵人,开罪了杨相国和贵妃的人,想要翻身,到也看看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
那吏部郎中年级轻,尚且有几分风骨脾气,当下便冷冷道:“莫不成李相张相都不在了不成,轮得到他杨国忠一手遮天?”
那狱卒懒得说话,下意识又要一鞭子抽过去,冷不防听见外头的大门打开,几道突兀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
“三日前张九龄出贬,中书令一职由杨相国接任,谢渊与武聆泉皆被革职查办,至于李林甫,自身都难保,高郎中以为,他还有余力来救你不成?”
为首的那个衣着鲜丽,俨然是宫中内宦的打扮,身量纤细,乍看以为是个女子,纤纤手指间一道节令只微微一晃,便叫人看清了“东宫”二字。他身后跟着的魁梧男子却是挺拔俊朗,目光如炬,腰间按着宝剑,气势迫人的紧。
见是太子的人,狱卒不敢怠慢,自然挤出笑脸寒暄,方才还一脸正气的吏部郎中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倒在地上。
那人抄着手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落在被鞭打的奄奄一息的徐明嗣身上稍稍一转,便很快移开:“太子殿下遣吾二人来,是要问他些话,等闲之人,还是回避的好。”
狱卒连连称是,殷勤的开了牢门退下。
那形似女子的宦官警惕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徐明嗣跟前,一副想要帮他看看伤又不敢的模样。
徐明嗣微微扭了头,静静的看着她,忽然噗嗤笑了,安然而澄澈的目光中染了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一丝温柔:“你还是来了。”
周甜儿鼻子一酸,就要掉下眼泪来,一旁的高大男子出言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救出徐尚书,你们再行叙旧也好。”
周甜儿捂着嘴巴不敢再哭,生怕惹来人,徐明嗣朝她安慰一笑,冷不防牵动了伤口,又是皱眉又是微笑的,叫人看的更加心酸。
因着周甜儿哥哥周阳的路子,他们这一路也算顺利,徐明嗣假扮成宦官与跟来的一行人中的一名形貌相似的替换,被周甜儿瞒天过海。
周甜儿将徐明嗣救出后一刻不敢耽搁,套了马车将之前准备好的盘缠吃食一股脑塞给他:“霍玉公子说让你一路往东都洛阳去,武中丞谢将军他们都在天策府中,你与他们一起,等待来日。”
徐明嗣不动,淡淡问:“那你呢?”
周甜儿急了:“这个时候了你还管我,我有个了不得的哥哥,还有个了不得的师父,谁敢把我怎么样啊?”
“杨氏猖獗,圣上昏聩,长安并非久留之地,你同我一起去洛阳,这样我也放心。”
“什么?”周甜儿愣住。
“随我去洛阳。”徐明嗣拉住她的手,“当年离开藏剑山庄前往长安的时候,我知道你在那里……”
周甜儿红了脸,却不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一直在不远处当布景的高大男子嗤笑一声,道:“倒是直爽,总不枉周姑娘救你一场。”
周甜儿这才惊觉他们身边还有第三个人,想起自己从前的事情,有些僵硬的道了一声“太白哥哥”。
李白被她这声久违的太白哥哥叫的有些失神,不过也是片刻的功夫,略略点了下头,道:“徐尚书所言有理,周……甜儿妹妹不妨随他去洛阳,免得你哥哥忧心。我还有些事,要往千岛湖畔去一趟,此间事既已了,便先行告辞,”言罢轻功绝尘而去。
周甜儿想起宫中的杨贵妃,终究还是问了一句:“太白哥哥可还有放不下的人”,却只听得一句飘在风中的“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作者有话要说: 唉,这段时间,说来话长吧,工作找的一把辛酸泪,没啥心情写文,先更着,尽量不要烂尾就好。
☆、诛杀来使清君侧
大军班师回朝那一日,阿云同李承恩等商定好到了扬州附近便各自分道,只该回长安的人回去长安不提,站着旁听的建宁王李倓却是心不在焉,整个过程只字不言。
江湖人士和军中之人原本各自为政,这些天来并肩作战也算拼出几分血里来的情谊,加之有天策府中的人调节,关系亲密了不少,前些日子还一同喝酒划拳的兄弟从次以后要天各一方了,唏嘘之情也少不了,加上近日来传言纷纷,均言及与李瑁不和的杨国忠与太子掌权,指不定等着的是天恩浩荡还是雷霆之怒,一下子将士们班师受赏的激动淡了不少。大军虽说浩浩荡荡的开拔了,大多数人却是情绪低落,恨不得在剑南道多呆上几日,再不回长安才好。
阿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心中暗叹,也不知该说当如何,她料到过玄宗会怎样的疑心怎样的去防范李瑁,却从未想过他会短短时间之内变得如此昏聩,莫不成杨玉环这三个字注定是李隆基的劫数,只要一遇到必然会变得不正常?
“此去长安……阿弟你可曾想过该如何应对?”阿云有些担忧,现下端坐御座之上的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李瑁这一去,看起来确实是凶险之至。
李瑁却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双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阿云再问了一次,才反应过来。
“阿姐……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李瑁皱眉,压低了声音道,“父皇的性子……再怎么也不会允许太子监国。”
“你的意思……莫非太子他们敢?”
李瑁苦笑:“有什么不敢的呢,当年父皇一怒之下杀了……八哥,太子虽然仁弱,却不代表他身边的人同样仁弱。”
“既然这样,你也打算还朝?”
“总该回去看看,”李瑁停顿了一下,道,“王妃和孩子还在长安,我不放心。”
“他们……一切都好,你不必忧心。”阿云想起上次那件事,脸色不禁僵了下,语气还算平稳,也没引起李瑁怀疑。
李瑁又要再说什么,前方大军停止了前行,一骑飞马扬尘而来。
“殿下,前方来人,自称是奉旨而来,请殿下前去接旨。”
李瑁和阿云对视了一眼,皆皱起眉头,一前一后打马而去。
来人出示了节令圣旨,礼数周到,眉眼却透着股不可一世的轻狂:“殿下既然来了,还请跪接圣旨。”
阿云目光落在那前来传旨的天使身后之人端着的托盘上,右手已经按上腰间的长剑。
使节看出了她的动作,皮笑肉不笑的道:“七娘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到底不是正经的公主,抗旨不尊是个什么罪名不过一句话而已。”
阿云挑了挑眉,正要说话,李瑁却是脸色倏然一变,以从未有过的厉色斥道:“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妄议皇女,就凭你这句话,本王大可先砍了你再回奏父皇。”
来使脸色微微一僵,哼了一声,道:“在下杨锜,是贵妃娘娘的堂兄弟,难怪殿下常年在外作战,这些年对长安的光景不大清楚……”杨锜说到这里忽然不敢再说下去,因为他发现方才只是疾言厉色的李瑁如今看自己的眼光已经慢慢的变成了一种漠然和仇视,让他惊愕诧异之际,更觉恐慌。
李瑁此刻也是心神大乱,反复念着“杨锜”二字,回忆起前世抑郁而亡的小妹太华公主不禁大恸,当年若非为了保全他,小妹也不会愿意以嫡公主之身嫁与家族不显,本人也不甚出众的杨锜,偏生这杨锜却不是个省心之人,与杨国忠的儿媳妇万春公主勾搭成奸,气死了小妹后此二人又在杨贵妃的主持下成婚,浑似完全不记得曾经有一个影子一般的太华公主。
杨锜身后的副使见事不妙,连忙咳嗽了两声,道:“既然殿下来了,杨侍郎便宣读圣旨吧。”
杨锜这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圣旨:“十八皇子李瑁,妄自尊大,滥用职权,未经中书省擅自设立行省,且平乱之役,劳民伤财,至于民怨四起,为平民怨,令李瑁自尽,将节度之权移交吏部侍郎杨锜。”
杨锜的话尚未说完,底下就炸开了锅。
“大军班师,尚未回朝,就处死主帅,这是何道理?”
“殿下打退南诏叛军,分明居功至伟,圣上却一道旨意就想赐死,叫我等如何自处?”
“殿下一路回来,百姓夹道欢迎,招致民怨四起又从何说起?定是有奸佞之人蛊惑圣上!”
“……”
将士们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已经以手按剑,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来传旨之人,仿佛只要有人一声令下,就能将他们这些天子使臣撕成碎片。
原本打着接过节度大权立下诛杀李瑁的大功的杨锜不禁满头冷汗,他身后副使却是一派镇定,只看着李瑁道:“殿下莫不成打算抗旨?殿下抗旨不打紧,可是远在长安的王妃世子,还有太华公主与咸宜公主二位……您难道也不想顾及了吗?”
李瑁脸色瞬间一变,捏着剑柄的手指紧紧攥着,关节泛白。
杨锜得意一笑,道:“殿下如果接旨伏诛,圣上英明,自然不会罪及他人。”
“殿下,别听这小人的话,即便是答应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王妃和小世子没了依靠要如何活下去,至于二位公主,自然也是念着殿下好的。”一直跟随李瑁的副将见状急道。
“殿下当然可以不顾及区区女子和稚子的性命,只是您的老师张九龄、还有曾经支持过您的那些人,他们会受到怎样的连累,殿下也不顾及了吗?”副使见李瑁神色黯然望向那杯毒酒,继续道,“还有过世的贞顺皇后,她会因为您的抗旨不尊被废去皇后尊号,甚至移出皇陵,您忍心叫自己的母亲死后还受到这样的折辱吗?”
李瑁嘴唇微微动了下,终究放下了按剑的手。
阿云皱眉,想出言阻止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即便李瑁自己,怕也明白就算死了也不能保证咸宜和太华她们,还有朝中被认为是吴王党羽的官员,甚至死去的贞顺皇后的哀荣不受损伤,只是他便是如此性子,做不出绝狠之事,又能如何?
阿云如是,他人更是如此,李承恩等人出没宫廷日久,自然知晓这背后的文章,却也不好随便开口,一时间竟然无人能够说话阻止。
便是此时,一道剑光斜里刺来,直直挑了那圣旨去,惊的众人如梦初醒。
“建宁王这是做什么?”杨锜大惊,不禁做出疾言厉色的态度来。
却见建宁王李倓一手持剑,挑了圣旨,随意的翻了几下,薄唇轻勾,凤眼中尽是轻蔑之意:“这样一道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的圣旨,也想赐死堂堂亲王,一方节度使,本王倒是觉得,秦时赵高矫诏害死长公子扶苏之事,又要重演了呢?”语毕也不等杨锜反应,剑花一挽,刷刷刷几下,那道圣旨便碎成了碎片,飘散而下。
“你……你放肆……”杨锜气的不能说话。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假传圣旨谋害皇子?”李倓漠然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建宁王殿下说的是,这哪里有什么圣旨,不过这杨锜受杨国忠和太子之命假传圣旨罢了,”一锦衣公子缓步走来,容色皎然,正是忆盈楼锦囊公子霍玉,“宫中五皇子和杨贵妃私通,软禁圣上,杨国忠与太子残害忠良,假传圣旨,如今圣上危在旦夕,殿下您不思清君侧,难道要饮下这杯毒酒,看亲者痛,仇者快才好不成?”
阿云深深看了一眼李倓和霍玉,接口道:“不错,事出危急,当断不断,为将者大忌,王妃与世子如今尚且安全,咸宜在洛阳天策府,至于太华,毕竟是堂堂公主,李瑛断不敢对她不利,引得天下非议。”
“殿下,我天策府只效忠大唐皇帝,既然陛下不知生死何如,殿下还需保重自身,否则如何救出陛下,全父子君臣之道?”一直不说话的李承恩也终于找到机会进言。
那些一直跟随李瑁的将领更是你一言我一语,直说要杀入长安诛杀杨国忠等人。
李瑁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剑光如凝,照在杨锜的脸上却如寒雪般冰冷。
一道鲜红洒落在地,杨锜不甘不愿的倒下后,是李瑁还剑入鞘。
“太子与杨国忠谋反,本王奉父皇圣旨,清君侧,诛妖妃。”
既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么这辈子,也不必再退,不必再让了。
☆、紫宸殿前百官请
本是早朝的时间,偌大的紫宸殿内,只有寥寥数人。
鄂王李瑶负着手走来走去,神色阴郁,眉心紧皱,如今已贵为百官之首的杨国忠战战兢兢的侍立一旁,不敢多数一句话,太子李瑛坐在御座之上,神色也很是苦闷。
只杨定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好似压根不为任何事情烦恼。
“杨某早就说过,遣使赐死李瑁绝非上策,偏生鄂王殿下不听,如今打草惊蛇,人家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直逼长安,殿下可有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