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 番外篇完本——by南朝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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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就算他兵逼长安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顺,本王已号令各方节度使擒拿反贼,保护父皇,除非李瑁能在十日之内赶到长安,否则届时各方援兵到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李瑶冷哼一声,反唇相讥,“倒是你杨先生,既然号称足智多谋,那么敢问如今这紫宸殿外跪着的大臣该如何应对才好?”
李瑛面色恓惶,听闻此言,抬眸道:“裴耀卿虽说如今已经不再掌控实权,可他身上毕竟挂着正二品尚书左仆射的职位,加上李林甫居相位已久,此二人却是不可擅动。”
“这二人不可动,其他人却都是追随他们的,如此一来,岂非难解?”杨国忠闻言却有些不甘心,他如今刚刚接替张九龄当上中书令,正大肆培植党羽,尚未耍尽百官之首的威风,自然视这两个根基深厚,素有名望的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一直想尽法子要除去此二人,偏生他们一个出身世家,人缘极好,一个又城府深重,滑不留手,杨国忠纵使有心也没有机会,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此二人自寻死路,居然煽动群臣奏请皇帝临朝,那么他杨国忠要借太子和鄂王之刀杀人,也并非不可。
李瑶素来观人入微,自不会看不透杨国忠的小算盘,虽然心中轻鄙倒也懒得计较,如今外有李瑁大军勤王,内有群臣联名相逼,确实有些胶着。
“如今这般情况,唯有一法可解。”杨定先施施然开口。
太子连忙问:“先生有话还请直说。”
“一个字,杀。”
“这……”李瑛大惊失色,差点从御座上跌落。
李瑶眉毛微微动了动,却是少有的赞同了一次:“太子殿下,杨先生说的不错,您要立威,拿此二人开刀,再好不过,只是李林甫素来狡诈,不及裴耀卿威望素着,我们可以先诛杀后者。”
“不妥不妥,日后还需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持,世家大族皆为姻亲,何况裴耀卿为人宽和,这般滥杀,怕是引起群臣激愤。”李瑛连连摆手。
李瑶扯了扯嘴角,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在李瑛的愕然不解中,他慢慢抬头,语气里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悲伤之意:“殿下若不愿意去做,臣弟自会将事情为您办妥,就好像,从前的八弟一般。”
李瑛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却什么反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颓然低首,眼角甚至隐隐的渗出泪来。
李瑶转身,慢慢的走出大殿,外面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那阴影落在李瑛的身上,竟有了几分故人的不祥之姿。
“八弟已经为了殿下丢了命,所以殿下,您一定要当上皇帝,才不会枉费臣弟们一番心意。”
李瑶带着杨国忠走出殿外。
裴耀卿带着百官跪在台阶下,挺直了腰身,眸光扫过杨国忠,落在李瑶脸上,漠然道:“鄂王殿下可是来带臣等觐见圣上的?”
李瑶阴柔低笑了一声,道:“裴相好好的做您的尚书左仆射也就罢了,该管的事情不管,不该管的事情非要管,即便如此,休要怪太子殿下与本王不客气。”
“殿下何须如此,”李林甫温言淡笑,言辞却半点不含糊,“裴相不过只是关心圣上的安危,殿下却如此心虚不安,莫不成坊间传言殿下您和太子殿下软禁圣上,矫诏诛杀在外征伐的兄弟二事尽皆属实?”
“好一张嘴,”李瑶哼笑,心里却忍不住多了几分忌惮,“难怪世人皆道你李林甫口蜜腹剑,不过你二人煽动群臣威逼东宫,莫不成要谋反吗?”
“殿下多虑,臣等只是来向圣上问安罢了,至于威逼东宫,既然太子殿下不曾做过无君无父之事,臣等又岂敢?”裴耀卿不咸不淡,气度自然,仿佛一点儿不曾将李瑶这个如今权柄在握的亲王放在眼中。
“问安,本相看你们二人便是勾结李瑁,意欲谋反才是,”杨国忠早已按捺不住,仗着有李瑶在,高声道“羽林卫何在,还不拿下这些乱臣贼子?”
话音落下,却不见羽林卫有所行动,东宫亲卫之首面带难色,低声对李瑶道:“殿下,羽林卫多为侯门世家子弟,这些跪着的大臣,怕少不得是他们的家中长辈,这……”
李瑶劈手给了杨国忠一耳光,冷冷道:“蠢货,这里何尝有你说话的份儿?”
杨国忠身为中书令,在百官面前受辱,自然羞愧难当,却也不敢跟李瑶顶嘴,只能悻悻低头。
李瑶却是客客气气的对裴耀卿道:“裴相既然一定要见圣上,本王也不敢拦着,只是一下子这么多人,怕是对圣上龙体恢复不利,不若裴相一人前往?”
裴耀卿与李林甫对视一眼,自然明白其中有诈,却也明白李瑶不会轻易再松口。
李瑶见状淡淡一笑,道:“当然,裴相若是改了主意,倒也不妨,只是今日之罪,或许,要给个交代了?”
正当此时,一声唱诵忽然响起,众人看去,却是国师少林寺主持玄正带着几个和尚前来。
“阿弥陀佛,鄂王殿下,裴相国,李相国,贫僧有礼了。”
因着玄正身为皇族宗亲的身份,受到玄宗礼待,可以随意出入宫廷,也无人觉得不妥,只是李瑶有些不安,不知这和尚是因何而来,却不敢随意放肆,因为算起辈分来,他尚且得叫对方一声“太皇叔”。
“贫僧方才在外面听见裴相国说要前去探望圣上,不知鄂王殿下可否允许贫僧一同前往?”
李林甫抢在李瑶说话之前道:“既然国师来了,不如一道前去拜见圣上,佛祖庇佑,圣上的病或许不药而医?”
李瑶脸色已是难看至极,却也知晓有玄正庇护,今日无论如何是无法除掉裴耀卿了,只得答允,引着二人前去,在殿外向“玄宗”问了安。
裴耀卿正欲入内请见,李瑶当即面露杀机,却被玄正言辞化解。
最终觐见之事不了了之,玄正引着裴耀卿出了宫门。
“裴相可知,今日生死,但在一线之间?”玄正慈眉善目,语气依旧温和。
裴耀卿苦笑:“裴某怎能不知,只是鄂王和太子掌控了圣上,又号令节度使入长安,一时间吴王殿下的军队,怕难先至,裴某也是无法,今日但凡有些动静,也能使节度使们揣测几分,拖一些时日。”因着玄宗如今被软禁,太子和鄂王势力膨胀,上次那道改封李瑁为蜀王削权的旨意几乎被选择性的忽略了,私下里,大家还是称呼他为“吴王”。
“裴相的苦心,贫僧明白,不过贫僧此来,也是受人之托,请裴相和李相不必着急,不出三日,大军自然到来。”玄正说着,拿出一枚玉佩,那花纹样式,正是裴家子弟专有。
“这……”裴耀卿一脸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
“七娘托贫僧将此物转达,贫僧在少林还有些事处理,现行告辞。”玄正微笑着颂了声佛礼。
“大师好走。”裴耀卿连忙回礼,捏着那玉佩,心底却足足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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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
阿云手中拿着一面古拙的镜子,翻来覆去的看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看上去清减了不少的木子先站在阿云跟前,道:“鄙主人已经放出了玄正方丈,离开了少林,他让在下将此物赠与七娘,他说,那个七年之约,七娘赢了。”
阿云收好那面镜子,有些诧异道:“怎么说是我赢了,分明……该是我输了才对。”
木子先摇头:“七娘要是真以为,主人他只想报仇,那么您就大错特错了,逝者不可追,即便是让全天下为夫人陪葬又有什么意义,主人身为李唐皇室子孙,当年诛杀韦逆也好,站在李隆基那边也好,哪有一件不是为了大唐江山?”
“我们以七年为期,七年后,如果你还是坚持你的想法,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阿云回想起李朝说的那些话,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我自己的想法……么?”阿云有些感慨,若非这次回到战场,过去的那些记忆,怕只能在梦里相见了。能再上一次战场,和众人一道守一回大唐魂,即便是顶着别人的名号,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不仅是对您的一番考验,何尝不是主人自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他想看到的,薛郡主想看到的,不过是一场盛世清明罢了。”木子先见阿云陷入深思,自觉离开。
“唉,师妹……别走啊,等等我!”木子先离开军帐,迎面撞上一个人。
岑煊烦他当道,左移右移怎么也绕不过去,当下火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走路不看路啊,快快闪开,别挡着我找师妹。”
木子先正觉此人聒噪讨厌,抬头看清他的眉眼却不禁愣了愣,这活脱脱就……
岑煊已经走远,木子先仍然呆愣在原地,偶然低头发现地上掉了一块破旧的同心结,不禁伸手去捡。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两章,正文完结,番外的话……情况比较复杂,总之,要欢喜大结局的亲就不用看番外了,番外大底,是要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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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还朝乾坤定
长安城外,乌压压的一片,前盾后矛,叫人一眼看去望不见尽头。
城楼上的守军即便是见惯三军凯旋,又何曾见识过这般场景,那些血里来去的从战火中归来的将士们就这么站在城楼下,冷冷的望着他们。
吴王兵临城下,城中流言四起,节度使们又持观望态度,至于东宫太子,早将自己锁于深宫,诸事不理。
城上城下,这般僵持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长安城紧闭的城门缓缓放下,为首一人,紫衣玉笏,身量高挑,唇边含着一缕笑,缓缓上前,躬身为礼,正是门下侍中李林甫。
李瑁打马上前,微微颔首,算是受了他这一礼:“李相请起,敢问父皇如今可好?太华与王妃如何?”
“公主与王妃世子一切安好,皆在宫中等候殿下,还请殿下入宫,与圣上父子相见。”
李瑁放下一颗心,回首对阿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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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入大明宫,阿云和李瑁皆不禁生出恍若隔世之感,李瑁向李林甫问起太子和鄂王,李林甫只说鄂王听闻大军已至,早闻风而遁,太子见大势已去,畏惧将来,一杯毒酒喝下当即断了气。
李瑁闻言长叹一声,道:“我与太子、鄂王本是兄弟,又因前事有愧与他们,何曾想过要他们的命,太子既然已死,便以太子之礼下葬,天家子孙,总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流离失所,至于鄂王……他既然走了,就当没他这个人吧,不必再追了。”
李林甫知晓他这是在伤感前世玄宗诛杀三庶人之事,只点头应了,没再多说。
“父皇他……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李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平淡的,仿佛在问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李林甫微微一怔,旋即道:“圣上被杨氏气的中风,高力士又为他们所害,如今……虽然被救出,却已不能再多加忧思。”
“哦?是中风了……”李瑁停下了脚步,眼神所及之处,正是“昭阳宫”三个字,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圣上说,希望殿下和七娘一道前去见他,他有些事,需要交代给殿下。”
李林甫停留在宫殿外,敛眉低首,不再向里走去。
风卷起几片残叶,飘过二人眼前,宫门次第而开,里面的华美景致像一幅幅绝美的图画,猝不及防的展开来。
“昭阳宫是父皇最喜欢的一处宫殿,里面的陈设也都无一不是精品,只是……即便是母妃,也从未有幸可以住进这里,”李瑁没有立刻进去,停留在宫门外轻声对阿云说着那些往事,“小的时候,我曾听过宫人议论,说这里,曾经住着位女子,那女子,容色倾国,却有着连父皇也驯服不了的烈性子。”
“那个人,算起来,应当是我们的表姑母,姓薛,是太平公主之女。”
李瑁有些诧异:“看来阿姐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父皇的性子素来薄凉,只怕对那位薛郡主,也未尝真是真心的吧。”阿云摇摇头,“故人之事,何必追思。”
李瑁没有回答,二人一道步入宫殿。
跨过不知多少门槛后,他们终于见到了玄宗。
他坐在一张胡椅上,仰望着悬于空中的美人图,上面的美人艳如芙蕖,却眸如冰雪,活脱脱一个冰美人。
玄宗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头,却见李瑁站在门口,被边关的烽火洗去了稚嫩和养尊处优的懵懂,瘦削的棱角多了几分锋芒,只是眸光深处,依稀可见当年十八皇子温雅善良的影子。
他一时竟有些恍然之感,原来自己一向不怎么当回事的儿子,已经长的这般大了。
“十八郎啊……你总算还是来了。”
“父皇。”李瑁半跪下,语气波澜不惊,“儿臣来迟了。”
“不迟,早一步是劫,晚一步是孽,你是不早不晚,刚刚好。”玄宗疲惫的靠在胡椅上,“起来说话吧。”
“谢父皇。”李瑁站了起来,脸上也不见多少感激之情。
“朕一生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朕……也没什么可说的,成王败寇,何况,是你救了朕,没让太子他们得逞,大唐江山传于你手,朕也没什么可忧心的,只是……”玄宗说道这里,才缓缓的转过头,木然转动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阿云,冷笑出声
“朕要你除了她,否则,你的江山怕是根本坐不稳。”
“父皇!”李瑁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震惊良久之后才道,“阿姐是我的亲姐姐,您的亲生女儿……”
“那又如何,李瑛他们和你不也是亲兄弟,安乐公主和中宗……又何尝不是父女?”玄宗意味深长的道,“十八郎,朕知你心思淳厚,可是从古到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又有谁是真正心思淳厚的?”
“父皇……请恕儿臣,抗旨不尊之罪。”李瑁跪了下来,不再与玄宗对视。
“父皇以为,今日即便您不同意,皇位还能落在其他人的手里吗?”一直站在旁边未曾说话的阿云忽然走上前来,毫不避讳的直视玄宗,“倘使父皇驾崩,太子谋反已自尽,诸皇子之中,论出身,论战功,何人敢与十八郎争锋?当年您带兵入宫,逼得睿宗皇帝退位,不也是同样的道理?”
玄宗却并不生气,反而意态闲适的笑了:“诸子之中,其实唯有八郎,尚且有几分像朕,其余之人,不是?7 捎肴赡前阄ㄎㄅ蹬担廖拗骷闶俏謇赡前阃宰鸫螅劣谑死桑拊晕Ь从杏嗳衿蛔悖衷诳蠢矗故悄コ隽思阜盅裕皇恰站炕故巧倭说愣裁矗毙谒档秸饫铮6倭艘凰玻醋虐⒃疲路鸬谝淮稳先险嬲娴脑诳凑飧隽髯抛约貉龅暮⒆樱鞘切陌说挠白樱笆死墒请薜亩樱拮盍私狻行┦虑椋萑凰僭趺茨ロ拢彩亲霾怀傻模幢闳煜碌娜硕家晕撬蛲肆四馅罗丫抟仓溃蔷豢赡苁撬芄蛔龅牡降模傥2宦遥鞫茸匀纾踔粒械ㄗ雍碗匏嫡庋竽娌坏乐铮悖芎谩!?br /> 玄宗不等阿云回答什么,继续道:“倘使你是朕的儿子,或许,将是最好的太子人选,只是……你偏偏是个女人,又是李瑁十分信任依赖的姐姐,朕决不允许,大唐再出现第二个太平公主。”
“倘若我是您的儿子,怕如今,也活不到现在了吧?”阿云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玄宗眸色微黯,但不过一瞬,又恢复了冷漠的面孔:“十八郎不肯杀你,可你知道朕为何要说这样的话,你们可以抗旨不尊,只是,没了朕的旨意,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日后登基,天下之人,如何会不议论纷纷,各方节度使,如何又能真正心服口服?”
阿云笑了,那笑声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却无端端让人觉得有些苍凉。
李瑁以为她真的要听玄宗之言,连忙膝行上前,抓住她的手:“阿姐,父皇已被太子气的失了心神,断然不可听他胡言乱语,不坐上这位子又能如何,不管谁当上皇帝,也不敢轻易动弹我们姐弟四人分毫。”
阿云摇头,亲手扶起李瑁:“好了,阿姐只是要和父皇说几句话而已,你在旁边看着就好。”言罢从怀中取出那面李朝赠与的古镜,一步一步,缓缓走到玄宗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