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 番外篇完本——by南朝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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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你无冤无仇,我总和你有仇吧?”阿云自裴耀卿背后出来,冷笑道,“这么三番四次的追杀,小女子也想知道,你王大将军究竟和我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你……是你这个妖女报信的?哈哈哈哈,你指使了裴耀卿来的,果然是妖女,真是好算计!”王毛仲上前几步,目眦欲裂。
裴耀卿忍不住皱眉,低声道:“殿下请退后,当心此人狗急跳墙。”
阿云却不以为意,转头道:“族兄,我有一事,想请你通融。”
裴耀卿看了一眼王毛仲,以为她是想为当年被追杀之事复仇,便点点头,提醒道:“留他一条命,待陛下处置。”
阿云点头,轻蔑的目光从王毛仲身上移开,扬声道:“小玉哥哥。”
☆、棋差一招满盘输
枯枝断裂的细小声音自阴暗处渐渐近了,因为之前连续几天不吃饭又受了剑伤半跪在地上的王毛仲的视野里,就这么呈现出一双精致的鹿皮靴,白绸上的水波纹随着长衫下摆微微浮动着,一片鸦青色拖得老长。
他疑惑的目光随着那来人上移,因为角度的缘故,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过于高大。
天边乌云翻滚,夜风大作,吹得那些沙子都进了王毛仲的眼,他下意识的闭上眼,抬袖去擦,睁开的那一瞬,天边一道闪电划过,亮如白昼,将来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照的一清二楚。
“啊,鬼……”王毛仲吓得一直往后坐,屁股在泥沙里移动着,两条腿狼狈无比的刨着土,动作难看到了极致,却不敢抬头再看霍玉一眼,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嘴唇哆哆嗦嗦,“霍姬……”
听到母亲的名字,原本不疾不徐慢慢朝他走过去的霍玉停住了脚步,“唰”的一声,背后双剑拔出,广袖高抬,右臂持剑迅疾如电般直往王毛仲的咽喉刺去,却停在那附近不过毫厘,翻转手腕,强行抬起他的下巴。
乍然接近又远离的死亡让王毛仲清醒了几分,他没有在意下巴被刺破的痛感和郁郁流下的鲜血,只是眯着眼打量着霍玉。
“你是霍姬的儿子,是忆盈楼的人。”他冷静的说出了这句话,以陈述的语气。
“还不算太蠢。”霍玉唇角略略一勾,“王大将军,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你是想要替你母亲报仇?嘿嘿,小狼崽子,你以为你为何能有今天,不过是因为当初老夫一念之慈,留你一条狗命,却不想,你居然趁这妖女陷害老夫之际落井下石,真是恩将仇报。别说裴耀卿在这里不可能叫你取走老夫性命,你现在在老夫身上划多少下,明日你忆盈楼,嘿嘿,就得死多少个。”王毛仲冷笑着说话,利剑当前,神色却不见半点儿紧张,显然别有所恃。
“王大将军这般气定神闲,当真是大将风度,”霍玉缓缓收回了剑,语气咸淡,仿佛真的是在夸奖王毛仲,却又在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手腕飞速一转,直直刺向他的大腿。
王毛仲惨叫着,霍玉慢慢的将那把剑从他几乎被刺穿的腿里提出来,来回往复,期间猩红的肉花翻卷着露出来,隐约可见森森的白骨,霍玉继续用咸淡的语气压低声音说,“到现在你还想着你的隐元会,怎么一点儿也不奇怪,拥着如此庞大势力的你,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王毛仲神色狰狞的恶狠狠的瞪着他,仿佛只要条件允许他就会扑上去生啖其肉:“若非那妖女陷害于我,竖子尔敢?”
霍玉一下子将那把剑插的更深,直直将王毛仲钉在地上,同时另一把剑插在他另外一条大腿上,血几乎染红了王毛仲的囚服,他却咬着牙生生忍耐下来,没有再一次惨叫。
霍玉在他跟前缓缓的蹲下,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道:“你落到这步田地,连害你的人都搞不清楚,是不是太冤了点儿?”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很慢,尾音上挑,带着一丝诡异的惑人,王毛仲在满脸大汗之下咬紧牙关不想让自己出丑,乍然瞪大的眼睛,却将他此刻的心情表露无遗。
“其实你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毕竟,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当年帮助皇帝平定太平之乱的那些人,除了你和姚崇之外,几乎都到了地底下。姚崇是个君子,名声大,皇帝不会动他,可你呢?不过是区区家奴,所以,你装作一副飞扬跋扈的样子,不过只是为了让皇帝安心,但你不信他,暗自准备着……死遁!”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惊讶,王毛仲的手指忍不住抠入泥土,那些发白的指甲被掀开来,连着肉,血淋淋的让人不忍直视,他瞪视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漫上心头。
这个竖子,他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自己所有的计划,不……他不知道,他是猜的,他一定是在故意,故意的……
强自安慰自己的王毛仲刚刚稳定下心神,又被霍玉下一个惊雷震住。
“你连死遁的替身都安排好了,原先那条地道,也是率先挖好的,让你的手下进来,将一个身形和你一模一样的死人丢在大牢里,然后自己跑掉,这样,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王毛仲,无名,却活的好好的,你说对吗?幽天君?”
霍玉压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说:“可你千算万算,算漏了两个人,两个早该死在你刀下的孩子。我故意将那件旧事提前暴露出来,让皇帝对你愤怒,并联合高力士将你最信任的那些北门禁军一一拔除,你贪赃枉法的事情在几天内流传与大街小巷,御史台联名上奏……在这些始料未及的打击下,你害怕了,所以,自乱了阵脚。”
王毛仲满脸呆滞的听他说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
“你等不及皇帝的判决,因为他现在根本不愿意见你,你的命攥在了你的死敌——高力士的手心里,所以,你,提前行动了。可是,幽天君,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王毛仲干涩地开口,居然顺着他的思路往下问。
“你不觉得,今天的夜晚,似乎格外的安静了些吗?”霍玉的声音非常的温柔,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便站了起来。
王毛仲越想越不对劲,却在抬头的那一刹那看到了四周围上来的蒙面黑衣人,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不……”
这些人是他精心栽培了好几十年,安插在隐元会中,只为方便他掌控整个隐元会,从而在九天中一直处于不可超越的优势地位,他们,是他最后的班底……
裴耀卿也敏感的察觉到这些围上来的带着一股死士的晦暗气息的黑衣人的强大和诡异,背后忍不住有些发冷,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带来的这些人能否敌得过这些不速之客。
“裴府尹不必忧心,英当能对付。”
正当裴耀卿皱眉思索之时,站在阿云身侧身姿颀秀的男子淡淡开口,抬眸之际,尚未拔剑,便是金色剑光横扫,率先而至的几名死士惨死剑下。
裴耀卿不禁悚然,却见这在他看来有些秀弱的男子拔出腰间轻剑,电光石闪之际解决了剩下的那些死士。
天边一声“轰隆”巨响,豆大的雨点疾速打了下来,王毛仲面如死灰,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十岁:“不……不可能的……”
“不,他们没有接到命令,是绝对不会胡乱出现了,为什么,今晚……”王毛仲语无伦次的说着,在大雨滂沱中,血水和泥浆混合在一处,显得狼狈无比。
“你忘记了吗,你还有一个宝贝徒弟,没有他,我又如何能够,瓮中捉鳖呢?”霍玉在王毛仲忽然平静下来的脸前,笑了,自广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来两颗药丸,强行捏着王毛仲的下颚让他吃进去,“幽天君,你总是喜欢给别人喂这些奇怪的药物,今天,怎么也轮到你自己了吧?”
王毛仲来不及吐出来,就感觉自己腹中一阵阵抽痛,像是千虫万蛊在嗜咬着他的心肝肺。
“熟悉么?这是你那宝贝徒弟弄来的,当年你怎么对我的母亲,我只不过加了一倍还给你罢了,好好享受吧。”
霍玉说完,便抬起脸来,任由冰冷的雨水打落在他的脸上,顺着俊丽的眉眼流下,滑入衣领,他闭上眼,轻轻低喃了一句:“母亲……”
阿云隔着大雨,看着霍玉遥遥的对着她一揖到底,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不禁叹了口气,看着王毛仲皱皱眉,便对一脸震惊着尚未缓过神来的裴耀卿道:“请族兄将此人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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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
牢狱最深处,关着个被判了死刑的囚犯,有人说他曾经是大将军,有人说他曾经想越狱……
这些八卦本来已经很稀奇了,却在某一天皇帝身边的红人高公公亲自来“探监”,并且屏退了众人后,一声凄惨的叫声几乎震动了整座牢房。
“高力士你这阉狗……你不得好死……”那声音十分诡异,尖细的有点儿让人受不了,高公公心情大好的离开了,那座牢房也彻底沉寂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来了个自称姓薛的公子。
薛北辰站在狭隘的过道上,看着那个满脸春/情在地上打滚的卑微之人,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恩师,我来看你了。”
霍玉给喂的药物,一半是情毒,一半是蛊虫,情毒让人时时刻刻不想着要“醉生梦死”,蛊虫却无时无刻不在嗜咬着人的五脏六腑。
自从王毛仲给他喂下慢性毒药时,霍玉就联系上了他,开始设计今天的一切。
“你……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给我滚……”王毛仲的声音尖细非常,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满脸耻辱的埋下头。
高力士阉了他,作为他一直以来拿“阉狗”来讽刺高力士的报复。
“恩师这话就不对啦,徒弟我呢,是因为不想看到您受苦所以来帮助你的,”薛北辰恶意的笑了,“原想着给您送两个美人儿纾解纾解,不料高公公他竟然……”
“你……闭嘴……”王毛仲呼吸急促了起来,显然是药性上来的缘故。
“所以,徒儿就来帮助你了,给您送来了些礼物。”他丢了个包裹进去,那包裹散开,抖出几个器物来,“徒儿养了几个男宠在平康坊,这个您是知道的,平日里没工夫去见他们的时候,徒儿就会送点儿小礼物过去,怎么用的,您……应该知道?”
王毛仲脸上越来越红,手却忍不住去握那东西,薛北辰看他这样愈发笑的开心,在那边观摩了一阵后,收敛了笑意,离开了牢狱。
王毛仲给他下的毒霍玉早就帮他解了,可惜,完全解毒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武功全废,而在王毛仲彻底倒台的隐元会,也不可能再给与他任何庇护,他现在,除了一副健康的身体之外,别无所有……
走出大牢的薛北辰望着熹微的阳光,忽然有点儿不知何去何从。
他的家族显赫无比,母亲贵为公主,自己一生下来却是个废人,王毛仲看中了他收他为徒,却对他各种凌辱打骂,他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却一直被王毛仲“关”在暗不见天日的幕后,做他的棋子,眼下终于自由了,他却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走到丹凤门外,乍然看到那些昂首挺胸,峨冠博带的弘文馆学子,薛北辰的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握住,那一缕缕的阳光。
是啊,九天是什么,隐元会是什么?他知道吗?
从一开始,他就只是薛家的公子,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庄花还是不能总打酱油……来个武力值碾压全场吧……
☆、无名亡故起波澜
幽天君死了,背上畏罪潜逃不成最后自杀的名声,死在了自己一手栽培的徒弟手里,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九天之中余下八位各自反应不同,像剑圣、方乾一类漠不关心的有之,像李守礼、柳风骨一类趋于观望有之,似“卢延鹤”之类蠢蠢欲动的亦有之,因为这一任上的幽天君死的不光彩,外加没有继任者,下一任的人选就显得格外微妙。
值此关键之时,朱天君卢延鹤的府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杨先生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朱天君“卢延鹤”一袭暗红衣炮,整张脸面无表情,就好似贴了面具一般。
来人一身文士装扮,气度儒雅,容貌端正,一双眼却略带闪烁,似乎随时随地都在揣摩人的心思,正是东宫太子李瑛如今最信重之幕僚——杨定先。
“卢先生此言折煞杨某了,杨某素来对卢先生多有景仰之意,只是卢先生贵人事忙,不变叨扰罢。”
“杨先生今日来,怕不是来找卢某聊天的吧。”“卢延鹤”不是真正的汉人,也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见杨定先不慌不忙,耐性便失去了三分。
“卢先生爽快,杨某今日来,确有要事相商。”杨定先似乎为“卢延鹤”的反应愕然了一瞬,然而很快恢复了平静,“幽天君一死,怕是许多人都坐不住了,不知卢先生有何打算?”
“哼,卢某同无名并不相熟,如何能够插手他的事情。”正如这世上所有厌恶他人让自己循规蹈矩却同时要求别人规行矩步的人一般,“卢延鹤”虽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听话,却不代表他不知道说话留一步的作用,即使内心深处有了想法,也不会轻易在一般人跟前多加透露。
“话可不能这样讲,九天内部怕原就有所亲疏远近,好比原先的变天君和炎天君,幽天君掌管江湖情报,非同小可,落入任何一方势力都会引起动荡,与其便宜了别人,不若留给自己人,您说是吗?”杨定先说话的语气像是蛊惑一般,同时也不忘注视着对方的表情,只可惜,“卢延鹤”一直是那样一副僵硬的像僵尸一般的样子,让他半点儿猜不透。
“杨先生这话说的倒是轻巧了,不过,要找一个有能力当上幽天君的自己人,可不容易呢。”
杨定先眸光微微一动:“这……却不是难事,如若不弃,杨某可为您举荐一人。”
“哦?何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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邠王府
当今皇帝的堂伯父,章怀太子李贤之子李守礼,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自从他唯一的女儿,李奴奴被封为金城公主和亲吐蕃后,这座府邸就清冷了许多,李守礼也成日的和姬妾鬼混,看上去浑浑噩噩,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女儿的生死。
但世上的事情,往往不能只看表象,假亦是真,真,亦是假。
“无名已死,后继无人,你确定?”李守礼看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是,君上,幽天君为忆盈楼霍玉与徒儿薛北辰所杀,隐元会向九天剩余八位君上传信。”
“呵,传信?”李守礼哼笑一声,“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缉捕二人,天下追杀吗?看来,隐元会那些人,对无名的死,倒是挺开心的。”
黑衣人低下了头,李守礼怎么说是他的事,但这些不该是他听的。
“我记得,那个忆盈楼的霍玉,原本姓姜,是楚国公姜皎之子?”
“是。”
“这倒是巧了,我记得,姜皎的祖父曾经也做过幽天君,看起来,这个对隐元会了如指掌的姜玉,是颇得祖上之风呢。”李守礼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下,神色就带了些诡谲莫测,“就是不知道隐元会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了。”
“对了,叫你找的东西,找的如何了?”李守礼似乎摇摇头,似乎不想再思考这种无趣的问题。
黑衣人赶紧将物品呈上:“从幽天君的府上,我们找到了这个。”
跪坐在上位,一袭亲王常服的李守礼接过那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却只是在手上摸了几下,确认了它的形状后,没有立刻打开。
“你做的很好,去账房领赏吧。”李守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那人退下后,李守礼才关好门窗,打开那个小包裹,一面古镜露了出来。
他的神色忍不住有些激动,正要抬手去摸那镜子,一声声铁链声忽然响起,伴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我是大唐的金城公主,我是吐蕃赞普的妻子,你们放我出去呀!”
李守礼差点失手摔坏镜子,藏好东西后皱着眉朝地下室去了。
“王爷。”看守对他行礼后打开牢笼的门。
乍见光明的李奴奴忍不住有些不适应,但当她看清楚来人时,忍不住惊讶的失声:“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