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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英 番外篇完本——by南朝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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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唐人赵璘《因话录》
“哎,自从越王兵败后,韩王鲁王他们也被满门抄斩了,宗室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可不是,洛阳那边传来消息,说薛怀义那厮毁了乾元殿,造明堂,称‘万象神宫’,武承嗣又献祥瑞,太后加尊号‘圣母神皇’,怕是有称帝之……”
“嘘!你小声些,不怕死吗?”
“哎,世道如此,为之奈何?”
这样类似的讨论,从他记事以来,就时常在伯父和父亲的书房外听到,只是那时,他不过一个懵懂幼儿,根本不知,那意味着什么。
他是郇王府的王孙,父亲却不是嫡脉,因此,纵然归宗于天下最尊贵的家族,也不过是个边缘化的人物。这样的身份使他从来与尊贵二字无缘,却讽刺地在武后为了称帝大肆屠戮李唐宗室时,成了他和他这一支最大的保护伞,是以周革唐命后,他和他的父亲只不过是被赶到了乡下,成为了真正的庶民而已。
不知是因为母亲早逝所以他格外的聪敏早熟,还是因为那些从前高高在上的堂伯堂叔死去的惨状太过血腥,对于父亲忧愁的叹息和伯父敢怒却不敢言的神色,他似乎懂了那么一些,但又不全然懂,只是幼儿的乐趣,比起光复李唐之类的,恐怕还是更热衷于和那些乡下的泥孩子们一起玩耍,不是偷这家的蛋就是摸那家的鱼,总气的他父亲跳脚,抓住他怒打一顿,骂他“与乡野之人为伍,辱及先祖。”
他也不哭,有时候被打狠了,就嚷嚷着“莫非阿耶不是乡野之人?”,他爹就会茫然失落的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叹气流泪,弄的他莫名忐忑,忍住害怕蹭过去用小小的手拭去父亲那张布满了被生活折磨出皱纹来的脸上浑浊的泪水。
父亲却只长吁短叹,反反复复还是那几个字——为之奈何?
然而,这一切,并未持续很长的时间,他的父亲终究因为受不了生活的艰辛去了,伯父一支早就远远的迁到了别处,无处可去的他只好被寄养在姨父源乾曜的府上。然而,那时的源府还没有后来那般显赫,故也只能供养他吃喝罢了,请先生什么的,是不现实的。他也看得开无所谓,还是整日里跟个无知顽童一样的玩耍,虽然感受到那么些寄人篱下的尴尬之处,倒也不甚在意。
反正看人脸色这种事情,他从五岁开始就习惯了。再说,微贱之时,人愿施以援手已然算是难得,岂能厚颜无耻奢望太多呢?
人生如斯,为之奈何?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直到后来,因为和临淄王交好,又因为睿宗皇帝在太平公主的扶持下重新坐稳了皇位,同时作为皇太子李隆基最亲近的朋友,乍然显贵的舅父姜皎派人来源府,接他换去姜府居住,他才接触到些属于读书人的东西,讽刺的是,那些不是来源于什么饱学鸿儒,而是源于一个比他整整小了十岁的男童。
第一次遇见姜玉的时候,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傍晚,他正撑着把伞,疾步走回居所,路过舅母的门前时,却瞥见一个小孩儿跪在地上,浑身被雨淋的湿透透的,偏生还倔强的抿着被冻得乌青的唇,可怜兮兮又显得狼狈无比,他身前的屋檐下,站着两个看守,相互说笑着,仿佛压根没这个人一般。
那一幕确实有些刺眼,不过……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原也不想去管那小孩儿,转身就要走,却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衣角。
“求求你,帮我阿娘请个郎中来,她就要死了……”那小孩儿冻的小脸发紫,嘴唇哆哆嗦嗦的连话也说不大清楚。
那两个看守立马跳出来要打那孩子,小孩儿却死命拽着他的衣角手指都在根根颤抖。
他那会儿也不过是个纨绔少年,做过的最坏的事情不过是带着一群同样无所事事的在市井之地斗鸡摸狗,打架斗殴,心思比旁人稍微多一点儿,但也不意味着,他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以下犯上,这是什么规矩?”他斜也的眸光里浸了一丝冷,随即提剑立腕微微一翻,在他们猝不及防之际,抬脚就将那两个如狼似虎的看守踢翻。
那小孩从他身后伸出半个脑袋来,讷讷的说了句:“你好厉害?”
“我当然厉害,我以后可是要当大侠的人。”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小孩儿的崇拜,随后叫人把他带进自己的房间烧水洗澡,然后亲自去请了郎中来给那小男孩的娘亲看了病后,他才知道,原来那位就是他舅父府上声名赫赫的“霍姬”,莫名得了急病,府中的主母却故意趁舅父不在不给延医请药。
知晓这位霍姬在舅父心目中的地位,他在送走大夫后也,为了避嫌也不敢逗留,只嘱咐下人去抓药,甚至连人的脸也没看清楚,就匆匆退了出去。
上脑的热血一下子消退去,他才蓦然发现,他今天好像得罪了自己的舅母……
心情算不上好的一把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却在对上一双水灵的桃花眸时,他整个人呆了那么一瞬。
那小孩儿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白色中衣坐在榻上,湿哒哒的黑发就这么披下来,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来,那双桃花眸像是会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一下子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脸一下子红了红,装作漫不经心的转头轻咳了一声,心道难怪是霍姬的儿子,男的都长成这样,要是个女子,还不祸国殃民去了……
“今日之事,玉,多谢表兄出手相助。”那小孩儿一本正经的站起来朝他一揖到底,动作标准,明显是自幼经受贵族教育的成果,远远比他这个空有李唐宗室身份却是个十足的混混看起来要更符合世家公子的标准。
他挑了挑眉,狐疑道:“你怎么就笃定了我会救你?”
他可不觉得在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长舌妇的嘴下,他的名声会有多好。
小孩儿抿嘴一笑,桃花眼里华光潋滟,仿佛花逐春水,美不胜收:“表哥是个善良的好人。”
多年以后,当他已然封阁拜相,执掌中枢时,再想起这么一句话,在莫名觉得好笑之余,还有一丝恍然。
许是因为可怜,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和那名叫姜玉的小孩儿越走越近,只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这个家伙,压根就是老天派来气他的。
三岁熟读经史子集,五岁能诗能赋,八岁就能针砭时弊……(李林甫要是穿越过,肯定知道自己这是遇到了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他长到这么大,是没读过书,字不认得几个也除了自己的大名外一个不会写,原先是因为没条件,后来舅父倒是很想给他补上,却被他拒绝了。
他的志向,是做个纵酒放歌的江湖豪侠,拜个豪杰师父,然后仗剑走天涯,喝最好的酒,戴最好的剑,睡最美的女人……绝不是跟那些迂腐的书生一样蝇营狗苟,七老八十了还在进士科外徘徊。
可纵然他心智坚定,遇到这么个表弟,也只能在被压的死死的同时忍不住心里冒酸气,无法,没文化连斗嘴也斗不过,弄的他这个表哥一点儿威严都没有。姜玉却是好脾气的不和他一般见识,反倒要教他读书写字,他实在被缠的烦了,就随手指了那韩非子,觉得这人要是发现他不是那个料子,自然会失望,谁知,他这随手一指,竟然就点亮了他后来光辉无比却也几乎被后人唾沫淹死的前程。
儒家太高太虚,道家又渺渺不知所向,法家的东西,出乎意料的对他的胃口,他翻来覆去的看那部韩非子,竟然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激动感,日子在他和姜玉一天天读书讨论中过去,直到……那个王毛仲的到来。
王毛仲索要霍姬,姜玉执意要跟随生母一道离开,眼皮子浅的舅母高兴的几乎手舞足蹈,他……却在舅父的寝居外跪了整整一夜。
结果,自然是无果。
姜玉将那本韩非子送给了他,然后走了,对这个家不带一丝的留恋,姜玉要走的那一刻,他拼尽了全力跑去追赶舅父上朝的马车,却只得一句深深的叹息:“为之奈何?”
为之奈何?
他跪在因为雨水愈发泥泞的路上,那一刻,这四个字仿佛成了魔咒,咒的他从心底感觉到一股彻骨入髓的寒凉。
隔天,一个巨大的噩耗传到了姜府,这个噩耗令舅母欢喜非常,舅父垂泪神伤,他却只沉默不语。
姜玉死了,霍姬也死了……
他将自己那把素日里不离身的剑给埋了,告别了那帮游侠儿,然后去到了伯父那里,想要谋求一个国子监监生的位置,学而优则仕,却不想伯父因为他前科累累年纪又不对拒绝了他,可他并未就此放弃,跑到伯父的生日宴上帮忙,做尽了下人做的事情,那些被他擦过的器具没有一个不锃亮如新,那些被他打扫过的地方也仿佛换了番光景。大雪飘飞的天气,宾客都散去,他却还站在雪地里,双脚都被落雪埋住,几乎冻僵。
伯父感动于他的细心和毅力,遂想法子给他谋了个“千牛直长”,让他从东宫属官做起。他抓住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却没有心浮气躁,只是耐心而踏实的一路经营到了太子中允的位置,闲暇之余,他也没忘了继续读书,去弥补那些曾经的不学无术,是以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就这么陪伴着他渡过了一天又一天尔虞我诈的官场生活。
只是,时间还是太慢了……每每从丹凤门看到王毛仲骑着马一脸桀骜的路过,他心里的焦虑就多了一分,他害怕,害怕还没熬到自己有那个本事对付王毛仲时,这个人就已经死了。
就在此时,他想起了一个人。就是曾经抚养过他的,姨父源乾曜,现如今已然官拜侍中,掌管门下省,俨然中枢第一人,他遂有了些意动,朝表兄源洁探了口风,想要谋取司门郎官一职,源洁很讲义气的跑去跟他的父亲提了,源乾曜却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道了一句:“郎官当选清流声望者,哥奴岂堪为郎官耶?”
冷水兜头而下,他也清醒了几分,这时候皇帝正忙着将高官外放地方,宰相为了避嫌,连送自己儿子去当县令还来不及,岂会为了区区一个他去运作?
他摇摇头苦笑了两声,没有怨恨谁也没有哀叹时运,而是认命回去继续当他的太子中允,却不知一直观察着他的舅父姜皎在姨父避嫌后,顶着风险毫不避讳的插手了一次他的宦途,因此,他虽然没有当上郎官,却得到了更好的职位——太子谕德。
惊愕之下,他备了礼去姜府拜访,因为姜玉的事情,他早早搬出了这里,这几年和舅父也是愈发的疏远,却不想,这回再见,舅父的头上,已经多了几缕银丝,比之当年的风光秀彻,颓唐老朽了不知多少。
触到舅父看过来的依旧柔和却明显沧桑了许多的眼,已然在官场历练的少有心绪起伏的他,不禁感到一丝心酸。
“哥奴啊,我知道你一直怨我,我老啦,没什么本事了,”姜皎摇摇头,“纵然有心,也是无力了,将来的三省六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莫要叫九泉之下的姜玉,对你失望。”
面对着舅父离去的背影,他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舅父一直视他如亲子,未曾有过半点儿亏待,于情于理于心,这头,都是应当磕的。
他走出了姜府的大门,却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舅父姜皎因为一时口快,将皇帝废后之心告知了他人,招致龙颜大怒,堂堂国公府,一朝满门被灭,而在这场席卷整个大唐高层的风暴里,他选择了沉默,不仅因为自己的弱小,更因为多年来的趋利避害的经验,那个鲜衣怒马任性放肆的少年哥奴已经慢慢的淡去,留下来的,是心机愈发深沉,每走一步都要斟酌十步的李林甫。
或许因为他经营多年的人脉起了些作用,或许因为这些年他确实和姜府走的远了,也或许只是因为运气使然,谨小慎微的他没有受到姜皎的牵连,反而被提拔做了国子监司业。
司业者,传道授业也。这当然只是字面上的解释,其实他干的更多的事,还是政务方面的,只是每当重要庆典时,需要当众讲经,这却是需要精通明经,容不得半点参假。
“故君者所明也,非明人者也;君者所养也,非养人者也;君者所事也,非事人者也。故君明人则有过,养人则不足,事人则失位……”李林甫坐于上首,慢条斯理的讲着礼记中的一段话。
“司业,弟子有疑。”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忽然站起打断作揖。
“讲。”李林甫依旧正襟危坐,面上带着春风化雨般柔和的微笑。
“弟子以为,此言谬矣,若是君明人则有过,养人则不足,事人则失位,那为何文王礼遇姜太公,秦穆公愿与卫鞅裂土封爵,玄德三顾茅庐,我朝太宗皇帝对犯言直谏的魏征加以宽容?他们四人,一个成就了王统,一个奠定了霸业,一个得以三分天下,而一个得以开贞观之治,万国来朝。反观那些不明人,不养人,不事人的君主,如商之帝辛,秦之胡亥,隋之杨广,最后都落得个国灭身死的下场,是以弟子以为,此言大谬!”那少年年轻气盛,语气磅礴,乍然点出,引得四周一群人符合。
李林甫微微颔首,面不改色缓缓道:“圣明之君虚怀若谷,待下以礼,是为贤德之举。”
少年见自己的意见被肯定,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却还来不及消退,就听见他们司业继续讲道。
“只是,孺子此言,非是推陈出新,不过一叶障目,断章取义尔。圣人有言,故政者,君之所以藏身也,是故夫政必本于天,文王和太宗皇帝,都是圣王之君,穆公与玄德,亦是英明之主,岂能与秦之胡亥相提并论?”言罢扫了一眼那些原先附和那少年现如今恍然大悟的少年们,暗自摇摇头。
面对着那些十余岁少年人稚嫩却骄傲的面孔,他恍然想起自己那会儿也是意欲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却不想,造化弄人,世事无常,当年被拒绝在国子监外的自己,却成为了这些天之骄子的司业,真不知是该叹息还是高兴。
书本可以教会一个人很多东西,但那永远不代表所有。李林甫研习那些经史子集,是为了不落人后,纵然如今比起寻常科举出身的文官,他也不差什么,却从未将此视为自己的为官之路。
他骨子里的信仰,并非孔儒之道,而是法家。文学纵然侃侃而言,却不比实干来的重要。一路从东宫、殿中省到现如今的国子监,他从底层到中层,已然掌握了许多大唐官制上的问题,对于冗杂的官制,脑子里隐隐的有了些改良的方案,于是开始试探性的,小范围的在国子监实行了自己的初步想法。
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那个人,就是当时颇得圣宠的户部侍郎宇文融。
官场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有的时候,贵人相助是种可遇不可求的运气,这位没多久就拜相的宇文相国,或许就是老天给与李林甫的机遇。
宇文融看出了他的才华,便在拜相后直接调任李林甫做了御史中丞,这个位置,也是宇文融原先经营了许久的。而这次调任表面上看起来是平调,实际上,却大有文章。御史台的职责是纠核百官,权利说起来,可大可小,而一旦到了关键时候,能量却远比三省六部的相公们大的多。御史大夫虽然是御史台最高属官,却并不管事,是以,正五品的御史中丞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宇文融的这一举动,也是在明里暗里的向他透露出一个讯息,一个,几乎可以让大多数的官员欢欣鼓舞的讯息。
他却并没有太高兴,因为宇文融的浮躁,让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不详。然而,这根橄榄枝,却不能不接。朝中的那些事,宇文融与张说的不和早就已经摆上了台面,皇帝对于宇文融善于理财的青睐和对张说贪财傲慢的不满日甚一日。坐在御史台的李林甫,也在权衡着自己的位置。
开元十四年,一个由宇文融领头,李林甫暗中策划了每一处细节的阴谋在封禅大典举行之后,隐隐的向着当日名噪一时的文学派袭来,结果是张说罢相,宇文融继任中书令。
可就在宇文融一派显赫至极时,李林甫默不作声的选择了退出。“使吾居此数月,庶令海内无事矣!”这位新任宰相的傲慢和急躁让他预见了一个不好的结果,而这个结果,远非他这个小小的御史中丞承担的起。
事实证明,李林甫这步看似没有眼光的棋走的是极对的,因为就在宇文融一派烜赫一时之际,他这个中书令尚未满百日,就做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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