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相助完本——by九月雪六月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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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是嘉祐五年,仁宗在位,北宋境内太平安康,王安石不过是初初展露拳脚雄心满怀的年轻政客,蔡京也不过是一个年幼的学童,上一代的传说已经老去,下一代的传奇还未展开,那可怖可悲可叹的风雨也毫无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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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的头很疼。
他很少会有头疼的事,这当然是因为他出色的能力和不值一提又不可或缺的运气。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是这洛阳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无论是朝廷里的、还是江湖上的,见到他都须得给几分的恭敬,他若有事要用人,无需吆喝,自然有无数的好手凑到他跟前来。
除了立业以外,他的“成家”之时也已接近了。他所钟爱的姑娘与他门当户对,并没有和江湖上流传的诸多豪门悲剧一样波澜横生,最迟半年,他们便要成亲了。
别人绝对想不到他还会有什么要头疼的事。
但他确实很头疼,且从六年前起,每年的这个时候他的头都要疼上一回。
这都是因为他在六年前,治平二年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温小白。
那一年的春节,温小白的父亲带他到洛阳做客,温晚和温小白都姓温,他们的父亲都算是江湖上的人物,又有那么一些亲戚关系,这样的拜访也是寻常的。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只有十岁,却已经显出了常人所不及的花容月貌,撒起娇来也是娇俏可爱。她第一次见他,她便央着他陪她过两手。他在她甜美的嗓音中很快缴械投降,心里还想着怎么让她能够让地不露痕迹,然后……
他就被她打趴在地上,在三十招以内。
治平三年,他在第二十五招的时候被身形拔高了不少的温小白的背摔撂倒。
治平四年,第二十二招的时候他被温小白的手肘打中鼻尖流了半天的血。
熙宁元年,第十五招的时候温小白的刀背击中了他的左腿,让他卧床半个月。
托她的福,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一个好年了,眼看着周围的人开始布置他的府邸,让各种喜庆的颜色、物件崭露头角,他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少爷。”管家走近了他身边。
“什么事?”温晚有气无力地问道,在内心期盼他千万不要告诉他温小白已经到了。
“温小白温姑娘……”忠心耿耿的管家看着温晚一瞬间简直可以用“生无可恋”来形容的脸色,犹犹豫豫地接着说道,“温姑娘说,她今年不能来洛阳过年了,让您不必挂念。”
温晚腾地一声直起身来,问道:“你说什么?”
“温姑娘说她有事要去邕州,恐怕今年是来不及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温书了,因为温书的设定其实是有些混乱的,人物年纪也很难测算,为了剧情的发展会略做一点调整,考据党们手下留情!
对了,几部少年系列就先放到一边吧。
☆、天骄二
温小白喜欢听故事。
很少有人不喜欢听故事,但少有人像温小白那么喜欢听故事。她的身子比一般的富家小姐强健不知道多少倍,但她也不是天神,她只是个人,是人就会生病,生病就需要吃药,药太苦了,她不喜欢吃。她的脾气倔得可以,当她决定不吃药的时候,任凭她的师兄师姐好话说尽也没有任何作用;她又远比寻常的孩子伶俐敏锐,就算他们将药汤的气味去了说成是补汤、将药丸塞进她最喜欢的糕点里也没有任何作用。
最后解决问题的是她的师父张侯,他用一个故事换她一口药,他讲了十个故事,她也就将一碗药都喝完了,等到她病好,她足足听张侯讲了九十个故事。
温小白还喜欢吃糕点。
爱吃糕点的人也很多,但几乎没有人像温小白那么喜欢吃糕点。三人份的绿豆糕,她片刻功夫就吃得一点不剩了;甜得能将她师兄师姐都吓跑的糖糍粑,她一个人能够一口气连吃七八个。幸好她是个练武之人(而且她在武道上十分勤奋),否则她一定会将这父母赐予的好相貌浪费得彻彻底底。
她原本有十分的美貌,现在却只剩下九分了,因为她实在太不在意自己的皮肤,以至于它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她也不在意,任凭她的父母急得捶胸顿足。这一点点的黑色让她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娇艳明丽变成了英姿飒爽。
此刻,温小白正在一家酒馆里喝酒吃点心,听说书人讲江湖上的故事,对于她而言,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快乐、最闲适的事了,唯一一点遗憾在于这说书先生所说的关于朝廷四大名捕的故事她已经十分清楚了……甚至比这说书先生还要清楚,所以她并不能算是全神贯注,只是用一半的心神听着故事,另一半的心神用来研究从哪里下口、用多大的力气咬才能让这松松的红豆酥饼落下的饼屑更少一些。
她已经赶了很久的路,所以她允许自己偷一会儿懒。
酒馆里的人很多,拼桌也是常见的事,所以当她对面坐下一人后她并没有理会,直到那人撩开了头上的面纱,露出了明艳的容颜,她才抬了抬眼。
漂亮的女人闯荡江湖十有八九会有好听的故事,至少比一个她已经听过的故事有吸引力。
“你真好看。”温小白主动说道。
对方愣了一下,而后说了一声“谢谢”。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温小白问道,“去杀人吗?”
她说到“杀人”的时候态度太过轻描淡写,就好像是问“去吃饭吗”之类的问题。
这一次坐在她对面的人愣得更厉害,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身上有杀气啊。”温小白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师父说,如果行走江湖连分辨杀气都做不到,会后悔莫及的。”
“你师父说得很对,你说的也很对。”和她拼桌的女人说道,她的语气中浮现出刻骨的恨意,“我是要去杀,但不是杀人,而是杀一个禽兽。”
“禽兽?”小白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什么禽兽?像周处杀的那种蛟、那种虎吗?”
她当然听得懂她所说的话的含义,只是想要用这样的小小诡计引出她的故事。
“当然不是那种禽兽。”坐在对面的女人看上去颇为凶悍,实际上却颇为单纯,她将小白的“傻”当了真,回答道,“你知道夏侯四十一吗?”
张侯和小白说了很多故事,但一个淫贼干的事肯定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所以对于这个问题,小白真诚地摇了摇头。
女人将夏侯四十一做的事尽数说了,她的措辞很隐晦,但对于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而言依旧露骨了一些,这责任并不在故事的叙述者,而在于做下这些事的人实在是太过恶毒了。
“他怎么会相信这样的人会变好呢?”小白感慨道。
“他就是这样的人,傻透了。”织女(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她也报了自己的名号)愤愤不平地说道,她虽然是在骂那个人,但小白没有错过她在想起他的时候眼中闪过的一道柔情。
“你已经知道他在哪里了吗?”小白问道。
织女点了点头。
“我和你一起去杀他。”小白说道。
这提议让织女吓了一跳,她摆着手说道,“我不是为了让你和我一起去才对你说这些的。”
她不敢让小白和她一起去,毕竟小白虽然做的是江湖女侠的打扮,但她的年纪实在太轻了。织女像小白这么大的时候,面对成群结队的小混混也会觉得苦手,如何能够对抗得了夏侯四十一这样的暴徒?
但小白不这么想,她虽然还有一件自己定下的任务在身上,但她觉得处理一个像夏侯四十一这样的败类是最优先的事。尤其是在织女的叙述中,她还知道夏侯四十一除了做了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原谅的畜生行为外,他还是害了“老字号”温家的温帝的凶手。
温家家大业大,温家的人虽然都姓温彼此间却未必都有亲情。然而温帝和温小白的父亲关系确实颇为亲近,温小白小时候也见过好几次这个好脾气的叔叔,他给她带了玩具、食物,他的夫人还教小白做好吃的甜汤圆。但长大后她却不曾遇见他了,她也曾问过自己的父亲温帝叔叔去了哪里,只是他父亲知道这个女儿个性强硬,生怕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去找夏侯四十一寻仇,便编了个谎话瞒过了她,后来小白也觉察出不对劲,但当时她毫无势力可言,对她寄予厚望的张侯管她也管得紧,自然也没能力没精力去查证什么。
如今她骤然知道夏侯四十一的兽行和温帝一家的悲惨遭遇,心中愤恨可想而知,很快立下了“不杀此人绝不罢休”的决定。
织女见说服不了小白,便掷下一块银子当作酒钱后飘然而去,温小白也没有急着阻拦,只是默默地记住了织女行进的方向,在她走了一会儿后她也跟了上去,以她的轻功,没一会儿便瞧见了织女的身影。她没有接近她,只是遥遥地缀在后面。
织女的目的地是“万玉观”。
她进入观中不久,小白也跟了进去,她的脚一踏进道观就感到了不对,但她的心中并不惧怕,因为她已经知道这“不对”在什么地方、是由什么东西造成的。
淮阴张侯的江湖“朋友”(其中很多其实只是属下而已)很多,她在温家的亲戚也很多,其中懂得机关之术的不在少数,看在张侯和小白父亲的面子上(当然主要是张侯的面子),他们或多或少教了小白一些本事。
这“一些本事”对于小白而言已经足够了,她在看出这“万玉观”内藏有玄机之后只做了一件事。
她选择出刀,一柄藏在她袖中的晶莹剔透的短刀,她给它取名为“白雪”,这名字虽然俗了些,但是听过的每一个人都说这名字取得好(考虑到她的师父,这不是什么怪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阳春白雪”这首曲子很有感觉。
一共五刀,最先的两刀将围拢过来的凶神恶煞的道士劈倒,之后的两刀砍倒了支撑道观的木柱,最后一道劈开了道观的地面。
真难以想象这是用一柄短刀能做得到的事情。
道观倾塌了一半,温小白高高跃起,轻而易举地瞧见了在仙风道骨的太上老君像后面的密室,也看清了密室里的景象。
一个长相狰狞的男人的手捏着织女肩部的衣服,这突如其然的震动打断了他的龌龊行径,让他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当他终于瞧见半空中小白的身影时,对他而言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狂风乍起。
“大风起兮”以一种想象不到的雄浑、优美的姿态切断了他的脖颈,夏侯四十一虽然卑劣,却也算是眼界开阔的武林高手,在他的印象中,天底下能够将这一招用得这么美、这么可怕的只有一个人。
“淮……”他飞出去的头颅保持着吐露这个字时的口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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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生长环境不同,小白的性格和阳春有一些不一样(或者不止一些),她更加放飞自我,当然还是有一点分寸的。
小白可能打了,正面没怕过谁。
温书原著里将侬智高(小镜爹)视作是恶人,但似乎史料不是这样的,所以以后会就这一点略作修改,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天骄三
天一居士大约在半盏茶的功夫后才赶到万玉观,这并非是因为他不关心织女,只是他对于爱人的性格还不够了解,所以他当初才会将她气走,现在才会在走遍千山万水之后才找到她的所在地。
他到达“万玉观”之前心一直是提着的,直到他赶到万玉观,见到完好无损的织女后他的心才安定下来。他走到自己深爱的女人面前,握住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个遍,才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有受伤吗?”
织女摇了摇头,而后忽然又想起她还在生他的气(且他居然没有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来救他),于是挣开了他的手,将头撇到一边,不愿意理他。
天一居士想要安慰她、想要哄好她,但他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因为没有脑袋的夏侯四十一就倒在他的脚边,而从伤口判断这绝不可能是织女下的手。
“这……”他看了看地上的尸首,又看了看织女,欲言又止。
织女知道他为什么犹豫,也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于是她叹了口气,说道:“杀夏侯四十一的人是为了救我,我答应过她不泄露她的信息,你不要再问我了。”
于是天一居士就真的不再问了,他只是在心里奇怪是谁要默默无闻地做下这件好事。但他不知道的是织女也在心里奇怪为什么温小白要选择隐瞒下自己的行为,她显然是一个江湖新人,一个新人杀了夏侯四十一,这个消息足够在江湖上掀起好一阵的波澜,这种名声是极不容易取得的。
难道她不爱慕名声吗?
温小白当然希望有名声,甚至她在这方面的虚荣心比一般人还要重,寻常女人所受过的偏见她也一样受过,所以她更希望闯出些名堂让天下再也没有人敢轻视她。
所以她必须小心谨慎,尤其要注意她的第一次“扬名”。赢过夏侯四十一也许会让她名扬江湖,但在她的心里夏侯四十一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人、禽兽,赢过一头人人得而诛之的禽兽算什么值得骄傲的名声?她要赢就要赢一个真正的枭雄,而且要赢得漂亮。
她已经择定了目标,并且正在向那里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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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几年的时候,云南一带一直存在着一个有些特殊的“反贼”,他叫做侬智高,他的反叛完全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在他做出能够被称得上“造反”的事情之后,他也曾经多次上书朝廷表达重归大宋的愿望,只可惜每一次都被拒绝了。他不想做反贼,更不想连累云南的子弟,于是逃去了大理。
侬智高愿意离开,但那些跟随他造反的人却不都愿意随着他去塞外的风沙侵蚀之地,他们依旧留在大理,以各种形式酝酿着新的领袖,他们沉寂了数年,直到一个叫智高的人的出现。
相似的名字、相似的威望,只可惜没有相似的德行。好在智高曾经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有“七绝神剑”在他手下效忠,恩虽施得少(甚至说有几分暴虐),但威却足够多了,云南境内无人胆敢反抗。而他亦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挥兵北上,和朝廷军队战个痛快。
神宗无惧于智高军队,但他算是贤明君主,不愿意多造伤亡,于是下令朝中四大名捕速速前往云南,取下智高的首级,终结他的阴谋。
说是四大名捕,实质上主要负责此次任务的是诸葛正我和元十三限两人。他二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原本正为了一些小事闹得不可开交,幸好当时来了一名为小镜的女子打断了他们的内斗,她说他们的师兄天一居士前去找夏侯四十一了,于是两人又匆匆赶去帮师兄的忙。
结果自然是虚惊一场。
“下次师兄还是小心一些好。”元十三限说道,他面色不是很好看,任谁奔袭了那么远结果发现什么也不需要做之后心情都不会很好。
“这次劳烦二位师弟挂念了。”天一居士愧疚道,“不知二位师弟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此言一出,元十三限的神色越发不善了,他将与诸葛正我之间的矛盾又说了一遍,天一居士宽慰了几句,见他依旧无法释怀,遂提出他和织女与他们二人同去云南了却这桩皇命。
诸葛正我和元十三限对此都没有异议。
四人快马加鞭赶回云南一带,因为之前元十三限和诸葛正我已经将智高手下的“七绝神剑”除去,他们此番可说是长驱直入,不一会儿便冲入了智高的府邸深处。
顺利得几乎让他们以为自己坠入了智高的陷阱。
然而事实上,这不是陷阱。
当他们闯入内宅后,血腥之气扑面而来,那些为虎作伥的凶徒皆扑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而智高本人则是斜靠在一花岗石柱旁,双手无力地垂在地上,费力地喘着气,显然不仅他双臂的骨骼都已被打碎,而且他还受了严重的内伤。
“是谁动的手?!”元十三限惊怒道。
他原本与诸葛正我约定,谁先杀了智高便是更胜一筹,如今智高落入这般田地,这个约定自然是做不得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