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相助完本——by九月雪六月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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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御刺客自然是没有问题的。”阳春爽快地答应了这一任务,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担忧,“只是如果对方采用了下毒这种手段,像是在朝服上涂毒、在祭天的酒里下毒什么的,我恐怕就没有办法了。”
“阳春说这话莫非是当我这个‘毒医’不在吗?”与厉若海同来的烈震北笑道,“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毒能瞒过我的眼睛。再说就算他只有一口气,我也能让他活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真相再咽气。”
阳春:……听完你的后半句话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进入京城后的烈震北比过去开朗了一些,至少不会天天掰着手指算自己的大限了。
在敲定最重要的事情之后,虚若无又接着为剩下的人安排了任务,他并不是武功最高的那一个,但论起排兵布阵,这里还真没有人及得上他。
燕王很快送来了寿宴那天的宫女服,以及教导宫女穿着打扮的宫中老妇。
阳春平时连裙装都很少穿,更不用这种样式繁复又笨重的裙子,更糟糕的是除了服装以外,她还要在头上佩戴各种各样的首饰(她原本随意一扎的马尾受到了鄙视)。据那位妇人说,这已经是宫廷里最平凡的发式了,那些高位娘娘们出席盛典的打扮更加骇人。
阳春顿时肃然起敬,同时想到她在现代时连高跟鞋都驾驭不了的水平与今日穿着这些东西还能拳打脚踢的能力,这些年的成长不言而喻。
麻烦归麻烦,当她穿上这些服装对着模糊的镜子转了一圈后,还是感觉到了久违的少女心。她在确定无误后立刻跑出去找封寒,在他面前转了两圈后问道:“怎么样?”
“这样行动很不方便吧,若是因为这身衣服在打斗中受了伤岂不是太过冤枉。”封寒毫不犹豫地说道,“你可以在裙摆处做些剪裁,只要没有大动作应是看不出来的。”
阳春:……
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的风行烈差点没有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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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审美这件事上,她和封寒真的是半斤八两。
为了让艺妓怜秀秀更好地发挥自己的能力,朱元璋命人搭建了一个和奉天大殿差不多大的戏台。戏台后面有一排厢座,朱元璋位于正中,阳春和另一名婢女站立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低眉顺眼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已经被证实是天命教中人的陈玉真亦坐在朱元璋身边,动作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阳春不知道朱元璋心里是如何想的,是不忍,还是想要在将这美人处刑前留下最后的温暖记忆?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扮作何仙姑的怜秀秀款款上台,舞姿曼妙、歌声动人,无论是朱元璋还是陈玉真,无论是心里有鬼或是无愧的人,都被她所吸引,目光紧随着她而动。
大概阳春是在场唯一不为所动的人吧。歌声确实美,但所唱的也不过是寻常的故事,如果美仅仅是停留在美,对于像她这样不会细致欣赏音乐的俗人而言或许便少了一二分吸引力吧。她的名字虽然是阳春白雪的阳春,但更适合唱的果然还是下里巴人。
怜秀秀一曲唱罢,叫好之声一片,在她唱下一曲之前,观众们还有时间来平复思绪,对于朱元璋而言,这代表他有时间为接下将要发生的事做些布置。
他步入厢房后面的小厅,阳春亦紧随其后。风行烈与戚长征已经等在那里,过了片刻后,燕王也走了进来,同他一道进来的还有三个阳春未曾见过的人。瞧见朱元璋略带疑惑的目光,燕王逐次地报了他们的名字:雁翎娜、张玉、僧道衍。三人中唯有僧道衍是阳春有所了解的,印象中他是个不贪图荣华一心只想造反的奇葩,而他的才能也是令人心惊的,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之后的永乐大帝。
他们谈论一些针对单玉如阴谋的应对之策,阳春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唯有在提及与自己有关的事情时才打起几分注意。片刻之后,诸般谋算已定,朱元璋重新返回了厢座中,一脸的气定神闲。
这本就是一个逐鹿天下的胜利者应有的气度。
怜秀秀唱的第二曲是才子佳人的故事,阳春更加没有听的心情,以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皇孙朱允炆和陈贵妃的表情。陈贵妃在天命教中颇有地位,掩盖情绪的本事自是极强,而朱允炆这年岁不大的孩子的面上亦是只有一派天真,让阳春暗暗心惊。
若非他们轻视了徐然,教他查出了那么多实证,以这两人的演技,说不定真能骗过天下人。
几乎就在怜秀秀唱罢的一刻,阳春心中一动,她知道京城各地都已有了战局,她有心想要去相助,却不能忘记自己的职责,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安宁地置身于朱元璋所处的这平静的风暴中心。
看完了所有演出,对百官说完了该说的话,朱元璋坐上了回宫的车架,烈震北早已等在车厢之中。阳春见朱元璋面上没有吃惊之色,便知道他早已了解了这件事,他主动地伸出了手臂,对烈震北说道:“先生请吧。”
烈震北也没有演什么诚惶诚恐的戏码,如同看待一个普通病人那样握住了朱元璋的手腕,片刻之后,他眉头皱起,说道:“陛下已中了毒。”
“什么毒?”朱元璋在些许的诧异后冷静地问道。
“剧毒。”烈震北从怀中摸出一瓶药丸,倒出一粒后说道,“请陛下服下。”
朱元璋依言吞下了药丸。
烈震北再次把脉,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此药只可暂缓毒性,这毒实在奇特。”
“朕多久后会毒发?”
“……”烈震北迟疑了片刻后回答道,“三个时辰后。”
“三个时辰……”朱元璋重复了一遍这个时间,他掀开了车厢窗上的帘幕,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又或者他什么也没有看,说道,“足够了。”
“足够了……”他再一次说道。
但他的眼神却分明写着他的不甘心。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老人,他可以用这三个时辰做他真正想做的一些事,与朝堂无关的一些事,他可以去看看自己的儿子,看看自己的其他妃嫔,甚至可以去他最爱的妻子的坟前坐很久很久,告诉她,他很快就可以去陪她了。
但他不是一个普通老人,所以他只能用这三个时辰做一件事:清除乱党。
“阳捕头不必在跟着我了。”他转头对阳春说道,“我知道你们让韩柏那小子和梦瑶小姐护送棣儿,他们虽然都很有本事,但燕王的安危不容许有半点闪失。”
阳春看了看这个让人又尊敬又畏惧又厌恶又怜悯的老人的眼睛,只能看如同井水一般的平静,她点了点头,纵身跃出了车厢,向城外赶去,为韩柏、秦梦瑶二人接应。
朱元璋叹息了一声,随着辘辘的车轮声走上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他的倒下或许是这场时代大戏的最后高潮,剩下的不过是手足相残的凄凉罢了。
☆、第二十章
之后的事情发展得很快,皇帝驾崩之后,朱允炆不出所料地用武力强行登上帝位,他并不在乎名声这样的东西(至少现在不在乎),只要他打败了逃出京城组建了反抗势力的朱棣,他的皇位就能坐稳,无论这至高权力是怎么得来的。
然而朱棣又怎么可能是任他揉圆搓扁的软柿子?他有过多年的领兵经验,在军队中的威望不是朱允炆能比的,在僧道衍的计策和怒蛟帮、邪异门等江湖人士的武力支持下,燕王的军队以雷霆之速击败了朝廷派来的部队,一步步地向京城推进。即使没有鬼王的卦象,别人也看得出他的大好局势。
阳春虽然早些打定主意要同封寒归隐再不关心这江湖朝廷的风风雨雨,但如今她亲眼见到烽火连天大明国土上那些弱小如蝼蚁的百姓惨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在同封寒商量后,两人决定暂且居住在怒蛟帮的势力范围内,帮助他们保护留守在帮内主岛上的妇孺伤兵。
“这样也不错。”封寒对阳春说道,“我们还不用担心错过浪翻云和庞斑的决战。”
阳春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来。
“决战大概在什么时候呢?”阳春问道。
“三年后。”封寒回答说。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燕王占据了金陵,并且在那里宣布自己继承了朱元璋的王位,朱允炆曾经的重臣们纷纷在局势下低头,而他本人则不知所踪,留下了一个困惑后世史学家许久的巨大谜题。
浪、庞两人的大战定于七月十五日,地点是洞庭湖中央的拦江岛。不同于大部分急于观战的江湖人士,封寒和阳春当天定定心心地准备好了去塞外的行装,又一起吃了晚膳,才悠悠然地乘着一叶扁舟前往决战之地。
阳春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她曾经见过的那些顶尖高手只见的生死对决,比如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又比如谢晓峰和燕十三,他们的决斗充满了宿命感,有时候仿佛只差那么一步就能够避免(如果陆小凤没有看破叶孤城的计谋、如果谢晓峰没有“复活”),最终却仍是迎来了那一战。
但是庞斑与浪翻云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他们从未曾被命运所驱动,而是依凭两种截然相反的心境共同走上了一条道路、一个结果。究竟哪一条路是正确的呢?像庞斑那样以几近自虐、绝对卑鄙、绝对自私的方式看破情关?还是像浪翻云那样对亡妻念念不忘的“极于情”?
所有江湖人都在等待这个答案的出现——通过这场对决的胜负。
然而阳春却莫名地感到,这场战斗不会有胜负。
这仅仅只是一种感觉,她甚至没有任何理由来佐证这一点。她看着远处拦江岛上逐渐凝聚的乌云,眼神渐渐放空,她似乎感觉到在这方天地间真的有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在显露端倪,而这种变化显然和浪翻云他们有关。
那种力量如同一幅绚丽的美景,吸引着那些够资格的人去一探究竟。
“厉门主他们来了。”封寒拍了拍阳春的肩,让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并且提醒道,“徐然也在他的船上,他在对你招手。”
“哎?”阳春眨了眨眼睛,顺着封寒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只手拉着孩子的徐然正在用另一只手对她招手,他瞧见阳春看了过来,挥得更加起劲了。徐夫人安静地站在他身边,腹部微微隆起,笑容温柔安宁。徐然家的小子越大越顽皮,也许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坐过这么大的船,又见徐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便不能再老老实实地站着了,挣开徐然的手开始四处乱窜,徐然一时没有防备,教这小子溜掉了,气得直跺脚,像抓小鸡一样地去抓他,口中还叫着“不要乱跑,不要给历门主添麻烦”之类的话。他们很快转到了船舱的另一面,离开了阳春的视线,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噗通”“噗通”两声,厉若海船上的邪异门众立刻兵荒马乱起来。
“徐公子掉下水了,然后徐大人也为了救他跳了下去,现在邪异门的人已经把他们都捞上来了。”正好目睹了这惨剧的风行烈驾着小舟到了阳春他们的船边,为她解释道,“我听烈前辈说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三次了,不用担心。”
阳春不禁哑然失笑,她已忘记和这位朋友已经有多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们将来还能不能再见面,但他相信他不会忘记她,她也不会忘记他。她知道人的善变,但她相信不管多少年过去,徐然还会是徐然,他还是那个看上去不那么可靠,但总能把事情办成的胆小好官。
她再回头去看那些乌云,却发现乌云只是乌云了,那些奇妙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心里明白自己错过了一些机遇,可惜了一会儿,转瞬又把它抛到了脑后。
乌云越来越浓稠,江上的风浪也越来越大,如果说原来这里的观战者只是出于对两名高手的敬畏才将行舟停在那么远的地方观战,现在则完全没有丝毫前进的可能了,哪怕是保持身体的平衡也需要耗去他们许多精力,徐然那边更是发出了连连惨叫。阳春怀疑厉若海忍无可忍之下会不会把这个战斗力连五都没有还要凑热闹的文弱书生绑起来“帮”他保持平衡。她正这样想着,听得那边又传来两声“噗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虽然风浪依旧迅猛,但这风浪之中藏着的压迫感逐渐消失了。
从满江水汽中缓缓行来一叶小舟,舟上立着一道雄伟身影,并不是浪翻云。
阳春感觉到身边很多人都是呼吸一滞。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这场决斗的另一个主角——魔师庞班。
他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径直将小舟趋向另一艘小舟,舟上有一位赤足的白衣美人,阳春惊讶地发现那正是风行烈曾经的妻子靳冰云。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抬起了脚,庞斑低下身,从怀中掏出一双绣鞋,为她穿了上去。
阳春忽然想到了过去的课堂上老师经常举的一个例子。
什么是“宁静”呢?
是如同镜子一样的湖面,还是雷雨天、瀑布后、岩石缝中、鸟窝里正在孵蛋的雌鸟?
风浪逐渐平息,乌云也悄悄散开,烟雾也在一瞬间散去,眼前视线豁然清明,庞斑却平白无故地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同时靳冰云的小舟也渐渐成了远处浪涛中的一个小点。
她的行为、她的师父的行为、庞斑的行为好像都能够解释,又好像都不能够解释。阳春与这世上的很多人、很多现象都有格格不入之感,而对于这几个人之间的那些事,除了匪夷所思外没有任何的感受。
连愤怒、鄙夷都因为强烈的困惑而无力地消失了。
“浪翻云呢?”
“浪翻云在哪里?”
人们互相询问着彼此,他们当然知道很难得到答案,但不问出口又觉得心里不安宁。
阳春心里忽有所感,抬头望向拦江岛上最高的地方。
天上明月高悬,站在悬崖边上的浪翻云凝视着明月。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有些意境、有些体悟,你明明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它是那样清晰又是那样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阳春才从这一幕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握住封寒的手,对他说道:“我们走吧,去塞外,听说那里比较冷,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多带一些衣服。”
“我看衣服已经足够了。”封寒说道,“只是不知道还需不需要再买一些糕点。”
“买买买,怎么能不买。”阳春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以内力驱动着小舟飞快地向岸边靠近,“绿豆糕、桂花糕、红豆沙包……一个都不能少。”
传奇都已经落幕了吗?
又或许在这个刀光剑影、争斗不息的年代中,属于他们的,名为“宁静”的传奇才正要开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番外,主要是说英雄时期
☆、流光一
在小时候背诵“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这句诗时,王小石就很想去见识一下传说中有仙人驾鹤经过的名胜了。为了实现这一小小的愿望,他在奔赴京城的途中,特意在湖北逗留了几日。
他去看了楼,却发现那里早就因为各类吆喝的商贩而面目全非,更令人扫兴的是那些在市井摸爬滚打而练出了好眼力的商贩们一眼就看出他身上无油水可榨,便装作瞧不见他。王小石在心里叹了口气,正想要见识一下到底有什么新奇玩意儿,忽然听见一声惊呼。
那声音是属于一个女孩子的。
王小石心里一惊,以为是有不要脸的登徒子在趁着热闹欺负女子,于是立刻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了过去,却发现在大街的另一头,也就是叫声传来的方向围着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围在中间的不是他想象中受欺负的姑娘,而是一些玩杂耍的人。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真是戏文看多了,除了遇到危险,人在看到惊险的表演时也会那样叫的。他正那样想着,忽然瞧见人群中的一个人。那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她正捂着嘴盯着青石路上玩杂耍的那些人,扑簌簌地落眼泪,在一群交头接耳、喜气洋洋的看客中颇为显眼。
王小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差点叫出声来,原来除了那些训练猴子的杂耍艺人外,在青石路上还躺着、坐着几个人,用“残疾”已经无法形容这些人的惨剧了,即使他们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也绝不会有人昧着良心劝他们好死不如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