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相助完本——by九月雪六月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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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帮王小石吧。”虽然很想问阿仁的下落,但流光还是决定以当前的战局为重,她对捕快这个行当的责任感远不如李玄衣,大大方方地当了“叛徒”。从那团黑雾冲上来的果断态度看,那些真正站在蔡京那一边的人对于这一点也应是毫不意外的56 。
“阿仁很快就到。”苏梦枕留下这么一句后便加入了王小石一边的战局,流光很想留意他们那边的情况,但她的对手让她分不了心。
那团黑雾自然就是蔡京的帮手中最为神秘的九幽神君了,或许他的武功修为不是流光面对的对手中最高的,但他绝对是花样最多的,对付起来着实麻烦。
更为糟糕的是……他还有帮手。
流光向右一翻,不得不放弃好不容易挣出来的攻击机会以空出手来对付忽然从身后飘来的“泡泡”。与此同时,九幽神君新一轮的攻势又接近了。
‘真是烦人。’她在心里想道,‘若是有人能腾出手制住泡泡就好了。’
她正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嗖嗖两声箭响,一支利箭扎在九幽神君的身上,箭压吹散了他周围装神弄鬼的黑雾,流光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一刀劈了下去,算是开了杀戒。
她没有忘记刚才为九幽神君助阵的泡泡,正想要去制服这危险的小魔头,回头一看却发现她已经倒在地上,背上扎着一根同样的羽箭,从露出的箭杆的长度看,利箭扎透了她的肺腑,几乎可以断定没有生机了。
“你没事吧。”阿仁冲到她的身边问道。
“……我没事。”流光愣了一下后回答道,“我们去杀蔡京……”
“小心!”阿仁忽然将她拉到一边,反手劈出一掌。他的手掌由白转红,由小变大,掌中劲力之雄浑令场中高手无不侧目,一件黑袍在这掌力之下霎时化作飞灰,一具活似骷髅的身躯从黑袍中滚落,骨碌骨碌地摔到了地上。
“这九幽练功当真是把自己练得像妖怪一样,挨了你一刀还能活蹦乱跳的,你可是被吓到了?”他弹了弹流光的额头,“回神啦,下次可别那么大意。”
流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惊慌之色。
阿仁正想再安慰她,却听见她说道,“那是密藏的九字真言手印,上一次出现是因为红日法王,你是从哪里学到的?”
☆、流光二十四
蔡京是被阿仁一箭射死的。
他射出这一箭的时候面上表情无悲无喜,事实上他以前烧鱼吃的时候面上表情可能还要更丰富一些,流光看着他,想着他的武功和血泊中的泡泡,有一肚子的疑问却又很清楚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蔡京既亡,那些所剩无几的党羽也就没有继续拼命的理由了,他们接二连三地逃出相府各谋生路,而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们也通过蔡府的密道“瞒过了”闻讯赶来的四大名捕,逃出了恢恢法网。
“虽然有诸葛先生作保,但李捕王这次想要干干净净地离职只怕也不容易,若真有特殊情况,大哥可要记得将他老人家抢出来送到山东去。”在密道中,阿仁对苏梦枕说道。
苏梦枕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他眉眼间有着深沉的郁色,似乎并不怎么享受这喜悦。阿仁知道他的忧愁从何而来,他没有多加劝解,因为他知道苏梦枕总会缓过来的。
“你说的没有错。”片刻后,苏梦枕说道,“莫北神果然是六分半堂的人。”
“我猜也是。”阿仁说道,“五大神煞和‘四无’负责的事务各不相同,若我是六分半堂的谋士,自然希望掌握更全面的情报,就算是各部中只有一个探子也要比一部中投了好几个卧底要好,因此没道理‘四无’中出了两个叛徒,五大神煞中却干干净净。对了,我怀疑方应看在金风细雨楼里也有人,我知道大哥不疑兄弟,但凡事总须多加小心。”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以官家的胆子,定然是忍不了我这个凶手留在京城的。我同流光会离开,今夜就动身,一会儿我就不回楼里了。”
“你不信金风细雨楼保得住你们?”苏梦枕皱眉道。
“大哥当然能保住我们。”阿仁笑道,“只是我们总会缩手缩脚,哪里比得上外面畅快。”
“金风细雨楼的名声在京城外也有用。”苏梦枕说道,“楼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记得,你是我苏梦枕的兄弟。”
阿仁笑着点了点头,应道:“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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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密道,几拨人马各自分散,阿仁和流光两人自然是结伴而行,与任何一帮人都不顺路。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流光终于可以问出自己希望知道的事。
“以我对阿仁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对泡泡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下杀手的。”她轻轻地说道。
“恶人就是恶人,和他们的年纪没有关系。”阿仁说道,“更何况,她当时在对你出手。”
“你杀人的样子很可怕。”
“因为杀戮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阿仁淡淡道,“就算红/袖刀那么美,苏楼主杀人的时候也很骇人,只不过你不像关心我那样关心他。”
“你什么时候学会红日法王的武功的?”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流光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说之前的种种疑点都可以得到解释,唯有这件事是实打实的铁证,“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阿仁吗?”
“我是阿仁,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阿仁说道,他看着流光,目光温和认真,“你是不会认错我的,不是吗?”
“可是你……是那样陌生。”
“那个武功是我在贵州龙场时遇见的一个谈得很是投机的僧人教给我的。”阿仁说道。
“可是……你从来没有去过那么偏远的地方啊。”
“以后会去的。”阿仁笑着说道,“在我和流光有了第一个孩子之后。”
流光一下子愣住了,她第一反应是阿仁又在说胡话骗她,但又觉得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认真。
“阿仁还是阿仁,我只是比那个会惹你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哄你的毛头小子多爱了你四十年。”他抱住了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在属于你的未来的四十年的时间里,我会一点点地成熟起来,会体谅你的难处,会回应你的愿望,亲吻你的时候不会再踩到你的脚,睡觉的时候不会再打呼噜,惹你生气的时候不会厚着脸皮赖在你的床上不肯离开,而是会自觉地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莲子羹,用甜言蜜语化解你的怒气。”
“四十年后,我们还在一起吗?”
“当然。”阿仁后退了一步,将流光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四十年后,我们也成了那种明明六十多岁看上去却只有二三十岁的老妖怪,比起亲吻和男女之事,我们更喜欢拥抱。你在我怀中,问我会用怎样的言语评价自己的一生,我回答你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那算是什么答案呢?”
“或许我不是像庞斑、像浪翻云那样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绝世高手,但是流光……”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这一生,对我自己,对天下苍生,对你,对我们的子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亏欠,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憾。”
一生无愧、无憾,这比任何来自他人的赞颂都更有价值。
“那我呢?”流光问道,“我会有遗憾吗?”
“这个答案你应该自己去寻找。”阿仁捂住了她的眼睛,“只是如果你一直沉湎于这个梦境的话,可就找不到了啊。”
流光感到他吻上了自己的唇,耳边响起他最后的叮咛:“回去吧,流光,会到你的时光中去,然后好好揍那个总办蠢事的阿仁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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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
“流光……”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红色的床帐。
“醒了醒了,她醒了!”
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在她的耳边响起,流光微微撇头,视线还有些模糊,好不容易认出了眼前的人,她轻轻唤道:“娘。”
“头还疼吗?”她的娘亲问道,“早告诉你要练点硬气功夫,你看你,撞了一下椅子就昏了过去,以后在江湖上可怎么办?”
流光思考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自己在婚事上怒火攻心,一心只想离家出走,结果不小心摔跤撞到了椅子昏了过去,迷迷糊糊又入了怪梦。
“阿仁呢?”她想起了梦里遇见的人,着急地坐起来问道。
“在这呢!”阿仁的爹——身为朝廷重臣的王华捏着儿子的耳朵到了流光的床前,“随便打随便骂,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
“她平时也没少打我啊……”阿仁喃喃道,他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看着流光盖的被子上绣的鸳鸯迅速地说道,“先说好,不要用狼牙棒,我硬气功不到家,扛不住的。”
“嘿,有你小子说话的份吗?去,你们谁去抬根狼牙棒过来,要最粗的!”
“爹!我是您亲儿子吗?!”
“好了,不要再闹了。阿仁已经知错了,他不是下厨熬了莲子羹吗?”流光的爹无奈地说道,“亲家,你看,我们挤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让他们自己聊聊吧。”
王华又骂了儿子几句,便跟着众人一块出去了。
“……你摔得疼吗?”阿仁有些尴尬地问道。
流光掀开被子,阿仁慌忙按住了她,“大夫说你不能乱动的……嗷,你不能说一声再动手吗?”
他捂着鼻子还想再抱怨几句,流光却一把抱住了他。
“阿仁是大混帐!”她大声抱怨道。
“是是是。”阿仁敷衍地说道,“我能先拿条帕子擦擦血吗?”
流光退后一步,放开了他,下令道:“吻我。”
“哈?”阿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脸上还有血哎。”
“别管这种小事,快点吻我,我要看看亲吻的时候你会不会踩到我的脚。”
“哎哎哎?”阿仁愣住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对流光说道,“你没听那些人说吗,只有完成了婚礼才可以吻你,不然就不是君子所为,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去外面问问岳丈什么时候能完成接下来的仪式……你不要那么急。”
“谁,谁急了……”流光感到自己方才凭着一腔从梦中得来的热血所积起的勇气瞬间溃散,结结巴巴地回道,并且老老实实地安分了下来。
“行行行,你没急,在这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阿仁将流光按回到床上,替她掩好被子,自己则大跨步地走出门外,不一会儿,流光听见了他由走路变为小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道,“不好了!岳丈!爹!流光她脑子坏掉了!有可能是中邪!我们找个道士来看看吧!”
流光:……
“算了。”她原本想要披件外衣出去揍他一顿,掀开被子的刹那还是放弃了,只是起身拿起桌上的莲子羹,抿了一口,不怎么样的滋味让她笑出了声,“还要过一辈子呢……有的是时间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看今天能不能把最后一章发出来。
☆、最终章
月夜 郊外
一张四四方方的大桌被摆放在遍布杂草的地面上,桌旁整整齐齐地摆着八张椅子,每张椅子上各坐了一个人,借着桌面上八支摇曳的烛火依稀能分辨他们所传的服饰。这些人中有人穿着轻便的甲胄、有人穿着粗布麻衣、有人做文士打扮、还有的人遍身锦衣、有的人一身漆黑,有的人一袭白袍,有的人背着剑,有的人挎着刀。如果今晚的月光再亮一些,也许就能够发现这些人的共同之处了——他们紧张肃然的神色。
“这次行动有去无回。”苏梦枕淡淡道,“不是可能,是一定。”
他这几年病得越来越严重,但怎么都死不了,不仅老天拿不走他的命,就连那些想方设法要他驾鹤西去的对手也奈何他不得。有人开玩笑说,他和雷卷或许是全天下最可怕的两个病人了,治病的大夫都不在人世了,他们却还活着。
“不过,我想这大概算是一句废话了。”他又接着说道,“诸位既然到了这里,想必都有了觉悟。”
“苏楼主,我并非贪生怕死。”公孙扬眉皱眉道,“只是我不明白,我等虽都有几分能耐,但绝不敢自夸为天下顶尖高手,如何担得上这样的重任?”
“若是关七、元十三限这等高手出手,只怕他们尚未冲到金营,猎物就已逃之夭夭了。”苏梦枕解释道,“有时候武功不高、名声不响,反而容易成事。更何况,这天下最顶尖的高手都在最前线保护岳将军、李将军的安危,脱不开身。”
“可是我们有八个人,若是一同冲去,完颜宗望不见得不会逃。”孙青霞提醒道。
“第一,我们此次所行的是暗杀而非围杀,其中布置我之后会细说。”苏梦枕咳嗽了一声后接着说道,“第二,我们所要杀的不是完颜宗望,而是完颜宗弼。”
“不错!”沈虎禅沉声道,“完颜宗望之兵法路数宋军将领皆已熟悉了,以诸葛先生之智可说是胜券在握,反倒是他弟弟完颜宗弼不仅骁勇善战,更精通诡诈兵法,日后定然是一极大祸患。况且,如今完颜宗弼依旧是其兄麾下将领,得手也更容易一些。”
“即便如此,这依旧不是易事。”戚少商担忧道。
“苏楼主想必已经有了吩咐。”殷乘风说道,“在下相信苏楼主,楼主尽管吩咐就是。”
他身边的伍彩云连连点头附和。
“我要你们全力追杀一个人。”苏梦枕咳嗽道,“我要你们追杀狄飞惊。”
众人皆是一惊。
不仅仅是因为目前六分半堂亦属于抗金阵营,更重要的是狄飞惊目前就坐在他们面前。
“为什么?”伍彩云问道。
苏梦枕的面上露出一丝有些奇异的笑容,“因为狄飞惊杀了我,并且要将我的首级进献给完颜宗望。”
“你想玩荆轲刺秦的把戏?”孙青霞问道。
“不错。”苏梦枕说道,“只是狄飞惊一定能得手。”
“不是一定。”狄飞惊淡淡道,“我只有五成的把握。”
“这也足够了。”苏梦枕笑道,“一件事有五成的把握便能够去做了。”
“为什么是完颜宗望?我们不是要刺完颜宗弼吗?”殷乘风问道。
“因为金人也听说过荆轲刺秦的故事。”狄飞惊说道,“就算他们没听过,雷媚也会告诉他们的,并且提议由完颜宗弼代兄赴约。”
“雷媚这个女人可以信任吗?”孙青霞冷笑道。
“这一次可以。”狄飞惊说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又很有自尊心,她心里很清楚身为一个汉人在金营中始终是没有地位可言的,方应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更何况,完颜宗弼一直都很厌恶她。”
方应看在当神通侯的时候,金主对他以兄弟相称,但当他叛宋赴金后却没有得到多少优待。他自然是心有不甘,想要有所动作,却在最后关头被雷媚出卖得干干净净。
“金主定然会接应狄飞惊,你们要与他派出的救兵对抗,不死不休……最后狙杀失败。”
众人沉默了一阵后,戚少商以干涩的声音问道:“这个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三日后。”苏梦枕说道,“我还有些事需要和楼中兄弟交代一下,还需要写一封信给岳帅。”
在一年前,大夫就告诫他绝对不能够再吹冷风了,每一次走到外面,他都会撕心裂肺地大咳一场,然而今日他却几乎没有怎么咳嗽过。
因为他的血从来没有那么热过,强烈的兴奋感足以和所有的病痛抗衡。
商议都已经妥当了
苏梦枕和狄飞惊都要回到京城,于是结伴同行。
他们都是京城中,甚至是全江湖中最闪耀的人,但在六分半堂站明立场之前,他们从来没有一刻是朋友,就连六分半堂成为抗金的义军后,苏梦枕和狄飞惊之间也始终隔着种种血仇。
这是他们第一次肩并着肩,没有丝毫敌意地同行。
“苏楼主……”在回京的路上,狄飞惊忽然问道,“不知三日之后,还有人用得了红/袖刀吗?”
“总会有人用的。”苏梦枕说道,“只是他用不出‘苏梦枕的红/袖刀’。”
似苏梦枕这样的人,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了。
“让那样美的刀光绝迹江湖,着实是一件遗憾的事。”
“至少它确实在人的记忆中活过。”苏梦枕缓慢地活道,“已经活过的存在,如何能回归到生存的状态中去?我会将红/袖刀托付给无邪,让他替它找另一个能让它活下去的主人,尽管那一定是另一种不同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