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 番外篇完本——by无皮无脸

我听着他呼吸，望着那湿漉漉的低垂眼睫抖了抖，睁开----依旧是一双灰蒙蒙，毫无焦距的眼！
我的心又抽搐得刺痛，愤而紧捏手心，倔强告诉自己，我已经和他了断了----所以能控制不奔过去，只一动不动望着他，目不转睛。
他虚弱得无法站立，被两个后辈小心翼翼地架稳身躯----他竭力抬起头，居然冲身边的某个人，微微一浅笑，喘息着沙哑道，“辛苦……大家了……谢谢……”
二百多年后，再一次听到这低沉温和的声音，目睹这疲惫的微笑，我的瞳孔却睁大，冰下之火被“噌”地泼油，熊熊盛烈----他谢谢别人，又一次毫不顾及我的心意----他不知道，我要他在人间幸福一生？！我准备下了所有条件！他的战友，他的亲人！甚至他的雅典娜！！可他怎么能选择冰封雪裹，怎么能如此伤害自己----为什么，我还要目睹见证，感同身受他遭遇的折磨？！
我发着抖，胸中翻腾汹涌漩涡：是愤怒不甘----是痛楚与爱恨----激烈交汇，这个人！！这个就是不肯顺应幸福的人！！！
所幸射手宫里，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个从冰棺中复苏的传奇，无人察觉远远站在人圈之外我的情绪----他们兴奋于圣域的传承----我看到史昂，那个人深紫色的瞳仁闪着淡定的光，摘下面罩的动作雍容而庄重，早已非翩翩少年的教皇，露出浅浅欢悦对他说着话，而这传说中的英雄，坦然点了点头。
他答应了什么？！
我看到，被下一代少年们簇拥环绕的这个男人，抬手抚了抚胸口，表情毅然----圣衣感应到主人的指令……我也察觉！！
不！！不行！！别干傻事！！
我徒劳地在心里呐喊，但神圣衣已经卸下！！
刚一脱离他的躯体，由第八感唤醒，由处女神鲜血庇佑的神圣衣便飞快褪去银色华彩，丰盈羽翼翅膀也渐渐收拢，很快变成了艾俄洛斯身上，一件普通的黄金圣衣！
我担忧地望着这一切，史昂亲手扶住故人的肩膀，感慨道，“真是了不起的圣衣继承，新的战士获得了认可。而两百一十八年过去，你还是老样子啊，希绪弗斯----你还撑得住吗？----希绪弗斯？”
那个男人没有再回应----他脱下己身最强的保护后，脸色僵白之极，嘴唇乌青！现在，他一头栽倒，陷入昏迷！
而僵立的我，听见史昂急切呼唤声，听见佩夫可医生扯着嗓门大声安排，可一个字都没有进入自己的意识里。我眼中只有这个活生生的眼盲者，他像个虚弱的普通人般低垂着头----栗色头发柔湿地贴着苍白的额，他昏死一动不动，我则依旧，战栗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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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我对于自己经历的记忆陷入一片混沌，意识也飘飘忽忽，依稀按照佩夫可的吩咐，木偶一般僵硬地配着药剂----对，治疗冻伤，祛除寒气。够吗？
壁炉炉膛里跳跃着火焰，室内温度保持得暖融融，火光明灭将屋内一切投影拉得幽暗而绵长，时间仿佛失去概念，我望着在床上昏睡，意识全无的希绪弗斯好久，浑浑噩噩地觉得同样的事情又一次降临……那后续依旧会怎样？
带着忧虑，我再迟钝地看向，新任的射手座黄金圣斗士，我终于麻木地意识到，这个艾俄洛斯已经是入主射手宫的新战士……他正是希绪弗斯满心爱护，承载着所谓希望的新的一代，还是雷古鲁斯的后人。
遗传了祖先褐色短发的大男孩艾俄洛斯一脸专注，他十分关心这位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前辈，表示要一起看护----看护？
我缓缓又将视线移回床上，前射手座的圣斗士，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佩夫可医生正在努力治疗，他浑身被最好的驱寒膏药擦拭过，肌肤却仍然隐隐散发寒意----那平滑的胸膛，半敞开的腰线，此时真正像大理石一般触感冰冷吗？
老医生嘱咐我快些准备好姜汁。
我满心百感交集，又无力发泄，只能一下下狠狠捣着药皿，生姜成泥，辛辣的气味直冲面颊和双眼，有蒙蒙水气在眼睛里生成----我明明，明明打算冲出圣域不再理他，却为什么还留驻在此？我居然又在照顾他！照顾这个，一次又一次----难道我是被命运女神纺出的线，死死束缠在他身上？！
我使劲擦了擦眼角----眼泪居然流的更凶，艾俄洛斯留意到了----佩夫可也闻声望向我，我尴尬解释后，逃也似地匆匆离开透气。
屋外正是夏季时节。散发着草木香气的庭院里，今夜空无一人。很快，侍从们就要入驻了吧？他们要安排黄金圣斗士们的日常和起居----希绪弗斯会留在这里，会被妥善照顾。
我狠狠从人工开凿的泉眼中捧起一捧水，淋在脸上擦洗，眼睛重复清亮。那么我呢？
我是为追踪他的存在痕迹而来圣域，现在答案残酷揭晓，我抬头看着夏夜星空----茫茫浩野璀璨一片，可我该去哪儿？我回奥林匹亚山，回冥界，还可以带着阿尔法，游荡各地，最后归于自己在人间的地下神殿----我到底想去哪儿？
不。思维无法继续敷衍，因我无可遏抑又牵挂起身后建筑内，那昏迷的人。人间色彩缭乱花俏又怎么样呢？我毫不在意，一心只想着他灰蒙蒙瞳仁里，那么黯淡无光，枯萎了颜色的灰暗世界----他眸中空无一切的荒芜灰烬有什么好？却令我被牵绊驻足不前，只因为那就是他眼神所在吗？我痛苦地意识到，这个始终紧揪我心的人，摧残得我好不安宁！
我不甘心，茫然地注视这夜景，有萤火虫在前方悠悠飞舞，将那一边隐隐照亮：一棵缀满粉色花苞的树，现出轮廓。那是……是我亲手栽种他书房窗外的月季，枝繁叶茂，一直固守了两百多年吗？
我怔怔看了良久，往昔亲昵美好，在心头浮现，我记得的，那些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倚坐在他身旁，专注地望着花影摇曳在那人栗色发间----他埋头阅读，间或抬起头，对我浅浅一笑。我们彼此都感到安宁又幸福，毋庸置疑！
心不由自主地软化，深深调整着呼吸和表情，我忧愁地又回头看了看卧室方向，此时那个人紧闭的双眼，就像个深邃无底，引力满满的异空间，又像是有最妖娆的海妖塞壬藏在其后，唱着诱惑的歌。我，明知如此，却被吸引被迷惑，一步步又往回走----就，就等到他苏醒痊愈后，再想离开的事吧。我勉强安慰自己，做出可以应对当前局面的结论。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归后，佩夫可医生自然而然将助手的护理活儿交给了我，也就是留意希绪弗斯的变化。老人胸有成竹，“他意志极其坚毅，好好保暖，一定会好转苏醒。”
我心想等他痊愈了，我就找借口离开圣域。表面不动声色地一口承应。
而在射手宫守着他的过程中，我又慢慢听艾俄洛斯用尊崇的口吻，讲述一个圣域流传了两个多世纪的英雄故事：
“上一次圣战极其残酷，圣域被完全摧毁。只是由于女神爆发的神力，牺牲的黄金圣斗士们全都复活了----雅典娜大人却变成了普通凡人，一直受到病痛折磨，直至年老去世，她原本是神，这是多么伟大的牺牲啊。”
他的语气流露出浓烈爱戴之意，除了血缘，对雅典娜的忠诚，历代射手座的装束也被传承下来，他在自己额间系上了一条暗褐色的束发带。
----我，摸了摸自己空空的手腕，面无表情听着这个彻底歪曲真相的传说，连嗤笑都懒得。所谓历史，不过是统治者的工具，就是这么被肆意打扮，荒诞无稽。
“那一代优秀的战士们，回到圣域后，开始在废墟上努力重建，冥王永远也摧毁不了我们人类的努力和希望！圣战后第六年，现在圣域的雏形已经基本恢复。”他带着骄傲道，“而射手座的希绪弗斯大人，感念女神的牺牲，为了等候再度出现在大地上的女神，决定残酷冰封自我----”
我听得眸光阑动。
“当时的水瓶座笛捷尔大人凝聚寒气，把他冻结在这座射手宫深处。而教皇大人也和他约定，会通过占星术，决定解冻的时间。听说希绪弗斯大人因为领悟了第八感，其实一直有意识，会感觉到寒冷和孤寂，这是多么了不起的牺牲！”
艾俄洛斯的眼眸中闪着激动的光芒，“像希绪弗斯大人这样强大而有丰富经验的英勇战士，能在两百多年后重现圣域，指点我们，何其幸运----而和前辈英雄一起守护雅典娜女神，保卫大地人间，真是圣斗士的光荣啊！”
我早已扭头，定定望着躺在床上昏迷的，英勇战士，好容易才沉声对艾俄洛斯道，“好一位……值得尊重的前辈。他的坚持，真打动人。”
熊熊燃烧的炉火映照在我清澈黝黑的眼中，我垂下睫毛，冷静的思索交织着无比直白的情感：我不是傻瓜，在这个被圣域一代代流传扭曲的传奇中，我被隐藏，非亲历者都想不到，女神其实有两个。那么希绪弗斯----你，是为了再见哪一个女神，才毅然选择长久的等待？！！雅典娜？？上一世，为什么她还没死，你就冰封自己呢？！
你等待的，必定是我。
想到当年最终一幕上演时的种种，你在徒劳呼唤我----你不肯放弃什么？希绪弗斯？
可是我----你、你知道我已恨你吗？我恨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政委很快就会认出露娜。但他怕她跑了装作不知道。而露娜也怕破坏相处氛围，意识到政委察觉了也装不知道。
第110章 报复
希绪弗斯平稳而安静地在射手宫沉沉昏睡了三天，这个过程我装作若无其事，正常轮班看护----既要表现出是个具有责任心的好医生学徒，又要保持一份适当的疏离：绝不再像从前那样，一颗心粘在他身上舍不得分开！！那不得不撕裂决绝时的愤怒与疼痛，我可心有余悸！
阿尔法温顺地舔着我手心中一颗颗莓果，听我自言自语给自己强调说，“放心，我只是要看他醒来，再等到秋天药师岛的覆盆子都采摘完毕，我们就，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果你喜欢地中海气候，我就带你去土耳其西海岸边……或者留在希腊，回我出生的海岛？”
牧羊犬冰凉的鼻尖蹭了蹭我。它一切都如我所愿----当艾俄洛斯领着弟弟走下射手宫台阶时，他们看到的就是我枕靠着阿尔法，它柔长的皮毛带来极柔软舒适的触觉，还在夏日斜阳黄昏下发着橙色暖光，而我，则一副强忍疲倦样。
“啊，这几天真是辛苦你了，露娜小姐，抱歉我没考虑到你身体素质和我们不一样。”艾俄洛斯翅膀泛着金光，诚挚关切道，“现在希绪弗斯大人睡得挺平稳，他交给我就行了，您先好好找个房间，先歇息歇息吧？”
----历代射手座都是不计较的宽厚人，尤其对认定为同伴的对象，没有提防之心。我又一次轻易地在这应该戒备森严不允许外人入内的十二宫之一，找到了一个落脚的房间：窗前就是一颗古老月季花树，之前旧格局曾是安静的书房。瞧艾俄洛斯的态度，我偶尔住一住他也不会有意见。
“我，只是想让自己方便观察。不是非要待在射手宫。”我梳理着白牧羊犬的长毛，喃喃道，“我想走就会走。”
大概因为两百多年前就重修了十二宫，并且，史昂需要塑造圣域是个具有古老传统，从神话时代末就坚定守护人间，神圣的形象，这里并没有像山下的村镇那样，连通电线。夜晚照明的还是蜡烛----没有人间流行的那种，通电后会唱歌，会有图像声音的各种娱乐机械匣子。整个圣域生活的圣斗士们，依旧像活在中世纪修道院里那些虔诚的修士一样，潜心侍奉着唯一的神。
不过就算有人间各种新奇的东西又怎样？想到希绪弗斯就算醒来，无论晨昏他都看不到任何光亮影像……我愤怒地扭头望着窗外天空，瞪着雅典娜的塑像：他就是为了她的“爱与正义事业”，什么都可以牺牲！！
我无法接受这件事。
心里知晓有些叫耳鬓厮磨的东西，再也无法重建。我冷眼看着在原址上复原的大火钟，那嚣张的火苗一格格蓝幽幽跃动，这就是圣域，依旧要挑衅月夜的光明！
带着怒气恨意，在处女宫的火焰熄灭后，我呼地起身，恨恨地往希绪弗斯所在房间走去----到我的点了，是嘛！
终于，又只剩下我单独和他相处。夜晚很静，感官仿佛能触到花瓣一丝丝打开绽放，露水自叶脉汇聚凝成。我专心打量着这个男人的睡颜：棕发略鬈，不够健康带着冻后青白的陈麦色皮肤----他明显瘦了。
我不知不觉屏住呼吸，而等我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手，已经探入他胸膛前----还好，并不是完全泛着冷意，他的胸膛口，依旧在搏动，依旧有着温热触感，就像风雪中保持着一支不灭的烛。
我记恨，他曾把心脏掏出来，朝我扔砸。
涩意在眼底涌动，我恨得死盯着这个昏迷的人……我恨你。我的手心生出压抑怒意的灼热，紧紧贴住他赤坦肌肤，缓缓上移，确凿肯定他的锁骨喉结，因为消瘦了些的缘故，更凸显----柔软的指腹在他脖颈处反复摩了摩。我咬唇心想，他现在彻底任我摆布，又落入我掌中了。
我，该怎么对待他？
食指在他脸颊上满是威胁地划着，盘算着是否报复----我从来都是个有仇必报的神啊！于是，手指张开一伸，狠狠梳探入他的鬓发之中----这带着?6我稳稳拽住他的一截头发，甚至算毫不温柔地纠扯，一边俯身凑近，凝视这幅容颜：黯淡又清透的光线下，他浓长的睫毛像是昏迷憔悴天鹅的垂翅----他紧闭着眼睛，可会感到，我的愤怒恨意吗？
我朝着那泛着苍淡色的唇，凶狠覆压过去----不允许，不允许这个人如此苍白冷冰。居然敢不顾我的苦心，两百多年陷入寒冰，那么此刻，他活该！我就是要用火焰烧灼他！！
我的唇燃起了灼热之极的温度，狠狠压迫住他双唇，就像把献祭者钉在十字架上，令他一动不能动，我再纵火折磨他----对，我就是要报复折磨他！所以狠狠□□这两片虚冷的嘴唇，把其凶狠撬开，滚烫折磨一番，留下淤痕----
我紧紧揪住他的发，捧着他的脸，吻得汹涌强悍----昏乱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化出了复仇真容：在从前，陷入爱意的我，有着玫瑰色娇艳的嘴唇----当一切化作裹携报复的温度时，会不会变成甘美甜蜜的□□？
我肆意搓揉他，抬起头找回呼吸后，我越发觉得滋味畅快之极----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齿间，一手依旧紧紧陷入那手感极好的发丝深处，像是生怕他的头会转动躲避似的----此时这个人的唇，在被我放肆浸染后，已褪下凉意，泛着甜美温热的浓色。
多可笑，被我这样折腾，他还没醒呢。
我聆听着希绪弗斯的呼吸声，毫不在意地又掠夺般堵住他的唇，他呼出的气息像轻柔的羽毛一样扫在我的额角上，却并不能让我忘记愤怒和痛恨----我肆意探入，巡视领地般查探着被撬开的牙关之内，纠缠凌虐他的齿舌口腔，逼迫他呼吸渐渐粗重艰难----另一只手从紧托着他的颌角下滑，沿着喉结，锁骨，一路滑到他略起伏的胸口----这颗心，稳固地跳动着，一下下激烈撞击我湿润的手中央。
它还是我亲手放入他躯体，以神力修补好的呢。我恨恨想，重重摩挲他胸膛直至感到肌肤在手下发热----我沉着脸，心想就算把这颗心再挖出来，也是他欠我，是合理的反馈啊！
当然，我暂时没这么干。可因为回忆起当年的痛苦，报复之心驱使自己越发加重对他嘴唇的刑罚----直至烙得他双唇滚烫----连那瘦削了些的脸颊也撑不住发起热来，才暂且罢休。
多么可恨的人----我触摸了摸自己唇边，虎视眈眈瞪着这个男人，他被我肆虐一番后，沉睡的眉宇间，神色依旧温厚！好像再施加一次，他也只会默默隐忍----他以为，我就会算了吗？！
我恨他。
我已经想到，他坚持着不老不死要等候我，可能最终还是为了那个雅典娜----为了圣战取胜维护她----他什么苦头都愿意吃。
眼中闪过锐利锋芒，冲着这个昏昏沉沉的男人，咬牙暗自赌咒：如果你敢为了她……就等着我痛恨你，等着领受后续报复吧，希绪弗斯！我一定，把你摁绑去那个吸吮雅典娜鲜血的大壶前，到时候叫你每天欣赏她的垂死样！
当晨曦的薄光，从窗口透入这间房时，希绪弗斯依旧呈现安睡状态，只是……被光明之神秘密亲吻后，得蒙神之赐福，明亮朝气在他阳刚的脸上勃勃流转，寒意进一步溃败。我凝视着他在阿波罗的金线下灼亮起来的发丝，心想，他快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