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吹雪完本——by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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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玉听风疑惑的眼神,他神色淡淡道:“我也去江南。”
第二十五章
江南桃花堡
如今已是早春二月,京城春寒料峭,偶尔飘下异常细雪,而江南则已经化作了霏霏细雨。
花满楼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蹲在桃花堡的后花园里,给花卉松着土、撒点早木灰。
他唇边带着和煦的笑意,对于花卉的位置、物品的摆放了如指掌,这些花卉虽然破土没多久,枝娇叶嫩,他的动作也流畅得行云流水,却未曾伤及花卉哪怕一分一毫,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其实是个盲人。
陆小凤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幅景象。
再联想到方才收到的消息,他的心里隐隐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幻想着若是花满楼恢复了的视力,大约正好赶得上他正栽培的这一花园鲜花开放的盛景。
想来,他会笑得更加开怀吧?
正出着神,就听前头背对着他摆弄花卉的人头也不回地问道:“陆小凤?是有什么好事吗?你的心情似乎很好。”
陆小凤回过神,三两步走到花满楼跟前,挑了个不碍事的地方也蹲了下来,高兴地道:“当然是好事——方才金风细雨楼在附近的分堂派人过来通知了一个消息!”
花满楼唇边的笑意加深,就仿佛感觉到陆小凤的好心情后,他的心情也随之明朗了几分似的,十分捧场地追问道:“哦?是什么好消息?”
陆小凤果真就非常得意地道:“小玉儿今天就能进城啦!七童你高兴吗?”
花满楼当然知道小玉儿指的是谁。当初刚过了元宵节没多久,眼前这个四条眉毛便火急火燎地跑来桃花堡,跟他说最近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医,医术非常精湛,就连原少庄主的眼睛都治好了。而他已经同那位神医说好,待过了年,她便过来给他看看。
于是花满楼就知道了陆小凤为什么这么高兴了。
其实看不见对于他来说虽然有些不方便,却并非是什么困扰。不过家人、朋友们似乎都觉得他看不到很可怜、很痛苦,费尽了手段也想要找人给他治好眼睛,他知道这是家人和朋友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从未拂了他们的好意,却也始终不像他们那么执着。
不过若是当真能治好眼睛,能够亲眼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中的那些美丽的存在,也没什么不好。
花满楼的表情确实更高兴了一点,他点点头,道:“嗯,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我很高兴。”
陆小凤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手上——这是一双并不算太好看的手,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痕,是花满楼幼年时为探索那个只属于自己的黑暗世界所留下的痕迹,就算如今已经变得极浅极淡,仍旧让人难过。而此时这双手正松动着花枝附近的土壤,平稳沉着,连叶子都未曾碰到。
然后陆小凤不由斜觑着他——你这算哪门子的高兴啊!
花满楼仍旧准备地捕捉到他的视线,微微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嗯?”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倒是正好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金风细雨楼怎么会这么了解小玉儿的行程?我听金九龄说她似乎帮忙治好了无情大捕头的双腿,总不能还治好了苏楼主吧……”
“阿嚏!”
刚到了金陵城,玉听风正掀着马车窗帘好奇地看着外头,江南水乡典型的青瓦白墙笼罩在朦胧细雨中,意境悠远得仿佛一幅画,突然便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西门吹雪见状,立刻放下自己这边用来通风的车帘,然后又拿起件衣裳想要给她披上。
玉听风抬手拒绝了,揉着鼻子道:“我没有着凉啦——也许是有谁在念叨我……”然后又抬头冲车外喊道:“小马哥哥,桃花堡快要到了吗?”
车外名叫小马的马车夫中气十足道:“还有不大一会儿就到啦。”
“哦!”玉听风应了一声,又倚回车里的靠背上,托着下巴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他们如今乘坐的是一乘非常宽敞、非常豪华的马车,是玉听风打算来江南的时候花五送的。当然他倒也并非是单纯想要送玉听风一辆马车,更重要的是想要托她将马车里东西带回桃花堡——本来今年过年的时候他是打算带着夫人回家的,没想到临走之前花五夫人查出身孕,不方便奔波,便留在了京城,虽然也打发人送了东西回来,可过年没能团聚到底遗憾,又寻摸了不少好东西,让玉听风带回来。
而西门吹雪本来是骑马的,因为城里下着雨,骑马多有不便,这才也坐进了马车。
这马车做的好,跑起来的时候也是又快又稳,小马说很快就到了,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停了下来:“姑娘、公子,桃花堡到了。”
西门吹雪立刻从马车里跳下去,这个时候雨刚好停了,他便把手里的伞丢回马车,伸手扶着玉听风下来。
两个人刚在桃花堡门前站定,便有守在门口的家丁迎了上来——似乎是主人家曾经嘱托过,确认过身份后就邀请两人进去了。
桃花堡堡主花如令和花夫人亲自在正堂接待了两个人。
花如令和花夫人都是和善可亲之人,若是往常,玉听风并不介意同这样的两位长辈多说说闲话,可如今她毕竟是来给花满楼看眼睛的,若是能早一刻看,兴许便能早一刻让他重见光明,所以玉听风并没有同花如令夫妇客套,直接开口问病人在哪里。
对于花满楼的眼睛,花如令和花夫人比玉听风还要着急,只不过这两人懂礼节,知道小神医远道而来,不好让她太过费神,如今既然对方主动提出现在就去看看,他们自然也不会反对。花如令本想支使一个小厮带两人过去,而后又一拍额头:“罢了,事关小儿痼疾,花某亲自带二位过去。”
花家最出名的便是土地多,桃花堡的面积自然极大,大大小小每个主子各有一个不小的院子,各个院子之间的距离理所当然地也并不太近,兜兜转转地绕过好几个长廊,方才来到一个院子。
花如令似乎也知道距离有些远,不好意思地冲玉听风说了声“到了”,带着两人踏进了一座小院。
然后玉听风和西门吹雪便一起看到了迎风站在院子里、正跟陆小凤说着什么的花满楼。
听到脚步声,两个人一起转过头看过来。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翘起嘴角,冲玉听风眨了眨眼,仿佛在向她炫耀什么东西一样。
玉听风很快就知道他在炫耀什么了——
明明应该是看不到的,可花满楼准确地一次对他们点着头道:“父亲、母亲——这位便是新近声名鹊起的玉神医吧?那这位……便是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
玉听风正要说什么,西门吹雪却突然抢在她面前开口道:“阁下真的看不到?”
花如令转头看他,不明白这位大名鼎鼎的剑客为何突然这么问。
玉听风也仰起脸看——这种直接揭人短处的话,实在不像他的说话风格。
花满楼倒是并不在意,笑了笑:“我倒是希望我能看到——久闻西门庄主甚少出庄,难得一见,如今庄主站到了我的面前,我却因目盲而无法一睹当代知名剑客的风采,实在是一件憾事。”
西门吹雪道:“那你是如何分辨出我们的?你能听到我的脚步声?”
花满楼摇了摇头:“我听不到庄主的脚步声——但是我却能感觉到庄主的杀气,对于我来说,这就像是玉神医身上淡淡的药味一样明显的标志。”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拍了拍玉听风的头,忽然转身离开了这个院子。
“诶?”玉听风有些奇怪,转身跟着走了两步:“阿雪你要去哪里?”
西门吹雪头也没回:“你留在这里给花七公子看眼睛,我在外面等你。”
玉听风停下脚步,还是有些疑惑。
耳边突然听到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大概是我的错。”
玉听风转头看过去。
花满楼略带歉意地冲她笑了笑:“我不喜欢杀人,不喜欢有人被杀,自然也不喜欢西门庄主身上的杀气,方才他应该是看出来了。”
“这……”花如令想到玉听风是跟西门吹雪一起来的,不由有些慌,生怕玉听风不想给花满楼治病了,只能道:“身为主人家,七童,你失礼了。”
花满楼没有反驳,他确实失礼了,但还是不喜欢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不可能因为西门吹雪是跟这位有可能治好他眼睛的神医过来就否认这种心情。
知子莫若父,花如令自然看出他这个表情,正有点急,就听玉听风道:“阿雪身上确实是有杀起来着,被讨厌了也不能怪花七公子——先不管他了,花七公子,我来给你看看眼睛。”
说着,她走上前几步,直接按住花满楼的肩膀,踮起脚尖,望进他的眼睛里。
花满楼比玉听风高很多,不得不微微俯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好方便她观察。
玉听风看了很久,把了把脉,还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一皱眉头:“花七公子眼睛的病因跟原少庄主相似……”
花如令和陆小凤一喜:“那——”原随云的眼睛都治好了,岂不是说花满楼的眼睛也有救了?
不料,却听小姑娘用软糯的声音严肃道:“只有换上一双活人的眼睛方才能够治好。”
“什么?!”花如令和陆小凤又齐齐变了脸色,一起转头看花满楼。
果然看到花满楼皱着眉头,十分坚决地说道:“这不行。若是只能如此的话,我便不治了。”
花如令立刻急了:“七童!”
第二十六章
这个答案在玉听风的意料之内,陆小凤和花如令自然也猜到了。
陆小凤了解自己的这位好友,知道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答应用别人的眼睛让自己恢复光明,不由叹了口气。
花如令虽然也了解,但他毕竟是花满楼的父亲,而作为父亲,总是会以自己标准下的为孩子好,而罔顾孩子的真正意愿,所以他便不由苦劝了花满楼两句。
花满楼待人温和真诚,一般情况下,对朋友有求必应,对父母孝顺有加,但当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的时候,他也会变得格外坚决,不管花如令怎么说,都不同意。
也是可怜花如令一颗慈父心,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想到了“找两个人,一个人换一只眼睛”和“去金陵城死牢找个死囚”两个折中的法子,花满楼仍是丝毫不曾松口。
这两个法子确实已经算是非常体贴了。花家大富大贵,就算一只眼睛,就算是死囚,也定然不会亏待了,若是当初原随云父子俩能想到这两种办法……看着苦口婆心劝着花满楼的花如令,玉听风不由在心里想着,那她也不至于对那台手术那般反感。
不过这个花满楼,真的像花五夫妇说的,是个善良温柔的好人。
此时玉听风再看花满楼,他的神态还是温和如初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突然就觉得这阴沉沉的天气似乎因为他而变得明媚了起来。
然后她就犹豫着道:“如果花公子不想换眼睛的话,可以试试另一种法子——但是这种办法成功率很低……”竖起食指:“只有一成。”
一成?花如令脸上的喜悦尚未散去便又变成了纠结——这个成功率实在太低了。
倒是花满楼并不十分在意,转头冲玉听风微微一笑,略一颔首:“那便麻烦玉姑娘了。”
其实这种方法玉听风很不想用,成功率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非常痛苦。花满楼眼睛的症状跟原随云差不多,但是比原随云好一点,两只眼睛尚未死透,还残留了一点生机。
而她要做的就是用金针和真气刺激这股生机,让其彻底复苏。
可是眼睛附近向来娇弱敏感,用这个方法可想而知有多疼。
不过她既然说出了这种方法,病人也选择了这种方法,玉听风便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
治疗的方案就暂时这么定下来了。花如令虽然着急让儿子今早恢复光明,却也知道玉听风从京城远道而来,一路奔波,至少今天不适合治疗,便强压下焦虑,笑道:“光顾着说话了,让玉姑娘在门口站了这么久,真是失礼——七童你先招呼着玉姑娘和陆公子进屋坐坐,喝杯茶,我这糟老头子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
说完,冲众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院子。
待花如令走远,花满楼侧身抬手相请,玉听风正要笑应着进去,却突然想起离开的西门吹雪,顿时面露犹豫之色。
小姑娘年纪不大,有什么事情都写在了脸上,让人看得一清二楚,陆小凤便抬手摸了摸小胡子,笑道:“玉姑娘要给七童治眼睛,不妨趁着这两日互相了解一下,西门那边我去看看。”
玉听风立刻笑了起来:“那就谢谢小凤叔叔啦!”
“好说~”陆小凤说着,使出轻功,直接飞出了院子。
花满楼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小凤叔叔?”
玉听风仰头看过去,果然见花满楼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就算明知道对方看不到,玉听风还是忍不住回了对方一个笑容:“对呀,小凤叔叔——师父说,长胡子的都是叔叔。”
“噗。”花满楼忍不住笑出了声,准确地把头转向陆小凤跑走的方向,突然有些慨叹道:“我突然很想玉姑娘能够给我治好眼睛——好看看陆小凤那对跟眉毛一模一样的小胡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话玉听风却接不下去。
那双眼睛只剩了一点点生机,她真的能将这双眼睛治好吗?真的能让这个这么喜欢笑,这么温柔的花满楼看到朋友的样子吗?
花满楼也就感慨了这么一句,然后又想起别的事情,侧首问道:“对了,方才你给我看眼睛的时候……袖子里是不是藏了个小家伙?我似乎听到它的呼吸了。”
“哎呀,我差点忘掉了。”玉听风回过神,连忙把袖子里的檀书放了出来。
檀书甩着尾巴顺着她的胳膊爬到她肩头,东张西望地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景象,最后圆溜溜的眼睛停留在了花满楼身上。
花满楼请玉听风坐下,丝毫没有阻碍地翻出茶杯,拎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摆到玉听风面前,然后侧了侧脸,面向她的肩头:“嗯,小家伙似乎在看我?”
留意到花满楼看过来,檀书一扭身,把脸埋到玉听风发间,然后甩着毛绒绒的大尾巴,似乎想要把自己的身子挡住。
玉听风惊讶极了。
她若是没理解错檀书的意思,它这应该是害羞了。
可是檀书竟然还会害羞!
“它很喜欢你呀。”玉听风立刻转头对花满楼说。
“哦?”花满楼有些意外:“它是什么?叫什么名字?”
“是只胖松鼠,名字叫檀书,你也可以叫它胖胖。”
听到胖胖这个称呼,檀书不满地吱吱叫唤了几声,仿佛在说——不许在男神面前叫这么蠢的名字!
不过檀书并没有叫太长时间,因为玉听风把它递到花满楼的手上。
掌心触及一团柔软温暖的毛绒,花满楼不自觉地便轻柔地撸了两把,温和笑道:“檀书?很可爱的名字——也是很可爱的小家伙。”
而被喜欢的人类撸毛,檀书兴奋得忍不住想要磨牙。
然后就听“哗啦——”一声,花满楼的前襟被檀书撕开一个大口子。
花满楼:……
玉听风忍不住捂脸:#自家跟宠总是犯蠢肿么破#
等玉听风从花满楼房里出来,花如令已经给他和西门吹雪安排好了客房。待用过晚饭,双方商量了一遍后,拟定三天之后正式给花满楼治疗。
而这几天玉听风一来好好休息,二来花家也做做准备。
为了给到时候扎针能够顺利点,玉听风这三天常常去找花满楼玩,希望能够让他熟悉自己的气息,免得身体下意识地戒备。
了解总是相互的,而越了解,玉听风就越喜欢花满楼。
这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招人喜欢的人。玉听风接触过不少残疾人,这些人因为身体的缺陷,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阴霾和抑郁。
这是正常的。因为残疾是一种极为典型的不公平。
每个人都有一双眼睛观看,一? 远淝闾恢槐亲游判幔徽抛彀徒惶福凰郑教跬取删褪怯行┤丝床坏剑行┤颂坏剑行┤吮亲佑形侍猓行┤丝涣丝冢行┤嗣挥惺郑行┤俗卟涣寺贰?br /> 明明是人人都有的东西,自己却没有,单单只是这一点,便足够让人心生委屈,埋怨命运的不公,由此滋生一系列的负面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