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吹雪完本——by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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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简斋的医术没什么好怀疑的,况且左轻侯也不是真的重病,玉听风思忖着她留在这里确实没什么意义。说起来,他们本来就没想住在掷杯山庄的,花家在松江府这边有好几座闲置的私宅,当初他们打算过来的时候,花如令还特意嘱咐过说可以挑个喜欢的过去住着。只不过来到这里以后左轻侯一直盛情挽留,掷杯山庄客房不少,他们这才留了下来。
如今主人既然下了逐客令,他们乐得换到花家私宅,也省得做点什么都要顾忌主人家脸色。
本来以玉听风和陆小凤喜欢热闹的性子,他们是想选花家在松江府城镇里的那座去住着,然而在知道花家在郊外的那座庄子是专门用来种药材的之后,玉听风就立刻背叛了跟陆小凤的战友情,毫不犹豫地表示要住郊外,任凭陆小凤如何用城镇里的好吃的或者好玩的诱惑,都不为所动。
相比较而言,西门吹雪本就更喜欢郊外,此时玉听风也选了这里,他自然毫无二话。
二比一,陆小凤只能跟着住进了花家建在郊外的庄子。
进去之后,自有庄中下人给他们安置,玉听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附近的药田看看他们种的药材。
花家家大业大,门路也广,能看出来这些草药的种植方法是有专人指点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大问题,玉听风四处看了看,给药农们补充了一些不太被人注意到的细节上的纰漏,以避免损失了药性。
等她转了一圈,回去庄里的时候,发现就这么小半天的时间,庄里竟然有了客人来访。
客人有两位,一位是不苟言笑的黑衣中年人,腰佩长剑,身上带着跟西门吹雪有点相似的凌厉杀气,看着让人有些害怕。而另一位则是个……怎么说呢,他看起来应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然而身上却穿着十分幼稚的花花绿绿的衣裳,头顶歪歪扭扭地扎着几个小辫子,辫子上还乱七八糟地插着花,脸上甚至还抹了胭脂,红红紫紫的颜色深浅不一,滑稽又怪异。
听到脚步声,大厅的几个人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对上那位黑衣中年人的目光,玉听风不由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木筐——里面装了半筐的桑葚子,是她离开药田的时候一位大娘送的,然后歪了歪头,先是看了西门吹雪一眼,迟疑地问陆小凤:“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薛家庄的大庄主和二庄主,就是隔壁那个庄子。”陆小凤说着,顿了顿,又道:“他们是来找你的……”
听到陆小凤故意把那个“薛”字咬得又重又清晰,还冲自己眨了眨眼,玉听风立刻意会到这两位应该就是跟左小姐有牵扯的那个薛家。这样的话,那个黑衣人应该就是薛衣人,而这个花花绿绿的好像是叫薛笑人。
但是这两个人来找我做什么?
玉听风愣了一下,无意识地重复道:“找我的……”
然后就见薛笑人突然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她面前,用一种过于天真的语气笑嘻嘻地问道:“哎呀小姐姐,你抱的这个是什么呀?还有你肩膀上的这个小东西又是什么?”
小姐姐?这个人怎么看都比自己大吧?玉听风心里有些疑惑,只是由不得她多想,因为当对方目光移到她肩膀的时候,她感觉站在肩头的檀书似乎突然炸了毛。
她双手抱着木筐,实在腾不出来安抚它,只能偏头看了它一眼,同时顺口回答薛笑人:“这是桑葚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至于这只松鼠,它是我最亲密的小伙伴。”
薛笑人眼睛一亮,又往前迈了两步,热切道:“那宝宝可以摸摸吗?”
檀书也喜欢热闹,不怕生,往常若是有人想要抱抱它,玉听风基本不会拒绝,只是方才檀书的反应有些不对劲,玉听风只能委婉地推辞道:“不好意思,檀书——就是这只松鼠,它有点怕生。”
“没事,玩着玩着就熟了。”薛笑人说着伸手就要去抓檀书。
玉听风从小生活在几乎人人知书达理的万花谷,哪里见过这种——惯称熊孩子——的存在?一时不妨,竟被他一把掐住檀书的脖子,从她肩膀上提了起来。
檀书对于危险有一种近乎本能的预知,早在薛笑人靠过来的时候它就警惕了起来,如今又被他这么直接掐住脖子,它立刻拼命地挣扎起来,尖锐的指甲翻出,毫不留情地往那人手上挠去——
檀书这爪子是用来爬树的,又尖又硬,立刻在薛笑人的手背上抓出几条红痕,把他疼得哇哇直叫,眼泪都淌出来了,跟脸上的胭脂混到一起,糊成一片。
檀书被掐着脖子,玉听风心疼极了,正要借此让对方把檀书放开,却看到了让她怵目惊心的一幕——只见薛笑人一脸恼火地将檀书举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往墙上摔去。
就算松鼠平时不怕摔,可薛笑人这一摔明显是带上了内力的!
玉听风吓得脸都白了,连手里的筐子都抓不住,“砰”地掉到了地上。
这一变故不过刹那,西门吹雪本想起身去接住檀书,到底比不上陆小凤本来就是站着的——他身形一旋,快得几乎只剩一道残影。
待他稳住,檀书已经被他稳稳地托在了手里,递给玉听风。
玉听风回过神,接过檀书后,它立刻钻进她怀里,把脑袋埋了进去,怎么都不肯探出头来。
而这时薛笑人却已经举着手小跑到薛衣人身边,揪着他的衣摆哭诉去了:“大哥那小畜生好厉害宝宝被抓得好疼啊呜呜呜呜……你一定要替宝宝报仇!”
陆小凤神色有些复杂——这个薛笑人是个举止思维如同幼儿的傻子,若是就此事追责的话让他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可若是不追究……陆小凤看向玉听风。
玉听风正蹲在地上,柔声哄着檀书,让它出来,她好给看看有没有受伤。
西门吹雪也看着薛笑人,微微皱起眉头。
“笑人,我都看到了。”好在薛衣人不是一味地惯着他,叹息道:“这次是你的错——去给玉神医道歉。”
“我没错!”薛笑人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我就是想摸摸它,可是大哥你看,它都把我挠出血了,呜呜呜真的好疼啊,宝宝要被疼死了……大哥……你一定要帮宝宝把那小畜生打死嘤嘤嘤……”
玉听风哄好檀书,并仔细检查了它一番,确定了它没什么大碍之后,正好听到薛笑人最后这句话。
之前他胡说八道恶人先告状什么玉听风可以当没听到,再加上那会儿更担心檀书,可现在……他没想摔檀书没摔成,还想把檀书打死?
相对封闭的空间大概能让檀书安心一点,玉听风把它放进宽大的袖子里,然后看着薛笑人道:“我生气了。”
薛笑人背对着薛衣人偷偷冲她做了个鬼脸,继续对着薛衣人哭诉。
好,很好。就喜欢这样耿直不认错的人,方便她以恶制恶——
玉听风抿起唇,默默运转内功心法。
繁复的衣摆被墨绿色的真气鼓起,无风自动。
兰摧玉折——水月无间——钟林毓秀——商阳指。
这三个招式都是缓慢对人体造成破坏的,薛笑人武功不算低,所以最开始的三道真气打过去的时候薛笑人完全能够运功抵抗,并没有太在意。
薛衣人也同样只以为玉听风此举不过是耍小孩子脾气,而薛笑人确实错了,被小小地教训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直到最后一道墨色真气席卷而来——玉石俱焚。
薛笑人只觉得仿佛五脏六腑都受到巨震,气血翻涌,“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就势靠到薛衣人腿上:“大哥……宝宝、宝宝浑身疼……”
薛衣人握了握他的手腕,意识到事态严重,神色微变,眼睛盯着玉听风,澎湃的剑意汹涌而出。
而这时,西门吹雪却突然抬手,抚上搁在桌边的乌鞘长剑上。
薛衣人立刻把目光从玉听风身上移开——这位年轻的剑客虽然话不多、动作也少,可存在感极强,身上的剑意和杀气更是不容忽视,所以甫一有动作,便引起他的注意。
察觉到薛衣人的视线,西门吹雪抬头看过去:“你的对手是我。”
但是薛衣人自认并不是来打架的。他正要拒绝,长剑出鞘的清越之声响起——
雪白刺眼的剑芒已逼至眼前。
第三十一章
西门吹雪这一剑在薛衣人眼里尚还带着少许稚嫩,然而无论是从出剑的角度亦或者是速度都十分出彩,就算薛衣人是天下第一剑客,仍旧不得不拔剑以对。
像他们这样世间顶尖的剑客,走的也都是快剑的路子,手中剑一旦出了鞘,就不是那么容易收出来的。
“铛——”
两剑相交,发出铿然铮鸣声,银色的剑光宛如水银泻地,刺得人双目发疼。
不过片刻,两人已经由屋里打至屋外,阳光下剑光愈发璀璨耀眼,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陆小凤看了玉听风一眼,然后忧心忡忡地追了出去。
玉听风狠狠地瞪了薛笑人一眼,然后也跟了出去。
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一前一后刚走到门口,原本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薛笑人却突然发难。
听到背后传来的破空声,陆小凤回过头,刚好看到薛笑人神色狰狞地将剑刺向玉听风。
他这一剑来势汹汹,速度也极快,几乎只能看到一道剑影,将玉听风完全笼于剑光之下。
这人竟有这般高明的剑法!陆小凤心中一惊,正要折身替玉听风挡住这一剑,却见玉听风不慌不忙地反手以一枚金针轻点己身穴道,真气涌动,仿佛一片片绿叶在周身簌簌落下。
势如破竹的剑势一触及这道真气便骤然受阻,变得缓慢而又凝滞。
玉听风略一侧身。
锋利的剑刃擦着她的胳膊而过,割裂袖子,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剑痕。
而陆小凤恰于此时折回她身边,伸出两指准确地夹住薛笑人的剑。
看着从玉听风细白的胳膊上淌下来的血色,陆小凤皱了皱眉,抬眼看向薛笑人。
而此时薛笑人脸上已经不见了惯常天真懵懂的傻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晦暗。
这人……陆小凤心里滑过一丝异样。
然后就听玉听风冷冷道:“小凤叔叔你放开他,我自己能应付。”
陆小凤正要让她不要逞强,薛笑人已经一脚朝他下身扫过去……陆小凤立刻闪身躲开,手指的力道不经意地一松——
薛笑人借机抽出长剑,再度往玉听风身上刺去。
这次离得近,陆小凤还想故技重施,用灵犀一指截住薛笑人的剑,只是不等他动作,迎面突然抛来一个毛绒绒沉甸甸的小东西——却是玉听风将藏在袖子里的檀书抛了过来。
“小凤叔叔帮我照看一会儿檀书——”玉听风说着,朝薛笑人打出一记太阴指,整个人急速后退,与之拉开了距离。
而在陆小凤看来,玉听风这个急退的身法简直精妙,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路数。
他抱着檀书,瞟了一眼西门吹雪那边,西门吹雪和薛衣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实际上也是无法相让,相反,他们的剑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凶险。他在这边担心玉听风,想来西门吹雪那边也不可能不在意,可他却无法过来相护,因为他们两个练的都是杀人的剑,一旦他有了退意,薛衣人的剑便会毫不迟疑地刺穿他的身体。
薛衣人也是同理。
不是不想让,而是不能让。
不管这两人结果如何,他们的战局他都是无法插手的。
陆小凤只能再度把目光落到玉听风身上,随时准备着在她危险的时候出手。
然后他就发现……这边他虽然能插上手,但似乎用不着他插手——玉听风的身法非常玄妙,时而急速后退,时而向前疾冲,或者腾身而起,跃至房顶树颠,左右侧翻、后空翻等等躲避剑锋的手段也被她用的淋漓尽致,薛笑人莫说再次伤到她,便是摸到她的衣摆已是难得,几番追击,剑招已经慢了下来。
这种滑不留手的打架方式,他还以为只有江湖前辈,比如那位姓楚的盗帅,真是难为她一个小姑娘也会用。
然而这只是陆小凤看到的。
在陆小凤看不到的地方——薛笑人的体内,此时已经积攒了好几道横冲直撞的气劲,缓慢却又霸道地冲击着他的经脉脏腑。
再加上他之前已经被玉听风的几道真气打出了内伤。
想到这里,薛笑人心里突然警铃大作。
从开打到现在时间不长,他总共被对方打中了四道气劲,第一道非常疼,也让他忽视了紧随其后的三道气劲——并不疼,但却钻入他的经脉之中,十分难受,就如同……他最开始受伤时的感觉!
想到这里,薛笑人立刻收剑回撤。
然而已经迟了。
玉听风站在房顶上,毫不迟疑地再次甩下一记玉石俱焚——墨色的真气炸开,宛如一条墨龙,席卷而去,冷酷无情地将薛笑人吞噬。
——方才她在周身散布了一道乱洒青荷气劲,在此气劲影响下,阳明指、兰摧玉折、钟林毓秀无需运功,这给她在躲闪薛笑人的剑的同时准确地把这三道气劲甩进了对方体内。
在体内三道气劲俱存的情况下被爆了玉石,薛笑人第一次还能坚持着过来找玉听风麻烦,如今第二次,他终究坚持不住,再次吐了口血,身子晃了晃,扑倒在地,陷入昏迷。
而另一边,西门吹雪和薛衣人勉强分了一分心神在这边,看到这一幕,就算明知道有危险,薛衣人还是急切地大喊了一声“笑人!”,然后卖了个破绽,趁着西门吹雪刺向他假意暴露的空门之际,提气纵身,要去看看薛笑人如何了。
然而西门吹雪剑术同样精湛,怎么看不出他这是使诈,只当他还有什么后招,将计就计使到半路,手腕一翻,剑锋一转——
长剑透胸而过。
场面突然冷了下来。
最后还是玉听风“呀”地叫了一声,疾步冲到西门吹雪身边,先切换了离经易道心法,给薛衣人甩了道“折叶笼花”气劲,护住他岌岌可危的心脉,又仔细看看西门吹雪,发现他没受伤,这才道:“这个、这个薛庄主不是坏人吧?要我救他吗?”
西门吹雪的目光却落在她胳膊上的那道伤口上。
玉听风注意到了,连忙道:“我这点小伤没问题啦——重点是薛庄主,没多少时间了,我再不救他可就真的要死啦。”
“那你便救吧。”陆小凤走过来,“薛庄主确实不是坏人——不过是坏人的那个……”
陆小凤说着的时候,玉听风已经直接跪坐到薛衣人身边,开始为他施针治伤,听陆小凤说到一半,不由问道:“那个薛笑人怎么了?”
“我想他也不是故意想要伤害檀书的。”陆小凤抱着檀书,感觉得到它似乎还有些瑟瑟发抖,苦笑着继续道:“其实薛庄主和薛二庄主今天过来,是想请你给薛二庄主看病的——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他穿着滑稽,行为更是有些疯癫,实际上,他确实是个疯子,薛庄主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疯了,总是认为自己只有七八岁……七八岁的孩子,总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玉听风默不作声地给薛衣人治伤。
陆小凤本还以为以小姑娘柔软的性子,应当原谅薛笑人了,正要也把他搬过来,和他大哥一起治伤,却听玉听风笃定道:“我不知道薛庄主为什么认为薛笑人是个疯子——我从一个大夫的专业角度来看,薛笑人的脑子清楚的很,根本没疯。”
经过治疗,薛衣人状况大好,许是太过挂念弟弟,凭着强悍的意志力几乎立刻就恢复了意识,然后正好听到了这句话。
薛衣人心中巨震,内息也变得凝滞了几分,脸色愈发苍白:“你说什么?”
“我说你弟弟没疯,是装的,用不着治——不过现在你不想他死的话,大概该找人给他治伤了。我打出来的重伤,我是不会多此一举去治的。”玉听风说着,站起身,冲因为害怕而躲避到一旁的下人们挥挥手:“几位小哥帮忙把薛庄主和薛二庄主送回去吧。”
下人们找来木板,小心翼翼地把薛家两位兄弟搬走。
玉听风则小心从陆小凤手里接过檀书,轻柔地安抚着它:“好啦,我已经帮你把坏人教训了一遍啦,别怕了啊。”
檀书仍恹恹的,把头埋进了她怀里。
本来以为这是就到此为止了,然而将人送去薛家庄的下人们回来之后,其中一人却给他们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