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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斯 番外篇完本——by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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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
“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鲤低头摆弄着手里覆盖上脏兮兮灰尘的抹布,“师姐知道我不想说这个。”
“让你走出小竹峰就这么难吗?”
“难。”李鲤直言,“很难。”
一室静默。
文敏轻轻的叹息声怅然响起,“也罢,那七脉会武你也不用参加了,师父那里有我。”
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文敏不会想到,烈焰繁花女儿娇,艳若绝世明珠的师妹会敛去所有倾世璀璨,像俗世女子操劳起小竹峰上的一应俗事,并为这样琐碎的生活,甘之如饴。
师父大为光火,恼怒她的软弱和不争气;文敏惋惜之余更是心疼,虽然这样的光景于当事人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但就是于旁人,不是“遗憾”二字能够扼腕的。
“谢……师姐。”
就像她护着那些小的一样,文敏也一贯护着她。
师父那里很不好交待,李鲤这些年受的处罚不在少数。
水月不想起她还好,一想起,面壁禁锢没有一个月根本下不来望月台。而她也只有在那些时日才会一门心思修炼打坐,不至于荒废太极玄清道。
本来,七脉会武是个契机她自己也知道,可以修复跟师父水月的关系。
幼承庭训,师父说,小竹峰的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因为女子故,她们本来就被同门看不起。
曾经年少的她瘪着嘴为自己入门的尴尬时间懊恼好久,眼巴巴盼着三十多年赶紧过去,绝对要把其余各脉的那些师兄一个一个都比下去,压他们一头,其中还包括萧逸才和齐昊。
何等争强好胜又盛气凌人!
但是现在——
文敏默默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得没有办法,只叮嘱说:“明后两天峰内就要进行校考,把九人的会武名单报上去。可不许教给师妹们速成的招式,尽做些投机取巧的荒唐事。”
“知道知道。”李鲤挤出笑容猛点头。
目送文敏离开后,她轻呼了一口气,泛白的脸色缓和些许,目光转而落到茶几上的法宝上。
刺者,暗杀也。
这样的法宝使起来顺手,锋芒毕露,刁钻又诡谲,能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青玉的色泽与她习惯佩戴的发簪一色,干干净净泛着水光。
狠戾的法宝,也有慈善的一面。
之所以取名“花刺”,是利器刺穿皮肉后,不溅血,反有凝血之能,在伤口绽放暗红色的血花朵。
李鲤拿手指指尖滑过花刺的最尖端,仙器有灵性,还不至于伤了主人,只是丝丝痛意蔓延开来,能让她神思清明。
被剪断的如瀑秀发。
被剥下的如瓷肌肤。
被抽取的如红珊瑚一样的鲜血流淌。
妙龄少女痛苦的尖刺吟声……
“嘶——”李鲤倒吸一口凉气,收回被刺痛的手指。
她不想再出去了。
挺好的。
现在这样挺好。
清斋院落里的泪竹摇曳身姿,在山风的吹拂下有“沙沙拉拉”的响声。
敞开的大门里面,青兰色的莲裙娉婷袅袅。
作者有话要说: 为发展需要,不管是小说还是电视剧,剧情都会改得比较错乱……
起步阶段,总是没有码字的动力。
☆、神剑斩龙
李鲤是被吵醒的。
午后和暖,和衣躺下后刚有一点睡意,却猛然被破空长啸惊到。
不似山林野兽嘶吼,也不似晴空闷雷霹雳。
深沉,也清越,铺天盖地般的嘶吼,仿佛从上古走来,一声一声响得让人心声畏意。
李鲤第一反应就是,师父生气了,还是雷霆之怒,肯定正拎着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练手。
心念唤起花刺就破门而出,一路上空荡荡、不见人影的阆苑惹得她愈发焦急。
干脆御起法宝,几下起落奔着前殿而去。
临空的视线可以看到低角度看不到的情况。
蓝光似纯净而灿烂的光柱,暴涨如潮,和另一股澄澈透明的碧芒交织在一起,气势庞大得连乔木花草都要赫然连根拔起。
是天琊。
李鲤熟悉的天琊。
小竹峰主殿唤作“琅嬛”,殿前是空阔无比的演武场,由三十六块大小不一又高低不平的单个圆台起伏组成。
湛影翩然落地,落在一众姐妹们中间,去寻场内雪琪的身影。
可哪有那抹仙姿?
天琊剑赫然拿在水月手中,而与她交战之人李鲤也认识,不是林惊羽又是谁?
还是那身白衣,还是那柄碧剑。
虽然早知道他那样法宝不凡,却没有真的见识过。
剑身出鞘,露出亮如秋水的面目。清澈的剑波一圈又一圈荡漾开去,化作锋利的锐刃,呼啸着划破空气,隐隐呈现出透亮的龙形。
震天撼地的吟啸仍然不止。
龙吟
龙。
世间龙族本就微乎其微,隐匿在九州四海或万年都不现世。但也只有与天地同寿的洪荒遗种,才有这样撼人心魄的气势,露不出一丝一毫胆怯的卑微。
李鲤点了点一位师妹的肩,问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师父居然跟一个小辈动起手来,还是龙首峰的人。
容颜姣好的小姑娘细语回答:“苍松师伯协理七脉会武,命林师兄来小竹峰取名列……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林师兄也说什么不对的话,师父就试起了林师兄的功夫……”师妹的声音低了下去,又咕哝说,“师父也不怕苍松师伯怪罪。”
李鲤摸了摸师妹的头,暗想,师父什么时候看过其余师尊们的脸色,她才不会怕。
一脉首座,不管是什么原因,爱试晚辈功夫就试,哪里需要跟人报备,又不会把人打残打死。
“你就这点本事。”水月清冷的声音在凌厉剑光之中丝毫不乱,她执掌小竹峰一脉数百年,修为深厚惊人,天琊在她手上竟是活了一般,如凤游九天,“你就这点本事还敢让斩龙认你为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年轻男子一双黑眸中惊起波澜,漫天的剑芒更盛,白绸长袍鼓起猎风,袖口的祥云龙纹案都成了碧色。堪称惊艳的一剑,位置刁钻、力道猛烈,尽力刺出。
“锵——”
女声惊呼,三两相偕往身后退去,剑身相撞之力的余波竟硬生生将四角楠木树拦腰斩断。
水月一招未出,只蓄起法力注在剑上,凛冽的气势丝丝弥漫,织成一张牢不可破的密网,让人挣脱不得。
白衣少侠眸中的光比这法力更强盛,线条优美的薄唇紧紧抿着,俊美无暇的五官此时暴涨战意,衬得那靛蓝色的发带更显凌厉张扬。
水月一时晃了神,眼前人,与记忆中的人影渐渐重叠到了一起,清晰可见曾经披荆斩棘的惊艳之姿。
曾经。
曾经……
杏眼中划过一抹通色,冷酷一眯,毫不留情地一剑上劈,天琊神剑堪堪擦过林惊羽的颈脖,却还是留下一抹血痕,鲜血滴了下来。
林惊羽被逼得连退几十步,身后已是墙,面前是水月大师极盛如狂风暴雪的剑光,已退无可退。
他闭起双眼,松开剑柄。
“啊!”已经有一些师姐妹惊叫起来,以为他必然要在师父手下重创。
“铮啷——”
一瞬间,也并未见绿芒如何起,只一条淡色到几乎透明的狰狞巨龙从林惊羽身上张牙舞爪凝聚成形,声色俱厉嘶吼,令人悚惊。就像下一刻,就要张开大口将月白色的身影吞入腹中。
水月后退一步稳住身形,不辨喜怒地定定看着。
风声凛凛,擦过她的耳畔。
像。
何其像……
水月轻哼一声,手腕一转,不疾不徐地化开反攻,而与此同时,天琊蓝光乍消在空中划过好看的弧度,最终稳稳地落入陆雪琪手中。
斩龙剑也如长鲸吸水般将所有绿芒收回来,林惊羽抱拳恭谦:“多谢师叔手下留情。”
水月负手,冷艳的容颜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地开口:“你师父,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结束了,李鲤想,左右不是小竹峰自己的事。
正挪着步伐小步往后倒退,刚转身,就听见严肃的女声响在阔地上——“李鲤”——还带回音。
她就不该多管闲事,主动凑到师父边上去。
这下好了吧,她对自己说,师父当众点名,
慢慢转过身去,原本面前挡着的姐妹纷纷为她空出了一条道。
李鲤轻吐一口气,脚尖微点,一个飞身就到水月面前,“师父。”
水月冷峻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看了一眼林惊羽,嘴唇刚一动,李鲤就立马会意,态度也有点狗腿:“是,我会带林师弟去药庐,最好的金疮药,最好的内伤药。”
女道士目光阴冷,盯着徒弟袖口下只露出一小截的花刺,掌心一摊握在了手中。
李鲤也是反射性地往旁边歪了歪身子,同时闭起眼睛,就等着挨打落在手臂上。
林惊羽强硬地撑下汹涌不止的内息,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年轻姑娘躲闪的动作绝对熟练。
齐昊师兄告诉他,小竹峰李鲤师姐修为莫测高深,才冠绝伦。
这样的人物,应该傲气又不可一世,怎会在师门处于动辄打骂的地位?
咦?
迟迟不见疼痛。
李鲤睁开漂亮的眼睛,就只看到师父拿着她的法宝,没有任何动作。李鲤立马站直了身体,身姿站立得窈窕又清丽,颇有几分修竹的清高:“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水月眸色暗了暗,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将花刺递给她。
一人走过一人身旁时,空气中会流转起风。
李鲤五指收紧,关节泛白。
不骂她,不打她,不罚她。
师父对她的耐心,真的要耗尽了吗?
“李鲤。”
背脊一挺,她听见恩师继续说:“七脉会武内务供给相关事宜无人主持,你一会儿就跟林惊羽走一趟通天峰。”
“师父……”
李鲤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又去看文敏,她的大师姐冲她颔首。
所以说,这是要她跑到通天峰去当老妈子?
掌门师伯总掌,苍松师伯协理;长门师兄庶务能力都强,一个能顶好几个,再不济龙首峰百来号人——
关她什么事?
她又没有筹办这种大事的经验!
等等——
筹办。
大事。
经验……
李鲤突然想到,同样是一甲子一开、确是相隔三十年的小竹峰“望月清谈”,上一次宾主尽欢的盛会可不就是她操办起来的!
文敏走上前来,笑盈盈开口:“说是掌门师伯亲点你去,前后不过小半月。”
掌、门、师、伯……
她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因管家的能力闻名开来。
李鲤的食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刺身上,侧过头去看林惊羽,对方没说什么话,以示默认。
目光落到他那渗血的脖子,被神剑划开的口子虽然不深、也不大,但滴下的血液还是将衣襟处的银白染成了血云,李鲤手指不自然得一下子僵硬住。
“……走吧……林师弟。”
中堂药庐。
林惊羽盘腿坐在棉褥垫上,浑身被斩龙的碧波笼罩。长剑悬在他头顶,寂静无声,默默看护。
李鲤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掀开帘幕,在榻边坐下来。
一码归一码。
虽然她和这位不怎么可爱的林师弟有过两次不愉,但这是小竹峰的主场,主随客便,她还是很看重仪教门面的。
再者,她这次也没触犯青云戒律,不再需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更不要说——
师父似乎对他挺上心。
同门子弟若无任何过错,师长出手绝对是分寸拿捏得刚好。林惊羽最多就是气息翻涌不止,五脏六腑一点损伤也没有。师父还不会在七脉会武前去讨阴损狭隘的骂名。
“喏,于你的内息绰绰有余。”
林惊羽睁开眼睛,看着素白玉色的手掌心里躺着好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大大小小,和凡间的糖丸别无二致。
李鲤解释说:“以前有师妹生病受伤嫌药苦,撒泼打滚就是不肯吃,这才裹上了糖衣。”
他伸出手,过下药丸,仰头放进嘴里。
甜。
很甜。
太甜。
甜得有些过腻。
李鲤很好心地倒了一杯清茶递到他手边。
吞了药,清了口,林惊羽眼前又出现一瓶金疮药。
“抹一下吧,一点点疤痕都不会留下。”刀剑无眼,女孩子的容貌身体可是很宝贵的,也许小竹峰别的伤药平平,不及风回峰的丹丸,也不及大竹峰的灵草,但是金疮药——李鲤敢打包票,不会有比小竹峰更好了。
不过她完全没注意到林惊羽眼眸众一顿的神色,脸上的无法言说跟刚才看到鲜艳药丸的表情一样。
疤痕。
林惊羽并不在意疤痕不疤痕。
同样的,他也并不在意药丸入口是苦还是不苦。
但是想到这是小竹峰,也了然这里药庐的娇贵。
触手温凉的稠状液体,晶莹剔透的颜色跟李鲤身上衣服穿得很想象。
林惊羽倒了些许并在三指上,抹在脖子的伤口处。
“……不过你胆子挺大,敢跟师父动手。”
“师叔只是试探我的功夫。”
“是吗?”李鲤音调微扬,努力让自己撇开视线不去看那血迹:“灵儿告诉我说,你第一次上大竹峰跟田师伯动手了?”所以她才没有多少惊讶,毕竟这个年轻人也是有前科。
“是。”林惊羽大方地承认,坦然自若。
与田师伯一战可以说是他的无礼,但他到现在都不曾觉得有半分羞愧——他做他认为正确的事,见不得最亲的亲人受人欺负。田师伯修为深厚让他心生敬佩,可事后大师兄也宽慰他,“仰望别人的高度,倒不如自己站上去。”
两年来勤修苦练,今日在水月师叔手下讨招拆了过百,当知苦心不负。
只是让他不解的,师叔看向他的目光,与此前年年岁岁月月里,师父眼中找到的,相似非常——
都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水月师叔是,田师伯亦是,看似是为难,实则是指导。
李鲤并不是很能忍受突然静默下来的空气,即便是在她熟悉的地方,于是继续开口:“那就请林师弟在这里稍作调息,我去收拾点……东西……”
血迹干涸在衣领上。
李鲤唇齿微滞,后脊背一凛,“你等等。”转身走出去,开始翻箱倒柜。
朱红的。
殷红的。
粉红的。
紫红的。
李鲤敲了敲额头,就是因为她见不得血,这才一股脑儿把所有布纱换成红的。
林惊羽,总不会答应要围这些,也太奇怪了,走哪儿都会成为青云的一道风景,而需要跟他走在一起的她,也要成为瞩目点。
“暂且没有其他的了,把血迹遮一下。”
青玉色的手帕,四角方方,碧绿的绣线在三分处晕开一圆水波涟漪,两尾白色的银松叶锦鲤栩栩如生。
“李师姐?”林惊羽拿着这飘下来的丝帕不知何解,他又不是姑娘家,小创小伤根本不用包扎。
“我不想……让小竹峰招待不周。”
“其实……”
“血光之灾乃噩运当头。”李鲤不由他分说,两指运起清光,直接将手帕服帖盖在血痕。
呼——果然眼不见为净,好多了。
掌柜的甩手走人,剩下林惊羽一人在药庐内阁,英挺的眉目一拧再拧,最终决定扯下那块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帕子。
只是手指接触到时才发现,上面打了高深的封印结。
果真是卧藏之龙虎。
所以到底为何,李鲤不在七脉会武的名单上。
作者有话要说: 很好,李鲤师姐,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林师弟的注意。
我以前一直想不通,那些晕血的妹纸,究竟是怎么扛过大姨妈的……
后来才知道,大姨妈果然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长门通天
通天峰烟波浩渺,茫茫云海美如仙境。
李鲤到过两次。
第一次还是个小女孩,刚入青云不久,随师父前来议事,不过所做的,也就是在玉清大殿外的数百台阶上蹦蹦跳跳,自己跟自己玩。
第二次是被长门大师兄萧逸才带回来,心里装着事也无暇欣赏美景不美景的。
冰晶剔透的虹桥一弯横在天堑之上,在晴空万里的天际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李鲤老远就看到墨蓝色的巨影趴在碧潭边打呼噜,硕大的尾巴时不时拍打水池,席卷起数丈高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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