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会，嗅着衣衫上陌生的洗衣精气味，季穆妍看着镜子裡的自己，她抚着自己的脸庞，镜子裡头的人彷彿是季穆宇、或者是某个她不认识的人… 这个当下，季穆妍第一次对她做的选择认真感到不愿意
虽然徐雅恩显然没有发现她的异状，季穆宇说的没错，她的确可以假扮男孩子
──但她真的要昧着自己的良心吗？ 调整了衣领，季穆妍深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
她不想赚这样的钱，天无绝人之路，除了骗人她一定还会有更好的办法
-- 「什麽？妳说妳是女孩子？」听到季穆妍的解释，正在衣柜前不知道忙着什麽的徐雅恩凑到她身旁，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季穆妍的全身上下
「我不想骗妳，所以我其实并不如妳说的适合这份工作，既然妳还有其他的选择，我希望妳可以找到更适合妳的人…」季穆妍说，说出事实，果真让她感觉好多了
但徐雅恩因这话而生的好奇的眼光，多少惹的季穆妍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徐雅恩着实有双好看着眼睛，那眼睛黑白分明倒跟两个小孩如出一辙，只是身为母亲的雅恩，她的眼睛显然比两个小孩更漂亮，那双眼带着笑意时，美丽的慑人心魂，而她偶有稚气的举动，让季穆妍觉得这女孩保留了很率真的一部分
坦白说，虽然只是短短的相处，但她目前并不讨厌这样的雅恩，还觉得有些可爱
「…妳在看什麽？」这会，见雅恩的眼光已经毫不避讳地停留在她的胸前，那动作就像是要直接伸手确认她的生理特徵，穆妍下意识地抱胸遮掩防御
「嗯，我本来想问妳可不可以摸摸看的…不过不用了，妳会有这反应，我确定妳真的是个女孩子
」见穆妍紧张，雅恩却是唇角轻勾、笑意满盈
「…妳是女的就更好了，这样我自在多了，妳不用辞职，我没有要把妳换掉的意思
」她补充
「什麽？」没料到雅恩的答案会是这个，季穆妍吃惊
「妳不在乎我骗了妳？而且，妳不担心这样妳的计画会更容易被识破吗？」 「怎麽会？我既然想找人帮我推掉相亲，就表示我现在不想认识男人，妳是个女生不是正好吗？我开心都来不及，我又不是道德魔人，怎麽会在乎妳骗我
」雅恩失笑
「至于计画会不会被识破嘛…」说着，雅恩再次对着穆妍的身子前看后看，左右估量、上下评估了一番
「我看是不会，这麽说妳会很伤心吗？」 雅恩的确是很率真，率真到太诚实了
听着她的坦白，穆妍内心一阵凄楚
「妳觉得不会就好…」穆妍喃喃，打击过大，她已有些失神
「所以妳答应接下这份工作囉？」雅恩央求
季穆妍有些迟疑，只因她内心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
可听雅恩的意思，她似乎真的不想认识新对象，自己是女孩子这件事，无疑是帮了她一把？这会，季穆妍不禁又想到葛仲伕在外头对她放的黑函，或许伪装成男孩子的样子接下这份工作，会是她现在最好的去处了
现在的状况，或许，她躲起来一阵子也好
「我答应妳，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季穆妍看着一旁衣柜外堆积如山的男性衣物，出于一股执着，她总觉得自己必须搞清楚真相才能够安心接下这份工作
「妳得告诉我，我身上这身衣服跟衣柜旁的那堆男性服饰是哪裡来的
」 没料到她会执着在这个问题上，雅恩愣了一下
「没想到妳会想知道这件事，我也没什麽好不告诉妳的
」雅恩说
「这些都是我老公的
」 原来是老公，所以雅恩真的结婚了…？穆妍愣了，所以现在的状况是？──私奔吗？还是离婚了？ 只是这些答案都还算正面的，穆妍没想到真实的答案会让人悲伤
「我老公两年前出车祸过世了，我很爱他，所以不想再认识新对象，不过我家人显然不认为这对我和两个小鬼来说是最好的决定，因此一直帮我安排相亲
」 雅恩淡淡地说，眼神黯然，像是穆妍的问题触动了她心裡不愿意想起的某个部分
这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穆妍的眼睛，她对于自己的多问有些歉疚
「抱歉，我不该问的…」她叹息，难以想像雅恩不过大自己一点却必须面对爱人骤逝跟一双遗孤是什麽样的心情
──雅恩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应该很辛苦吧？她想
「所以妳答应我了吗？」 穆妍回神，但见雅恩已经笑吟吟的看着她，这情绪转变之快，让穆妍着实错愕
「什麽？」她困惑
「妳不准耍赖，我已经告诉妳衣服怎麽来的了
」不给穆妍再推託的机会，雅恩灿笑着打量着穆妍的身高，跟着又看了看一旁柜子的高度
「那妳帮我把那叠我老公的旧衣服抱到柜子最上层去，我想腾出空间放我最近刚买的新衣服
」 应着雅恩的话，雅恩的眼光很准，凭仗着身高优势，穆妍轻而易举的将一落落衣服安放进柜子中
只是当穆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正被雅恩指挥着，她转过头，坐在床沿的雅恩正滑着手机逛网拍，这样自在的雅恩，彷彿刚刚她提到前夫时表露的黯然伤神刹那间已变前朝往事，穆妍忽然有种感觉、感觉自己好像才是被诈骗的那个人？ 「啊，忘了跟妳说，下午妳就要陪我去相亲了喔，我们来试试看，妳会不会被识破
」雅恩笑着对她说，穆妍看着她愣了下，因为她这才发现雅恩率真可爱的笑容裡似乎隐含有一丝邪恶
──不过显然已经太迟了
第6章 第 6 章 几小时候，出于意外而被当「人体衣架子」给徐雅恩试了十几套衣服后，趁徐雅恩去觅食，季穆妍终于有空打电话给季穆宇
「姐，怎麽样，工作满意吗？」电话一被接起，便听见电话那头的季穆宇这般说，季穆妍内心酸涩
「我跟她说我是女孩子了、也跟她说了我的本名
」季穆妍吐实，坐倒在沙发上的她已经疲软无力
「什麽？妳都说了？所以妳现在是被解雇了？」季穆宇吃惊
「姐，真的有这麽难忍耐，我不是跟妳说如果有更好的工作…」 「我没被解雇
」季穆妍翻了个白眼，对于她的工作季穆宇实在积极的太奇怪了，这让季穆妍起了疑心，怀疑季穆宇是不是又打算添购什麽东西，才这麽汲汲营营要她出门工作
「她说我是个女孩子很好，这样她跟我相处起来比较自在
」 「那就好…」听季穆妍没被解雇，季穆宇鬆了口气
「不过妳听起来蛮累的？怎麽了？」 这会，季穆妍支着头，只因她想起刚刚几小时前，当徐雅恩指挥着她将一落落衣服放好时，因为注意到季穆妍的裤子短了些，不知为何，这让徐雅恩忽然起了兴致
『妳穿男装很好看欸？不过这套好像不够合身，不然我们多试几套，看等等妳穿哪套比较可以镇压我阿姨
』不再逛网拍、放下手机，徐雅恩笑着说
『镇压…妳阿姨？』季穆妍困惑，不解徐雅恩话裡的意思
『对、就是我阿姨…可能还会有我姐，不过我姐好对付多了，她目前只想塞一个人给我
』雅恩托着腮，说到此处，她轻叹口气
『妳好像还不瞭解状况，总之我阿姨非常希望我可以再嫁，所以我们主要应付的对象就是她
』 『嗯，所以我主要应付的是妳阿姨？』见徐雅恩凑到她身旁挑选着她手上的衣物，季穆妍问
『对啊…不过既然妳是女孩子，那季穆宇应该不是妳的本名吧？当时为了安全我还要妳传了身分证影本，上头的资讯明摆着季穆宇是个百分之百的男孩子
』雅恩说着，这会她选了几套衣服丢到床上，边看着衣服的搭配、边往季穆妍的身子打量
听着她说，也都到这节骨眼上了，季穆妍没什麽好不坦白的理由
『跟妳应徵的季穆宇是我弟弟，我们是双胞胎，我的本名叫季穆妍
』 『季穆妍…很好听的名字，所以妳喜欢女生吗？』雅恩说着，她顺手拿起一件衬衫在季穆妍肩上比着，那让她的身子离得季穆妍很近，季穆妍可以闻得到她身子上的淡淡香味
──这个味道很适合雅恩
她想
『问妳呢？怎麽不说话？先说我不在乎妳喜不喜欢女孩子，我姐就是同志情侣，她们最近还要结婚了呢，不过既然我们要长期合作，还是多了解彼此一下比较好
』见季穆妍不知在想什麽想得出神，雅恩挑眉
『啊？』回过神才意识到雅恩的问题，季穆妍愣了下
『不，我做这打扮是因为要面试这份工作，跟我的性向没有关係
』 『是喔，好吧，我都不知道我这工作条件有这麽诱人…』雅恩说着，倒有几分不相信的样子
『怎麽说，是因为…』是不是该跟雅恩解释葛仲伕的事情，穆妍犹豫，但话到嘴边彷彿就要帮自己複习过往的伤心，穆妍迟疑了，终究没说出口
见她如此，雅恩拍了拍她的肩
『别在意，以后如果妳改变心意想承认我随时OK
』她笑着说，倒是坦荡荡模样，跟着她将两件衬衫塞进季穆妍手裡
『这两件不错，妳现在拿去换吧
』 于是季穆妍便这样在几小时内被雅恩逼着换了数十套衣服，换到雅恩终于累了，说是要去找东西吃出了门，跟着雅恩就半天不见人影
「姐，所以妳这份工作到底可不可以？还是妳雇主是个奇怪的女人？妳已经受不了了？」见电话那头的季穆妍沉默了半晌，他知道他姐是个吃苦耐劳的女人，如果状况不是很严重想必不会这样沉默再三，季穆宇叹息
「好啦，如果妳的雇主真的很诡异，我可以再养妳…」 自行车安全帽跟墨镜，怎麽比得上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吧？季穆宇心痛
「不、不会很严重，这工作我可以继续
」听见大门那端传来开锁的声音，料想是雅恩回来了，季穆妍这才回过神，她打断季穆宇说着的话、站起身来
「先不聊，我要去忙了
」 「好
」季穆宇才应了声，电话瞬间便被挂断了
说实在话，季穆妍刚刚的反应终是让他有点担心，他叹了口气，注意力才回到工作上
第7章 第 7 章 下午时分，和雅恩一起吃完午餐，季穆妍开着雅恩的车载着两人前往相亲地点
这会，趁着黄灯抢着过了十字路口，季穆妍忍不住打了个嗝，闻到这嗝裡的蒜味让季穆妍不禁蹙眉
「对不起吗？我没想到要带妳去相亲前不能吃臭豆腐和蒜香锅贴，事实上，每次去相亲前我都吃了很多
」副驾驶座上的雅恩看着她说着，但语裡倒没多少认真的歉意
「而且妳想想，如果我们两个嘴巴都这麽臭，或许我阿姨就更受不了我们，想逼我们早早离开？」 季穆妍听着雅恩说，但其实她觉得嘴臭还好，她痛苦的是她现在不住咕噜叫着的肠胃
她想起刚刚雅恩买回来当午餐的食物
──麻辣臭豆腐配奶油义大利麵、蒜香锅贴配生鱼片丼饭，还有两大碗的刨冰，呜呼哀哉，中不中、西不西、台不台，这是什麽奇怪的组合？ 而闻香而来的佐佐和祐祐，似乎也对这一桌的食物感到错愕，两个人各抱走一盒锅贴又瞪了季穆妍一眼，便飞也似的逃回房间了
「我说妳…妳平常都这样吃饭的吗？」肠胃又一阵叫，开着车的穆妍着实感到不大舒服
「啊？妳不喜欢，那家臭豆腐很有名欸，还有那个生鱼片丼饭，排队也要排很久…」雅恩说着，有些失落
「…所以妳吃得很痛苦？」 「也不是，只是觉得它们不应该同时出现在餐桌上
」意识到雅恩的沮丧，穆妍无奈，因为她想起雅恩一去就去了一个多小时，应该是採买这些食物很花心力
「妳别难过，它们个别吃起来还是不错的
」 「妳不用安慰我啦…我也觉得哪裡怪怪的，原来是因为组合的方式不对阿
」副驾驶座上的雅恩说着，神色却是有些黯然
「自从他离开之后，很多以前我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变得好複杂…」 听得出雅恩口裡的「他」指得该是她过世的丈夫，想到雅恩每每提到她过世丈夫时，总会显露出不属于她的忧伤，猜想两人过往感情应该很好，穆妍不忍
「抱歉，我好像又让妳想起难过的事…」穆妍说着，见雅恩说完这话便沉默了，当车上的导航显示已经抵达目的地，找了位子停好车的她侧过头，关心的看向雅恩
只是这一看，倒让季穆妍错愕
但见这会副驾驶座上的雅恩正若无其事地拆着口香糖包装，一副太平无事的模样
而一见季穆妍侧过头来，她忙不迭的扳开穆妍的嘴，塞了一片口香糖到季穆妍嘴裡
「…我后来认真想想，如果妳的嘴真的很臭，我挑剔的阿姨搞不好就会用这个名义，要我跟别的男人再一起
」雅恩说着，也放了片口香糖到嘴裡，悠呼大嚼，漂亮的脸蛋一脸的意志坚定
「啊，我们来演练一下，如果妳碰到我阿姨，妳要怎麽自我介绍？」 到底要被雅恩唬弄几次才会习惯呢？见雅恩倏忽间又恢復正常，穆妍内心叹息，但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季穆妍显然比上次适应得快多了，很快便恢復镇定
「嗯，就照季穆宇的资料走？我考上公务员两年，家裡只有一个姊姊，父母都在台南，没有贷款跟负债、也没结过婚，很喜欢妳跟妳的两个儿子？所以希望以结婚为前提好好跟妳在一起？」顺从的嚼着口香糖，季穆妍想了想，不疾不徐地说
「很好，那她如果问我们怎麽会认识的呢？」雅恩再问，嘴角轻笑
「…就说是朋友介绍的？」穆妍试着回答
「嗯，这答案我喜欢，因为这答案很安全，我阿姨也很难追问什麽
」雅恩点点头、若有所思
「我觉得我们蛮有默契的，应该会配合的很好…等等
」 这会，见穆妍衬衫的釦子鬆开了，雅恩侧过身帮穆妍扣紧
让别人帮着扣釦子的感觉着实奇异，雅恩这动作让穆妍一时发愣、不知所措
「好了，妳发什麽呆？我们要迟到了，下车吧
」雅恩轻推她一把
应着雅恩的话下了车，今天是平日、天气也很好，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各自有各自的方向，自从上班后便很少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街道上，穆妍有些不习惯、也有些紧张
──除了雅恩，其他人真的不会识破她吗？ 抱着这层心思，穆妍陪着雅恩走到了店门口，只是她才要按开店门，雅恩却拦下了她
「我们应该要牵着手一起进去吧？这样才逼真？」 这会，穆妍听见雅恩说
第8章 第 8 章 没料到雅恩会提出牵手这要求，季穆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她跟女性朋友之间常会牵手，但那种牵手毕竟是好玩，跟情侣间的牵手显然是不一样的？ 「妳不要想太多，不然我们先试着像朋友那样牵手看看？」拉着季穆妍到门旁一侧，雅恩问着
──毕竟已是箭在弦上，也没什麽好不试的？ 抱着这层心思，季穆妍试着牵起雅恩的手，牵女孩子的手跟牵男孩子的手感觉很不一样，雅恩的手小多了也柔软的多，那样子牵着她，不知怎地，季穆妍觉得自己彷彿更加坚强起来
而雅恩这会也一反常态的正经，她看着两人牵着的手，思忖了下，指间轻轻下滑，让两人单单牵着的手变成了十指紧扣
十指紧扣无疑让眼前的状况更加真实，一阵紧张袭来，季穆妍下意识地嚥了下口水
「情侣牵手不该是这样吗？所以我们也比照办理吧
」雅恩说，没让季穆妍多想，她牵着季穆妍按开了自动门
此刻正逢餐厅的下午茶时段，两人一踏进餐厅，甜腻的奶油香就直扑而来，这气味惹得肠胃本就不大舒服的季穆妍一阵反胃
「…妳还好吧？」见她掩住嘴弯下了腰，雅恩着急的问
「晤…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