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不作任何评判,美提亚心想这猛烈的作风真像一个老朋友
只有那个人类才会这么做,威胁,强迫,毫无这么做的愧疚之心
但……他,不是—— 于是她的手指在报纸上迅速下滑,定格在一个名字上
“是你
” 美提亚微微的皱起眉头
果然是他,那个曾经的星际海盗的头子,曾经的“雪瑞”少校,不过现在已垂垂老矣
当年他一心一意要拯救自己脱离虫族的束缚,但时间证明凡人永远不可能和长生种永存一份同样的感情
她当然认识他, 她闭上眼睛向后仰去——30多年——在自己面前如同浮光一掠而过
她怎么可能与人类一样
她永远也不曾是人类过,她从一开始就和人类毫无瓜葛
一切只会回到原点
而他竟然要说要拯救她?她轻轻伸展肉刺,发出刺啦刺啦声
越活的久远,只能越感到时光流逝如同按了指数加速按钮一般变快
但她仍然清晰地记得雪瑞那头金发下流淌着血液的鲜活的脸庞
一张固执,顽皮,冷酷的脸庞,脸上带着她只有那一刻才目睹的绝望
她将再度生长出的骨翅平静而自然地放在他的脸颊旁,身体上为了假装人类的皮肤组织逐渐被几丁质取代,血液一点点被排出,洒落在曾经翠绿的草地上
身后传来飞龙的呼啸声,如同蚊声
雪瑞的手紧紧的握住她在伪装成为人类身体之时拔下来的骨骼做成的匕首,脸上的哀伤与绝望最后变作麻木的混凝土,他的嘴轻轻蠕动,美提亚想,真像幼虫——她只是目睹着他呼叫了舰队——他们原来对谁都并不是“一心一意”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冷淡的拔起骨翅,倒退着离开
那个人凝聚成她生命里一个难看的点……从那之后再也没听过雪瑞的消息,但却没想到这人却没有进入官方
……为什么?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又如同当时那样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并不需要呼吸与进食
但这些习惯正如同毒瘾一样,沾染上之后就难以从皮根处祛除,无法彻底改变
不,她本就不该去想这些
她最近想这些东西的次数越发频繁了,这并不好
像人类一样是绝不可以的,她是人类的敌人
美提亚爬出腔囊,将报纸放回废纸箱
这些东西已经有点看腻了,不过她一会可以做一下剪报就是了
她低头一看:被扔出去的小东西仍然趴在地上昏睡,呼吸急促而快
是不是……有些过快了?美提亚虽然有些不太耐烦,却还是用触须翻起少女的身躯,立即感受到她的小小心脏正在急速搏动,脸却青白一片
她猛然想起一个最根本的问题: 虽然自己根本不需要氧气供能,但是人类却需要
离开氧气的人类和离开水的鱼一样,短短数分钟就可能窒息而亡
……不,现在不是感叹人类脆弱的时候
她把自己脑子里关于乱七八糟关于如何开发高效呼入氧气然后输出氮气做成生物兵器的想法给甩掉后,美提亚紧急通知了耶梦加得调节此处的空气数据并且关闭打开的观察口
她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了新的异形虫
把那些强硬的塞进少女的鼻腔和口腔之后,美提亚烦躁的舒展开触须
她用力的坐在坐枕上,心里恼火的想着:无论何时,人类都如此……麻烦
令人感到无可奈何,却确实存在的物种
这样的物种也能生存下来,只能说真是意志和思维的作用
千百年来他的结构几乎是固定的,思维也近乎固定
但他们仍然存活…… 美提亚这么想着,再度在变暗的光芒中闭上眼睛,让黑暗渐渐的淹没自己
没有光芒,真好
在黑暗之中,只余下少女渐渐平缓的呼吸声
这样就好
这样很好
一个纠缠被种下之后绝对没有解决和结束的余地,它们只是会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她心知肚明
“耶梦加得
你对人类有什么看法?” 大约在一个深夜时分,美提亚这么漫不经心的询问自己正忙的焦头烂额的母舰
说是大约,但其实是当日的晚些时候
耶梦加得很清楚的记得那倒是捡回那个人类少女之后又44批感染者出生的时分——新来的星舰是补充军力的绝好资源
所以按照人类时间来算,现在大概是黄昏,或者深夜的时间
但耶梦加得习惯用孵化腐化巨人的时间算
一个算一天,这是虫族的特有算法
这是女皇第一次问如此广泛的问题,以至于她在听到这句话后,审慎的摆动自己的中枢,以试图在沉默中分辨女皇说的是全部人类,亦或是单指一个人
但她更意识到最好不要让女皇发出那个语气词:哼?所以在三秒后,她虽犹豫,却还是挑选着词语回答: “陛下,人类是一群麻烦又脆弱的生物
他们容易被杀死,却更容易卷土重来
” 女皇在嚼着什么——她听见声音
于是耶梦加得又慎重的补充了一句:“人类虽然狡猾,但为了生存的我们却更善变
” 美提亚吐出什么,然后发出不屑的声音: “正如你这样
早些时间你还会在这个时间段大气不敢出一个,现在却连偷换概念都会了
” 耶梦加得小心翼翼的关闭了排气孔,以免女皇听到她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察觉她的小动作,美提亚忍不住露出更加微妙的笑容
但她收住话头,轻轻的抚摸着一只正在吱嘎吱嘎咬着报纸的狗龙
狗龙满意的对这次的报纸的纸质给出了评价
它吧咂着嘴,摇着尾巴,对那边横卧着的小少女发生了极大的兴趣,但美提亚坚决的拍拍它那唾液横飞的大头,示意它赶紧出去
狗龙只好依依不舍的又摆着那条分叉尾巴出去了
然后她再次开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耶梦加得,你在想我为什么还把这个人类留在这里
” 她抿了抿唇,将小少女再度抓过来放在自己的脚边
但她发现那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以至于轻轻一握就能导致她的肌肤上留下红痕,只好再度放轻了力度
让她安稳的睡在自己脚下后,她才抚摸着小少女的脑袋,一边说道: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
不,别说你了,我那时侯也……但那个时候黄金城就存在了
我在那里出生,并发展为最初的阶段,然后从那里逃走
在那之时,黄金城早已空无一人,但它仍然存在……这孩子的身上流着那些家伙的血
我很清楚
” “那陛下您是想——” 美提亚在昏暗的光芒中闭上眼睛,有一刹那,耶梦加得以为自己听到了女皇的轻喃
但其实什么也没有,美提亚只是轻轻说: “她一定能够打开通往黄金城的门……到那时……” 然后,声音与气息,都渐渐的停止于暧昧的黑暗中
华狄醒来的时间以耶梦加得的算法来说,正好过了一日
她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旋即感觉被提正了身子坐在地上
对此没有什么兴趣,她萎靡的弯着身子点着脑袋,顺便抓了一下喉咙
然后,她的身体再度歪斜,准备第4次睡去的时候,却感觉被轻轻的抚摸着脑袋
从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呼噜声算是回答之后,她翻了个身子,转头看着手的主人
身体睡的热量过多,难以排解,她浑身燥热,于是又将身体往温度稍低的东西上蹭了一下,但那东西飞快的抽离了她的怀抱
华狄颇为可惜的看着它溜走,旋即听见那人的声音: “你不是会说话吗?” 她那么问自己
华狄歪了歪脑袋,说话?那是什么?她让脑袋符合着抚摸的节奏,又把思考抛开了,只是懒洋洋的享受抚摸
略带倒刺的手笨拙的穿过头发,轻轻的划过头皮,舒服的令她微微颤抖
但是那手却停止了
“……你明明听的懂我说话
” 华狄再次温顺的抬起小脑袋,疑惑的看着对方
她能感觉对方明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无奈?为什么?因为我不会说话?但是我的确听的懂呀
华狄将脑袋搁在对方的腿上,以试图露出更加疑惑的神情
为什么呀? 但立刻,对方的手无情的移开了她的脑袋
她摇摇摆摆的坐在那人的腿旁,又想了一会
但她确实想不起到底什么是说话,所以她只好垂下头去看地板
从回忆的确能根据说话这个词语想起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却在努力的回忆中变得零散而难以集中注意力
她对给别人造成麻烦的行为本能的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只好低着头看着地板——地板上有一些碎屑
那上面有一些……文字
文字是什么?她想不起意义
但她看懂了那上面写着“热烈……虫……进攻……帝国”之类的词语
于是华狄颇有兴趣的把它们拼起来
但什么东西把它们都很是厌烦的扫到一边去了
接着,头又被什么东西卷着抬起来,望向那对眼睛
那对漂亮而圆的金色眼睛那样专注的看着自己,令华狄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只好(自认为)充满歉意地看过去
“……你还记得什么吗?” 她那么问道
想起什么?华狄茫然的看着她
但她在听到记得这词的时候早已开始飞速运转自己的脑子
破碎的记忆如浪潮一般冲击她的脑子,她忍住头痛,在海浪中踩着碎片,一块块的捡起来试图拼出一些能够表述的词语
她看见了——过往——白色的地板和墙壁,还有无穷无尽的管子
撕裂——红色
那是什么?那是,我的,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名牌,掉在地上
自己的手捡起来了
白色,不喜欢白色,但看的见名字
那是谁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华狄,谁是我的母亲?我为什么被那么称呼? “实验……哥娜
” 从紧紧闭着眼睛的她的口中,说出了那么一个令对方十足诧异的词句
“给我呼叫行星中枢,还有,我要出征
给我看好那家伙,随时注意和我报告她的情况
” 美提亚烦躁的把刚刚睡着的少女放回自己的床榻上,随口吩咐耶梦加得
她感觉到耶梦加得颇为苦恼的摇摆着传送管道,但她可不管
据早就根植在战舰某一些人员的身上的寄生虫刚刚传回来的前线战报,那些人类从南方回来了,带着满载的武器和财富
本来任谁看来都是一个必需的截杀活动,从动机或后果来看……但她却意外的嗅到一股阴谋的气味——和她作战过多年的雪瑞会那么放心所有的人就没有一个是被感染的? 多疑是非常好的习惯
她估摸着到底那些人类要进行什么计划,但最近人类更加依赖了电脑,凭她现有的情报网络很难知道详情
她一点也不知情,这是个非常不好的预兆
她能够感觉到一点:机械化的人类将会是越来越多的
而如果到了完全投入战场的时候,机械化将会是很大的问题
虫族永远只是,也只会是生物体
因此,面对机械智能化机器人抑或是大型攻城器械,赖以作战的寄生虫或者是感染将会遭受重大挫折
再进一步,如果……人类自身也变得机械化的话, “真麻烦
我真讨厌这种感觉……” 她难得的又自言自语的说到
因此无论如何,在人类有动作的这短短数十年,尽快的掠夺以及消灭科技发展的苗头才好
她思考着是否该继续打击科研地区
那个地方本来她也有着其他理由要去——但中途行星中枢接通了她的信息,她不得不暂时站在排送腔口处与阿芙洛狄忒对话
阿芙洛狄忒,也叫作行星中枢,是虫族真正的大脑
她永远在巢穴群中的最深处,受到最好的保护,但实际上她其实有着个人的原因——美提亚创造之初她就无法移动
但这样的她却给自己取名叫做阿芙洛狄忒
美提亚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极为微妙的名字,但她却让阿芙洛狄忒就那么自己称呼自己
她是一个为了思考而发展极端的生物,自我意识空前膨胀,但她更喜欢并且更多注意力集中于研究方面,因此美提亚对自己的编程结果很满意
“陛下,我亲爱的陛下,我已经为您尽可能的解析了她的基因组链……” “尽可能?” 虽然本来就并不抱期望,但美提亚仍然恶趣味抓住阿芙洛狄忒难得的漏洞
阿芙洛狄忒显然很不满并且也理解了陛下的意思——她毕竟有一部分经常用于人格之间的吵架与讨论,却还是怀着对科研的热情继续报告到: “虽然看起来的确是人类的基因,但编程破译出来就像是小孩子的玩笑一样
这只是假的顺序,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通过这样的基因编出来的东西连形状都不可能有
” “你是说,这个只是一个假密码,而真正的——” “我不敢断言
但您采样给我的基因,的确是如此
我希望获得对象的血液来做更进一步的分析
” 果然……是黄金城
连基因也要设下密码
美提亚思考着血液的事情,突然想起一事
她挥挥手让海妖们先不要空投入小行星带里,一边再度开口询问: “那么,之前你说正在制作的那种红细胞伪装形寄生虫呢?” 阿芙洛狄忒迅速而快捷的回答到: “您需要?我现在就为您打包送往母舰
” “我会把你需要的血液发过去的
” 美提亚回复完毕,一边敲着突突而跳的太阳穴,一边再度前往自己的腔室
这家伙的身上真是谜团众多,但是她早就在意识到这点之时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她到底能——获取什么?还是说,她只是想,知道那个真相? 她为什么被创造出来,又为什么是虫
为什么能感染他人,却又为什么被抛弃
她也许只是想知道这些,但美提亚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在意别人的看法
第6章 另一个她 若要说在星海里最臭名昭著的地方,无非就是你能想到的那几个,例如什么雇佣兵的集散地,或者是走私,黑市的所在,亦或是某些苟延残存(不一定因为虫族)的其他种族的居住地
那些都是人类帝国不会去管,也无能为力的地方
或许在某一日过去后那里可能会迎来清扫,但现在,它依旧如同一块恶心而吐着粘液的下水道井口一样,喷出那些光鲜亮丽之下的黑暗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跃进的科技又未带来跃进的素质,那么垃圾存在也是当然的
在雇佣兵常去的那么一个星球——它卡在边缘位置,长相奇特,被人称作d20
在d20上来去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自不用提,他们都是些酷爱赌博的家伙就是了
但在这之中有一个雇佣兵,却是让这些烂赌无比的佣兵都非常害怕在赌场见到的
她有着非常鲜艳的橙色头发(女□□兵就喜欢非常花哨的装扮),还有着更加鲜艳的粉蓝色眼睛,但是她出名,是因为她的手气
是的,所谓的手气好简直都只是在粗暴的形容她的代词
她在赌博场上赚下的钱不止为自己赎了身,还买下了一条穿梭机
战无不胜就是指她在赌场上的表现
她叫薇尔丹帝
虽然这个名字她经常会对那些茫然不知所措或者饱含怒火的人这么解释“你没听过?我过去的名字叫乌尔德,所以你过去的账目立下的时候我应该叫乌尔德,现在你拿的这个账单是无效的啊
”,以此让这个名字再增添上一分诈骗狂魔的色彩,但你如果叫她薇尔丹帝,她确实会应你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谈及一个行为一如所有佣兵那样恶劣的女佣兵呢?总之,大家可以理解:她就是那么一个特立独行的佣兵,手下的佣兵也都一个样
她开的那只小小的穿梭机被她命名为诺伦,如今这艘明显破旧的不行的诺伦号正悠哉游哉的在α航道线的周围停摆,船员们欢天喜地的喝着酒,赌着博,一如既往——除了自家的舰长摊在沙发里,斜眼看着旁边一位格格不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