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穆槿从没有奢望过有一天他能上大学,因为巨大的生活压力几乎摧毁了他对求学的希望--虽然他总是扬着温和的笑靥。
然而有一天,一笔助学金和一本名叫《Daddy-long-legs》的小说一起出现在他的面前时,穆槿生命的轨迹也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于是,在高考的时候,穆槿放弃了可以考上清华的分数,而去考了资助他的那个人的城市读书。也终于他和他的命运交结了。
主角:何和,穆槿
第1章
四周一片黑暗,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以及人们长久未曾洗浴的汗臭味,耳边则时不时地传来人们熟睡后呼吸的声音,让寂静暗夜有了一点生气。
穆槿睡不着,浑身的疼痛和酸软让他无法忽视,即使他此刻的他已经疲惫不堪、精神介于崩溃边缘了。索性,曲腿坐起,用纤细的手臂抱着同样细瘦双腿,同时忍不住让记忆把他拉回到这煤窑前的日子。
穆槿打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亲妈,在穆家关于他母亲的话题也是个禁忌。只是偶尔从乡亲们的窃窃私语中穆槿才听得关于亲妈的一二。穆槿的穆爸爸天生就是个聋哑人,从小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遗弃,是靠着乡亲们的施舍才长大的。到了适婚年龄更是没有一个人家的姑娘要嫁给他。有一天,村里跑来一个疯姑娘,大家都不愿意理会她,只有穆槿的爸爸因着两人有相似的经历,所以把疯姑娘接回自己在村边上搭的小茅屋,开始照顾她。而疯姑娘也不全疯,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甚至不犯病的时候比一些正常的姑娘来的还要聪明伶俐,时间久了,两个人也就好上了,第三年,小穆槿就出世了。好在穆槿没有随自己的父母,虽然身体不若同龄小孩健壮,但从小就比一般孩子看着还要聪明乖巧些。只可惜,穆槿才满周岁,穆槿的亲妈就再一次犯病的时候失足落山崖死了。
可怜穆槿的哑巴爸爸,不能说听不见,还带着一个没断奶的孩子,硬是一口口米汤把孩子带了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村北边张寡妇的婆婆刘奶奶找到穆槿的爸爸,要他入赘到她家。穆槿爸爸想,刘家人虽然不富裕,但自来就很和善,以前没少接济过自己,只可惜独生子刚娶了媳妇没多久就掉河里淹死了,好在张寡妇心眼好不顾家里人的劝说硬是留在刘家伺候婆婆了。而刘奶奶是心疼媳妇守一辈子寡,才到穆槿家来向穆槿爸爸提议入赘的。
开始,穆槿爸爸有点犹豫,自己媳妇虽然有疯病,但好歹自己和她也是恩恩爱爱了几年,心里对死去的媳妇还是喜欢得紧,她才走没多久自己要是再娶,自己都觉着对不住自己死去的媳妇。可是,又想到自己要照顾年幼体弱的儿子,心里难免又心疼又可怜孩子。所以,没考虑多久,穆槿爸爸就收拾了一下行李抱着儿子搬进了刘家,开始给刘家作入赘女婿。
本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着日子,刘奶奶和张寡妇也把穆槿当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待,一家的生活也逐渐好转起来。乖巧懂事的穆槿也顺顺利利的上了小学,而且每年都拿年级第一名,把奶奶和爸妈高兴的乐开了花。
可人算不如天算,在穆槿爸爸和张寡妇结婚第八年的时候,张寡妇怀孕了。把全家人高兴得恨不得放鞭庆祝,小穆槿也沉浸在即将当哥哥的喜悦中。然而,上天却和这一家子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张寡妇从娘家回来的道上,不小心踩在还没化开的冰上,摔了一跤,这一摔,不仅孩子没了,竟然在医院查出来张寡妇子宫里长了瘤,必须得尽快做手术。于是,本来就不富裕的家,为着这场手术,不仅攒了好几年的钱都散尽了,还欠了好几千块钱的外债,这无疑是让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雪上加霜。特别是,自从孩子流掉、又做了场大手术的张寡妇身体一下子垮了,几乎只能在床上呆着,下不了地。
欠了一屁股债,又少了一个劳动力,穆槿家的日子几乎快断炊了,更不用想穆槿上学的问题了。
穆槿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虽然小,但是他还是知道如果真的想要彻底摆脱贫苦,那么他就必须读书。可是,依现在家里的情况他是不能指望读书了。
就在这个时候,穆槿听说有人在村里招童工去挖煤,工资每个月200块。这对于穆槿来说无疑是一个机会,不仅可以帮家里还债,甚至还有希望可以重新回到学校继续读书。
于是,穆槿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偷偷的跟着工头来到了煤窑,开始了挖煤的工作。
煤窑里有很多像穆槿一样大的孩子,他们每天做的事情就是背着几乎能装下他们自己的大背篓爬进不到一米高的煤道,把煤从里面背出来。
穆槿很努力的工作,即使背着煤几乎要将他压垮,即使爬出来几乎让他手脚无一处完好,即使晚上睡觉的窑洞布满灰尘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都义无反顾的咬牙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然而,月结工资的时候,穆槿他们从工头手上拿到不到20元的时候,穆槿傻眼了,大家伙也傻眼了。问工头,工头竟然说给他们200元工资指的是年薪。当下一群人就嚷着不干了,可所有人的话全在工头的皮鞭下住了口。这下,大家伙都明白了,他们被骗了,他们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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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微弱的阳光照进窑洞,落在穆槿蜷起的脚边;下一秒,工头响亮的皮鞭在大家上方想起。所有人在听到声响的下一瞬立刻站立起来,生怕下一鞭落在自己身上。
穆槿也准备颤颤的站立,只是一夜的蜷缩以及不眠,让他一个踉跄倒地,下一刻,皮鞭就火辣辣的落在他的身上。穆槿一个吃疼,只觉得后背像着了火,下一秒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第 2 章
迷迷糊糊中,穆槿似乎醒来过一次,但很短暂。只觉得身上每一个地方都痛,而周围是一阵喧哗,有伙伴的声音,有工头的声音,还有一些不知明的轰隆声。紧接着眩晕袭来,他又坠入黑暗中。
当穆槿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是趴在床上的,头侧向一面,嗓子干热紧涩,后背仍是火辣钻心的痛;然后,穆槿看到了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和一弯雪白的牙齿。
穆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比那双眼睛更耀眼的东西,就像以前小时候爸妈抱着他指给他看的星星,穆槿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那两颗耀眼的明星。
"别动,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星星的主人用温暖的双手包裹住穆槿细小冰冷的小手,温和的发问。
当那双温暖包裹住自己的冰冷的时候,穆槿反手抓住他的拇指,满足的叹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下一瞬又跌进黑甜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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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槿趴在自家床上不停的回忆那天那双漂亮的眼睛以及那双温暖的双手。
那天他醒来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和身体孱弱却仍然坚持去看他的妈妈,而那个人却消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相反病房里挤满了医生、记者、政府官员等等,没两天等他后背的鞭伤才好一点点,那些人就在病房里搞了个什么募捐会,塞给他爸爸一个红包,对着一脸茫然的他和他爸爸照了一通照片,然后走掉了。
在医院养了几天伤,穆槿就被爸爸接回了家,扣除住院费用,用红包里的钱还了债,也就所剩无几了。八月就要结束了,新学期马上来临,就在穆槿快要绝望不能上学了的时候,一张汇款单和一个小包裹送到了穆槿面前。汇款单上注明是给穆槿读书的钱,汇款人的地址是在D市,汇款人写的是长腿叔叔;包裹里是一本书,穆槿看了眼书名,那字他不识得,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里面的内容仍然是他不识的字,只是书中夹着一张小书签,书签上是工笔画的木槿花,书签后面依然是穆槿看不懂的一串文字。
虽然是困惑的,但穆槿仍是欣喜的将书捧到怀了,觉得心里开心得不得了,更觉得有股暖流在身体里流动,就好像那个人的眼神和那双温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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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了,穆槿伤还没好,就不顾家人的反对,吵吵着要上学--这是小穆槿自出生以后第一次如此任性。
一大早,天还未亮,穆槿在父母的担忧和无奈的目光下迫不及待地上学去了,小手里牢牢地攥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是他仔细临摹的那本书的书名,以及书签上的那段文字,他要拿给老师,让老师帮他看看这段文字是什么意思。想到马上就要知道那个叫长腿叔叔的人给他留下的信息和文字,穆槿就高兴得笑弯了眼。
走了五里地,穆槿第一次觉得上学的路是这么的漫长,不知是因为迫切想到学校,还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没养好。左心房隐隐的抽痛,是激动的吧?穆槿猜想。
远远看到班主任周老师站在低矮的教室门口,对每一个到校的孩子微笑问好,穆槿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老师早!"穆槿扬着漂亮的笑容对老师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穆槿早!"周老师轻抚了一下穆槿婴儿般柔软的头发回应穆槿的问候。"快进教室准备一下,等会领同学们晨读吧!"
"是,老师!"穆槿点点头,可是并没有走开。
"穆槿,有什么问题问老师吗?"周老师看穆槿仍旧站在她面前,温和地问。
"老师,您能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吗?"穆槿小心展开手里的小纸条,双手恭恭敬敬的递给周老师--周老师是整个学校唯一一个上过高中的人,所以穆槿把希望寄托在周老师身上。
周老师看着纸条上一笔一画、小心翼翼临摹的字,微皱了一下眉头,害得穆槿小小的心脏也紧了一下。
等了好一会,周老师才舒展了双眉,微笑着面向穆槿。"穆槿,这是英文,你看,"她指着书名说,"这个呀,应该读成Daddy-long-legs,直接翻译过来呢,是长腿爸爸的意思,至于是不是应该这么直译,老师就没法确定。而这一句,应该读成Never stop smiling, not even when you're sad, someone might fall in love with your smile, 意思是永远都不要停止微笑,即使是你难过的时候,说不定有人会因为你的笑容而爱上你。穆槿,老师也希望你能永远保持微笑。"周老师再次轻抚了一下穆槿的软发,宠爱得加了一句。"放学后老师教你怎么读好不好?"
陶醉在刚刚周老师软软的英文和解释中,穆槿一听到老师要教他说纸条上的话,穆槿高兴得欢呼一声,看同学们将困惑的目光投向他,他连忙止住笑,对老师道了声"谢谢周老师!",再深深鞠了一恭,才欢快的蹦进了教室。
不一会儿,学生们都到齐了,教室里传来了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声音回荡在悠悠山谷中谱成一曲天籁。
第 3 章
午休的下课铃响起,同学们一窝蜂的冲向食堂,穆槿则闭上眼睛起身,使劲的伸展了一下四肢,让僵硬的身体舒展开来。
感觉身体不再那么紧绷了,穆槿才满足地坐回到座位上。幸福的从课桌肚里拿出那本包了好几层书皮、微微泛黄但依旧整洁干净的《Daddy-long-legs》以及一本厚厚地牛津辞典--这是穆槿用吃了一学期馒头攒下来的钱买的。
穆槿一边读着书,一边在遇到不认识的字时翻翻辞典。不知不觉,几个吃完了午餐的男生打打闹闹地回到教室。看到穆槿坐在座位上看书,为首一个男生给旁边的男生使了个眼色,那男生立马领会地放轻了脚步走到穆槿桌前,趁穆槿不注意抽走了穆槿正看着的《Daddy-long-legs》,一边往回跑,一边大声读着书名。"《Daddy-long-legs》?这是什么书啊?"
穆槿正读得开心,突然被人抽走了书,先是一愣,下一刻马上反应过来追着男孩想把他手中的书抢回来。"把书还给我!"
奈何那男孩跑开早,又比穆槿高大许多,害他总是隔他一段距离,任穆槿怎么抓也抓不住。另外几个男生看到这一幕则是在一旁讪笑。
穆槿急了,但是很快就明白始作俑者是谁了。他放弃了追逐,却径自走到为首男生面前,直直地对上男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苏芮,请你把书还给我!"
名叫苏芮的男生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角,又扬了扬硬挺的浓眉,慢慢的张口。"又不是我拿的,你干吗找我要?"
"但他听你的。"穆槿依旧盯着他的眼不放。
"元浩,给他!"苏芮表情不变,回视穆槿,但对元浩下了命令。
"嘁,"元浩嘴里嗤笑,扭头顺手一扔。"给你!"
"我的书~"穆槿刚要去接书,只见书以一个傀异的弧度从敞开的三楼窗口落了下去。等穆槿冲过去接,已经来不及了。顾不得撞歪了几张桌子或身体撞青了几个地方,穆槿跌跌撞撞往楼下冲去。
"嘁,"元浩看书掉下去,愣了一下,再看到穆槿疯了一样冲出去,随即有嗤了一下,低声骂到。"脑子有病!"
苏芮收回脸上不以为意的表情,慢慢往自己的座位踱去。走了没两步,就听到走廊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声。开始他并不在意,但听到叫声里含着"穆槿"两个字的时候,苏芮收回了脚步,转身冲了出去。其他几个男生看他冲出去,也一边叫着他"苏芮",一边跟了上去。
当苏芮冲到楼梯口的时候,苏芮傻了,他看到了穆槿--他躺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转角,额头有血涌出,左腿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落地。
听到旁边元浩他们的抽气声,苏芮才回过神来,冲到楼梯转角处,拔开尖叫的人群,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抱起昏迷的穆槿一边往医院跑,一边交待元浩他们。"帮我请假!"
元浩不放心,交待了旁边的男生几句,也跟着苏芮跑出来了。
好在县医院离县一中不到五分钟,很快两人就把穆槿送到了急诊室。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焦急地在急诊室门口等待。
待两人冷静下来,苏芮便靠在急诊室对面的墙上低头不言语,似乎是想着什么。元浩看苏芮不说话,也没敢放声。
平静下的苏芮其实一点也不平静,他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在看到穆槿像个破玩偶一样昏迷时自己怎么会觉得窒息,而这种窒息比平时看到穆槿对人微笑时胸口的烦闷还要强烈,强烈到他几乎能感觉到死亡。
苏芮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别人眼中人见人爱的穆槿时,涌上心头的是不安、是窒息、是烦闷,所以他使足了坏心眼,明的暗的坏穆槿,以为这样自己会痛快许多,可不成想,从初二分到一班快一年了,这样的快感也不曾降临,反倒自己更加郁闷。
就在苏芮心烦意乱时,急诊室的门打开了,医生走了出来。苏芮和元浩忙迎上去。
"病人家属在吗?"医生温和的问着面前的两个大男孩。
"他家人不在,我们是他同学,他怎么样了?"苏芮焦急的寻问。
"他头上的血止住了,不过有点脑震荡,左腿开放性骨折,比较严重,估计得打两三个月的石膏,最严重的是,"医生顿了顿,把苏芮和元浩的心吊得高高的,接着严肃道,"我们发现他有先天性心脏病,本来是不严重的,但是他以前似乎受过重伤,应该是没有调养好,再加上长期的严重的营养不良增加了身体负荷,所以导致心脏病加重。你们告诉他的家属,这一次必须得好好给他调理,否则他身体就毁了。"
苏芮和元浩听完医生一番讲解当时就懵了。
苏芮明白了为什么他看到穆槿总是会心里不舒服,他知道了那种感觉叫"心疼";元浩则是暗忖"穆槿这小子身子怎么跟个破烂似的。"
"那,医生,我们怎么给他调理身体啊?"苏芮关切的问,问笑了医生,也问傻了元浩:苏芮不是讨厌死了穆槿吗,怎么这会又关心上他了。
"这个等会跟到我办公室去,我告诉你,"医生微笑着说。"在这之前,你先叫他家属给他办住院手续吧。"说着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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