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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轨——by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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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姚俊威先是着急打量自己的穿着打扮,想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他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身材魁梧了不少,结实的胸肌轮廓分明,大敞的粗麻衣衫上没有扣子,全靠一根半旧的麻绳系住,遮住了六块腹肌。下半身穿着兽皮缝制的短裤,长度刚刚能遮住屁股蛋子,看着比现代的四角内裤还要节省布料。
昂首再眺,姚俊威只发现周围弥漫着能见度极低的白雾,混沌未凿,仿佛没有穷尽。猛然间他听见背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于是便应声回头。白雾中一个人影影绰绰地站在他的身后,姚俊威无法分辩对方的面容,只是觉得那人似乎比他高出半个头。
就在姚俊威想要上前去问话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雾中探了出来,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到了离他的左胸口还有一寸的地方后复又减速。几乎是同一时刻,姚俊威觉得一阵无法抵挡的热气从胸前蔓延开来,将他全身的力气全都蒸发出了体外。无法动弹的他只能呆为鱼肉般地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的手掌慢慢接触到上他的肌肤。那一瞬间姚俊威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得直冒泡,而与手掌触碰的地方甚至传来了皮肉烧焦的臭味......
"啊......"姚俊威被自己几乎失控的大叫声从梦中惊醒。他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耳边却不期然传来了尖锐的铃声。姚俊威连忙扭头一看,原来是他的闹钟正尽职地呼唤他起床。抬手按了一下闹铃开关,姚俊威仍没能从刚才的梦中回过神来。胸口处灼伤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促使姚俊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胸。
不曾想这一摸真正吓到了姚俊威。入手的肌肤像是被火苗刚刚炙烤过,透着不寻常的热度。姚俊威慌忙解开睡衣的口子垂头细看,不算白皙的肌肤透着年轻的光泽,想象中的焦黄并没有出现,平滑的表皮上除了分布规例的细小汗毛外别无它物。
然而正是这样"大众化"令姚俊威怛然失色。那个紧贴在皮肤之下跟了他好几年,那个怎么擦洗都不会掉色的万字符竟然不翼而飞!

03
"这都是什么?"望着那碗只吃了两口的牛肉拉面,姚俊威愤愤然放下了筷子,"老板呢,你这店里是怎么做生意的?"
半分钟之前,饿了一上午的姚俊威对于面前的午饭还十分满意。香菜很绿,汤头很浓,牛肉很嫩,面条很筋斗,一切都让人感到物有所值。正当姚俊威庆幸终于碰上今天第一件让自己惬然的事情时,没想就到立刻发现面条汤里有根头发正快乐地玩着仰泳。
目测之下,和面条纠缠在一起的头发足有15厘米长,原产地绝对不是姚俊威的头皮。所以点心店老板迅速把头发从碗里打捞出来,同时赔上了拨云见日的笑容,迭声道歉之余还吆喝着让人再煮碗面条,附带免费的荷包蛋一并送过来。
这事倘若发生在12小时之前,姚俊威也不会对老板的处理方式有什么意见。好歹在这里解决午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发生。可惜的是,自打一大早姚俊威从梦魇惊醒之后,他就像是被大富翁游戏里的大衰神贴了背一样,倒霉的事情接踵而至。
从床上跳起来的姚俊威先是在浴室里对着镜子脱了个精光,希望能找到那个可能学会了"凌波微步"的万字符。等他检查完了8个脚趾缝也无果的时候,不期然发现自己比往常晚了半个小时出门;匆匆忙忙跑进地铁站,姚俊威眼睁睁看着一辆地铁呼啸着驶离车站,于是"迟到"成为了雷打不动的事实;
当他好容易赶到报社,打算缩脖子贴墙边"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的当口,又吉星高照地被刚散会的报社总编抓了个正着。偷瞄见总编一脸严肃地抬了抬鼻梁上的酒瓶底,姚俊威仿佛看见工资单上一张百元大钞正唱着南斯拉夫民歌"啊,朋友再见......"
低眉顺眼地聆听了近10分钟的训斥之后,姚俊威总算是摸到了自己的办公桌,还没等他把凳子捂热,一通内线电话又把他叫进了部门主编的办公室。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在顶头上司对面,姚俊威终于盼来了新的工作合同。只是姚俊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工资只上调了5%,比同工龄的同事都要少上一截。
主编笑容可掬地向他阐述着目前报社遇到的各种困难,比如销量下降,人员编制过于臃肿等等。对方的字里行间只透着一个意思:你姚俊威能拿到这份合同就和中了体育彩票一样幸运。
最终,在主编"无意"中提到了他今天早上的"迟到"之后,姚俊威一边幻想着自己拍案惊起,抬头挺胸地丢给主编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一边飞快地签下了为期3年的"不平等条约"。
所以等到姚俊威憋着一肚子的邪火进店吃面,既而发现了那头发之后,终于完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他愤然拒绝了老板亲自送过来的新拉面,坚持让收银员把面钱如数退还,接着便怒气冲冲地走出了点心店,带着满肚子的憋屈回到了报社,顺带省下了午饭钱。
撰搞、打字、整理、修改,连轴转地挨过了下午,姚俊威神色疲惫地回到了家门口。望了眼防盗门上已经褪色的大红福字,姚俊威只希望能尽快躺到床上好好休息一下。可当他打开房门之后,却一脚跨门里一脚踏门外地傻了眼。
12平米的客厅内依旧陈设整齐,窗明壁洁,房内安静得能听到石英钟发出的滴答声。只不过和姚俊威早上离开时不同的是,椭圆型的茶几上多了只还微微冒着热气的白瓷杯;屋里飘着似有若无的沁人茶香;一个男人正满脸惬意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姚俊威刚刚看了个开头的《穆斯林的葬礼》,读得津津有味。
那男人听见姚俊威开门的动静,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用很懒散的口气说了句:"回来啦,今天好象挺早。"
如果说姚俊威看见自家的客厅内无故多了个陌生人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有贼光临,那么等到他听到对方坦然自若得以熟朋稔友的态度和自己打招呼时,便下意识觉得是自己进错了别人家。
在把视线所及范围上下左右打量了约莫15秒之后,姚俊威终于确定这间的确是自己还须偿还15年房贷的小窝。而那个男人察觉到姚俊威直楞楞地堵在门口,就随手合上了书,站起身来对着大门的方向说:"怎么,只不过出门一天,就连自己家都不认识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姚俊威发现对方站直了之后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宽肩细腰、双腿修长的身材虽然算不上壮硕,但在半敞的衬衣底下,隐隐露着结实的胸肌。最令姚俊威感到不安的是,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黑色的袜子,黑色的皮鞋,犹如一只形态幽雅的黑豹,虽然周身处于放松的状态,却可以在任何时机下全力出击捕获猎物。
所以当姚俊威看着男人向着自己走靠了过来,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同时提高了音量质问对方。他暗中希望对门的邻居听见动静后能开门看看,顺便替自己壮胆,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好有个照应。
男人见姚俊威一脸戒备,声音中隐藏着他本人尚未察觉的胆怯,便不由轻笑出声:"没料到你一个大男人竟然胆小如鼷。可惜偏偏还摊上个‘万里挑一'命格。啧啧,可怜,真是可怜。我看要不是有人在你身上下了护身禁咒,只怕你早就被那些缠上的东西给吓死了。"
男人边说边摇头,仿佛无限同情姚俊威的遭遇。不过他的神情透着太多的不齿和蔑视,让姚俊威不由自主地为自己方才产生的懦谨而羞愧。然而更让他瞪眼咋舌的是,这男人好象对自己倒霉的命数十分了解,就连只有家人才见过的那个护身符都知之甚多。
"你究竟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听到男人说出了自己刻意隐藏的秘密,姚俊威反倒肯定了对方不是什么入室行窃的普通宵小,再者说,要是小偷被人当场抓着还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话,那他应该去从事更大的"事业"。所以姚俊威深吸口气后一脚踏入了客厅,然后顺手关上了大门。他隐隐觉得,这个平地冒出的男人应该和护身符的消失有关联。
"我叫从馐,从前的从,珍馐海错的馐。对你而言知道我的名字就够了。"
男人见姚俊威对自己好象没了怯意,便走到了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停住。接着又皱了皱眉说:"我说,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姚俊威正因为从馐略带傲慢的口吻而不满,冷不丁听到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后,没多想就回答说:"我爸。"
"哈哈哈哈......,俊、威,你爹可真会取名字。"男人笑得前俯后合,一扫刚见面时的低气压,"难道是他预测到你成年后会长成这个德行,所以才找了如此‘贴切'的两个字给你做名字?"
"你!"这下子姚俊威就算再木纳也能听出从馐话语间的嘲讽。其实自从他进了大学之后,因为这个名字被他人取笑的次数也不算少。不过那些都是比较亲近的同学,每次大家只是开玩笑,不夹带任何恶意。被陌生人如此奚落还是头一遭。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秃子最狠别人说他没头发,矮子最怨对方笑他是锉瓜。更何况说这话的人,比姚俊威高上许多,比姚俊威英俊不少。再加上从馐身上有股于生俱来的贵气,只怕是姚俊威下辈子也学不到的。
所以姚俊威立刻怒目横眉地打开了房门,对着从馐下了逐客令:"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是从哪里打听到我的秘密。现在你给我离开这里。这是我的家,我不想再看到你在这里出现。出去!否则我就报警。"
"报警?"从馐冷笑了几声,上前几步逼近了姚俊威。
对方眼中的犀利让姚俊威心中一悸,一时间忘记用力握住把手,让从馐轻而易举就关上了房门:"姚俊威,我本以为你只是长相傻了点,没想到你还真的是比较蠢。你也不想想,我敢坐在这里等你回来,难道还会因为区区一些警察就乖乖离开?"
"哼,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我就不信连警察赶不走你!"姚俊威见从馐一脸的蛮横无理,也被激得火往上撞。他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想要拨打110。不过手机屏幕的信号栏里显示搜索不到网络信号。于是他又不服气冲到座机旁,一把抓起了听筒。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姚俊威试着按了几下号码,果然没有丝毫的反应。
不同寻常的异状让姚俊威逐渐找回了一点理智,他慢慢放下了电话,然后转身望向从馐。从馐双手插在裤袋里,施施然从门口跺姚俊威的面前:"你不是要报警吗?怎么不打电话?你不用和我客气,尽管找帮手。我倒想看看,这天底下还有哪个‘人'能奈我何!"

听到从馐把重音放在了"人"字上,一个想法顿时闯入了姚俊威的脑海。他惊愕失色地倒退了半步,吞了下口水问道:"你,难道你,不是人?"
04
"哼,你还不算傻得无药可救。"从馐挑了挑左边的眉角,轻蔑地瞥了眼脸色瞬间煞白的姚俊威,然后跚跚走到沙发边坐下,翻开《穆斯林的葬礼》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啪嗒"一声轻响,姚俊伟进门后一直忘记放下的公文包和客厅地板来了个亲密拥抱。原本紧紧握着拎带的手正在微微发颤,掌心里也开始冒出冷汗。
"你,真的是,鬼?"姚俊威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抖得差点连自己都认不出来。虽说他高三那年也沾过晦气的东西,但好歹人家还讲究"职业操守",只是附在了他的身上,从头到尾都不曾招摇过市。哪像这位大哥似的,非但不请自来地登堂入室,还大大咧咧往那一坐,嚣张得和巴依老爷有一拼。
看到从馐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空气,姚俊威狠掐了自己一把大腿,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反复宽慰自己,从馐好象并没有伤害他的动向,然后开始盘算如何才能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逃出去。他现在直后悔自己方才那样粗心大意,为了打电话走到了离大门最远的角落里。现在要想安全离开,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石英钟上的秒针尽忠职守地计算着时间。伴着有规律的滴答声,姚俊威放轻了呼吸,开始贴着墙边,向大门的方向龟速移动。短短四米的距离,姚俊威花了足足10分钟才走完。就在他又一次摸到冰冷的门把手时,姚俊威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俗话说,行百里而半九十,怕就怕这最后一步不能顺利跨出去。
在打开门之前,姚俊威回头看了看全神贯注的从馐,然后做了个深呼吸,打算一鼓作气夺门而出。不料想原本轻易就能打开的大门像是被505黏合剂粘上了一样,纹丝不动。见状姚俊威不信邪地加大了手劲,可就算他使出了吃奶的气力,还是拉不出一丝缝隙。
"闹够了就去做饭,我饿了。另外,别妄想大声叫唤求人来救你,我喜欢安静。"从馐慵懒的声音和着石英钟的报时回荡在客厅内。明明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听得姚俊威的脊梁骨直抽冷气。
"你,你说什么?"姚俊威小心翼翼转过身,望向沙发上的发话人。
"我自认为我吐字够清晰,不打算再重复。还是说你听不懂人话?"从馐用手指翻过一页书,依旧没有抬头,"一天没吃东西,你难道就不饿?"
"你怎么知道我一天没吃饭?"姚俊威刚说完这话,就后悔得只想割掉自己的舌头。对方是鬼不是人,他怎么能用正常的思维去考虑问题?更何况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个地方,而不是和一个鬼纠结吃饭事宜。
不知是否是感应到了姚俊威想要离去的欲念,从馐终于把视线从书上移开。他抬头望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然后冲着姚俊威说道:"现在是7点5分,到8点为止,我要看到两菜一汤出现在餐桌上。不然,我不介意把你当成晚饭,虽然你看上去没什么肉。"
"咯......咯......"姚俊威的喉头上下滑动了好几次,愣是没敢说出一句话。要说给别人做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被一个鬼以自身的性命相挟,逼着他下厨,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经历。
"你怎么还站在那里?我不认为50分钟内做好一顿饭是件容易的事。"从馐发现姚俊威像尊蜡像般矗在门口一动不动,便好心出声提醒他已经白白浪费了5分钟。
姚俊威被他这么一说,才醒悟过来刚才从馐让他做饭并非是句戏言。敢情这鬼是真要自己开伙。只是这事未免也太悬乎了。听说过鬼中意食人的,听说过鬼爱好吃香火的,听说过鬼喜欢元宝蜡烛的,破天荒头一次听说鬼要吃白米饭的。这饭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不做吧,看对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从头到脚都透着掌控全局的气度,可能一会真会把自己生吞活剥;做吧,他从来不知道鬼喜欢吃什么。万一有什么忌口的,偏巧自己又撞到了枪口上,说不定人老大一生气,还是会吃了自己......
正当姚俊威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听从馐又言简意赅地丢过来几个字"40分钟"。这下子算是帮着姚俊威下了决定。他立刻撸胳膊挽袖子淘米做饭,而后从冰箱里取出了牛肉切丝,拌上作料后腌制,丝瓜清洗切段。眼下想炖老火汤已经是天方夜潭,但要做个简单的番茄蛋花汤还是够时间的。
姚俊威围着灶台忙活了近40分钟,终于赶在7点59分37秒那一刻将从馐规定的两菜一汤和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端上了饭桌。
见一切准备妥当,从馐放下书,斯条慢理地坐到了桌子边。他发现桌上只摆了一副碗筷,便轻轻笑了笑问道:"你不吃?"
"不,不用了,我不饿。你,你慢用。"姚俊威站在里饭桌最远的地方,战战兢兢地回答。开什么国际玩笑,他宁可饿死,也不愿和一个鬼同桌吃饭。万一对方嫌他做的不合口味,二话不说就拿他打牙祭,他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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