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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轨——by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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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家具几乎称得上一尘不染,因为姚俊威每天下班回家后就会打扫一遍。床上的被褥仍保持着从馐离开时的样子。躺在松软的床缛上,周围有股即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应该是那人的味道。
那夜,姚俊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快得甚至忘记了关上床头灯。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自打被迫当起"厅长"之后,狭窄的沙发总是让姚俊威觉得拘束。睡得不够好,梦自然也就少了。
这次的梦境似乎是上一次的延续,姚俊威发现自己依旧穿着很复古的兽皮衣裤。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脖子上多了枚黑色的吊坠,就是从馐挂在他脖子上的那枚。
踏入渺渺雾气,姚俊威觉得自己如堕烟海,不知该往哪里行。偶有冷风袭来,却吹不散周围朦胧的白雾。脚下似乎有些高低不平,感觉像是有不少的碎石土洼挡路。姚俊威伸出手来,像一个盲人一般摸索着前进。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触碰到一个东西。
那东西软硬适中,温热有度,而且还有一定的弹性,摸着光滑舒服,姚俊威忍不住上下多磨蹭了几下。可能是视觉和听觉没起什么作用,导致他的第六感在这种情况下特别敏锐。一瞬间,姚俊威感到有两道含嗔带愠的视线从薄雾中透了过来,好像是有什么人正在瞪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紧接着,一个明显带着怒意的声音在姚俊威的头顶响起:"摸够了没?"吓得姚俊威立刻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情景把姚俊威吓出了一头虚汗,他的一双咸猪手正紧贴着一个肌理分明的胸膛,而胸膛的主人非是旁人,正是失踪了六天之久的从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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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咚"一下,姚俊威从床上滚落到了地上--被吓的。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想那杨白劳好容易躲过了大年三十,冷不防和黄世仁在大街拐角上来了个面对面,不被吓着那才叫有鬼。
从馐理了理被姚俊威"无意间"拉得半敞开的睡衣,轻轻打了个哈欠,拉高了被子后合眼睡觉。而姚俊威则是一脸惊恐地坐在地板上,全身想被点穴了般一动也不能动,他在脑海里慢慢消化着自己睁眼的一刹那所看到的事实。
就这样僵持了有半小时左右,从馐再度睁开了眼睛,他见姚俊威仍坐着,便皱了皱眉说道:"都两点了,你还不打算休息?明天不用上班吗?光是坐在那里,可没人给你发工资。"说完再度闭上了眼睛。
听到这话,姚俊威的三魂七魄才算是回归本位,他暗自吞了口口水,诚惶诚恐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房间里静得可以听见阳台上的风声,害得姚俊威以为从馐已经睡着了。过了约莫有三分钟,从馐才轻声说道:"就刚才进的家门。"
说完这句,从馐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睁开了眼睛看着大半个身体都被床沿挡住的姚俊威,说:"你有多久没擦洗浴缸了?瓷壁上都能搓出泥团子了,真脏。"
听到这样的抱怨,姚俊威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自己的枕头和被子从床上抱起来,直接往房门口走去。从馐听见动静,立刻睁眼问道:"站住,你干什么去?"
姚俊威闻声迅速停了脚步,然后低着头说道:"我,去洗浴缸。"
"不必了,等天亮再说,现在你给我过来睡觉。"
"啊,那我去睡沙发好了!"说着姚俊威又要抬脚往外走。
"你最近几天都吃什么了?脑子这么糊涂。沙发不是已经被占了,不然你早先怎么会睡到床上来?"
经从馐这么一提醒,姚俊威这才想起来,外面还躺着位狗爷。于是他便手抱被子,站在房内犹豫不决,思考着究竟自己最适合睡哪里。从馐见他左右为难的样子,不由怒意渐浓,他鼻中轻哼了一声,说:"爱睡不睡,没人勉强你。"话音刚落,他就把床头灯给熄灭了。独剩下姚俊威一人在黑暗中不知如何是好。
他搂着尚带着体温的被褥,一站就是半个多点。直到困得实在不行,姚俊威决定还是睡在卧室里。不过床上他可是不敢去的,所以他生平第一次在自己家里打起了地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地板太硬,躺着硌得难受,姚俊威直到清晨4点左右才迷迷糊糊睡着。等到早上他被那只斗牛犬从熟睡中踢醒后,发现已经快要到7点了。
"糟糕!"姚俊威慌忙换完衣服冲进厕所洗脸刷牙,胡乱抓了两把头发后,就拿着公文包冲出家门。临行前他对着坐在沙发上悠闲看着报纸的某人说道:"冰箱里有块黑森林蛋糕,你......"刚说到这里,姚俊威就看到斗牛犬正心满意足地舔着鼻尖和嘴边上的奶油,它的面前放着个盘子,里面的残骸看着依稀眼熟。
姚俊威心里暗骂了一句腻死你个狗东西,而后马上改口道:"厨房的吊柜里有巧克力,你喜欢的那种,你拿来当早饭吧。"说完就赶紧出门去搭地铁。
听到房门被大力关上,从馐放下看了许久的报纸,起身看着紧闭的大门几秒后,走进厨房拿出了一颗菲列罗,拆了包装,塞进嘴里,接着拿出咖啡机和滤纸,开始冲泡咖啡。
见状,斗牛犬也跟进了厨房,它哼哼了两声说:"没见过有人真拿巧克力当早餐的。从馐,我不明白你在等什么。找不到你的‘墨焱',你就是吃再多的甜食也不管用。你明知道你被封印在破石头里已有几千年,所有的精气、魂离都已经很弱,不快点想办法的话,你就等着在这个世界上灰飞烟灭吧。"
从咖啡机出口淌出深褐色的液体点点滴滴都落到了透明的玻璃壶里,厨房内散发着苦涩的香味,就像是咖啡入嘴时的感觉。从馐认真地看着一滴滴的咖啡落下,攒够了半壶后打开顶盖,取出用过的滤纸和残渣,丢进了垃圾箱,然后往瓷杯子里倒了一杯,同时随口问道:"你要不要?这咖啡的味道不错。"
"不要。"斗牛犬见到从馐悠闲自得的样子就来气,这时候别说是喝咖啡了,就算是给它吃块龙肉,它都觉得没味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从馐见它气鼓鼓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他给咖啡里加了足够的奶和糖,端着杯子来到卧室开始上网。斗牛犬见从馐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气得冲进房间后张嘴咬住了从馐的裤腿,嘴里还"嗯嗯"了几声以表抗议。
从馐叹了口气,松开了鼠标,把落地窗推开,端着咖啡走到了阳台上。现在是上班的高峰时间,楼下一改晚上的冷清场景,时不时有提着拎包的上班族匆匆而过。从馐抬眼望向半空中尚能看得出一丝轮廓的月亮,轻声问道:"那你想我怎么办?"
"杀了他。他既然能解除封印,可见他身上有着‘临褛族'的血统。当初‘临褛族'的寐慧女巫为了不让你复活,把自己全族三百多人都给坑杀了,没想到还是有血脉流传了下来。虽然他的身上没有祖先的法力,但我觉得用他的血一定能得到‘墨焱'的下落。杀了他,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
"不行。"从馐神情坚决地摇摇头,"他的血已经被外族人混得很厉害,能帮我解除封印已是侥幸。离了墨焱,我会死;但是离了我,墨焱照样可以永存。所以对寐慧而言,‘墨焱'的危险性更大,想要解开它的封印应该更难。你也会说他是我目前唯一的希望,万一找不到‘墨焱'的下落,而他又死了,我不是会跟着一起死?"
"那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跟他耗着?你也清楚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喝掉最后一口已经变冷的咖啡,从馐抿了抿嘴,将唇间最后一滴苦涩吞落,说:"我不知道。眼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他的思维里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我已经消除了他身上的护身符,那些鬼怪就会慢慢找上门来,希望这样能激发他体内‘临褛族'的血性,指引我‘墨焱'被封印的地方。"
"那这之后呢?"斗牛犬走到从馐身边,用后腿直立,前腿搭在阳台的挡壁上,昂首遥望着从馐,"要是你知道了‘墨焱'封印的地方,却必须用他的性命相交换才能得到‘墨焱',你会出手吗?"
"当然会。"从馐皱了皱眉,"那蛮,你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难道是狗当多了,智商也跟着下降了?"
"是这样吗?"那蛮用怀疑的口吻吐出这句话,"那我再问你,你为什么把那东西给了他?你明明已经找我来保护他了,为什么还要在他身上挂‘惑石'?你难道忘记了‘惑石'和你的精气相连,一旦它发挥能力保护别人,你自己就会受到双倍的攻击。就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怕承受不了几次就会挂了。你这完全是在自寻死路!"
"那蛮,我发现不过几千年你就变罗嗦了,我还是比较喜欢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你。早知道你会成这样,我还不如去找向狼,免得你在我耳边唠叨个没完。"从馐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嘴角弯出的弧度在太阳光下足以颠倒众生。
那蛮知道从馐故意把话题扯开,它就别指望能再从他的嘴里套出一句真心话。所以它无声地叹了口气,对着不断眺望远方的从馐说:"别忘记当初你是如何被封印的,希望你不会重蹈覆辙。"随后慢慢向卧房的门口走去。
从馐收回了视线,就在那蛮踏出房间的前一刻,他出声问道:"你为什么要选择做狗,而不是做人?"
那蛮止住了脚步,呆立了好一会,这才半转过头来,回答说:"看了几千年,听了几千年,我学会了一件事--与其做人,不如做狗。"
"是吗?"从馐低低地沉吟了了一句。他的声音被掠过的秋风吹散,消失于自己的耳畔......
姚俊威到达报社的时候已经迟到,不过今天主编的心情好像很好,只是批评了他一句"下次注意。"就闪身回了办公室,搞得姚俊威倒是很不习惯。
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姚俊威才搞明白主编今天为什么会如此通情达理。原来昨天晚上他儿媳妇在医院生了个8斤7两的大胖小子出来,主编就此升格做上爷爷。难怪他今天见了所有人都是慈眉善目的。
不过虽然迟到这事算是托了那个孙子的福,平安渡过。但是这小子带来的"后遗症"却让姚俊威伤透了脑筋。同一部门的人决定凑份子包个红包送给主编,祝贺他喜添贵孙,每人规定"上缴"100大洋。可姚俊威的口袋里连张整50的都掏不出来,更别提要个红色的大票面了。
他本想问费洋借,但又记起他周一刚问费洋借过200元,这次不好意思再开口。而且都快过中午了,还不见小子出现,八成是指不上他。所以姚俊威便腆着脸问能不能少出点。收钱的大妈一听就不乐意了,当面开始数落姚俊威他抠门:不过就100块钱还要嫌多。人拖家带口的都没见抱怨,你一光杆司令倒好意思哭穷......
姚俊威被她念叨得上了邪火,一拍桌子说:"我这月真没钱,不信你和我去查账去。"
那大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还真就跟着姚俊威出了报社,去隔壁的ATM机上看账户。
等到姚俊威看清楚小小显示屏上打出的那串数字时,顿时石化在当场。那大妈见他脸色有异,凑过脸来瞅了一眼,下一秒她就冷笑了出来:"不是说没钱吗?难道说账户上那么些个零是你现画上去的?"
11
在大妈极度鄙视的眼神下,姚俊威颤巍巍地按下了金额数。当他看见扁平的出口处果真吐出来一张红色百元大钞时,顿时觉得自己入坠梦境。大妈接过钱,嘴里还不易不饶地嘟囔了几句,不过姚俊威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辩解。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那多出的18万人民币上。
回到报社后,姚俊威一直处于惶惶不安的情绪中。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没有买过福利奖券、体育彩票之类的东西;家里世代人都是农民,没听说有过什么阔亲戚;安分守己了26年,他的生活和股票、赌博之类的从不沾边......
思索良久,姚俊威只得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账户上多出的18万块钱是银行系统搞错了。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姚俊威不由自主地后怕了起来。如果什么时候银行的工作人员发现账目有错的话,那不用多说,肯定是要"拨乱反正"的。可他今天已经提出了100块钱,这个算不算倾吞国家资产?如果被人得知他知情不报,反而将错就错,会不会被公安抓起来?会不会就此啷铛入狱?
如果他真的被抓,那在老家的父母要靠谁来养活?还有,那么多年的房贷要由谁来偿还?如果不交房贷,银行一定会把房子收回去。那从馐要住哪里?他这人脾气差,有洁癖,嘴巴又叼,爱乱花钱,肯定不适合跟别人同住。而他身上又没钱,难道要被逼去睡大街?还有那条斗牛犬......唔,反正它是狗,不用担心。
担着满腹的焦躁不安,姚俊威终于挨到了下班的时候。他像是做贼一般,抱着公文包,闪身出了报社。他在银行门口犹豫了半天,最后决定先不去"自首",因为他思量着在此之前,还有些事必须要提前安排妥当。一路上,姚俊威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感到如芒在背,怎么站都不舒服。
匆匆赶到家,姚俊威甚至忘记了要去超市买菜。进门后,他一把将正在客厅看电视的从馐拉进了卧室,并在斗牛犬也想要尾随而入的前一刻关上了房门。从馐见他脸色苍白,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姚俊威走到落地窗边,夸张地看了看阳台,而后把厚窗帘给拉上。顿时,房内的光线暗了八分,衬得从馐的眼睛十分晶亮有神。
姚俊威喉头滑动了几下,问道:"从馐,如果离开我家,你有落脚的地方或者能找到收留你的人吗?"
从馐见他完全不是开玩笑的口吻,不由就是一皱眉:"把话说清楚,出什么事了?你把紧张成这样。"
姚俊威本就没打算对他隐瞒,便将他帐上多出18万存款的事和盘托出。还没等他对从馐分析完这件事的"后果",对方竟然非常不顾形象地笑了出来。从馐一手插着腰,一手握拳抵住下巴,双肩不断耸动,乐得差点坐到了床上,看得姚俊威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完全不能理解他在开心什么。
直到从馐慢慢收了笑声,他的嘴角仍是翘得很高。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开口说:"你别有事没事就吓唬自己,不然九条命都不够你用。那些钱不是银行搞错的,是我存进账户的。所以你尽管放心去用。"
听到这话,姚俊威的眼睛瞪得差点超出了眼镜框。他半张着嘴,好一会才对着欢意难忍的从馐憋出一句:"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从馐挑了挑左眉角,没答话。姚俊威见他一副万事在握的样子,一个想法突然蹦入了他的脑海,未及细想,他的嘴就不由自主地道出了心里的想法:"你该不会是干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吧?"
听到这话,从馐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他半眯着眼看着姚俊威,讪笑了一声后随即走上几步,害得姚俊威的鼻尖差点撞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语气冷淡地说:"从古至今,我们这些妖魔鬼怪虽然为你们所不齿,但比起人类,我们却更明白‘遵纪守法'这四个字该怎么写。我劝你最好不要以己度人。"
姚俊威被对方严厉的表情吓了一跳,从馐从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令他忍不住退了半步。两道灼灼的目光逼得他有些抬不起头来。此时姚俊威的心里懊悔不迭。回想起从馐和自己相处的这段日子,除了有时候对自己刻薄些,还真没见过他做过什么坏事。连上次出门都是文质彬彬,礼让恭谦的样子。试问这样的从馐又怎会去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从馐见姚俊威垂头不语,便侧跨一步绕开了他,想要去开卧室的房门。就在他握住门把手的那一瞬,姚俊威满含歉意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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