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什剧烈地咳嗽着,他抬起头,黑色的枪口对准了他。枪口上方是亚西莫面无表情的脸。
又是这样的眼神。亚西莫的心震了一下,有了不该存在的犹豫。他弯起手指,扣动扳机。
黑色的下水道里响起了几声枪响,又再度恢复安静。
第二章 生之原罪
亚西莫沉默地站在床尾,看着希尔兹为雷什治疗。暗影透过额前细碎的头发在俊美的脸庞上留下了一抹阴沉。
床上的雷什处在昏迷中,表情痛苦。凌乱的头发盖住苍白的额头,两道英气的剑眉微微地皱起,高挺的鼻子上聚满晶莹的汗珠,毫无血色且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启。亚西莫的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
小心地取出最后一枚子弹,希尔兹转过身,接过身边一名血族手中的药箱,从里面取出纱布。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张俊美且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从治疗伤口开始,亚西莫一直没有离开,漂亮的蓝色眸子紧锁着床上的人。此刻,只有嗜血时才有光彩的眼睛,他看到了本该不可能有的波动。
亚西莫,你怎么了?到底在想些什么?希尔兹非常疑惑,但他没有多问。不久前,边维尔匆忙地找到他,说有人受伤了,亚西莫请他立刻过去。他以为受伤的是亚西莫,没想到竟是一名狼人,而且这名狼人是亚西莫追踪了很久,一心想要铲除的雷什。雷什身上一共有了五枚子弹,但并不会致命,因为每枚子弹都打在了离要害部位偏了零点一毫米的地方。
仔细地包扎好伤口,希尔兹脱去沾满血的胶手套,露出白皙修长的双手。然后,他伸手到旁边泡满玫瑰的水里,仔仔细细地擦洗干净。直到洗到双手发白,白得没有一丝光泽。
亚西莫蹙起眉头,他非常不喜欢希尔兹这样过分洗手的方式。他一把从水里抓起希尔兹的手,对他说:"好了,它们已经很干净了。"
"不,亚西莫,我不喜欢它们上面残留任何一点血的味道。"希尔兹抽回手,用毛巾把手上的水擦干净。
"我们是血族。"亚西莫凝视着希尔兹。那张美丽的脸孔上有隐约的情绪,希尔兹把它掩饰得很好,淡得让他几乎察觉不到,可他确信他看到了。
"这点我和你一样清楚。所以我讨厌血,可又不得不需要它。"希尔兹皱了皱眉,抬头看住亚西莫,他无奈地笑了笑,说,"我的确非常矛盾。"
亚西莫想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不知从何时起,他越来越看不懂希尔兹,他脸上温和而疏离的笑容隔绝了一切,也隐藏了一切。两人就这样对视,只有空气在周围无声地流转。
希尔兹站起身,轻轻地抚摩亚西莫的脸颊:"别用这样的表情看我,我可不想觉得自己很悲哀哦。"
希尔兹微微一笑,转身收拾好药箱,递给身边的一名血族,然后说:"可以了,他很快就会醒来的。"狼人自我恢复的能力虽然不及他们这种存活了几百年的长老级血族,但是却是普通血族的四倍,狼族的王族这种能力更强。再过一天,他应该可以醒过来。
"谢谢。" 亚西莫绅士地对希尔兹笑了笑,礼貌式的笑容,依旧是他一贯的冰冷。他挽起希尔兹的手,在修长的手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希尔兹,你是我们血族最棒的医生。"
"难得的赞美,我收下了。" 希尔兹收回手,回给亚西莫一个笑容,又继续说,"他是雷什吧,狼族的王族,很英俊的孩子。"
亚西莫看了躺在床上的雷什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满眼的复杂。
希尔兹眯起狭长的眼睛,犀利而充满探究的眼神紧紧锁住亚西莫。他又说,语调巧妙地上扬:"我从来不记得‘黑血'队长会有一位狼人朋友。"
黑色的眼睛是直直看到亚西莫的心里去。亚西莫收起笑容,他感到一种隐约的慌张,这种慌张来自他心里滋生出来的东西。那东西是什么,他还不明白,也从不想去探究。但希尔兹似乎在暗暗提醒着他什么。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没有温度:"希尔兹,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希尔兹轻轻地抚着雷什沉睡的脸颊,熟睡的脸上带着稚气。优美的唇缓缓靠近雷什的额头,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他瞟了一眼亚西莫,捕捉到了亚西莫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他知道自己触到了他心底某个隐藏了很久的角落。
"你能回答我吗?"希尔兹看着亚西莫,美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亚西莫,我们都同样的矛盾。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纯黑而深沉的眼睛平静无波却犀利无比,仿佛能将一切洞穿。亚西莫避开希尔兹的目光,睫毛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亚西莫,我比你还要了解你,我们认识有三百年了。" 长长的手指伸了过去,轻轻地抚上亚西莫的眉,手指缓缓地滑下,触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细薄的唇。他还是一样的英俊,和三百年前初见时一样,仿佛被神吻过一般。只是那双精致的水蓝色眼睛,在三百年间,失去了最初明亮自信的光彩,幽深得好似无边无际的黑暗。
可他以为这双即使有再大的风浪也激不起半点波澜的眸子,现在却有些不一样......
亚西莫,你自己知道吗?你一直是个迷茫的人,对自己,对周遭的一切都不知所措,让人无比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再多的慌张,只有亚西莫脸上冷冷地表情。他的眼睛里冰冷无机制的光芒,散发着冰冷与疏离。他开口说道:"可我并不认为你了解我。"他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希尔兹该离开了。
希尔兹微笑着点点头,他走近亚西莫,在那冰冷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明天我还会来看这位可爱的狼人朋友,亲爱的亚西莫。"
说完,希尔兹跟着边维尔走出房间,出门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亚西莫有些消瘦的肩膀俯下去,亲吻雷什。昏黄色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两个人的暗影,像一场寂静无声的序幕。
在暗色里,美丽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个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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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什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头胀得难受,浑身像火烧一样刺辣辣地疼。睫毛颤了颤,他艰难地睁开眼睛。
这是哪里?我不是死了么......
雷什环顾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链条束缚住了他的手脚。光线很暗,墙上灯光照得他头晕。他动了动,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好,雷什,我叫希尔兹。"天鹅绒般的音线,轻柔又深沉。雷什转过脸,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不,应该说他很美。黑色的发丝恰到好处地长及颈间,淡黑的眉弯着柔和的弧度,一双黑眸沉柔如水,仿佛能看穿一切,又仿佛隐藏了很多东西。精美的脸庞上神色平静,不动声色。举手投足间带着无与伦比的优雅和高贵。
"你是什么人?"雷什轻蹙起眉头,努力地回忆着。这时候,又有几个人出现在自己的身旁。苍白的面容,死寂的眼睛,血的味道......
他们是血族!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同伴的死亡,飞溅的鲜血,冰冷的眸子,黑色的枪口宛如无底的深洞对着他,像要把他吸进去,然后枪响了......
雷什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铁链拉回床上。伤口因为刚刚的动作再度裂开,撕裂般的疼痛让雷什发出了一阵低吟。 他伸出利爪,向身边血族挥去。铁链阻碍了他的攻击,但爪尖划过一名血族的脸,划开一道很深地伤痕。那名血族尖啸着往后退,更多的血族涌了上来。雷什用力地挣扎着,最终被死死按在床上。
"不要乱动,伤口裂开了。" 希尔兹看着雷什的伤口渐渐渗出红色的血迹,俊秀的眉拧在一起。伤口需要重新包扎,看来,他又有得忙了。这家伙的力气还真不小。
修长的手触及伤口,疼痛重新传来,雷什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别碰我,血族!" 雷什吼过去,露出的尖牙。
"我给你疗伤。" 希尔兹拿出医药箱。
"疗伤?"雷什愣了一下,压低声音讽刺道,"这是我听过的最不可思议的笑话。"
"的确可笑,我从未想过为狼人治疗,不过我确实在做。"希尔兹拿出剪刀,剪开沾满血的绷带,鲜血汩汩地流出。
"你、别、碰、我!" 雷什一字一顿地说。
希尔兹没有理会雷什,继续为他包扎。
"够了,离我远点!"雷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铁链喀拉拉地乱响。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按着他的血族开始支撑不住。他使劲一甩手,铁链顺着力量将一名血族甩到旁边的墙上。一阵凄惨的尖啸让其他的血族都愣在了原地。
突然,一个重重的拳头过来,把雷什的头打得偏到一边去。眼前一阵晕眩。他转回头,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瞳。血族一哄而上,将他按住。
看着发红的手背在渐渐地恢复,希尔兹无奈地摇摇头,他的耐心快要被雷什给磨光了。他扫了雷什一眼,看到铁链勒进雷什的手腕和腿而留下的深深血痕,还有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他淡淡地说:"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这只会增加你的痛苦。"
"谢谢你虚伪的好心。我不需要。" 雷什蹙起眉,眼睛里只有愤怒的光。
坚硬的外表,凛冽的目光,剑拔弩张的气势。真是个倔强的狼人。希尔兹凑近雷什,看着他,手碰到雷什的伤口,然后手指按了下去。精致的脸上微微一笑:"不需要?"
雷什倒吸了一口冷气,眉头因疼痛而皱了皱:"拿开你的手,我宁可死!"
"真是愚蠢。"希尔兹收起脸上的笑意,他走到一旁,拿起一杯血,喝下一口。他抬起眼睛看住雷什,面无表情地说,"那么想死?"
雷什对上希尔兹的视线,双眼像两团燃烧的火,里面充满了憎恨:"不,我更想看到你们这些吸血鬼痛苦地变成灰烬。"
听到雷什的话,希尔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黑色的眼睛闪过一抹幽红,如同盛满鲜血的玻璃杯底那抹诡异的弧光。他将杯中的鲜血一饮而尽:"既然这样,那么就活下去,不管多么的屈辱。说不定哪天,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雷什嗤笑出声:"血族,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和伪善。"
"不,这是我三百年来最常对自己说的话。" 希尔兹薄薄的嘴唇微微绽开,对着雷什露出一个淡漠的笑容,"雷什,我和你有一个共同的地方。我们都一样地......"话说到这里,他住了。他的表情沉了下去,一瞬间,他手中的杯子被捏得粉碎。
刻骨铭心的恨可以让绝望的人有生存下去的勇气,可以毫无恐惧地徘徊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可以独自一人平静地看着漫长的时间一点点地流过,可以微笑着如飞蛾扑火般决绝地面对灰飞烟灭的死亡......
"你在说什么?"雷什怔了一下,脸上带着疑惑和惊讶。
希尔兹垂下眼睛,良久地沉默着,不发一语。灯光在他的脸颊上刻出一道忧伤的暗影。只为了仇恨而活,这样能称作悲哀吗?我没有选择,也不能回头......
这时候,边维尔出现在房间里。他看了一眼雷什,向希尔兹礼貌地鞠躬,说:"你好,我带雷什去见亚西莫。"
希尔兹回头看了一下雷什。黑色的眼珠瞪着边维尔,燃起了火焰,充满了憎恨的神色。
第三章 无尽沉沦
雷什被边维尔牵引着,他们走在曲折的走廊里。走廊上是华丽而奢侈的装饰。用翡翠雕刻成吊灯散发着幽暗的光,墙上摆着的大大小小的名贵油画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各式各样的精美雕刻都是价值连城的艺术珍品。精致的花瓶里,珍奇的黑玫瑰在暗色的灯光下妖艳地绽放着,散发着诡异的芬芳,万般诱人。
光洁的大理石映出自己被铁链锁住的狼狈样子,脚上的镣铐与地面敲打的声音在空寂的走廊里特别地响,这让雷什倍感屈辱。
忽然,在黑色的走廊里,响起了优美的琴声。悠扬美妙的旋律在走廊里回荡,万般迷离。声音像风一样吹进了脑海,似梦一般的优雅,仿若天籁。越往前走,琴声越近。走道的尽头是扇雕刻精美的门,上面镶嵌着昂贵的黑钻石。钢琴声从这座大门里传出。大门缓缓地打开,里面是奢华的房间。
边维尔冷冷地推着雷什进去。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经过精心的设计。绣着刺绣的东方帷幕从高高的窗上垂下。墙上披着古式的壁衣,中间挂着一幅亚西莫的油画画像。地上铺着比血还要红艳的地毯。亚西莫坐在房间中间的白色钢琴前面,修长的手指正按动着琴弦。
雷什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亚西莫。在柔和的灯光下,精致的侧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杀气,若有似无地隐隐透出一丝温柔。金色的头发随意地搭在额头上,带着几分慵懒。没在发丝间的眼睛低垂着,眼神寂静。嘴角不经意地抿成一个淡淡的弧度。镶着华丽的蕾丝白色丝绸衬衣没有系上前面的几颗扣子,露出修长的颈部和细致的锁骨,性感而迷人。
有那么一刻,雷什失神了,可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一曲结束,亚西莫盖好钢琴。他抬起头,看着雷什,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表情。他的双眸在雷什身上冷冷地扫了个遍,然后转向边维尔,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离开。
边维尔看了一眼雷什,眼里闪着复杂的神色。他对着亚西莫礼貌地鞠躬,而后沉默地退出房间。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亚西莫和雷什两个人。亚西莫走近雷什,冰冷的蓝眸对着透亮的黑瞳。他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亚西莫,你到底想干什么?"被亚西莫看得有些不自在,雷什半眯起眼睛,厌恶的眼神毫不畏惧的迎着。在安静的房间里,两人凝视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静止了,空中弥漫着危险的味道。
亚西莫没有说话,沉默地打量着雷什。镣铐与铁链并没有丝毫减弱他的气势。灯光落在他高扬的眉眼末端扯出坚硬的线条。英俊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瞳仁,比最圆的月亮还要明亮。好看的嘴角紧闭着,带着狼族王族一贯的自傲与冷冽。敞开的衣服露出结实的胸膛,胸前暴露的伤口依旧流着红色的血。
看到雷什的伤口,亚西莫皱了皱眉头,低沉的声音冷冷地说道:"雷什,你很顽固。"
黑瞳如同窗外的黑夜一般冷冷地斜睨:"为什么不杀我?"
"你想死吗?" 精致的唇角微微的弯起,露出一个冰冷无比又万般迷人的微笑。
"你现在不杀我,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坚毅的脸凛然无惧。
"你根本没有机会等到那一天。" 亚西莫有些气恼地说。他猛地跃起,一把扼住了雷什咽喉,把他压在墙壁上。
脖子上冰冷的手指在加大力气,慢慢地收紧,似乎要把他的脖子扭断一样。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雷什闭上眼睛,不挣扎也不反抗,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落到"黑血"队长手里的狼人没有一个活口。虽然雷什曾经一度奇怪为什么亚西莫要找人为他治疗。但他现在非常肯定的是亚西莫只是为了折磨他而已。
就在这时候,脖子上的手松了。他感到亚西莫整个人压了过来,两人的身子暧昧地贴在一起。他听到亚西莫低沉的声音:"真是倔强,面对死亡都不求饶。"
雷什微微地喘气,盯着亚西莫,嘴里吐出几个字:"要我求饶,你做梦吧!"
"我从来不做梦。"亚西莫轻抚着雷什完美的颈部,感受着他皮肤流动的血液。狼人与血族的最大不同是他们是有生命的,有温暖的皮肤和跳动的心脏。他们强健有力的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会令血族疯狂,也会让血族在快感与痛苦中死去。
强烈的欲望铺天盖地地袭卷过来,亚西莫不可自抑地吻上了温热的咽喉,然后一口咬住了雷什颈部,享受着血管在齿间断裂的美妙。一瞬间,炙热的血液在瞬间流入了喉咙,无比舒畅。虽然感觉不到雷什惶恐不安的挣扎,甚至没有任何轻微的颤动,不过,他听见雷什微吸了一口气,这足以令他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