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睡到什麽时候?"陌生人的声音,夹杂著许多的不耐烦,我睁开眼,环视四周,还是我的卧室,原海不见了,说话的是那天的警察,也就是原海曾经的男朋友。我揉了揉眼睛,没错,是他,虽然他今天没穿警服。我问:"你怎麽会在这里?"他道:"原叫我来叫你起床。""他呢?"那人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什麽意思嘛,我又问:"他在哪里?""待会儿我就带你去,你快给我起床,五分锺之内刷牙、洗脸、叠被、穿衣,我没那麽多时间给你。"
花了近半个小时,我整好了,气得他够呛,一句话不说就走。我在後面跟著。路上,他突然自己说:"难怪原海会来找我诉苦,你还真够他受的。"这话什麽意思,挑衅?我挑了下眉,没有理他。他反而更得意:"以前,我们同居的时候,一切都井井有条,通常是我们俩不谋而合地做同一件事,那种感觉,那种默契......"他自我陶醉著,我说:"导致你们分手了!"他及急转过身,瞪著我。我说:"谁会愿意总重复单一的生活?"他还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两眼,继续走。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第二次问他,他第二次回答:"到了你就知道了。""为什麽一定要走著,可不可以......""你还真任性!"我很任性吗,这是合理要求,但是不能被满足。
到了码头,他突然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点点头,继续四处张望。放眼望去,水天一线,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不存在了一样。
过去半小时了,我已经没有耐心了,看著货船来来往往,搬运货物的人来来往往,心中更加烦躁,该死的,要耍什麽花样?
我坐在不是很远的椅子上,郁闷地扫视人群,别让我见到他,不然要他好看。
1小时後,我不再这样想了,他要是出现,我马上把他扔到海里,然後扬长而去,1个月之内不再理他。
又是1个小时,我有种被愚弄的感觉。真的是原海叫他来叫我起床的吗?他去哪了,他又去哪了?我站了起来,再次张望,大大的太阳底下,根本没有熟悉的影子。一定是被骗了,我还傻瓜似的在这等了两个多小时,说不定原海正疯狂地找我呢。
一刻也不多留,我向来时的路奔去,在人群中,我努力地辨著方向。突然奔来一股人,四处乱撞著,我和路人都被撞开,努力维持著平衡。这股人过去後,又有一大群人穿著制服的人向这边追来。是在抓罪犯啊。这时,一声枪响震耳欲聋。四下里有著尖叫声,大家都不由自主的散开,不少的人踩到我的脚,我踩到不少人的脚。我尽力地站著,不知是谁,直撞到我身上,失去重心,我向後倒,连带的倒了一大片,混乱中,我身不由己。这时,几名警察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给我带上了手拷。我愕然。更让我愕然的是,他们从我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就如同电视中演的一样。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抓进了警车里。荒唐至於极点。
5
警车里,确切说是囚车吧,里面坐满了凶神恶煞之人,只最里面留有一个位子。後背被谁用力一推,我向前跌去,门随即被关上,一片黑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车子启动,我掌握不好平衡,不住的乱晃,不知踩到了谁的脚,听到一声暴喝。接著,拳头如雨点般落到我身上,可以肯定,决不是一个人在打我。在狭小的空隙里,我根本无法躲闪,更不要提反抗,我抱著头屈起身子,尽量避开要害受创。
等他们打够了,我都没有力气起身了。就这样一直等到车停。被带到了拘留室,十几号人对著我不怀好意地笑,手铐被打开,手腕处红肿一片,全身都在痛,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他们摩拳擦掌地围了过来。还要打?我也忍不住怒火了,这都什麽和什麽呀,我需要发泄!当我倒在地上无力反抗之际,他们中大部分都挂了彩。
审我的时候,无论我怎样强调,怎样解释,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不信的神色。最後,他们说会去找原海来证明我所说无假,我舒了口气,被带回拘留室,又是一场恶战。
睡醒後,感到他们的眼神很怪异,互相交头接耳地说著。我开始後悔,为什麽当初拒绝了老爸老妈要教我意大利语的要求,要是学会了,就知道他们在说什麽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带我出去,说是有人报案,有一名中国籍男子走失,要来认人,心中一喜,是原海吗?在那里站了一排的中国人,等著别人来认。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当原海出现时,我的心快要跳出来了,终於可以离开了。
原海很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看样子一夜未睡。他失望地扫过我们这一排人,对警察摇了摇头。我,我明明在这儿,他不是来找我的吗?他的过去的男朋友过来安慰著他:"会找到他的,不会有事。"原海显然听不进去,我要被带回去了,我高声喊:"原海,我在这儿!"立时,有警察过来制止我。原海向我望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火热之极。而见到他的目光,我像被冻住了一样,好陌生。听到他的话语,我简直跌进了无底深渊。他说:"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屠图告诉你的,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保你出去!"他急切的目光望向我,我不知所措。这时,他过去男朋友对他道:"它是不允许被保释的。""我不管,他知道屠图在哪,我就要保他出去!"接著,他又望向我,让我回答,我的变化很大吗?他连我都认不出吗?我望向他背後的大玻璃,确定我还是我,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受了伤而已,他愈加急切:"你告诉我!"我道:"我就是屠图。"他眼中流露出难以相信的神色。接著是怨恨,恨我欺骗他,最後是绝望,他转身走了,我漠然,茫然。
不知是怎麽回的拘留室,本以为不用回来了。不躲不避,直躺在地,人它们殴打。我不懂,为什麽,他怎麽会不认识我了,发生了什麽?他不知我有多痛苦吗?他绝望的走了,我绝望,彻底的绝望。这时,人群散开,被一人呼喝开。他走到我面前,关切道:"Are you ok?"我扑到他怀里大哭特哭。他讶异:"Are you crying? Dear, what happened?"我没有答,只是哭。他轻拍著我,像哄孩子一样。然後,他抬起我的头,要擦去我的泪,而我吻了他。他讶异,但也惊喜。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麽,但我知道他想做什麽。我能感到他的身体在燃烧,在受煎熬,终於,他忍不住了,不甘只是吻我,他粗暴地除去我们的衣服,我只是闭上眼,任凭他摆布。他一定很兴奋,也很满足,而我不觉得,并没有解脱,沈重的心反而更沈重。
当他欢笑著搂著我,对我说:"I love you."的时候,我有种恶心的感觉,对自己行为的厌恶,无所谓了,失去了原海,我活不了多久,更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为什麽不让自己快活些,这样快活吗?
我离开他的怀抱,拾起衣服,慢慢地穿好,然後蜷缩到墙角,我回忆著到意大利的一幕幕,这麽的不可思议。
眼前的光线在变化,视线在模糊,直到全部都看不到,我将身体蜷缩得更紧,感觉所有一切都向我压来,逃都无出逃。
渐渐的,天亮了。我生命中另一个男人来到我面前,他将我提了起来,甩到地上,我挣扎著起来,他压倒我身上,我奋力地挣脱开他,他很不解,自己低声说了句什麽,继续他的行为,几秒锺後,我把他推了开去,他有些恼怒,挥了挥手,周围等著饱眼福的人纷纷过来按住我。他过来,解开我的腰带,无论我怎样用力,手脚都难以动分毫,他得意地笑了笑,扒下我的裤子,迫不及待地压上来。我吼叫,他略停了一下,说:"Come on."我说:"No,go away!""wait, wait,I'm sure you will be happy!"我摇著头,他虽然也露出了些许不忍,但还是没有停止。"shit!"我怒吼,同时,听到急来的脚步声, 一阵混乱,有人从门外进来,推开我周围之人,扶我起来,帮我整好衣服。"你没事吧?"那个人的声音,原海过去的男朋友。我摇头,他道:"我们走。""去哪?""你已经被澄清了,这个案子与你无关。可以获得自由了。"我仍站在原地,无关、自由?我不知下一步该怎麽走,太茫然,太无助。他见我还在发愣,拽我向外走,道:"走吧,原海还在等著我们呢。"本已被他拉动,走到了门口,我赫然停住,退了回来,他问:"怎麽了,落下什麽东西了吗?"我道:"我不走。"他像是看到外星人一样:"啊?你说什麽?"我继续退。他阻止,道:"别开玩笑了,原海都快急疯了,快走吧!"我坚决地摇头,掰著他的手,根本用不上全力,被他一步步向外拖。"在这里好过是不是?两天没过够是不是?为了你原海两天没合过眼,什麽都吃不下,费尽心思救你出去,你说你不走?""他知道我在这儿?"他刚要答,马上意识到了什麽收了口,足以证明,原海根本是知道我在这种地方的。那麽为什麽他们两个人都装作不认得我?
"原,原海,你进来多久了?"听他这样说,我猛地看到原海,木讷的表情不知说了什麽,不知做了什麽。脑中一片空白。懂得只是反抗,不停地反抗,完全地反抗,徒劳地反抗。
坐到车内,陷入一种难以名状的状态,原海想说什麽,始终没开口,也试图轻抚我的伤,被我推了开去,憔悴的面容,深陷地眼窝,两个眼珠不停地转动,想著什麽。一路上,我没有正眼看他一下。
停在我们的宾馆前,我快速地下了车,疾走。他喊著我的名字,追来。我只当没听见,他的脚步停了,另一个声音:"给他点时间。"给我时间?哼,可笑!
6
我直进自己的房间,这个地方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我要离开,马上就来开。我收拾行李,听到原海进来了,在客厅不停的徘徊。几次在我门前停下脚步,我甚至能感到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
收好一切之後,我带著行李走了出来。他惊讶:"你干什麽?"我道:"我们分手吧!"他像是没听到一样,等著我回答他的问题。终於,他反应了过来:"你,你说什麽?"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他突然间爆发了:"你胡说什麽?为什麽分手?就是,就是因为和那人做了?你很介意是吗?图,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可以当作什麽都没发生过!""不是因为他。""那是什麽,还有什麽?是David吗,他,我和他已......""不是他,是你,因为你,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感了。我们分手吧!"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气,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怎麽,你为什麽不信我?"他急急地问。"是你让我觉得不可信了,我原以为你会带我离开那鬼地方,你却说你不认识我。我万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不是你想的那样,难道我想让你呆在那种地方受苦?看到你全身是伤,我也很痛心,可David说,不能认你,不能把我搭进去,如果我也进去了,就没人能证明你是清白的。我当时就说,我不怕,就算和你在牢里过一辈子也无所谓,他说,不能意气用事,不能用你一生的自由作赌注,所以,我才......"我沈默了。他走近我,想要抱住我。我道:"你更愿意相信他,也不愿信我是无辜的。""不,不是的。"他无力地解释。我已听不下去,推开他,走了。
坐上飞机,我问:"我该去哪里?"我答:"哪里都一样,好像,在原海的药箱里有安眠药,先拿上药,再去看看老爸老妈,然後,然後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睡。"我叹气。
下机,孤伶伶一个人,找了辆车,到了家。放下行李,找著钥匙,糟了,我没带钥匙。这可怎麽办?正当我焦急之时,门突然开了,原海在。他又憔悴了许多。"我知道你没带钥匙,特地先回来帮你开门,感动吗?"他希望能像以前一样,这是不可能的了。我拎起行李,要离开,却被他拦住:"再陪我一天,好吗?"我望向他,竟然有泪花闪动。我不忍拒绝他,被他拽进了家。
"脏猪,先去洗个澡吧,洗干净点呦!"如往常一样的话语,震得我心乱跳,好吧,好好的陪他一天,最後一天。
我除去所有衣服,刚跨进浴缸,他推门进来:"我帮你洗呀。"不由分说,他也脱了衣服,挤了进来,浴缸的水溢了出来,他皱眉道:"又弄得浑身是伤,总这样子,让我不忍心的,痛不痛?"我夸张的点著头。他按住我的头:"不要点了,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我委屈地望向他,他笑著摇头。
与他同站到镜前,他说:"你瘦了。"我说:"你也瘦了。"短短几天而已。我们没再说什麽,只是看著。直道我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他拍了拍我的肚皮:"我们去做饭。"
就这样光著身子进了厨房,他说:"回来的太匆忙了,什麽都没买,家里只有方便面了。""那就这样吧。"我无奈道,他笑了笑,煮起了面。我趴在饭桌上,看他忙碌著。
别人都说,在饥饿的时候,吃什麽都香,可是,我吃著面。依然如同嚼蜡,於是,我大声响地吃了起来,至少,看上去像很享受,像以前饥饿时的样子。"慢一点,慢一点,没人跟你抢,别噎著。"他递来一杯水,我一饮而尽,继续狼吞虎咽。最後一滴汤落入我口中,我咂了咂嘴,放下碗,明显的,偷偷的望向他碗里,还有多半碗呢,见我这样子,他立即把碗推向我。我毫不客气地又"嚼起了蜡"。"够不够吃?不够我再去煮。""够。"多一字也没说,用面塞满空虚的嘴,空虚的胃。空虚反而更加弥漫。
吃得干干净净,我松了口气,抹了抹嘴,他似笑非笑地望著我。"看什麽?"他笑道:"我在想,把你变成肥猪的计划,看样子,已经实施了。"我轻哼了一声道:"我去睡了,帮你计划成功!"他忙起身拦下我:"别呀,这麽早就睡。再说,你睡得著吗?"边说,边伸他的魔爪过来,我有0.1秒的迟疑,算了,最後一天,我也紧靠向他。
拉上所有窗帘,关上所有灯,四周一片漆黑,锺摆的摆动,一下、一下,规则有序。他的喘息,杂乱无章,还有我的喘息与之呼应。
要窒息了,却舍不得他那缠绵的唇舌,冰冷坚硬的地板紧紧贴著我的背,而我感觉像要嵌进地板里一样,痛,却舍不得浪费这几秒到床上。他的体温熔化了我,熔化了一切。
怎麽有紧张的感觉?是那一下一下的"嘀嗒"声太快了吗,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我时间的流逝。还是紧张又激动,就像第一次一样,我也感到他的轻微震动,像我们的第一次一样。那麽,索性再像一点吧,泪水滑落,不知他知不知。第一次的泪水为这一次而流,那时,我知,早晚会有这最後一次的到来,生命尽头的到来,自己却无法自拔。这一次的泪水为第一次而流,明知道是这种结果,却硬要自欺欺人,侥幸在一起,也不过短短几个月,断送一生。
静下来,他平稳呼吸,我平稳呼吸,渐渐地,只有锺摆的声音。他抬手轻抚我的脸:"你又哭了?"我毫无反应。他一声长长地叹息:"你睡了吗?"我毫无反应,我睡了吗?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