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说得是对的,我们应该为自己打算了。"公爵终于下定了决心。
莱斯莉看着灯光阴影里父亲线条完美的轮廓,也暗暗下来了决心:"爱德华,我爱你,我会保护你,哪怕伤害所有人也没关系,甚至包括我自己。"
"我们该怎么做呢?"公爵感到无从下手。
"首先,我们要把莱昂培养成一位绅士,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在将来与皇室打交道。其次,要把他变成全摩耶国最出名的香水师,这样才能让更多的目光去关注他,我们送他去盛产香水的国家学习最先进的香水制造技术,这也许要花费很多时间和金钱,但绝对是值得的。然后,利用他和他的香水为我们打通关节,笼络更多的贵族。。。还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爱德华,你还记得小王子身上有哪个部分是与众不同的吗?"
"难道你说的是他的鼻子吗?"公爵恍然大悟。
"对,就是他的鼻子,他天生没有嗅觉,莱昂天生就有灵敏的嗅觉,如果能有机会把莱昂安插在小王子身旁,并获得他的信任,您说,事情是不是会有趣许多?"
莱斯莉得意地微笑到。
"你是说,利用莱昂。。。确实是很有趣。"公爵也笑了,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在昏暗中却让人感到寒冷。
此时,疲惫的莱昂无暇顾及底楼那一对正计划在他身上实行阴谋的父女,他睡得很沉,梦中一会儿出现阿道夫阴险的嘴脸,一会儿看到莱斯莉美丽却冷漠的双眼,一会儿仿佛闻到从小王子身上散发的那缥缈的奇香,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被人推到无底深渊。就这样断断续续地,新的一天终于来临了。等待他的又会是怎样的生活?可以确定的是,虽然莱昂结束了"普洛斯旺"的悲惨日子,但上天并没有因此而眷顾他,他始终都无法逃出被别人掌控的悲惨命运,谁让他是天才,而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夫呢?
王子的治疗师
莱斯莉深深的爱着爱德华公爵,爱着自己的父亲,这种爱恋已经超过正常的父女关系之外,心理学称之为"恋父情结"。这种情结可轻可重,莱斯莉就属于重的那种。因为从小没有母亲,她对父亲产生了很深的依赖和依恋,这种感情让她不允许任何异性接近公爵,由于女儿的阻挠,公爵虽然还不到四十岁,仍然孑然一身。爱慕公爵的大家闺秀颇多,但没人能忍受得了如带刺玫瑰花般任性、刁蛮、又无比聪明的莱斯莉,这样一来,公爵就只能过着无人相伴的日子。只有莱斯莉是快乐的,在她的心里,爱德华不仅仅是她的父亲,也是她的恋人,这比普通的恋人又更增加了一层亲密的关系。父亲就是她的一切,这种独占欲使她用尽一切手腕,利用所有能利用的,牺牲所有可以牺牲的,只求父亲能永远留在身旁。她的城府如此之深,是一心只想报恩的莱昂始料不及的。莱昂眼中的莱斯莉还只是一个单纯、开朗、聪明、活泼又极具同情心的富家小姐,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早在皇宫宴会的晚上,这位美丽的小姐已经在他的身上展开了她的计划,为了父亲而设下圈套。因此,当莱斯莉和公爵提出,送他出国学习先进的香水制造技术的建议时,他无任何异议地欣然地接受了。除了报恩,出国留学实在是个巨大的诱惑,他无暇思考为何"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带着对公爵父女无限的感恩之心,和对成为顶级香水师的憧憬,告别公爵一家,兴冲冲地登上了开往陌生国度的客轮。
一走就是五年。
五年间,莱昂不仅掌握了最先进的香水加工制造技术,还利用一年时间周游几个国家,拜访名师,搜集香料,凭着惊人的天赋,他精心研制的十几种香水,甚至已经得到了国外香水制造商的青睐,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莱昂不但在香水制造业崭露头脚,而且还获得了可观的收益,这些钱足够他开一家像"普罗斯旺"那样的店铺了。在莱斯莉和公爵的要求下,他还学习了一年的有关嗅觉治疗的医理,虽然不明白公爵父女要他这么做的原因,但既然与气味有关,不管有没有兴趣,他也可以乐在其中。
回到摩耶国时,已是五年之后。又是一年的春季,空气里弥漫着花朵和青草的诱人芳香,旧日的街景,熟悉的气息,时光仿佛把这里的一切凝固在画板上,莱昂漫步在熟悉的街道,看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心中感慨万千:"还是回来了啊。"经过"普罗斯旺"时,他惊讶地发现,那里已经变成了高级成衣店,昔日顾客盈门的香水店已不复存在。公爵的府邸却依旧如昨般气派地高耸在皇后大道上。
"莱昂,你个子高了,更英俊了,都快认不出你了!"见到款款而来的莱昂,莱斯莉显然感到意外,然后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
莱昂确实不再是五年前"普罗斯旺"里瘦弱矮小的莱昂了,多年的求学和游历生活把他锻炼成一个沉稳内敛,坚毅智慧的青年。他修长挺拔的身躯像摩卡树一样笔直,剑眉俊目间隐藏着果敢和刚毅,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透露着绅士的风度和香水师特有浪漫气质,只从那头浓黑依然的头发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才依稀找出当年那个天才少年的影子。
"小姐也变了,变得更漂亮。"莱昂毕恭毕敬地答道。
"莱昂,国外的生活让你改变了许多吧?"莱斯莉脸红地笑道。
"嗯,见了世面,学到了许多技术和知识,这也是承蒙您和公爵先生的恩赐。"莱昂沉思了一会儿,正色道:"当年,如果不是公爵先生和小姐您,恐怕。。。就没有今天站在这里的莱昂了。。。。。。所以,我回来会尽自己所能报答您的恩惠。"一想起"普罗斯旺"的日子,莱昂仍心有余悸。
"说起当年。。。‘普罗斯旺'现在已经不存在了。"莱斯莉惋惜地叹道。
"‘不存在'是什么意思?"莱昂突然想起,"刚才我经过那里的时候,发现‘普罗斯旺'已经变成了一家高级成衣店,难道搬迁了吗?"
"不,自从你走后,那个香水店老板阿道夫因为涉嫌仿制香水被判了两年的徒刑,店也被查封了。但是,因为与上层人物有点关系,所以,放出来后,‘普罗斯旺'还是被允许照常营业了,只是不准再销售香水。"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还来过公爵府打听你的下落,我说你已经不在这里了,他不相信,苦苦哀求要我们把你还给他,还说没有你一切都完了之类的疯话。我把他打发了回去,后来,你猜他干了什么?"
"什么?"莱昂好奇地问道,直觉告诉他,阿道夫绝对做出了非一般的事。
"他竟然放了一把火,把‘普罗斯旺'连同自己都烧成了灰烬。"莱斯莉盯着面无表情的莱昂,意味深长地吸了口气,"莱昂,看来你对于他还真的重要。"
"都烧掉了吗。。。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普罗斯旺'存在与否都与我毫无关系。"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内心早已惊涛骇浪了,这个消息还是令人震惊的。他没有想到阿道夫竟然会亲手毁掉一直最珍视的东西,不是彻底绝望是做不到如此的。
"不愧是莱昂。不过,眼下有件事肯定要与你有关了。"
"什么?"
"伊莎贝尔王后在三年前去世了。"
"这很令人痛心。"
"国王也很伤心。要知道,小王子才十二岁,母亲就去世了,很可怜。"
"是很可怜。。。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这与我有关系吗?"不知为何,当莱斯莉提到小王子的时候,莱昂突然觉得心跳加速,鼻腔里似乎又充满了那种特别的香味。
"马上就有关系了。跟你透露一个只有皇室成员才知道的秘密:我们的大卫王子,他。。。是没有嗅觉的。"
"没有嗅觉?"那个男孩,那个会散发诱人的完美气味的高贵的人竟然是没有嗅觉的?莱昂感到不可思议:"是天生的,还是后天造成的?"
"一生下来就没有。"从莱斯莉平静的叙述中证明她早已知道这个事实。
"既然是皇室成员才能知道的秘密,您这么轻易就透露了?"
"当然有必要告诉你。为了弥补小王子的缺陷,国王一直秘密寻找名医给他治疗,但都没有任何效果。我想,你天生嗅觉灵敏,对气味十分敏感,又是一位香水师,当初我曾要求你在国外学习相关的治疗方法,所以。。。"
"所以,您要我帮助小王子恢复嗅觉?"
"没错,同时你仍可以继续研制香水。"
"香水我很在行,但治疗,就没有把握了。"
"莱昂,如果你答应进宫,我和父亲会为你建一座实验室,用最先进的设备,最上等的原料。"
"但是,在短期内我根本做不到。香薰疗法确实存在,但效果不是立竿见影的,通常要通过好多年的努力才能有成效,而且,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人要你立刻就治好他。国王几乎已经放弃希望了,你去试试也无妨。如果一旦成功,你就有恩于皇室,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啊。"莱斯莉意味深长地看着犹疑不决的莱昂。
"这对您又有什么好处?"
"大卫怎么也算是我的弟弟,虽然不是很亲近,但怎么说,治好了他,实在是有百里而无一害呢。他。。。可是摩耶国未来的国王。怎么样?莱昂,这个交易应该不坏吧?不论从报恩,还是前程来看,你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何况,还会名利双收呢。"莱斯莉紧盯着莱昂犹豫不决的脸。
"名什么,利什么的,对于我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是报答的话,我想,我可以试试看。"在心中,最重要的是那个从8岁起就一直在梦中萦绕的香味,那个男孩的香味,那个让他困惑了十年的气味。不过,这些,他没有说给恩人公爵小姐听,他也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权力,即使面对信任的人,那个秘密也是他必须亲自守护的最珍贵东西。
想到终于能接近那高高在上的所在,莱昂却感到害怕。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当你终于可以接近、触摸你日思夜想的事物时,身体和心灵反而会退怯。因为怕被那种达到顶点的狂喜而吞噬,害怕触及了会亵渎,所以只好选择逃避。莱昂就是这样的,对于一切气味他都能镇定自若地碰触它们、支配它们,唯独对于那个,无论是气味本身,还是拥有这气味的人,都因无法解释,无法掌控而沮丧不已,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让他怀疑自己的存在,既然神赐给了他如此优秀的嗅觉,又为什么同时制造出这样一种让他无法感应的气味来呢?
莱昂苦恼着,自责着,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大恩人公爵小姐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笑容。
"好好报恩吧,我可爱的香水师。"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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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爵父女的安排下,莱昂正式成为了大卫王子的专属治疗师。
国王很喜欢这个年纪轻轻就已具有非凡才华的青年,希望他能尽自己所能帮助小王子恢复嗅觉。
"小人能见见王子吗?"
"当然,他在花园里。侍卫,把小王子带过来!"老国王吩咐道。
"是,陛下。"
不一会儿,一个衣衫不整,浑身是土的金发男孩儿出现在莱昂面前。
"拜见父王。"男孩低首向国王行礼。
"大卫,你又淘气了,真是没人能管得了你。快过来,见见父王给你请的治疗师。"国王虽不假言辞,却丝毫掩饰不住对儿子的宠溺之情。
男孩抬起头,一脸的厌烦和不情愿,瞟了一眼在不远处俯首而立的青年,迫于父亲的威严,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他仰起小脑袋用不善的眼光盯着莱昂。
"小人,小人叫莱昂。"随着王子的靠近,越来越馥郁芳香的气味钻进来昂的鼻腔,夺取了他周围所有的空气,让他几乎不能呼吸。他觉得紧张极了,连舌尖也因沾染了这股气味而变得麻木,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他不敢看王子的脸,只是那股芳香无比,却又带着霸道的气味就已侵占了他周身的所有神经。
小王子绕着莱昂走了一圈,然后跑到国王身边,撒娇地说:
"父王,我不喜欢他。"
"呃?孩子,有什么原因吗?"
"您给我请了那么多医生,我还是闻不到一丁点味道,这个恐怕也一样,我讨厌他们折磨我的鼻子。"王子皱着眉,撅起嘴,露出促狭却可爱的样子。他把治疗称作"折磨",看来他因此受了不少的苦。莱昂开始对他同情起来。
"这个不一样,也许他能治好你。"
"父王,闻不到味道,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这怎么行,孩子?闻不到气味,将来怎么能做国王?任何人都可以嘲笑你。而且你还会失去很多乐趣,你太小,没有真正品尝过生活的滋味。生活的滋味哪,真是。。。"
"父王!您又来了!每次劝我治疗就要啰嗦一大堆难懂的话。"
"宝贝,既然知道父王啰嗦就乖乖听话嘛。"老国王显然已经深谙要儿子顺从之道了。
"好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哈哈哈!我儿乖啊。"
王子跑回国王的身边,亲昵地撒着娇,毫不吝啬展现他如天使般的微笑,如翠玉般碧绿生辉的双眸中闪烁着倔强和不屑。陶醉于这样笑容和眼睛之中的莱昂,不经意却发现王子看向他的憎恨和讨厌的目光,那目光让他感到冰冷。
莱昂的到来对于王子来说,只是身边增加了一个讨厌的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而对于莱昂来说,自己终于跟随在那个气味的左右了,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梦想真的要达成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变得迟钝,他也不例外,他不敢轻易碰触散发这气味的躯体,甚至连眼神的接触也觉得是亵渎,因此,自始至终,他都埋下头,没有再看一眼小王子的脸。
王子对莱昂很抵触。刚来的几天,他根本看不到王子的身影,他总是想方设法躲着他。按理说,皇宫这么大,要找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何况还是一个小孩。但是,这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莱昂不是普通人,他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灵敏嗅觉,无论小王子躲在哪里,莱昂都能循着气味的踪迹搜寻过去,然后把他找到。这让王子感到了恐慌,他觉得莱昂一定是从黑森林里来的的黑魔法师,专门为惩罚他而来的。当他发现躲藏根本是徒劳的之后,便不再躲起来了,他生气地斥责莱昂是一条狗,而莱昂则丝毫不恼怒半分,这让王子有些束手无策,甚至感到了恐惧,他更加讨厌他了,他为无法控制莱昂的情绪而愤懑不已,因此,他搞了很多恶作剧想使莱昂因无法忍受而自动离开皇宫,但每次都被莱昂识破。甚至有一次,他为了陷害莱昂,弄来鸡血抹在身上和衣服上,跑到国王那告状,说莱昂虐待他,但诡计马上就被识破了,反而招来父亲的一通责骂。还有一次,他往莱昂的晚餐里偷放了很多胡椒粉,然后假意请他吃,这又如何能瞒得过莱昂的鼻子呢?结果诡计再次被戳穿。每天应付王子层出不穷的恶作剧,治疗丝毫没有进展,莱昂觉得有必要和王子好好谈一下。
"王子殿下,我很乐于接受您给我的挑战,但是,您至少花一点时间用来治疗吧?"
"听着,我讨厌你,你应该赶快离开这里,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您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讨厌你的鼻子,灵敏得像只狗。"
"像什么都好,只要您能让我治疗。"
"跟你说,我不!需!要!"倔强的表情再次浮现在小王子的脸上,碧绿的眼睛如一泓清湖荡起涟漪,他的小嘴紧紧抿着,定定地瞪着莱昂,几缕金发散落在额前,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头被遗弃的小兽,孤独无依,莱昂的心不禁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