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选择杀了小雪,让他后悔。]
林羽熙哀伤地听着事实,无法忽略身旁唐世杰出乎意料的冷静。心好难受,胸口堵塞的错觉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却不能说话,也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这所谓的震撼:
如果,只是如果,当初没有贪恋窗外那片天空,结果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所有人,至少没有他的存在,都不会陷进这个旋涡里......
果然,自己真的是凶手!
第三十一章
[我不管那么多,你放开他!!]
林羽熙勉强站起来,蹒跚走着,裤腿带着鲜血浸透的沉重感觉,越来越麻木。[......要的是我,我不会跑。]
[是吗?]
司徒云用脚勾起了唐世杰的下巴,让他呻吟无意识地冲出喉咙,吸引着林羽熙的注意:[可是,你会杀人,这让我很担心。]--他在这里,你应该知道要如何。
一个眼神的示意,所剩无几的保镖包围住了林羽熙,没有留下退路。
却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那阴厉的气势,忽视所有人的存在,只有眼前的某个人,还有权利可以对持。
而他手中的筹码,是牵绊。林羽熙一直没有得到过,甚至不敢拥有的人与人之间维系的牵绊。
一直以来,即使是一个人,他也用着自己的方式改变着,不为别人存在而存在。因为,永远只有一个人而已。潜意识里,这种奇怪而复杂的牵绊已经被深埋进黑暗里面。
如果牵挂着某个人,你手中的刀就不会再有它的锋利。
曾经的教官如此说过。所以,在任何场合,无论如何血腥,宁可相信没有感情的武器。
也不要相信感情。
这是做为狩猎者准确无误,又确保自己生命的最重要条件。
林羽熙做到了,而且之前一直这么做着:可以放弃生命,放弃所有权利,甚至,过去的一切,用受伤遗忘作为借口,他不是很顺利地躲开了痛苦么?为什么现在,却要犹豫:手重得抬不起来,就像被挂上了训练用的沙袋,越来越多,越来越麻木。
明知道这样不行,而且,对手已经不多了,可还是下不了手。
时间越久,动作就会越笨拙,有可能......会救不了小杰。
他痛苦地咬着嘴唇,听见对方扔下了一颗足以打破平静的石子。像是浸透了三月的冰水,不是很冷,但足以让人一直寒到骨子里面:
[还不听话么?难道你一定要唐世杰死在这里。这样说来,你手上就有了两个唐家人的血......一个,因为是你的自私;一个,是因为你的见死不救。知道唐世轩得到事实以后,会有多么难过么?!......他看起来,很相信你。]
所以,全是你的错。
因为你而让一个完整的家庭破损到只剩下唐世轩一个人,要他一个人承担一切的痛苦,然后,你却可以逍遥自在的活着。
难道,你就不会后悔吗?!
[......]
[......]--
世上,如果真的有后悔药可以买,要用什么代价,才可以换回你的一个笑容?
[......应该是累得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被托起了下巴,林羽熙柔弱纤细的脸露在灯光下。因为流血过多之后的疲倦,他费力地喘息着。魅惑的双色瞳眸无力再映衬着光线,渐渐合上了:
不用麻药,而是缓慢放出血液,能让人清醒着失去活动能力,又不影响重要手术的效果。
供体还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生命。
这,是最完美的计划。即使迟到了将近十七年,可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因为接下来近乎预料之中的结果而有些悸动。
[让医生准备好,我们马上就来。]
司徒云抱着儿子,厌恶地跨过了一旁还在呻吟的女人,还有点不放心地看着林羽熙。血渗进了草坪,凝固。在昏暗的空气中,变得越发黝黑。
就像被它曾经浸透的人心。
只可惜,并没有人在乎这些。
林羽熙被小心抱起来,绑着手,伤口盖上了干净的手帕,但很快就被血浸透了;所以,有人忙碌着扶手扶脚,生怕再撞伤一点,都会引起难以预料的后果。因为,他们的命,可抵当不起这用来换回少爷继续呼吸的名贵"药材":
他是如此单薄,几乎可以被风吹倒的样子,完全没有所有人想象中应该有的饱经风雨,满身血腥。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真的没有人相信,这个俊美得如同天使一般的男人会是让这里鲜血涂地的恶梦。可是,即使在昏过去之后,他还是固执地选择牵着唐世杰的一线衣角,任凭一个人独自承受着哀伤的折磨。
不愿意放弃。
这脾气,跟很久之前,某个存在于这座房子里的记忆一模一样:一双黑色、自由,爱笑的眼睛。
可惜,这段记忆要随着他的不存在而永远消失了。
[老板,这家伙要怎么处理?]
保镖小心地拉开林羽熙的手,抓起了唐世杰,因为被封上嘴,他已经没有办法骂出口来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用眼睛瞪着司徒云,发泄着自己的怒火。如果这样可以杀人,他已经把司徒云杀了不下百遍了。
可惜,现在要被处理的人是他。
司徒云考虑了一会儿,嘴角一扬,声音却变得很沉重:[我怎么知道,是自己的秘书出了事,害得弟弟变成了植物人,我们有什么办法?唯一的,就只能......沉痛哀悼,哀悼了。]
让他永远不能说话,不会写字,就连那种讨厌的自傲眼神都不曾留下。而唐世轩又会后悔一辈子,一撅不振。
唐氏企业可以在瞬间被瓦解掉。
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报复。
如此周全的计划,司徒云想来就有点开心,他的眼睛一直盯在林羽熙身上:这个已经不是当初被自己带回来、小兽一般的男孩,还依稀可以看得出母亲的中国血统与父亲的俄罗斯血统在他身上完美的结合。
真可惜,如果不是那么多的凑巧,也许,会有可能要留下他活着在自己身边。
这么漂亮。
就算是自己的收藏也好......
[可惜,他太显眼了,会让人舍不得下手,甚至会忘掉他是危险品的事实。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可以成为杀手的一个潜在条件吧。]
有人笑着,摇着倒扣在指上的空酒杯,在几个人发呆的时候,他已经从黑暗里露出了半个脸,笑得很温柔。[不过,光这样就把旁边的人全部忽视掉了,那也不太好么。司徒先生。]
可没有谁说过,他身边的人,会是吃素的羊。--
[你是?!]没来得及把两个危险品藏好,还有一地的肢体和血迹,突然冒出来的人让司徒云大惊失色。没有熟悉的人,这迷宫只会是一个走不通的牢笼。
对方居然能找到这里!
他是谁?!
[不用找啦,警察。]
白智麒慢慢吞吞地,从玩着酒杯的冷傲天背后走出来,很敬业地把证件别在衣服上。然后拿出了录音笔和手铐。[我只有一副,先铐谁啊?!]
[当然是欺负我家小熙的主谋喽。]
冷傲天笑着,迈出一步,让月光完全照在了自己身上。很舒服的感觉,难怪小熙一直喜欢一个人呆着。
是因为这能让人没有理由的寂寞感觉么。太冷清了--
第三十二章
你醒了。
冷傲天开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他一直揉着他的手,努力让插满针管的手恢复一点点原有的温暖。
药水太冷了!又不怕热水袋控制不好温度,会烫伤了他,这是唯一他想得起来的方法了。幸好,林羽熙醒过来了。
眼前依然漆黑一团,但这里的气息还是让林羽熙费力地确认了安全:
有种熟悉的药水味道。除了自己和冷傲天之外,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机器细小轻微的声音起伏着。
这,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病房么?
[......事情结束了?]
林羽熙小声问道,有点尴尬。因为明显感觉到了冷傲天僵了一下,听着他闷闷地说着没事。然后是送到唇边的温水。
好像,问错了问题。
林羽熙有点疑惑:这不对么?还是,他们已经安全的证明?!
那个做过的"梦"不像是假的。因为,很多熟悉的感觉已经涌出来了:
自己突然变成了有"家"可回的人,只是,没有一点期待,没有一点所谓的幸福。
只为了自己胸口跳动着的那个心脏而已,重要的人,在乎的人,都死了。
这就是报应。
林羽熙突然有点寂寞,连忙把脸埋起来,想要藏掉所有的痕迹:唐家,似乎已经回不去了。自己那么可恶......
[嗯~~]
突然被拉开了毯子,林羽熙瞪着眼睛,听见了自己不断放大的心跳:脸上是冷傲天温暖的吻迹。滑过脸颊边的泪痕,封住了委屈的唇,不让任何呼唤撞出来。舌尖带着一点淡淡的酒味,打开了久封的牙关,霸道吮吸,搜刮着。想要偷走他所有呼吸似的,带着一丝颤抖。
他比他还要紧张!
最后在林羽熙近乎痛苦地流出了眼泪,冷傲天才收回了嘴。
[你给我乖乖休息!别的什么都忘记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冷傲天几乎贴着林羽熙的脸吼着。指尖小心抹掉了滚落下来的水滴。
因为听见了他颤动的唇想说抱歉的意思,心就很痛。
习惯他对自己冷言冷语,骂着自己笨蛋的样子,却突然受不了这说不出的难过。
舍不得。
也不想舍得。--
[世轩,你就别生气了么,我又不是故意让羽,啊嗯,小熙。我又不是故意让他去冒险的。]
推门进来,白智麒一脸无奈:他又不是故意没料到林羽熙会是司徒家的人,可对唐世轩这固执的家伙,却怎么也解释不清。脸上还有被他揍过的淤青,很痛。
不过最要命的是,这小子居然要自己跟林羽熙道歉!
不是不太可能,只是......
[你怎么在这里?!]
冷冷冲过去抓住了准备再做一次"人工呼吸"的冷傲天,唐世轩几乎有了想要撕断他嘴的念头:
羽毛的样子受伤不轻,难道他想弄死他么!
[......我看,好像不用我介绍了......]白智麒尴尬地咳着,不太有兴趣阻拦两个准备绝斗的人。如果那样有作用的话。--
[羽毛!没有死掉吧。]唐世轩压抑着怒气,却推不开手边的冷傲天:不敢用力,生怕牵连到另一只手抚过惨白脸色的林羽熙。
[嗯,我没事了......嗯~]
挣扎着想要证明一切,林羽熙几乎在眩晕之后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连身体都摇摇欲坠,倒进了三双手编织的"网"中:
体力已经因为血液的流失透支了太多,他再没有多余可以活动的力量了。连呕吐的动作都是如此勉强,几乎用上了所有呼吸的力气,之后便是抽咽着,捏紧了领口,脸色铁青得吓人。
[羽毛!][小熙!][!!]
几只手连忙小心拍着林羽熙后背,让他顺利地呼吸起来。谁都不敢再争执什么,只想守护着这个太惹人怜惜的宝贝:
即使知道不是谁的错,自责的情绪也影响了三个男人。
特别是白智麒。
[天,一起去买点吃的吧。你知道他喜欢的味道。]
白智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太甘心,甚至会因为林羽熙被唐世轩守护着安静的样子有点吃醋。但还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拉过冷傲天。
三个人里一定要有人打破僵局,否则的话,被人看见会很难办......所以,就算冷傲天还在抗议,还是被拖出去了。
林羽熙恢复木讷,躺着不动,突然间紧张起来,感到有一种危险在靠近。这种危险他不想要的,不敢要,但还是来不及躲开。一双臂膀从一旁环绕着林羽熙,用力的程度,让他发觉时自己的发香已经嗅上了他的鼻间。接着,是明知故问。
[他......没怎么你吧?]
[嗯。]如果不算那个吻的话。
[苯蛋,......不是没有未来,是你要放弃。明明可以继续,而你却赌气一定要在现在终止一切。]唐世轩轻轻用力箍紧他的身体,随及,因为听见了细小的哼声,马上就松开了些,松松散散揽着。
怕弄伤了他。
[这不是苯蛋的行为是什么?]
[......]
[你一有心事,就会不说话,以为隐瞒就可以躲过所有回忆带来的伤害。]
唐世轩继续说着,扳过林羽熙的脸,吻着看似沉睡着的双眼。昨天以来,一直在做的恶梦似乎已经不再折磨他了,所以,他的脸色才会恢复到原来普通的白晰平和。
所以也就放心地呼出了一口气。
因为他痛苦,心也就一直难过到无以恢复的境地:这个单纯的家伙,从来不愿意与别人分享过去,只因为他会在乎,会害怕,担心要牵连到别人一起受伤。所以才会一直一个人孤单的承受着一切。
哪怕,某一天,真的会神经崩断都在所不惜。
唐世轩叹了口气,看着林羽熙又把脸埋进枕头里面,有点不高兴。
[我想看着你睡,所以,把脸露出来啦,羽毛。]他小声地劝着,手伸进枕头下面,架出一丝空隙来,生怕林羽熙会闷着。
[可是,你在的话,我会睡不着......]
[没有关系啊,就当我不存在好了......没有看着你,我会睡不着。]像是赌气,唐世轩继续着。枕头下面,手指被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吃痛,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林羽熙则怯怯地,蜷缩起了身体。
像是做错了事的害怕责骂的孩子。
他不开心了,不开心吗?他不开心什么?
也许可以猜到,只是现在,唐世轩不想知道。
[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走?]他吮着手指,呆呆地,盯着越抱越紧的毛毯。[我在担心,知道么?一直从很久之前开始,因为没有看着你,我会睡不着。]
唐世轩习惯着宠溺地揉上他裸露在外面的头发,软软的,很顺手。舒服的穿过指间的发丝,带着他的气息。
心收紧了,堵塞的感觉越来越多:不明白要怎么做,才可以解开你心里所有的结,不让你受伤。
如何要你知道。
我喜欢你。
第三十三章
能否天长地久我都不在乎,因为现在的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心空出来,只装下你一个人而已。
[......除非你确定你有能力稳定人心,否则,所有操盘手会统一抛售你们公司的股份。到时候,我想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会怎样咯。]
扔下一叠文件,他邪邪地笑着,旁边罗列出了整叠的待签文书。
司徒静香高傲地盯着他,就像以往代替父亲出席的每一次谈判一样,自信。[这些东西签完之后,你能保证放弃对父亲的追诉?]
[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他撇了撇嘴,插着手指,继续嚼着口香糖。
如果不是某人说要"慢慢来",也许这女人现在早就不在这里了。
可是,她还没有签字。
旁边的姐姐一刻不停地和律师通着电话,似乎在征集不同的意见。
自从司徒云被以杀人罪名"请"进警局之后,越来越多的罪名浮现出来,滚雪球似的堆加到这个一直住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身上。
如果,这时候再出现这种两面皆可的侦探的证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
所以尽管他提出了不菲的要求,司徒家两位掌上明珠还是做出了慎重考虑的姿态:先稳住他,只为不再给父亲的麻烦上再添加任何一点的沉重负担了。
[考虑好可以联系我,不过,我等得起,不知道你家老头子等不等得起啊。]
他笑着,揉了揉脏兮兮的头发,顺手把吐出来口香糖粘在了名贵的紫檀木桌子下面,用力摁着一下。
对面的人几乎要发作了。
可他的条件又是如此苛刻,签下去之后,无疑是把另一个麻烦惹上身。
结果要如何才好?!......
※※z※※y※※b※※g※※
[这些文件足以证明小熙的身份了。]
冷傲天坐进藤木椅子里,舒服地展开了个懒腰:从窗外看出去,微雨过后的风景确实不错,甚至,在湖畔小瀑布上,还有一道城市里难得一见的彩虹若隐若现地挂着。唐家几乎没有什么故人留在这里了,所以这个坐落在山间湖畔的老宅只是偶尔遇到酷暑,才会被两个少爷记起来,权当别致的渡假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