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琛并未答话,抽出挂在腰间的紫竹箫,放在唇边,顿时,幽咽箫声弥漫开来,如花香,被清风送着,直弥漫到天边,如清泉,流淌流淌,清澈,灵动直流入心底。
"请你们出来,其实是有点事想同你们说一下。"一曲终了,子琛开口道。
"请我们?"我刚刚从箫声中回过神来,一回头看到不知何时御龙也已来到亭中。
"你可没邀请我,只顾两个人在这儿吹箫赏景。"御龙的声音有些怪异。
"请了他,不就是请了你?"子琛回头似笑非笑看了御龙一眼,"你不是接着跟来了?"
御龙倒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好转移话题,"不是有事要找我们吗?什么事?"
"你对于靳氏一门有什么看法?"子琛问的古怪。
"靳家嘛,"御龙略一沉吟,"靳家三代在朝为官,到这一代靳太师已是德高望重,膝下一儿一女,儿子靳仁德为骠骑大将军,镇守回雁关,官居二品;女儿嘛,就是宫里被册封为德妃的靳妃,这一儿一女都可算是太师的骄傲。
"如果我说,靳家有谋反之心,你信不信?"子琛突然语出惊人。
御龙的目光霎如闪电般扫过子琛的面庞,而子琛的目光恒定如常,面色没有一丝波动。
"你何以得知?"
"从靳家一个月发往边关的二十七封快报,名义上是家书,但连夜赶送快马加鞭,瞒的过朝廷的耳目却瞒不过天下人的的耳目。有些事,若要他人不知,除非他不做。"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御龙又问。
子琛扫了我一眼,一字一顿"因为靳妃当不了皇后,亦没有子嗣。"
御龙叹了口气,"难怪被称为军师,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你。我一直都知靳太师从不甘居人下,这也难怪会......可是靳家有先皇御赐的尚方宝剑,我轻易动不了他,这也很棘手呢。"
子琛笑的很轻松,愈发地但显然是有了绝妙主意,"若要处理当然得想个万全的法子,不过我们最不用在意的,便是尚方宝剑之类死物......"说着,目光转向我。
我即时会意,笑的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不知道他们丢失尚方宝剑算是个什么罪啊?"
第 13 章
潜入太师府比想象的还要容易,虽说外围岗哨未见少,然而供奉尚方宝剑的圣恩楼却不甚严密,想必太师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动它的脑筋,本来嘛,那是别人拿到也没法拿出来用的东西。
我正在楼旁高树上观望,忽然间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瞧那身形分明有些熟悉,还未辨出,另一黑影随之而去,电光火石间我心念一转,飞身拦住后面那一人。
"我见过你。"在那人开口前我先声夺人。虽说未看清相貌,但看那身形分明是我第一次夜探皇宫时的螳螂无疑。
那人一身黑衣却未蒙面,剑眉星目十分精神闻言双眉一轩,狐疑地打量着一身黑衣的我,压低声音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我有要事在身,你快让开!"
"先说阁下是谁?半夜闯入太师府所为何事?"我气势上占了上风,定要诈出他的身份。
"在下乃是大内的统领侍卫伍赞,正在追捕大盗竹蜻蜓,你到底是谁?妨碍在下办公务窃贼跑了拿你是问!"
听到他的身份我立时有相逢恨晚之感,早认识他的话以前也少些丢人的误会了。只是那样有怎能轻易认识御龙,果然世上的事都是看机缘啊!
"喂!"他打断我出神的我。
"哦,"我转身推开屋门,拿下檀木架上高高供奉的尚方宝剑,借着月光细看,剑身一面刻着腾飞的蛟龙,一面刻着展翅的凤凰,而且剑身上还纹饰着北斗七星,以剑应天象之形,拔剑出鞘,寒光逼人,果是真剑没错。
"好了,有这把剑可作证据。"
他一见我手中的剑,惊问:"你怎能拿太师的尚方宝剑?"
"说得不错,因为我就是个盗剑的贼啊!"我笑嘻嘻说完,飞身出了圣恩楼。听风声,身后的人紧追而来,难得的挑战呢!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运起轻功急速逃奔。
绕京城兜了小半圈之后,我确定身后再无追踪过来的,悠哉悠哉往皇宫方向赶。
回到皇宫天色将明未明,怕他二人挂心,我原说天将亮时再去太师府,那是守卫最放松警戒,而此时我已回来,打算给他们个惊喜。
此时御龙会不会在甜梦中呢?悄悄潜入露华殿,意外地,听到了子琛的声音。
他二人都未睡?好,且听听他们那么晚在这儿说些什么。一层层轻纱的幔帘后,轻轻夜风扫过,帘下缀的水晶摇动,我轻易地隐藏好身形。
心扑扑跳,跳的响亮到会以为他二人回觉察的程度,偷听就是这样,无论对方是敌是友,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刺激兴奋。
"......怎会想到调查靳氏一门呢?而且还能提早知道那些通过驿站的信的内容。"御龙的声音。
"子琛如今一介平民,陛下不必对此等小事如此介怀吧。"这个是子琛。
"你的消息太过灵通,连我都不能轻忽你的能力。"
咦,听二人口气怎么好似有些不和呢?
一阵清凉夜风扫过,水晶珠子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如环佩交碰。
"你把我说的苦肉计做的很成功,他不是已回到你身边了?"子琛话锋却转。
这话中的意思让我心一沉,不由死死盯着御龙,他居然没否认!故意!他是在做戏给我看!我轻抚这幔帘的受无意识握紧,手上加力竟把幔帘扯了下来。御龙猛然转过头,吃惊的看着我。
"阿楚,你......"他张口叫我,伸手欲上前拉我,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转身飞奔出去。
在深黑的夜里无目的的狂奔着,想由此发泄胸口那满到溢出的难言感受。
"是子琛的计策,他听子琛的计策收服我。一时间,心中甚至涌起了对子琛的愤怒。他这样帮我们,让我知道岂不会更加厌恶御龙?慢慢停下来,眼前是宽宽的护城河。天上没有月,显出星星来,一颗颗映在河水中,看着都烦!我拾起河岸的石子丢下去,水波粼粼,河中光散影摇,看上去更乱了。
我像根木头伫立在那里,不知多长时间,身上跑出来的热与烦躁被清冷的夜风带走不少。此时,低沉幽咽的箫声传来,屏住不想的一件件事在脑中盘旋,我开始抑制不住思绪乱飞......
在意识到之前,话语已经从口中吐露出来,"我这次回来之后,他对我的包容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收敛以往的脾气,凡事都顺着我,我也不是不知他的苦心,往往只要我一句话,他便不顾底下人的议论为我办好......"我茫然絮絮诉说着,"你说我这样死心塌地喜欢他是不是无药可救?"
子琛停下来,叹了口气,"死心塌地的喜欢人,原本就无药可就,可能......连神仙都堪不破吧。"末了,又加了一句"爱怎会有错?"似感慨,又有些感伤。我本感知不到子琛语调所包含的内容,但当时的心境就是给我这样的感觉。但他转而又叹,"那你还是原谅他了。"
"唉,原本过得好好的日子,不知怎地就陷进去了。"心结稍解,我略轻松地自嘲笑道。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子琛低喟。
我再看满河倒映的星子,一颗石子投下去,"扑通"一声,涟漪荡开,耀眼星子变花,随着水波起起伏伏。
第 14 章
十几天后,心中一时的烦闷渐消了些,我挑个夜里蹑手蹑脚回到宫中,枫宸殿里,御龙未睡,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夜深,月已至中天,圆亮精灿,洒落一地清辉。
我轻轻地,走过去由身后抱住他。慢慢地,他抬手抓住我的手,渐渐收紧。"我一直等着个影子,我不敢回头,怕惊跑了你,怕发现不是你,我看着窗外那明月,看着看着,那就成了你的脸。"
"我回来了。"想吓他一跳的惊喜被浓浓的告白冲淡。
"不许再离开我。"
"这是命令吗?皇帝陛下?"我笑嘻嘻。
他转过身,眼睛深深望进我心底,"这是我对你此生唯一的请求。"尽会甜言蜜......"呜--"他低头吻下来,饱含着化不开的浓情,令人迷醉。
接下来这几天御龙依旧与子琛商讨铲除内忧外患的对策。
御书房内。
"若要他们和貔貅族勾结叛国的证据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把靳氏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连根拔起,这其中牵连广泛,不若先不追究尚方宝剑的事,以免打草惊蛇,给他们来个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子琛边走边说,
"你的意思是......"御龙听的兴致浓浓,追问道。
"皇上武艺高强......"子琛如此这般的说来,声音渐渐低下去,那神色真像狐狸。
早朝。
御龙看这几日呈上来的折子,关于边关问题的一时拿出处理。
"鉴于天禄国屡屡南下,犯我国土,边关不靖,让蛮夷以为我朝中无人。朕决定此番亲自挂帅,带兵亲征。"
这是子琛的计策,先做决定,再看百官的反应。
主张稳妥的谢丞相进言:"我朝与天禄国对阵尚无输面,虽说骚扰频仍,宜反复思量,谋而后动。"
谢丞进言颇直,但是耿直心细,忠心不二。
靳太师不动如山,一言不发,反倒师他提拔的官员李延沉不住气,"貔貅族势力逐渐扩大,不及时扼制,还待他们打过来吗?皇上天威浩荡,若御驾亲征,定可一举荡平敌寇,扬我国威。"
御龙听得眉开眼笑,制止了欲再进言的谢丞相,"好,就这么定下来,传旨下去,即日整顿三军,朕要率兵亲征!命沐天恩为靖夷大将军,随朕亲征,靳仁德为朕先锋,扫除边患,扬我国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龙退朝归来,我正与子琛对弈,正当左支右绌,无计可施时,听得门外"万岁......"的声音,乐得忙起身跑去迎接,子琛也笑笑走了过来。
"事尽如子琛所料,既然如此,三天后就出兵。"御龙很是欢畅,一副尽在掌握中的踌躇满志的样子。
"好,那我去稍作准备,阿楚来帮我收拾吧?"子琛抬脚准备出去。
"我也得忙收拾呢,一起吧。"我跟上去。
"回来!什么一起,又没让你去。"御龙严肃道。
"为什么不让我去?"我本认为我去是理所当然的,不想竟被一口回绝。
"战场上总有危险,我不能让你为我有闪失,哪怕一丝也不行!"御龙态度很坚决。
"又不是弱不禁风,我的功夫足可自保。"被他神情注视着说出这番话我顿时气焰消了大半,不甘心的小声反驳。越来越摸清我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了。
"好吧好吧!"我无奈的应承。心下暗想,想要真正摸透一个人岂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子琛没有帮腔,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
我知道瞒不过长久相处的兄弟,只是回了他个开心又得意的笑容。
祭完天地祖宗,御龙身披蟠龙金甲,由宗烈祠取出百战刀,亲率三军,浩浩荡荡出发了,皇城外跪满了送行的百官。
看着一直排出几里地的长长队伍,我心中打着算盘。尾随莫若混入,趁行军经过信义村,我刻意劫了某个出来小解的小兵,之所以看上他当然是注意到他是个骑兵,抛给他一锭元宝,"我得去边关找我大哥,让我替你从军,你回家去吧!"
那小兵得了元宝,又有个自愿顶替的,自然一甩包袱,屁颠颠头也不回的回家了。
自从混入军营,我便打定主意寡言少语,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嘛。夜里出来如厕的兵士不少,我特意挑了从骑兵营中出来的一个,自然是不想跟着大队步行,没想,却进了他们的侦察骑,更没想,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故人。
驻营,晚饭后。
"小--骏!"
给火堆续柴火的小骏有些迷惑的转着头四下张望,没有发现目标。
我又喊了一声,"小骏~~"
他似乎更迷惑,明明视野里没有这个声音的故人,傻傻的可爱样子让我更压不住心中高兴,在几步开外冲他摆摆手。
"你是......楚大哥?"他疾步走过来,由不信转成惊喜,几乎要喊叫出来。"你怎么变成了方辰的样子?""这事说来话长。"我圈住他脖子走开几步绕到大树后面,叙离别后这段时间的近况。
"你从军了?"我兴奋地问了句显而易见的废话,在异地遇上故交好友自然是乐不可言,数月的改变还不小呢。听他说既济会解散后兄弟们各谋生路,头脑灵活的从商,买了地的当自己的小地主务农,他们几个有心要建功立业的有志男儿就来从军。如今皇上布仁政于天下,为政以德,实行德治,天下大治承平......这样的国家自是要保卫的。
机灵能干的小骏也被分配入侦察骑。大虎几个在步兵营。
"楚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还是这副模样?"小骏好奇的伸手碰了碰着我这副与以前不同的脸。
"我来这里帮着抵御外敌啊。"
"切~~"小骏很了解我什么时候会信口雌黄。
"还有,兼找人。"
"是不是子琛大哥?"小骏又有些激动,"跟你说哦,我看到他了,居然是跟在皇上身边,好威风!他一直那么聪明,现在可不是有用武之地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直埋没了子琛?"我暗地磨牙。
"哈哈,那个......总没有现在啊哟!"小骏捂着头。
"你还真敢说!"我敲了他一记。
"你不会是在嫉妒子琛大哥吧?"小骏记吃不记打,又皮皮凑上来,鬼鬼的眨着眼睛问。
"确定了,你真的是找打啊~~"
"哈哈,不敢啦!我再也不敢了。"小骏被我挠的上气不接下气,在树下滚来滚去,笑的我好不得意。
北上天气渐寒,身边的士兵把随身带的棉衣拿出来穿上,看着就暖和。可是我把包袱跟那人一起丢在信义村了。
可恶,御龙此刻定披着毛皮大氅,锦衣貂裘,哪知我这里凄惨!
小骏见我穿的单薄,还要把自己的厚衣给我,我怎么能让还没长好的孩子冻着。拍拍他的肩,"我的衣服没带在身边,若拿回来可比你们穿的都暖和。"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过,这又哪难得到我这种轻功高手呢?
东去五十里有一城镇,趁夜潜至,专找那朱漆大门,高檐大户,越忘北方房屋越是气派庄严,院子广敞,看那厚重的围墙,啧啧。
出来时,上身紫貂坎肩套里,下面是极软的狐皮裤,外有战甲单衣,也不会被发现。其实很垂涎那件狐皮大罩衣,要不是太招摇......唉,我是小兵。
回营,身上冒汗,果然不用运功护体,可是舒适的紧。
第 15 章
泰极大军一路进发,经过涿州,文州,邓州,凤州,甘州,这一路不比在京城,也算让我见识到了行军之苦。
终于到达银州,此处乃边防要地,天禄国的兵士大多数是貔貅族人,尚武而骁勇善战,然我军由皇帝御驾亲征,士气大震,一时打的善战的貔貅族节节败退,收复被敌侵占的几个城郡。靳仁德率领的左路先锋被安排在最前,此次立了功劳,整个军中都知他为此志得意满。
对方国主此次也亲自披挂上阵,即是兼任貔貅族族长的东加尔汗。在军中我还听说,貔貅族尚男风,把男人间结合视为天经地义,男女结合为生育,这一点倒不似泰极朝拘谨。
我所属侦察骑的顶头上将是靖夷将军沐天恩,他率领的右翼大军。分路进军在银州边境与另两路大军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