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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如牧——by岸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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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他之前没有古典禾,如果先遇到他的是林戒音,那么--林戒音也定会为他而痴狂。
伸出了手,还没碰到少年又收回,林戒音的神色隐忍而决绝,手敛起笑容与娇气,沉声低低地、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却散在风中没让少年听见。

"啪啪啪"--
骤然而起的掌声毫不掩饰对林戒音的讽刺,十若名黑衣男子将古子牧他们围在中央。
"小白兔,我们又见面了。"高大的男子笑得很嚣张,吃着棒棒糖迈着舞步登场,非常神经质。"你让我惦记着、惦记着......"倾身盯住少年平静的眼眸,男子呵气道,"你就像一根又细又长的刺,刺在我这儿,"一拍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森流秀柔声说,"不痛,但是让我难以忍受;想拔又拔不掉,每天都梦到你--"
对少年的冷感,男子邪气地低笑一声,轻浮地伸手去摸少年的脖子,少年皱了下眉,却没避闪,被他摸了一把又凉又滑的触感去。"梦到你的身子。"收回手,男子吃棒棒糖的模样像个邪恶的大男孩,虽然邪恶,却不会真的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
温和地笑着,古子牧一点也不惊讶。"森流秀,你就像拍不死的蟑螂,令人讨厌。"
"蟑螂?"森流秀咧嘴,笑得痞气十足。"你还是叫我‘阿伊达'吧。"瞟了沉默在旁的林戒音一眼,那个漂亮的男子就像真的水晶娃娃般毫无生气,冷漠地侧过头去。森流秀狡猾的眼里闪动恶意的光芒,偏偏自己送上门去,一副很亲密的模样笑道,"二少爷,合作愉快。"然后他抱臂站到一边,等着看古子牧发现自己被林戒音出卖后的失望表情。
"抱歉,牧。"林戒音没有看少年的眼,他从森流秀出现起,就将视线停伫在一株纤细秀美的竹上,那眼中却一无所有。"我只是......"叹了口气,似乎很沉重,沉重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沉重,林戒音幽幽地说,"我只是......只是在赌大哥还有没有爱人的能力......"
令森流秀大失所望的是,古子牧笑容依旧,连一句为什么也不问,听到林戒音的解释后,很爽快地点头,"是吗?我知道了。"
那一刻,少年眼里露出的疲倦清晰而深刻。那样明显的流露,反而让森流秀无话可说,只是在旁把棒棒糖咬得嘎嘣嘎嘣地响,像个在撒气的孩子。
两年前,林戒音曾问他,"你什么时候爱上大哥?"那时他拒绝承认拒绝去想,匆匆离开昏迷不醒的那个男子。
如果林戒语没有醒来,如果林戒语不再介入他的生活,那么,他一定会遗忘那个男人--和那个男人带给他的一切。
可是,林戒语醒过来了,而且失去记忆,却还是将他掠为专属。
林戒语,既然你选择了遗忘,就不该再去招惹古子牧。你以为哪个少年为什么会主动地吻随手抓来的一个男人?你以为那个少年为什么会这么别扭而任性地一脚将非离踢开?你以为那个少年当年为什么要坚持着回到你这个曾伤害他的老男人怪男人身边又抛弃你一走了之?你以为那个少年为什么在两年后还是接受成为你的专属的要求?
现在,少年承认他爱你,不管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之他爱你,但是承认的那一刻随之而生的是无望与疲倦。
因为--你是个痴情的、绝情的、死心眼的男人,你怪僻得无可救药,爱上你等于绝望与苦果。
两年的时光消磨不了的爱令少年感到累,很累很累。古妈妈把熏炉收起,以次封存对丈夫的爱,可是古子牧还是个在爱情上一片空白的孩子,他不知所措。他曾用逃避的方法来解决,可你又出现在他面前;是你逼得他不得不正视爱上你的事实。
既然这样,既然有林戒音、森流秀这些多事之人,那么,古子牧愿意赌--赌你有没有可能爱上他--爱上古典禾之外的人。

"我很累。"坐上森流秀的车,古子牧这样说。他很疲倦,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没有心力再赌一次了。
"还记得我的话吗?"森流秀伸手揽过少年的肩,感觉到少年比两年前瘦削不少,森流秀生气地哼了一声。"我说过,如果对姓林的不满意,随时欢迎你投入我的怀抱。"那尾音,渐消在少年耳畔。森流秀低头去吻少年的脖颈,却被少年灵敏地逃开了。少年警惕地盯视他,仿佛只要他兽性一发,少年就会将他踢下车去。无奈地摊手,森流秀不死心地说,"我一直在等你。"
我一直在等你。那个爱吃棒棒糖的男孩竟难得严肃地望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执著。
身为青森财团的继承人,他竟然在董事会上宣布他只会同一个男人结婚。他对那些想将女眷嫁给他的董事们说:"你们休想以婚姻为条件和我谈判!要不现在就站在我这边,要不等着我把你们一个个全干掉!"他的狂妄与无礼激怒了董事会,但是在座的董事都清楚,他完全有能力将最后一句威胁变为事实。他忽然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边咬着棒棒糖,一边对被他气得快要昏倒的森老爷子坦白,"父亲,你不知道他有多么讨厌我。可是--我期待着和他去欧洲结婚。"
他就是这样单纯地喜欢他,对于任何人都毫不隐瞒;但这份感情却吸引不了古子牧,车窗外的景物在流失,古子牧的眼越过他盯住那流动的景象,目光遥远而带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古子牧喃喃地说,"鸟从笼子里逃走了,可是它飞到外面才发现,天空是个更大的笼。它以为自己自由了,不过是陷入另一种形式的囚禁中。"
"你想说明什么?"森流秀听得一头雾水。
垂下头,少年露出纤长优美的后颈,他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那一个瞬间他是脆弱而让人心疼的。可这一面仅仅维持了半秒,他倏地睁开眼,用一种清冷的声音说,"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吗?不,他的心清楚一切。即使这一赌的结局是永远不再见那个男人,即使从此往后他们不再出现于彼此的生命中,但他已是天空下的鸟--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08痛
天空灰蒙蒙的,一直悬在顶上的铅色云层终于化为雨点淅沥降下,不是很大的雨,落在黑色伞面上,细细地溅起几乎让人看不见的水珠,那微小的水珠划过一道弧,轻轻地停驻在伞下露出一些来的黑色西服肩头。
一手撑着伞,林戒语跟在和服少女的身后穿行在偌大的日本庭园中。
这是青森财团的年轻总裁的住所,位于狩月西郊的叶之别墅区,四处彰显着浓郁的东瀛风情。
"林先生,请小心脚下。"若有似无地轻转手中的纸伞,和服少女出声提。
并未踏上铺设在一片青苔间的步石,林戒语阴沉着脸不发一言,目光深邃地望向不远处的房屋。
他们已经在这个庭园中走了十多分钟,却仍未到达那看似近在咫尺的房屋。林戒语确定,和服少女故意带他兜圈子。而这个赏心悦目的日本庭园无疑是个诡异的迷阵。
闭上眼,林戒语侧耳倾听,在雨声风声里,混杂了许多细微的各类声音。他仔细地耐心地分辨着,最终在杂乱的声音间捕捉到一道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和服少女惊诧的目光中,他坚定不移地朝选定的方向迈步走去。

拉开一扇扇纸门,在最里间,他看到一个男子正捧着热气升腾的茶慢慢品味。
他见过他。林戒语确定。其实,一开始他就对这个住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来得可真慢。"放下茶碗,森流秀忍不住嘲讽的口吻。"不过你的鼻子倒是挺灵嘛,警犬先生。"
林戒语无心去告诉他自己走出迷阵靠的是听觉而不是嗅觉,沉默地看着森流秀扔过来一柄武士刀,就落在他跟前。
"我知道,你是个高手。"森流秀只手握住一柄暗红色刀鞘的武士刀,慢慢站起来,显示出他高大的身形。相比之下,林戒语较为矮一些,单薄一些。森流秀很痞气地笑了,"要想带他走,你得先打败我。"
森家历代尚武。每一代的继承者都会拜剑道名师为师,最后以打败师父为学艺完成的标志。森流秀的师父,正是已经归隐的担当一郎大师,被称为"一杀"的男人。
"一杀",出手狠毒,疾如闪电,一招败敌。据说,担当一郎总会先让对手占据上风,在对手以为自己即将取得胜利时,"一杀"必中。
"一杀"的徒弟,却不像"一杀"那样有耐心。出师之战里,森流秀一上来就以霸道的招式打得师父不得不提早使用必杀技,但"一杀"还未完全施展出来,森流秀的刀锋就已直逼担当一郎的要害。那一战后,"一杀"封刀归隐。
"警犬先生,"将刀横握,缓缓拔出利刃,刀锋寒光闪现,杀气冲天,森流秀霸气十足的双眼映在刀面,他咧嘴笑得张狂。"拔刀吧。"话音未落,唰地一声,森流秀手中的刀迅如风雷般完全出鞘。森流秀的动作毫无停滞,朝林戒语劈下横切一气呵成。
林戒语的脸又阴沉几分,面对招招将人逼入绝境的攻击,他却总能化险为夷地避过。矮身闪过森冷的利刃,飞扬起来的发丝被切断飘落,林戒语瞥那些发丝一眼,灵敏似豹地朝右错开两步,侧身躲过无情的刀锋。
"他--注定是我的。"森流秀舔舐嘴角,仿佛即将品尝到人间无上的美味,运足了劲,准备一击结束碍眼的男人。
高大的男子举起刀,仿若王者般睥睨天下,扬起冷酷的笑容,瞳仁深出映出阴冷男人无所畏惧漆黑如夜的眼。

面目全非的女孩被夹在车里,爆炸过后焦黑的车还燃着几星火,应急灯的光忽闪不定,四周人影憧憧,他--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世界那么安静,静得他每一次呼吸都是疼痛的,像有人在喑哑地哭泣,撕裂了心肺也发泄不出那份沉重的悲哀。
女孩连逃生的机会也没有,让爱着她的人连准备也来不及,突然就失去她......
阴冷的男子睁大了眼,黯淡的光线下,他眼里一点水光稍纵即逝,他跪在翻倒过来的汽车残骸前,徒手扳断曾被火烧得滚烫仍留有余温的车门,却不知所措地隔着空气抚摸女孩的脸。
他怕--深爱的那个人会一触就化为灰烬......

春夜的樱花树下,他深爱的女孩化身为另一个人,以少年的身体游走在漫天花瓣的尘世,他欲追上却被阻去前路,在车水马龙间怅然伫立。
少年冒雨而来,一手按在潮湿的发下,压着发根朝脑后梳去,露出整张无血色的脸--他深爱的女孩的脸。
他恍惚地抱住深爱的人亲吻,被推开后却发现女孩变成了少年。
拇指按在少年苍白的唇上,他对少年说了什么,少年蓦然瞪圆了眼,一脸僵冷的死寂......

雨未停歇,相反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抬高悬空的廊下,沓脱石旁,搁靠着一把黑色雨伞,一双沾上几许泥土的男式皮鞋静置在具有山石风格的沓脱石上。敞开的纸门深处,居于下风的男人合掌夹住袭来的利刃。
挂在檐下的风铃轻轻摇曳,飘洒出清泠的声音,衬着越来越急的雨声,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血沿着利刃滴下,一滴,两滴,三滴......
持刀的人不得进一丝,赤手合刀的人刚刚阻止攻击。
一时间,两厢对峙。
地板上的血越积越多,不一会儿,已是一小滩,林戒语却眼也不眨一下,好似那双鲜血淋漓的手不是他的,目光森寒地与掩不住惊讶的男子对视。
这个疯子!他不想要那双手了吗?森流秀心神已动,先前必胜的意志被林戒语这种疯狂的举动一骇,竟隐隐动摇。
神色不变,林戒语无言地盯视对手,阴冷的脸还是阴冷的,剧痛令他双眼像结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冰,盯得森流秀心里发毛。
再相持下去,只会有两种结果:或是森流秀赢,赢在血肉与冷铁的对抗结局上;或是林戒语胜,胜在他气势压过森流秀上。
事实是,怪僻男人的生理持久力在气势的支撑下胜过森流秀的心理承受力--森流秀弃械认输。
"好吧,我承认--"森流秀扔下刀,拿出一支芥辣口味的棒棒糖,剥开纸衣,"我没你疯。"他狠狠地咬住棒棒糖。
双手伤得不轻,林戒语甚至无力掏出手帕为自己简单地包扎一下。森流秀认输前抽开刀,故意急速划过他的手心恶毒地令他伤得更重,所以当然不要想森流秀会用糖纸给他处理伤口。
不过,那又怎样?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带回他的专属,那个和他深爱的女孩极为相似的少年,一双手又算得了什么?

咔啦--
侧间的门打开,少年走出来,淡泊的神色不复见,笔直地走到受伤的男人跟前。
"你刚才在想什么?"古子牧尖锐地问,"森流秀要杀你的那刻你在想什么?"他不再温和地笑着用面具伪装自己,他的激动和气恼任谁都可以看出。
在想什么?想他深爱的女孩,想女孩面目全非的样子,想他怕女孩化为灰烬甚至不敢最后一次碰触她,想春夜初见与女孩相象的少年的情景,想--想少年苍白寂冷的面容......
可是,他不能说。
少年骄傲而倔强,告诉他自己回忆起车祸前的事,只会刺痛少年的骄傲。
因为--他丢弃少年。c
少年也不相信,他最后想到的--不是古典禾,而是古子牧!
"你想她。"少年说,不是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声音轻而又轻,带有种迷茫的伤感。
森流秀把棒棒糖咬得嘎嘣嘎嘣响,也辣得双眼赤红胸口闷火。
低垂下头,古子牧瞧着男人一双染满鲜血的手,幽幽地道:"你--很辛苦吧。"想追随深爱的人去,又肩负撇不开的责任。林戒语,这个怪僻的男人,很辛苦。太辛苦......
古子牧进侧间去拿医药箱,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抬指揩抹眼角。
赌局的结果在林戒语失神的那一瞬间已然揭晓,他输得那么快那么惨,不留一点余地。
"妈妈,"少年呢喃,"我真傻。"
早知道他爱她,林戒语的爱只属于古典禾,却还是参与那个赌局,活该他输得一败涂地、心灰意冷。

将纱布的尾角固定住,包扎双手的工作终于完成。古子牧剪断胶带,收拾起医药箱。
从开始到结束,整个包扎过程中,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森流秀早在古子牧抱着医药箱出来时就悄然退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缄默的人,和一股渐渐淡去的血腥味儿。
有意地避开林戒语的视线,古子牧一直低着头,修理过不久的发梢下露出一段白瓷的脖颈,纤细而优美,男人却记得曾在少年意乱情迷之际从那儿闻到的清水般的香味。
就像--斜照在山涧石上的月光般清寂的香味。
"好了,"男人阻断奇怪的思绪,说,"回去吧。"他就像是在对一个赌气出走的孩子说。
好了,回去吧。多么不合适宜的话,林戒语却说得那么自然,这再次应证了林戒语的怪僻。而且,他还用那种口吻!
古子牧无奈地笑了,眉眼间染上淡淡的苦涩。淡得--像泪珠在素笺上洇开,那痕迹被风一吹就无影无踪。
"林先生,多谢您的照顾。"
看少年弯腰向他施礼,林戒语皱起眉心。
"跟我回去。"语气里带上强硬,少年却退了开去。
"林先生,您请回。"他摆明了不跟他走。
沉默迅速蔓延,成为屋里唯一的颜色。
不去看男人的脸色,古子牧抱起医药箱准备离开。才站起身,男人从后抓住他的右臂,又快又狠,力道大得令他发痛。
"林先生......"
男人蛮横地拽着他,不由分说朝外走去。刚包上的手,伤口又裂开,血渗出纱布,少年能感觉到那种带了一点温度的湿。
男人想着心爱的女孩,无奈地合掌抵挡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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