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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旦之舞——byE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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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教廷也在叫嚣说那不勒斯急需一个能干的大主教,否则上帝的灵光会在这个地方减弱,一切罪恶都会滋生,魔鬼会来夺取人的理智。

总而言之,关于那不勒斯王国的争夺已经完全放到了台面上,越来越炎热的天气好像把这场较量渲染得更加激烈。

但是在有些人心中,寒冬却再次降临了......

亚里桑德罗觉得自己难受得要命,简直是度日如年。

他整天呆在"朗克"酒馆里,却很少看到阿坚多罗。红铜色头发的男人在晚上或者黎明时分进进出出,却不再来他的房间,偶尔两个人碰面,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总是跟火山玻璃一样把毫无温度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去。这个时候寒意就会浸入亚里桑德罗全身,让他冷得想发抖。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那个总是对他微笑的青年,那个温柔拥抱他的人为什么会如此陌生?

对于发生在海边的事情,其实亚里桑德罗很清楚,自己不完全是因为国王的挑唆才对阿坚多罗说出隐瞒的事实。

那只是一个契机,他以为在他们都告诉对方自己的爱以后,他或许可以坦白地面对这个男人。他希望帕尼诺能够接受自己的忏悔,他希望把自己丑陋的地方给最爱的人看看,让他知道自己和他一样都是背负着罪孽的,让他相信自己会一直在他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

可是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亚里桑德罗无力地倒在床上,他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天帕尼诺的眼泪--这是他看过他仅有一次的眼泪。那个男人在他面前好像从来没有哭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可能会生气、会焦躁,甚至会愤怒,但是却绝对不会哭。那仅有的两滴眼泪似乎落在了金发青年的心里,烙出两个大洞,想想就会牵扯到全身的痛觉。

亚里桑德罗不明白,为什么帕尼诺会这样......自己的坦白让他像变了个人一样,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还没有真的了解他吗?

金发青年的胡思乱想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神父,斯福查大人请您过去一下。"雷列凯托告诉他。

亚里桑德罗感到有些诧异:"我?有什么事吗?"

高大的护卫摇摇头:"这个......您过去就知道了。"

"好!"

金发的神父有些高兴,毕竟这是半个月来阿坚多罗第一次主动找他,或许这意味着横亘在他们两个人中的坚冰有了融化的迹象。当亚里桑德罗走进那间大屋子的时候,甚至抱着一丝期待。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紧张,笑着对雷列凯托说谢谢,看着他走出房间,关上门。

房间里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光线非常暗,阿坚多罗坐在椅子上,把腿跷在长桌边沿儿,懒洋洋地看着他。

"请坐,亚利克。"他的语气很平稳,但是却让金发的神父从中感觉到了从来没有的生疏。

亚里桑德罗鼓足勇气微笑:"费欧......真高兴你叫我来,我这几天一直在想--"

"亚利克!"那个男人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是叫我帕尼诺吧。"

一股寒气从神父的心底升起来,他觉得自己像被打了一巴掌似的,突然说不出话来。

阿坚多罗注视着他的脸,继续用平稳的口气说道:"很抱歉这几天我没有跟你碰面,我太忙了。阿尔方索已经公开表示要用武力抢夺那不勒斯的王位,乔安娜的宫廷中还有一些人在捣乱,我得收拾他们,而且罗马也派出了特使来宣布关于那不勒斯大主教的任命,不幸的是我和女王都各自有人选。所以我想,最近你得自己打发无聊的时间,肯定会厌倦呆在这个地方,我非常抱歉,实在是委屈你了......"

亚里桑德罗走到红铜色头发的青年面前,低头看着他的眼睛: "帕尼诺,你怎么了?你还在生气,对不对?你明明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才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你是要我伤心,对吗?你做到了,我现在很难过......求求你别这样,冲我发火吧!骂我懦夫,用力打我!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别这样折磨我,好不好?"

阿坚多罗把金发青年的双手拉开,他的掌心又湿又冷,像蛇一样。

"我没有生气,"他站起来,似乎不愿意跟神父贴得太近,"我早就不生气......我有资格生你的气吗?"

"不!"亚里桑德罗从背后抱住了他,"你明明就是!不要疏远我,我已经背弃了上帝,我抛弃了他给我的所有戒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的灵魂不再属于上帝了,它只能属于你......"

阿坚多罗用力挣脱了神父的怀抱,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对,亚利克,你永远都属于他!承认吧,跟我在一起你还是有罪恶感,对不对?即使你抛下了过去遵守的东西,可你还是认为两个男人的爱情是有罪的!承认吧,亚利克,你心底还是装着上帝!你和我毕竟不一样!"

"你在说什么啊?"

"亚利克,没有上帝,你心心念念的神根本不存在!如果真的有,那也是魔鬼假扮的!"

金发的神父脸上露出惊愕,他呆呆地看着红铜色头发的男人。

阿坚多罗望着面前宝石般的蓝眼睛,突然笑起来,"你一定不知道吧,可怜的亚利克,我的全家都是虔诚的信徒,我母亲甚至在临死时前一直不停地呼唤上帝,‘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她这样叫,可是那不勒斯的士兵还是强暴了她,割断了她的喉咙;主教大人说‘上帝是仁慈的',然后害死了我的乳母和救命恩人,把我送到修道院;安特维普神父在十字架下用鞭子抽我,一边把他恶心的玩意儿塞进我的身体,还一边叫‘上帝啊、上帝啊'......"

亚里桑德罗的胸口剧痛起来,他眼睛中酸涩无比,有些温热的东西流下了脸颊。

"你哭了,亚利克。"阿坚多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以前我可没敢告诉你,我曾经以为你的出现是上帝要向我证明,他还是存在的,因此他把唯一的一个天使派到我身边。可是你不是......你只是一个人。"

"帕尼诺......对不起,对不起......"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伸手轻轻把金发的神父拉过来,用手指擦着他流出的泪,但是泪水好像反而越来越多。"不要哭了,亚利克。"他放软了声音劝说道,"你不用自责,也不用内疚,我知道你当时什么都做不了,即使你冲进书房也无法拯救我!只要在那个修道院,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看见同样的事情都不可能做出什么改变,懦弱是可以被原谅的。你不是还试图把我带走吗,这样已经足够了。"

"不!不!是我的错,是我......"亚里桑德罗把头靠在阿坚多罗并不宽厚的胸膛上,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前襟。

"别这样,亚利克。"红铜色头发的青年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你没有错,亚利克,你不过是再次证明,这个世界上只有恶魔,没有上帝......"

神父的身体内部好像有什么塌陷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永远都无法追回。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绝望让他眼前发黑,他努力看清这个男人的脸,用红肿的眼睛看着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眸子。

他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爱你......帕尼诺......不管你叫费迪南德,或者是阿坚多罗。我唯一能确信的是我爱你,这跟补偿或者怜悯无关......我爱你......"

"我知道。"阿坚多罗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呢?"

亚里桑德罗闭上了眼睛,几乎窒息:"帕尼诺,别这样对我......好吗?"

红铜色头发的男人用手指摩挲着神父苍白的皮肤,摇了摇头:"亚利克,离开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

亚里桑德罗以为自己这个时刻立即死去可能会更加幸福,至少他不会感受到心脏被人活活挖出来的痛苦!可惜他并没有如愿,虽然身体已经僵硬了,但当那个人放开他的时候,他还是贪婪地体会着他留在自己脸上的最后一丝触感。

他看到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坐回了椅子,近乎飘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向他说着什么。

"去罗马吧......我已经向佛朗西斯科要求了......你会被保举,被任命成为主教......"

--主教?要那个职位来做什么?罗马太远了......根本见不到你......

"......本来想你成为那不勒斯大主教,可是这里太复杂,你应付不了......在罗马附近找一个教区,更接近教皇......"

--不,帕尼诺,我不想见什么教皇,我只想看着你!

"凭着你的出身,要获得更高级的职位很容易......况且还有我和米兰方面的支持。亚利克,你会喜欢那儿的,你很快就会尝到权力的甜头......"

--我不稀罕那些!帕尼诺,别让我离开你!

"......瞧,如果你在教廷中有了一定的地位,这对我来说非常有好处......我需要你这样去做,亚利克......"

--需要我成为你的棋子?哦......原来是这样......

金发的神父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嘴巴里又干又涩,他站起来,勉强对着那个男人笑了笑:"帕尼诺,别担心,我会乖乖按你的安排去做的!你知道我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一直都是......永远都是。"

阿坚多罗看着这个消瘦的男人,他单薄的身体似乎连粗糙的灰色羊毛长袍都难以负担了,背部微微地佝偻着,眼睛仿佛是被水洗过的天空,蔚蓝、纯净,却空无一物。

红铜色头发的男人张了张嘴,淡淡地说:"再见,我亲爱的亚利克。"

 

 

金发的神父已经离开了,昏暗的室内再度陷入寂静。

阿坚多罗还是坐在椅子上,却把腿收了回来,蜷缩成一团。他把贴身的十字架拉出来,看了看,然后闭上眼睛放回去。

过了几分钟,雷列凯托敲开了房间的门,当他看到首领的姿势时有些错愕,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小心地走过去。

"有什么事吗,雷列凯托?"阿坚多罗没有动,平静地问道。

"大人,"忠心的护卫躬下身体,拿出一份火漆封好的信,"安茹公爵的使者送来了这个。"

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展开那卷纸读完,慵懒地笑笑:"看来公爵殿下的胆子也不大嘛,他害怕正面跟阿尔方索的舰队作战,要求我先在陆地上解决。"

护卫皱起了眉头:"可是,大人,现在我们的骑兵数量太少了,连一千人都不到呢。而且,那些那不勒斯的贵族虽然名义上支持女王和安茹公爵,但是真正要让他们出兵,恐怕他们还是会有所保留。"

"你说的很正确,雷列凯托。可是如果不先打消公爵殿下的顾虑,他是不会霍然进入那不勒斯境内的,那时候我们就得单独对付阿尔方索,会更困难的。要让他放心,至少也得做出可信的动作。"

"大人......要不然跟米兰再联系一下吧。"体格超常的大胡子男人有些遮遮掩掩地说道,"请恕我直言,其实您在那不勒斯所做的一切很冒险,如果这次我们真的缺少兵力就贸然对阿尔方索动武,可能结果会很糟糕。"

"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你会背叛我吗,雷列凯托?"

"不!"大胡子护卫涨红了脸叫起来,"大人,您救了我,我会誓死追随您的!"

阿坚多罗笑起来:"那不就行了吗......谢谢你,雷列凯托,给我说说还有什么事。"

"唔......是。"大个子点点头,"尤利乌斯报告说教廷派来的特使已经到了,他们住进了卡佩罗主教的圣保罗大教堂。"

"特使是谁?"

"乔治奥·达·卡贝斯枢机主教。"

"哦?"红铜色头发的青年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是不是从拉文那提拔上来的教区主教卡贝斯?"

"正是他,大人。"

阿坚多罗突然大笑起来,那古怪的声音吓了雷列凯托一跳。他直起身子,拍了拍这个熊一样的手下,安慰道:"别害怕,别害怕,我的朋友。我突然找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游戏......你会玩九柱戏(注1)吗?"

"我知道一点儿,大人。"

"我现在很想试试,用红衣主教的脑袋当球,会不会赢得更痛快。"

雷列凯托摸了摸头:"我不懂您的意思,大人。"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带上长剑,"走吧,跟我到教堂里去见见那只教廷的恶狼。"

 

 

(注1:保龄球的前身)

撒旦之舞(二十七 离别)

"曾经有死亡的波涛环绕我,匪类的急流使我惊惧,阴间的绳索缠绕我,死亡的网罗临到我。"

--《旧约·撒母耳记 22:5》

 

1421年 意大利 那不1422年 勒斯

命运是一个差一点儿就闭合的圆,越往终点走就会越清晰地看到起点,那些以为已经被抛入尘埃的旧事,会活生生地呈现在眼前。

或许这是乔治奥·达·卡贝斯主教的真实感觉,他永远都没有想到的情况发生了:他竟然又见到了当年被他送到鲁瓦托斯修道院的孩子。

在他享受过乔安娜二世殷勤的招待回到住地后,仆人告诉他女王的雇佣兵首领来访,他甚至还以为这又是一个需要向他表示"敬意"的权臣,但是当房间的门关上以后,那个人缓缓地脱下了风帽,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虽然是从孩子变为了青年,可那俊美的轮廓还是残留的从前的痕迹,特别是灯光下浓密、美丽的红铜色头发,让主教立刻认出面前的人。他慌张起来,一方面是因为正视着自己的罪恶,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当年的茫然和无神,只有讥讽、仇恨和冷冰冰的笑意。

卡贝斯主教张了张嘴想叫人,却发现自己手脚发软,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那个男人抽出长剑指着他的脖子,建议他别做傻事。

阿坚多罗看到这个老人的时候很想用他的脖子来试试自己的剑是否锋利,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主教比七年前更老了一些,现在的他就像一个被火烧焦的枯树干,皮肤如同风干的橘子,那两颗混浊的眼珠藏在丝一样细小的缝隙后面,闪烁着更加贪婪、诡谲的光芒。

"是你......费迪南德·裴波利......"卡贝斯主教用乌鸦一般颤抖的声音说道,"你还活着......"

"真是荣幸啊,主教大人,您居然记得我,只有您还能完整叫出我的名字!"阿坚多罗笑起来,抓住老人的衣领把他拽到跟前,"您是不是很失望?我竟然没死在那个鬼地方,还大摇大摆地再次出现在了您面前!看起来您这些年过得非常好,这身法衣穿着是不是很舒服?我家族的土地让您飞黄腾达了?难道您从来没有梦到那对被您害死善良夫妻?"

主教狼狈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阿坚多罗冷笑着,放开他,用优美的姿势在他面前展示着自己:"看,主教大人,我长大了,我有您失去的青春,我年轻、聪明、强壮、漂亮。而且,我还在您的安排下从修道院里学到了什么叫做‘不择手段'。现在您在我面前就是一条老狗,您不想猜一猜我将怎么报答您当年的‘恩赐'吗?"

老人恐惧地睁大了眼睛:"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您会知道的......"

阿坚多罗突然狠狠打了主教一个耳光,这个老人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了鲜血。他瞪大了眼睛,万分恐惧地看着这个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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