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事情说了个大概，然后被韩天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是故意去讨骂的，因为现在除了韩天再没人敢骂他，而苏珏根本不屑朝他发脾气。
但那种冷淡和沉默更让他觉得痛。
"你脑门被车压过啊，事情没确定你急什么急啊。"韩天不知道丢下一个什么医疗器械，"叮"的一声特别响。
"可是......"陈文浩努力的为自己找一些理由。
可是，公司的机密文件被盗走他不过就问了一下这有错吗？
其实他也不相信是苏珏干的，只是昨天那次，时间上实在太巧合了，他一时鬼迷心窍......
他只是太害怕那个出卖他的人会是苏珏，以前他不会这样，真的只是太在乎了。
出了这样的事，他冷静的分析，等一个确定的结果。可这次时间拖得太久了，消息仍然不断泄露，到现在仍然没有一个结果，他就无法再冷静的思考了。
问一句，就错了吗？
就算不说出来，心里还是会有疑问，坦诚也错了？
虽然他也曾说过相信他。
他是真的想相信他的。
"你不会明白他的感觉，因为你已经错失了他给你的机会，或许是唯一一次。"韩天认真的说道，"真逊啊，陈文浩，在他刚刚开始要相信你的时候怀疑他，还不如一开始就只说要他的身体更好。"
"我只是......"
"你怕他出卖你？"韩天在电话那头翻白眼，沉默了一阵，"也是，感情这东西很微妙，如果是性，你大概就会擅长许多，你就赖着他原谅你吧。"
"......"陈文浩想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不顾他叽里呱啦又说了什么，直接按掉电话。
他说的那些自己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做起来很难。
很糟糕，到了这个年纪好不容易碰上爱的人却无法好好爱。
也对，他凭什么要苏珏信任他？是那些家电还是那些无力的话？
搞了半天，自己也不过跟夏翌一样蠢。
曾经受过伤，就会变得更敏感。
苏珏的反应很平静，可能是已经对他失望了。
"你不会明白他的感觉，因为你已经错失了他给你的机会，或许是唯一一次。"
韩天的这句话在陈文浩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细嚼之后才让他害怕起来。
唯一，一次。
45．
第二天苏珏的烧退了，不想在医院继续住下去，更不想一睁开眼睛就对着这个男人。
趁着他离开医院去公司的时候苏珏办理了退院手续，回了家。
AMI的效率果然很高，他一打开笔记本就收到了她的邮件。考虑到公司可能的情况和开支，苏珏选了一个离公司很近却很小的房子。
打定主意后，整理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反正可以直接住，也不用带什么东西过去。
行李很简单，用了一个小箱子就全部搞定了。
拖着箱子走到门口，才要开门门就被打开了，苏珏被吓了一跳，随即又恢复了冷漠。
"你病刚好，这是要去哪里？"
事情在刚才明朗了，出卖他的是跟了他许多年他最信任的下属。陈文浩回到公司知道这个消息后只觉得天旋地转，但他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公司巨大的损失。
那枚崭新的钥匙，苏珏的离开，苏珏生病，苏珏对他的失望。
苏珏离开时那张冷漠的脸。
一一翻涌而过。
"不要走。"陈文浩拉住他握着箱子的手，"我不是怀疑你，只是害怕......"
苏珏看他的眼神依旧是淡淡的，"哦，没关系。"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陈文浩的确没道理百分之百的相信他。
毕竟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会阻隔信任，都是不可抗力。
"再给我次机会。"
知道错了，现在补偿还来得及吗？
苏珏将箱子放开，缩回手推了推眼镜，看着男人有些落寞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再次拉上行李箱，苏珏绕开陈文浩走到车边，伴随着"嘀嘀"声打开了后备箱，将行李放进去。
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粘在自己身上，苏珏转过头，"我要出差。"
本来不想骗他，可是现在对他来说，骗或不骗还有什么区别吗？
"去哪里？病刚好。"陈文浩听见苏珏跟他说话，欣喜的上前一步，却又被他冷淡的眼神刺得不再向前。
"公司机密不方便告诉你。"苏珏随口扯了一句，垂下头不再看他，打开车门上了车。
陈文浩只觉得心狠狠一沉，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又闷又痛，却叫不出来。
就是这种感觉吗？
在他怀疑苏珏的时候，苏珏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吗？还是比这个更加沉重？
车子在他的视线下消失，陈文浩站了一会儿才楞楞的转过头。
苏珏他，甚至连房门都没有关。
车子停到租的房子前，老式的公房，苏珏拉着箱子走了进去，房东在楼上等他。
已经打过电话告诉他要马上住进来的要求，所以一切手续都变得简单。
"谢谢。"苏珏将一个月的房租先付了，送走了房东，然后将行李箱里面的东西理出来。
房子也没什么好多看的，这里无非是个避难所，只要不缺什么就可以了。
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自然会再住回去，如果那个时候他还能住得起那样的房子的话。
苏珏关上门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不怪陈文浩，之前他一直做得太好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安。
看过太多阴谋，也经历过太多明争暗斗，要说信任实在太困难，而且他又凭什么要陈文浩如此信任他？
或许该给陈文浩一次机会，但是在那之前，该冷静一下。
如果能再次接受他，自己又该放多少感情？
"......"
不高兴煮饭，打电话叫了一份外卖。
菜色还挺丰富，可是说不出的单调无力。
大概是因为病刚好，所以吃什么都没有味道的缘故吧。
一口一口的塞着，才吃了一半就觉得没胃口，苏珏将剩下的外卖拿到楼下，刚看到外面有流浪猫，现在天那么冷，没吃的会饿死吧。
蹲在地上，披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看着猫犹犹豫豫的走过来，两只带着防备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嘴里呼出的气变成白色的烟，苏珏将饭盒放在路灯下然后站起来往楼梯上走。
如果不离开，它会吃得不放心。
推了推眼镜，苏珏站在走道的窗口往楼下看，那只猫吃得正香。
自己就像这只流浪猫，区别在于他还有个住的地方。
小矮树丛里动了动，正在吃饭的花猫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轻轻"喵"了一声。
苏珏在楼上静静的看着路灯下两只小小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影子挨着蹭了蹭，然后先前那只花猫看着另一只花猫吃，偶尔叫上一声，吃一两口。
......
搞不好它们比自己幸福，有个住的地方又怎么样，还不如结伴同游四海为家来得潇洒。
打开门，还是洗洗睡了吧，病才好，今天不能忘记吃药了。
几天后，陈文浩最信任的下属因为窃取商业情报而被控，并在他家里搜取到了一部分证据。
商业报头条新闻，苏珏看到后也只是笑了笑。
很多事情就是那么现实，因为金钱和名利，信任合作多年、几乎交心的下属都会翻脸出卖对方，何况他和陈文浩才认识半年而已。
他当时心里一定很矛盾，能拖那么久也已经很努力了。
但如果原谅他，那么下一次呢？
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苏珏还是没有回来，陈文浩几乎每天都守在门口，时不时的张望。最后干脆住到苏珏家里等他回来。
最近烟瘾越来越大，本来一天才抽一两支，现在几乎要抽半包。
每过一天苦闷就增加一点，陈文浩觉得自己快得精神分裂了。
一开始还期待苏珏会突然回来，只要他一回来，自己说什么都要请求他的原谅。
可一天天过去，送报纸的，送牛奶的，推销保险的......
每次都兴奋的打开门，但是每次都会失望。
强烈的落差和情绪起伏，越来越让陈文浩觉得自己当初真是愚蠢透顶。
手机一直不通，也没有去他公司询问，怕他会不高兴。可都已经快半个月，出什么差要去那么久？
他走的时候烧刚退，还在感冒。
再一次从沙发上醒来，陈文浩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拨了苏珏办公室的直线，没有人接。
又拨了一个到总台，总算听到了苏珏秘书的声音。
但她说她也不知道苏珏去了哪里，挂了电话后陈文浩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再也等不下去了。
万一是夏翌又来找苏珏麻烦怎么办？
开车到苏珏的公司楼下，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想试着等等看。
当那个戴着眼镜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公司门口的时候，陈文浩揉了揉眼睛。
很快夹杂到人流中--
黑色的大衣，里面是衬衫西装，好象还有点咳嗽。
他怎么没有开车？衣着也很单薄，冷漠孤单。
陈文浩一直牢牢的盯着，盯到眼睛发酸才想起来要追上去。
将车子锁了扔在街边，陈文浩悄悄的跟在他后面，想看他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视线里两个人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可他却觉得触摸不到。
或许本来有这个机会，却被他自己弄丢了。
46．
只要一想到是自己的错就会呼吸一窒，这半个月来陈文浩快把自己逼疯了。
不单单是后悔那么简单，更是厌恶自己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
眼前的人走得不快，像是在享受初春的空气般，一步一步那么沉稳。
想将那个人抱在怀里，感受他的体温。
那种强烈的渴望让陈文浩的鼻子都开始发酸。
冷傲寂寞的背影走进了小区，陈文浩望着老式的公房有些发呆。
难道这些日子他都住在这里吗？
自己已经让他失望到连家都不想回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越走越近，等他回神的时候，苏珏已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望着他推了推眼镜。
"苏珏..."陈文浩心虚又心疼的叫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可苏珏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只不过是半个月没见，就想到快发狂了。
陈文浩努力的辨别着苏珏的眼神，拼命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可是一无所获。
那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就跟看路上的甲乙丙丁一样。
"怎么不回家？"声音像从喉咙里硬挤出来般，含糊不清。
苏珏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过半个月没见就颓废了那么多，胡渣也不刮干净，头发长了也没去理，鼻梁处有点发青，好象一直没休息好，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有点皱巴巴的。
不是以前那个无论任何时候出现在他面前都无懈可击不失风度的男人，感觉他好象一下子苍老了，甚至觉得他多了些白头发。
陈文浩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他只在乎眼前的人愿不愿意原谅他。
想离得近些，他又走近两步，苏珏没有动。
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苏珏淡淡的开口道，"我现在住这里。"
陈文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他转身上楼，急忙跟上去，看着他摸钥匙。
"我能不能进去坐一下？"
苏珏不置可否的打开门，陈文浩见他没有拒绝便厚着脸皮蹭进去，顺便关上门。
"怎么住这样的地方？"
家电都是旧的，家具也很破，厕所好象还有点漏水。
除了离公司近一点外没有别的优势。
"请问有什么事吗？"苏珏没有回答，他知道陈文浩的意思，可是他并不觉得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他小时侯也不过是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不起，本来说好要解除和HOLEYAH的合约，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找到合适的供应商，如果......"
"苏珏...！你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陈文浩打断了苏珏的话，那么冷淡，让他觉得自己快结冰了，好不容易见到他，却在这里谈这种事。
"对不起。"陈文浩垂下眼睛，疲倦又懊悔，"再相信我一次。"
"一次就好。"
等待着苏珏的答复，陈文浩始终垂着眼睛，他害怕看到苏珏冰冷的眼神，针扎一样的疼痛。
一杯温水送到他手里，他迅速抬起头对上苏珏的眼睛。
"我那天说过了，我们都该冷静一下。"
就是因为陈文浩之前一直盯着他不放，才让他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那么快就接受了他。
现在有时间了，一定要考虑清楚才行。
"已经半个月了。"
陈文浩将水放到桌子上，他知道那只是苏珏的待客之道，礼貌又生疏。
但是他要的不是他的礼貌。
他要的是他回到自己身边。
"苏珏，已经半个月了。"感觉到自己的失态，陈文浩退了几步在沙发上坐下来，"这半个月里我每天都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原谅我，天天都在想。"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苏珏感觉到自己的动摇。
这半个月里，他也认真的想过不少。
一个人吃饭的时候，看无聊电视节目的时候，打开笔记本工作的时候，夜里被破旧的挂式空调吵醒的时候，再也无法入睡听着厕所漏水的时候。
曾经很习惯一个人的生活，总觉得平淡又充实。
可现在却始终让他觉得有些寂寞。
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那个闯进他生活说真心爱他的陈文浩。
那个时候苏珏常常会想，如果不曾拥有过就好了，以后也不会想要拥有。
爱情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是个奢侈品，渐渐消费不起。
"我已经说过原谅你了。"苏珏将所有的情绪打包到心里的最底层，咳嗽了两声。
上次感冒好了不久又突发咳嗽，因为忙着找新的供应商，总是忘记吃药，有一顿没一顿的自然就好得慢了。
"你没有。"陈文浩抬起头，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压抑在心里爆发不出来。
"你走吧。"苏珏走到门边，打开门。
他再不走，自己几乎就要心软。
苏珏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冷漠的对待他，这个男人曾经敲开过他的心门，让他感受过一段温暖。
美好又残酷。
还是保持一定距离的好，不想再一次被当成贼。
听见门发出"吱呀"一声，陈文浩抬起头看着苏珏。
一秒一秒过去。
陈文浩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停住看着苏珏，十分坚定道，"我明天再来。"
"随便你。"苏珏退开一步关上门，将男人的脸阻隔在视线外。
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苏珏坐在沙发上认真的想晚饭要吃什么，想了半天脑中还是一片烦乱。
瞥到玻璃橱柜里还有几袋方便面，不如今天晚上就凑合一下。
煮一下，厨房里还有一个番茄和一排鸡蛋，放进锅里一起煮也会比较有营养。
或许这就是单身一人的好处，不想弄饭不想出门的时候就可以随便吃点，填饱肚子就好。
晚饭才刚上桌，就响起了敲门声，苏珏打开门一看，是一直来这里送外卖的小弟。
"我没有点东西。"苏珏礼貌的点了点头，就要关门。
"可地址没错啊，那个人还说你咳嗽了，特地点了皮蛋瘦肉粥要我送过来。"小弟将粥放到苏珏手里，"钱都付了。"
"......谢谢。"
关上门，苏珏坐在饭桌前，对着一碗面和一碗粥。
热气腾腾的冒着香味。
一定又是陈文浩的小把戏，那种体贴曾经让他摇摆不定。
而如今......
把粥放到一边，拿起装面条的碗吃了两口，淡淡防腐剂的味道让他很快失去了胃口，放下碗转眼又看见放在那里的粥。
想了想，还是硬生生将面条全吃了下去，肚子里被塞满这些的时候很不舒服。
既然粥买来了自己不吃也没必要浪费，苏珏穿上外套端着粥下了楼。
像有感应一般，他刚在路灯下站了不久，那两只猫就从树丛里走了出来，朝他"喵"了两声就喝起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