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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by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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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好象不是。
大概是更早之前。
所以说人是不该动情的,尤其是到了这样一个要想回头也难的年纪。
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梁树青叹了口气接起来。
"喂?你好。"他用有点干涩的嗓音说。
电话那边却静了一下,"喂?树青吗?我是伍伯伯,这么早给你打电话打扰你了吧。"
伍宗灵?梁树青愣了一下。伍宗灵几乎从未把电话打到他家里来过。
"没有,伍伯伯,您太可气了。有什么事吗?"梁树青略有些疑虑的问。
"咳!"电话那边的伍宗灵却好像很是尴尬,"不知道你今天中午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一起去吃个饭。而且,有件事我觉得也应该告诉你了。"
梁树青皱了皱眉,"什么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

8月天,万里无云。太阳不再掩饰他的炽热,却给人一种"最后的挣扎"的感觉。伍尊明走了。
10月,虽然太阳已经不再炽热。天空,却还是一种寂寞的晴朗。
伍宗灵吞吐闪烁的言辞让梁树青的心一上午都充满了阴霾,像是有什么恐怖的生物在一步步向他走来,然后夺走他现在仍然可以算作是平静的生活。
梁树青告诉自己,他害怕的只是未知而已。

挂上电话,伍宗灵对着一旁的西门江,没好气的说,"满意了吧?"
西门江耸耸肩,转身向坐在窗台上的伍玥走过去。
伍玥坐在窗台上,身后以及她和窗户之间是两个丝绒的靠垫。
她呆呆的望着窗外的树林,早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的牛奶已经冷了。
自从出院,伍宗灵就把她接到了这个远离市中心的私人疗养院,而西门江就是这家疗养院的主人。
西门江给她安排了严格的作息时间,不允许她太过疲劳有损健康,也不允许她太过随便生物钟混乱。和现在的日子比起来,以前就像是放纵无度似的了。
只不过这样的生活也太过无趣,就像整天嚼着一个无味的干面包。而和这比起来,以前的生活又像是那么的丰富多彩。
伍玥不知道该喜欢哪一个。是健康而无聊的长命百岁,还是快乐自由的享受短暂的生命。
是应该像千百年来循规蹈矩的所有女人那样安安分分的过完自己白水一样平淡的一生,还是像柏杨先生说的样,做一个像划过天际的流星一样夺目但飘渺的传奇。
不过现在那个唯一让她想要变成"传奇"的人已经走了。是的,她知道了。不管爸爸是怎样千方百计的瞒着她,也不管陆成文怎样尽量不在她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她都知道他如今已经去了千里之外。所以,她也就无所谓了。而爸爸又希望她能够健康的活着。
那就健康的活着吧。
"小玥,今天觉得怎么样?手指麻木的感觉有没有好一些?"
伍玥从神游中回过头来,浅浅的一笑。
"嗯,好多了。"

第 43 章
梁树青独自开着车在这越来越陌生的城市里,什么阡街陌巷他都绕了,漫无目的,几近迷路。
10月,天空因为没有一丝云彩而寂寞得令人绝望。
而他的情绪还在中午伍宗灵告诉他的事实中惊惶。唯一的念头就是一个人呆着,好掩饰这份慌乱和心痛。
车子渐渐不受控制的停在了一个狭窄的小巷。梁树青打了几次火都没有反应,一看表盘,原来是没油了。
他下了车改做徒步向前走。走了几十米才想起来车钥匙还留在车里。刚想回去取,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是哪里他早已经不知道,爱哪哪吧,
电话在口袋里不记第多少次的又响起来,铃声就是西门凫桥那有点低沉的嗓音,"喂,是我,接电话吧"。
梁树青却只是向前走着。连关上手机的力气也没有了。
如果人也像车那样会没油就好了。如果也像电脑那样会死机就好了。如果人的记忆也可以像文件那样可以被删除就好了。
小巷的尽头是一条铁轨,此时信号灯闪个不停,栅栏也放了下来,一辆火车呼啸而过。一节一节黑压压的车厢首尾相连遮住了小巷里少得可怜的一线阳光。
生活,好像被逼入了死路。
电话铃最后响了一声就戛然而止,大概是没电了吧。
呵,如果我也可以没电就好了。

第 44 章
2004年的12月21日。
据ITTO调查,东南亚的木材销售价格已经增长了25.8%,同期原木价格上涨了10.3%,很多人都预测在未来的3年中东南亚的木材价格将有进一步的上升过程。而由于运费的原因,东南亚是中国主要的木材进口地区,这就给很多中小木材加工商们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也正因为这样,早有计划的投资南美木材市场的西门凫桥占尽了先机,使他的公司一跃而进入了业内的前10名之列。
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位现时炙手可热的商业奇才此时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10月快结束的时候,梁树青走了。
电话关机,电子邮件从不回复,再没回去过家里,而东西却一件也没有带走。一个月后,一个嘴巴死紧的律师受委托来主持他画廊的清算。他,像雾霭一样消失在了高楼林立的烟尘中。
阳光是一种灿烂而没有温度的白色,大街小巷一时间同时奏响了张国荣略带哀伤的老歌。那歌声一直响一直响,回荡了几个月,半点儿没有要停的意思。
天气渐渐转凉,在一个下了一夜雨之后的清晨,第一片落叶飘落在了西门凫桥的手心。
11月,他在茫然和痛苦中再一次寻找他的踪迹,然后又再一次沦落在酒精和妓女的麻醉中。
他习惯性的在夜晚徘徊,然后一不小心又走到了他家的门前。当第一片雪花飘落,一滴泪也滑在了他的心里。
12月,他毫无理由的疯狂的想他,然后就找来了最高明的木匠,把他家香脂木豆的地板一块块的撬起来,再每一块的背面写上一千遍的我爱你然后再恢复原样。
他在恍惚中被人称为是新兴的商业天才。但日子仍停留在痛苦之中。
他终于还是失去他了。带着今生最大的疑问和不解。
或许答案已经有了。只是不想相信。不到了最后确实,心里总是怀着一份侥幸。一旦成了真,就再没有转回的余地了。
这位注定要成为传奇的胜利者在光环下独自消磨他的痛苦。

2004年12月21日。
距伍尊明抵达马来西亚槟榔岛已经3个月,他的海滨酒店也已经渐渐被整顿得井井有条。
他坐在酒店的露天阳台上,望着晨曦中不远处的海洋,又想起了那个匆匆再见的城市。那里,也有美丽的海滩。小玥曾在那里筑起沙城。
不出所料,思念并没有因为距离而被断绝,反而因为分别而变得愈发难以忍受。
或许,正是因为他不想断绝。
或许。或许吧。

2004年12月25日,是伍玥第一次没有和伍尊明一起过圣诞节。

2004年12月26日,当地时间上午8点,印度尼西亚的苏门答腊岛附近海域发生8.5级强烈地震并引发海啸,威力波及马来西亚的槟榔岛等地,即使据不完全统计光是槟榔岛,就有多达数百人死亡,失踪并受伤人数不详。
21号那天,伍尊明最后一次给梁绮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此后就再没有消息。
据当地幸免于难的酒店工作人员报告,伍尊明当天吃完早饭后去了海滨小屋。海啸后,小屋原来的位置已经被夷为平地。人们没有找到伍尊明的尸体,于是他被列入失踪人口。
海啸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第 45 章
梁绮匆匆的搭上飞往马来西亚的飞机又匆匆的回来,身上带着罗马时代女战士的勇敢和坚决。她去处理伍尊明在马来未处理完的事情。一回来就去了伍玥那。
伍玥坐在伍尊明的书房里。手上缠着纱布,用来掩饰累累的针痕,脸色苍白。尽管伍宗灵用了最婉转的语言说明了伍尊明的失踪,伍玥还是禁不住打击又一次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醒来后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呆呆的坐着,手里握着伍尊明一条领带,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看得陆成文心都要碎了。
梁绮咬了咬牙,深吸口气,开口说道:"小玥,我从马来西亚带来了尊明的几件遗物。"说着把一个小旅行箱放在了伍玥面前。
陆成文生气的看着梁绮和她带来的箱子,嚯的站起来。
"梁助理,现在伍董事长只是下落不明,请你说话注意点。还有,现在正是公司缺人手的时候,你既然已经处理好了马来西亚那边的事情,就请你赶快回公司上班吧。"
梁绮冷冷的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陆成文。
"对不起,陆副董事长,我已经决定辞职了。"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转过身说,"还有,我只是比你更愿意承认事实而已。海啸的时候尊明正好在海边,所有有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那后果只有一个。而我只是照实去说,陆成文先生。对了,这是尊明家的钥匙,我也给您放这了。"
梁绮说完,抬起下巴高傲的走了出去。
她恨那个什么也不做就可以得到所有人关心的傻丫头。遇到不顺心就知道掉眼泪,然后博取所有人的同情和爱。就连尊明也......她凭什么!
梁绮把车钥匙交到公司,暮色西垂时她独自向公交车站走去。
车是公司的,是当助理那天伍尊明给她的。不是买不起,只是想要拥有一件他送给她的东西,日此而已。
多少年了,没有挤过公交车。下班高峰,人多的一塌糊涂。梁绮勉强能够在前拥后挤中抓住扶手才没有在司机一个急刹车时摔倒在身边那个中年男人身上。
老了。她不得不承认。
记得上学的时候,挤车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门必修的专业课,驾轻就熟。
她已经在他的生活中不知不觉中年华不再。
而他呢!
却丢下她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胸口一紧,眼泪从眼眶里滑了下来,她假装扶眼镜顺手抹去了。

第 46 章
伍玥把梁绮拿来的那个小旅行箱拿过来。上了锁的。
"要我找开锁公司吗?"陆成文问。
"不用了。......陆哥哥,你能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吗?"
陆成文鼻翼动了动,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伍玥抚摸着手里这个小得看起来几乎是不实用的旅行箱。箱子一直放在酒店里,而酒店离海滩有一段距离,所以幸免于难。
不用开锁公司。这箱子是她送给伍尊明的,作为他27岁的生日礼物。已经5年了,伍尊明却一直还用着。虽然小得不太实用,伍尊明却每次出差都会带在身边。
不用开锁公司,因为在伍尊明接过这礼物的时候就把其中一把备用钥匙还给了伍玥。
伍玥解开衣领,拿出挂在脖子上的那把小钥匙,打开了旅行箱。
里面除了伍尊明工作要用的一些东西之外,还有一些电子产品,再来就是一本日记。
伍玥打开那个16开大小褐色皮面的本子。本子前面有几乎一半的纸都被撕掉了,只是在剩下的那部分的第一页,伍尊明用刚劲潦草的笔迹写到:
2004年8月19日,星期四,晴
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我已下定决心不再回去。从今天开始,我将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坚决的作出这个决定,并希望它能够实现。
......
2004年8月20日,星期五,晴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决心彻底被打败了。当云层淹没城市的时候我几乎想要从飞机上跳下去,或是在转机地买一张回航的机票。
在梦里,我梦见我终于坐上了回去的航班。梦见窗外的云层越来越淡,最后终于又看见了那城市像萎缩景观一样的轮廓。我甚至可以感到耳朵因为气压的原因胀痛的感觉。可是我到底还是没有梦见再次把她拥进我的怀抱。我醒了。
绝望的发现耳朵的胀痛并不是梦幻,我已经到了吉隆坡的机场。梁绮体贴的为我买了直飞的机票。
......
2004年9月5日,星期日
我还能记得日期和星期这真是一个奇迹。
自从到了吉隆坡之后我就让自己爱上了被酒精麻痹的感觉。起码,再喝了酒之后我觉得我是快乐而开朗的。我让自己流连在马来西亚美人的裙摆之间。人民币地位的提升帮了我大忙,东南亚人民对它的喜爱让我可以畅通无阻的寻欢作乐,甚至省去了换成美元的麻烦。
但不管怎么样,明天开始我要做回一个人了。
我已经决定,明天前往槟榔岛我的酒店。
......
2004年9月13日,星期一,晴
我到我的槟榔岛酒店已经一个星期了,这该死的地方仍然混乱的像个乡下妓院。今天,我忍无可忍的把我的酒店经理炒了鱿鱼。我不得不承认,看着他卷铺盖走人我的心里是多么畅快。
槟岛的天气即使到了9月仍然热得不行,还带着一种热带病态的闷热。我怀念那座城市秋天的清爽,而我现在几乎忘了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
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呵,我真是个傻子,你永远也不会看到这本日记,除非哪天我死了,他们把这当作遗物寄给你。不过,那可能要再等上好多年。而到那时我可能已经把这些日记处理掉了,就像处理以前的日记一样。
你瞧,你的哥哥就是这样一个自闭而胆小的人,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心。
但不管怎样吧,就让我来假设这是一封我写给你的信,而你有一天也会看到。
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日了。对不起,今年我不能和你一起度过。我知道你不理解为什么你的哥哥有一天突然对你这样冷酷。但是,就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所以也是我最不想要伤害的人。而你和我在一起却不可避免的要受到伤害。即使--你没有意识到危险所在,我也有可能会在哪天无法抵御那冲动而将你至于危险之中。而除我之外,还有很多人可能给你幸福,甚至给你我无法给你的健康而稳定的生活。
呵--
哎--啧!太多要对你说的话在我的脑中一闪而过,过后只剩下了一团模糊的情感的影子。你瞧,你的哥哥不是个文学家,不能把他心里所有的情感都说出来给你听。但是,这情感,这份对你的情感就真真切切的存在于我的心里。只是无法表达。无法把那些年月的积淀用言语说明白。......
不过又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只要那记忆还在。只要我还记得2岁的你半夜醒来的嘤嘤哭泣,记得4岁的你张开有些瘦弱的小手臂要我抱你。6岁时,我第一次带你去了海边,看着你笨拙的摔倒在海边的浪花里。呵,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你10岁那一年我们离开家你坐在我的身边对我说,自由的感觉真好。当时听见你这样说,我不可抑制的大笑了起来。14岁时,我第一次发现了你开始发育的胸部,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去年,我发现除了我之外你已经可以接受别人了......
算了,今天已经说得太多。
......
2004年10月6日,星期三,雨
下雨了,这里的雨一下起来就狂暴得不行。
我正在海边的小木屋里给你写这些东西。闻着雨的味道,听着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我坐在半开放式的露台下,雨吹进来把我的鞋也淋湿了。小屋在雨中散发着木头的香味。头上吊着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摆不停,发出吱嘎吱噶的声音。
......
2004年10月19日,星期二,晴
昨天陆成文给我发来一份电子邮件,里面全是你的照片。
我看了。哭了。
作为一个男人,我大概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眼泪。如果你可能看到我的日记,哪怕是一点可能性我也不会把这些写下来了。
这是多么矛盾的事。我一边写着要对你说的话,一边却清楚的知道你绝对不会看到。甚至还会尽一切可能不让你看到。
你的哥哥是个懦弱的人,而且不坦率,不敢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别人。习惯了距离感。
......
2004年10月21日,星期四,阴
这两天的时间似乎变得既快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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