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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by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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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文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的为伍玥开了门,自己也上了车。
红色的法拉利疾驰着消失在这个城市不多见的雪色苍莽的黎明前刻。

第 49 章
西门凫桥迈着稳健的脚步走进了西门江的医院。只是他的眼神多少透露了些他的若有所思。
转眼就快过年了。原来时间可以过得如此神速。好像中间的部分都从来没有存在过。心里只是满满的装着对他满满的思念和心痛。
不知道这个春节他会在哪里过。
想起去年的春节他别扭的和他坐在一起看春晚吃他煮的半生不熟的水饺。西门凫桥的心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认识了十年,他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却只有一年。而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又还要再减去几个月。
回想起来,原来他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用来担心,猜测,逃避。如果早知道不管他做什么他最后注定还是要离开,他就死活也不会离开他半秒,就算他会讨厌他会觉得腻烦,他也会一直跟着他,绝不离开他的视野范围。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是空的了。
就像他卖掉的画廊如今已经被一家酒店收购,每次不经意的路过都会有装潢的味道霸道的弥散,在空气中横冲直撞。
生活就像潮水,会将空洞无情的填满,还要用无穷的力量将最后的遗迹也洗刷干净。
在有他的世界里生活得太久了,一下子没了让人觉得不知何去何从。
"西门医生?"
西门凫桥惊诧的定睛一看。不知是谁还会这样称呼他。听在耳里像是来自前尘呼唤。又像是来自深渊的拉拢。一种动摇。
"小玥......"西门凫桥有一瞬间的恍惚,"你身体好些了吗?"
伍玥开朗的笑笑,在西门凫桥面前活泼的转了圈,"好的不得了。刚才西门伯伯也说我的身体好得就像个奇迹,再过些日子就差不多可以自由活动了!"
伍玥的头发已经渐渐长长了,额头上的碎发又显出了微微有些自来卷的弧度。身材比去年瘦些,看着就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小女孩。她身后的陆成文就像10年前那样看着她温柔的笑着,眼睛里却有着就要失去什么的神情。
难道时间真的被抽掉了?一切又回到了10年前的模样。
只是这次陆成文的身后没有了他。
如果真的重来一次,他是不是会希望是这样?
一开始就没认识过他。
"那就好。要自己注意,不要太累,心情也不要有太大的波动。注意保暖。"
伍玥暗暗叹了口气,眼睛里闪过一种像是同情,又像是不忍的神情,"你果然还是适合做医生的。"
西门凫桥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他看向伍玥身后的陆成文。那家伙的眼里如今只剩下了一个伍玥。西门凫桥承认,以前是有些讨厌他的。不仅是因为梁树青对他的感情。还是因为看不惯他的朝秦暮楚。不明白人怎么可以像他那样对感情从不认真。
呵。原来他并不懂他。
告别了伍玥和陆成文,西门凫桥低着头走进了电梯。
他不是来怀旧的,而是来做个完整的了断。

西门江站在窗口,一直注视着西门凫桥的车消失在岔路的转角。
儿子的眼睛里再没有了神采,让他觉得难过。毕竟是自己身上的骨血,不管这些年来他为了一个外人对他是如何决绝,他都无法真正的怪他。或许有时会觉得他太傻。有时候会生气。但是并不怪他。
以为没有了梁树青,他最后还是会回来的。可是他错了。西门凫桥用几乎是朝拜一样的语气说着马来西亚那个东南亚地区的岛国。那孩子多少还是有些不像他。一旦认真起来就不懂得该适可而止。
他还是不了解他。

第 50 章
梁绮再次回到尊玥的时候,不再是以总裁助理的身份,而是作为代理总裁。当陆成文找到她的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伍玥的意思。
烟花三月,像预谋已久似的,伍玥终于去了马来西亚。伍宗灵苦苦挽留,而陆成文却只是无奈的笑笑。
槟榔岛,像一颗坠落在马六甲海峡上的明珠,吸引着向往天高海阔的人们。
梁绮坐在伍尊明的椅子里。这曾经是他的王座。如今只是她用来苦苦的支撑和回忆。
那天,她无意间发现了身后的密室。只一眼就让她的泪夺眶而出。也正是因为这意外的发现才使她最后决定留了下来。
这公司毕竟是他留下的最后的东西。更何况那身后还有他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她不能把这秘密交给别人。虽然是毒药,也让她一起吞了吧。
大大的有着华盖的床,塔夫绸的帷幔,满屋子的布偶和闺房娃娃。她终于明白,这是他给伍玥的世界,也是他整日梦想着能够回去的地方。
梁绮把那只粉色的录音兔子从家里拿来也放在了里面。像是凭吊。
那不是他留给她的。而是她私自占有的。
听说海啸的消息梁绮疯了一样的跑向他的家,一瞬间思想错乱得以为他还没有离开。却意想不到的发现了这只兔子。端端正正的摆在一屋子用白布遮盖的家具的坟冢里。
大概,他走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来了。
是上天以另一种方式成全了他。
录音里只有一句话。
小玥,我爱你,还有,再见。
她狂笑着,笑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最后变成了哭嚎。
她只知道他,只知道全心全意的爱他,却从没想过为什么他每次看她眼睛里有的只是歉疚和同情,也没想过为什么他喜欢听她叫他哥哥。
原来如此。
她删去了其他的话,只留下了那句我爱你。明知道那是他留给伍玥的,她却给自己留了下来。
"直到现在,你才肯和我说这句话了?"她抱着兔子听着里面传出的伍尊明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我爱你。
她恨那个小女孩,也恨伍尊明的傻。
但她还是留了下来。
伍玥走了。陆成文也走了。尊明是决不想把自己的公司留给他父亲的。
那就由我来照顾吧。这样,你会多爱我一些吗?
她嫁给了他的事业。

第 51 章
伍玥走后不久陆成文也走了。像完成了使命一样再无眷恋,带着他所有的决绝和已经残缺不全的心再也没有回来。
他去了北海道,在一片秋天会铺满金黄麦浪的地方经营一片农场。那里开满了灿烂的黄色矢车菊。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就在伍玥和陆成文相继离去的那年的清明,伍宗灵和西门江结伴而行。黑色的奔驰行驶在一地的暮雨江天之中,卷起一层水氲。
车子停在公墓门前的停车场,两人继而下车步行。雨打在黑色的雨伞上,声声寂寥。
伍尊明的墓修得很简单。说是墓,其实里面也只是有些他的东西而已。他的尸体一直也没有找到。
伍宗灵和西门江到的时候,墓碑前已经摆上了一个蝴蝶花和鹭鸶草的花束。
思念。
"这会是什么人?"西门江看看伍宗灵。
伍宗灵叹了口气,"又是一段冤孽。"
两人在雨中默然而立,许久后,伍宗灵才说:"现在,又只剩下咱们这两个老头子了。"

第 52 章
"董事长,祝您一路顺风。"肖莉职业性的微笑。
"谢谢你,肖秘书。我走之后公司就拜托你了。"西门凫桥说。
看着西门凫桥走进了安检门。一旁的朴修安终于忍不住了。
"你就不会笑得像人一点啊。说话都一板一眼的。哪有一点女人样?看以后谁敢娶你。"
肖莉看也不看他,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的笑容。却冷不防的用尖细的高跟鞋跟猛的踩了朴修安一下。
"丧家之犬就老老实实的呆着,不要说三道四。要不是我们董事长收留你,现在你还不知道在哪个餐馆洗盘子呢。"
朴修安揉着吃痛的脚趾再也不敢吭声了。
哼,总有一天让你这个凶婆娘尝尝我朴大老爷的厉害。
西门凫桥的位置靠着玄窗。飞机缓缓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他忽然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寂寥之感。
离乡情苦。
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会有这种感觉。
还是说在他的心里只有想要离开他的厌恶。
西门凫桥笑了笑。
去年相送,余杭门外,飞雪似杨花。
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你喜欢词吗?"
曾记得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问他。
那天,残阳如血。
呵,小傻子。不是喜欢,是记住了才记的。

四月份的吉隆坡已经可以用"热辣"来形容它的天气。
西门凫桥一下飞机就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向他紧走过来,一边用纸巾擦着脸上的汗。
"西门董事长,我是驻吉隆坡分公司的助理,我叫艾哈迈德·宾·特查。我已经按照肖秘书的交代在市中心的艾美酒店为您定了一个房间。"
"很好。"西门凫桥只是略略的点点头,一边走着,"你的汉语说得很好。"
特查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董事长。因为我妈妈是中国人,从小她就开始教我中文了。"
西门凫桥微微一愣。脑袋里闪过一个念头。
西门凫桥定睛仔细看了一眼特查,微微笑了一下,说:"我们快去酒店吧。看把你热的。"
"是。"特查开朗的笑着,赶紧跑出去发动了车子。

去年印尼地震引发马来西亚大规模海啸,使这个坐落于海洋上的纤细岛国到处都是一片有待重建的景象。为了重建,马来政府限制了国内木材的出口量,而马来国内的木材价格远不如中国市场上那么高,这就使在马来拥有林场的西门凫桥很是伤脑筋。再加上东南亚的木材往往质量不过关,寄生虫一类的问题总是不断。这次来,西门凫桥就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卖掉林场从此退出马来的木材市场,转而巩固南美进军俄罗斯。
唯一使他犹豫的只是他的记忆所带来的羁绊。这羁绊白天夜里纠缠着他,而他只能周旋于打着官腔的公职人员和马来深皮肤胖胖的狡猾商人之间,借此麻痹。
他会天不亮就起床,凌晨才入睡,还不等做梦就继续工作。就像去年的巴西之行。只不过这次更加难熬。特查的车子似乎总是在人群中迷失方向。或许只是他的思想迷失在了一张张回过头微笑着看他的混血的脸中。
他酒店房间的窗户面对着一座小花园,休息日的时候,他会坐在床边打发时间,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酝酿着大雨的吉隆坡,天空在他的记忆里总是一片血红,空气弥漫着热带的潮湿闷热。从小花园那里飘来一阵阵不知名的花香,带着点让人疯狂的慵懒。
他已经在这个城市逗留了两个月,每天做着毫无进展拖沓的工作。但是,他依旧犹豫着不想离开。或许,这次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是不是听谁说过,还是这种想法来自于他自己的感受?他已经弄不清楚了。但是,他却清楚的觉得这想法是如此的正确。吉隆坡,这是个融汇了现代、传统和疯狂的城市。而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这是一种气质。他对这气质是如此的熟悉。大处干净利索,细节处精雕细琢。冷艳而含蓄,热情却充满了不安。
Butterfly......
他留恋上了这个城市。他喜欢上了让思绪在陌生拥挤的窄街里体会迷路的感觉。就像一场没有危险但却刺激的冒险。
他不知道这痛苦和爱慕混杂的双重的迷茫会将他带向何方,会在什么时候让他的神经最后崩溃。他就这样在混乱里逗留了两个月。
有谁谨慎的敲了敲门,似乎在为自己打扰了西门凫桥而感到抱歉似的。
西门凫桥深吸了口气,"请进。"
"董事长,车已经准备好了。"
"嗯,谢谢。"西门凫桥站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拍了拍特查的肩膀。
大雨突然而至,渐渐变得滂沱。滑落的雨迹迷蒙了车窗,雨刷器徒劳的挥动着。
西门凫桥看了看表,时间快到了,但街道拥塞得寸步难行,到处是车子。其间还有没打伞抱着头匆忙奔跑的人们。街边的摊贩抱着兜售的小手工艺品跑过马路急急忙忙的寻找着躲避的屋檐。
真是麻烦!
"给木材理事会打电话,告诉会长我不能准时参加会议了。"
"是。"特查忙拿起电话拨打着号码。好半天,电话那边传来的却只是忙音。
"董事长,恐怕是信号被闪电干扰了。"
西门凫桥皱了皱眉,烦躁的按下按钮,车窗随即打开。
雨水一下子倾泻进来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西装。他也顾不上,焦急的伸出头往车前看。前方是看不到头的车龙弯弯曲曲的堵塞在狭窄的上坡道上。雨水打在滚烫的车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扭曲的水雾。
一个人一手费力的提着一个装满绘画工具的袋子,一手遮着头,胳膊下夹着画板匆匆忙忙跑着,正好从西门凫桥的车前经过。像一剂重拳猛打在西门凫桥的心上。
"等等!"声音却哽咽在喉咙里,淹没在大雨滂沱之中。
车龙猛地动了一下开始向前移动。那个被雨水淋得透湿的背影也消失在了街道那边冷白和暗红相间的伊斯兰风格建筑夹着的狭窄的石板岔路上。

第 53 章
西门凫桥毫无目的的徘徊在这个两边挤满了摊贩,路上拥挤着闲逛的人群的窄街上。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在他的耳朵里却显得有点遥远。自那个雨天后,时间又过了半个月。他就这么一有空就来这转悠。到底想怎么样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是一种既紧张又有些盼望的感觉。
不过却再也没见过那个一晃而过的身影。
他渐渐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木材理事会会长儿子的大学入学典礼,会长炫耀似的邀请他一起参加。他也只是不置可否的敷衍着。特查摇摇头,低声劝他应该和会长搞好关系。西门凫桥叹了口气。其实怎么样他是无所谓的。
向约好的地方慢悠悠的走过去,特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董事长,我们最好快点,要不就迟到了。"
西门凫桥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街道,这才上了车。
大学建在吉隆坡的郊区,建筑是秉承马来一贯的带着点伊斯兰风味的混杂风格。西门凫桥连学校的名字也没记住,只是坐在舔着大肚子的会长身边半懂不懂的听校长用马来语说着什么。好容易熬到了典礼结束。
他握了握会长伸过来的手,互道告别后就沿着白色大理石的回廊往外走。
7月的阳光照耀着白色拱门上雕棱点缀的垂花,一个男人的侧影从前面远远的走过。阳光勾勒着他的轮廓,却也使他的脸被一片耀眼的白光掩盖。
西门凫桥屏住了呼吸向那人走去。开始是一步一步的走,后来就变做了一步紧跟一步的快跑。他跟着那背影在大学古老建筑的复杂结构中穿行,保持着一个不会被发现又不会丢失目标的适当距离。
他跟在那人后面一直出了校门,看着他上了一辆公交车。他不敢跟上去,就拦了一辆停在路边的TAIX。
他跟着那人一起下了车。跟着他离开宽阔的主干道在吉隆坡狭窄的古老街道中穿行。那人轻车熟路的转过一个又一个岔路,穿过一个又一个拱形门。他却一直也没有机会看见他的脸。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深色皮肤的马来人,其中也有很多是外国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手里拿着各样的花卉。一辆辆装饰独特的彩车缓缓驶过。西门凫桥这才想起来7月已经是花卉节游行的时候了。
那背影已经穿过游行的队伍到了街的那边。西门凫桥赶紧追了上去。那人又冷不防的停下来,向街边的卖花女买了一束名为蝴蝶的扶桑花。西门凫桥怕被看见连忙把脸转向一旁的工艺品摊位假装挑选着。再抬头,那人已经走远了,又连忙跟上。
他一直跟着那人在水果、花卉和工艺品的街道中穿行。穿着马来民族服装的男人女人们从那人身边经过,又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跟着他,不知从哪传来那首名为《嘀哩哒哒》的马来民歌,悠扬的异国旋律飘荡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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