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连篇之钱鬼——by清宁

「什麽？」钱鬼不解地问。
「那时你说要我把所有财产都给你，是不是从那时就迷上我了？」方唯生自我陶醉的说道。
「才，才不是啦！你少臭美啦！」跳出方唯生的怀抱，钱鬼风也似的逃开。
「喂，你去哪？」方唯生紧张的问道。
「我不理你，我要回娘家！」钱鬼始终是鬼，要是存心躲起来，方唯生是绝对找不到的。
娘家？这钱鬼真可爱。
他是把地府当成娘家了。
方唯生笑著说道∶「晚上厨娘要做黄金抄饭喔！」
「我会回来吃，你别吃光光！」钱鬼气恼的说道。
呵，钱和吃，就是方唯生的「治鬼之道」。
钱鬼生气不会生太久，因为每到吃饭时间就会回来了。
虽然是这样，可是并不代表方唯生就会放心。人生气时可以去的地方有限，而鬼可以去的地方太多了，所以要是钱鬼存心不让人找到的话，方唯生是绝对找不到的。
「也许我该放弃学医，改去学捉鬼。」方唯生看著钱鬼消失的地点吟吟自语。
不知道他学医的天份会不会对捉鬼有帮助？
方唯生心情处於极度不佳的状态，於是他命身边的小学童王大志要府外跪了一天的人进来。
少年还以为是神医开恩，所以才提早让他进来呢！
「你有病？」方唯生坐在少年面前，庸懒地问。
少年忙摆摆手，「不是不是，不是我，是我家的小妹生了病。」
少年长得一脸忠厚样，老实憨憨的。
看样子是不忍心要小妹跪三天，所以是来代跪的。
方唯生温和地笑，却说出残忍的话∶「我的条件是要求医的人来跪。」
「可，可是我小妹她，她身体不好......」少年急忙说道。
糟了，难得神医提早让他进来，难道要他无功而回吗？
「那不干我的事。」方唯生还是在笑。
「你，你是神医。」少年小小声的，有点怒气。
不是说医者父母心的吗？为什麽这神医好像很无情？
「那又怎样？」方唯生不用因为自己是「神医」就要去拯救天下人。
要是他有那种仁心，就不会立下跪三天的规矩了。
「所以，所以你，你不能......不能......」苦思良久，少年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儿∶「见死不救。」
方唯生皱皱眉。
钱鬼跟他说过，「见死不救」是很大罪的，很可能抵消他以往救人的功德。
要是这样还得了？他还想以自己的「功德」来跟阎王谈条件呢！
「神医」在人间可能是了不起的人，可是到了阴间却没有作为。所以，他一定得好好积德才行。
「小子，你把你妹妹带过来。」只是，诊治她的步骤会不会让她很痛苦我就不保证了。
虽然不能「见死不救」，但救人的手法还是要看他的。
哼！有胆子威胁我，就能承受那後果。
少年呆呆地直点头，再飞奔出方府。
「大志，你说学医好不好？」少年离开後，方唯生无聊地跟小徒儿閒聊起来。
王大志想了想，「当然好，救世人良医可以拼将军。」
方唯生摇摇头，看向小徒儿，「你要不要去学捉鬼？」
「啊？」王大志的口张得大大的，那表情让方唯生重重地叹口气。
过了一会，少年带著妹子来到方府。
看了看那女孩的脸色，方唯生说道∶「血压不稳定，常会脸红、口乾舌燥，小心调理就可以。」
拜托，这根本不是什麽大病，用得著那麽紧张吗？是不是所有庸医都死光光了？
「可是，我们每天都给她吃人参，为什麽一点效果也没有？」搔搔头，少年呆呆的道。
方唯生笑道，「你们是想她快点死吧！」
少年大吃一惊，「为什麽这样说？！」
「要是继续让她『补』下去，她必死无疑。」方唯生真不想管他们。
突然，四周的温度降了下来，方唯生嘴角微微向上，好心情地命王大志拿出纸笔，写下一串字，要王大志拿给那两兄妹。
「按这药单，以武火隔水煮一次，再用文火煮一次，每天喝两次，别再给她吃什麽人参了。」
两兄妹千谢万谢地拿了药单，交了诊金，离开方家。
整个大厅，只剩下方唯生了，他笑著说道∶「钱子，快现身吧！」
果然，钱鬼就坐在他身边。
「恶劣。」这是钱鬼给他的评价。
「哪有？」方唯生心情大好。「你猜猜他们的诊金是多少？」
说到钱，钱鬼的精神来了，睁著大大的眼问道∶「多少？」
方唯生比比两根手指。
「 二十两 黄金？」神医的费用是由这里起跳的。
那对兄妹看起来只是普通人家，应该是这个数吧！
「不对！」
「 二万两 ？！」钱鬼惊喜地叫了出来。
方唯生点点头，「别看他们是小孩子，他们可是江南富商的儿女呢！」
所以，那点诊金不算黑了。
钱鬼傻傻的笑，有钱进帐的感觉真好。
「钱很容易赚的，对了，你刚刚去哪？」带著不经意的语调问出在意的话。
钱鬼顺口回答∶「去讨债呀！」
「你要那麽多钱做什麽？我赚的不够多吗？」不是他自以为是，而是他赚的钱真的很多。
方唯生一直不明白，为什麽钱鬼会那麽执著於钱。
钱鬼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你不是说以後死了要陪著我当鬼的吗？一般来说，鬼只能去投胎，所以我得赚多点钱才能......」
「你要贿赂阎王？」可以吗？阎王是很正直的呀！
钱鬼慌忙摇摇头，「当然不是，我那敢呀！」
他只是一个贪钱的小鬼，不是不要命的鬼，呃，鬼也有鬼命啦！
「我要多赚钱来救人，这样可以替你积功德。」
二人一心，功效显著。
方唯生感动地上前紧紧地圈著钱鬼。
「别抱那麽紧啦！热死了。」钱鬼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他胸前。
「你不会死。」他是赖定不放手。「我会积德的，为你，也为自己。」
这一生，赖定了。
明天就把那「跪三天」的石块拆了吧！
「嗯！」钱鬼带点满足的回了一声。
他们，是有将来的。
8
烈日在空，方唯生很急地赶回家，让他这个向来很悠閒的人跑得那麽快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失火，二是病人中毒。
这次是中毒事件。
刚才小学徒王大志不经意地说出厨娘把其中一瓶准备掉弃的过期泻药做成黄金包子，本没什麽可怕的，因为本来是要准备给方唯生吃的，而他那时还在出外诊，所以应该是没有人会中毒的。
可是偏偏大家都不知道放在方唯生房里的食物并不是只有他一人会吃，还有一只钱鬼会吃。
特别是昨天方唯生还说了那黄金包子是厨娘最近的得意作品，要是钱鬼看到一定会「先下口为强」的。
「你可先万别吃喔！」方唯生一边跑，心里一边在著急。
被当成材料的泻药本来就不能多吃，而且还是过期的，那後果是不堪设想。
三步并两步，恨不得自己能飞回家的方唯生直奔向房里，一推开门，就看到拿著包子在咀嚼的钱鬼。
那是最後一个了。
「快吐出来！」一把抓著钱鬼按下，用力向上拍他的背，方唯生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些包子有毒，快给我吐出来。」
被拍得只剩半条鬼命的钱鬼好不容易吐了两三口，摆摆手示意方唯生冷静点，顺过气後才道∶「我是鬼，不会中毒的。」
方唯生顿时整个人都放松了，像一滩软软的雪一般坐在地上，呆呆地抚著胸口∶「对，对，你是鬼，不会再死......」
钱鬼看到他那样子，既好笑又心疼。
这个人，是在紧张他呢！
几百年了，看多了人类为了钱而紧张，对这种心情很了解，可是会心疼的只有现在。
为什麽呢！相同的都是紧张呀！
就著方唯生的姿势，上前抱著他，轻声细语道∶「难怪我觉得那味道有点儿古怪，原来是有毒喔！别担心啦！我还好好的。」
方唯生紧紧地抓著钱鬼的手，似哭似笑的看著他，「我第一次庆幸你是鬼。」
人和鬼是不同的，一个在阳，一个在阴，二人的交集本来就很不可思议，可是他们相遇了。
虽然相处方式不同於人同人之间。
虽然别人看不到他的情人。
虽然没有人会祝福他们。
可是，他们还是相遇、相识、相知、现在相恋了。
虽然是鬼，可是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对呀！幸好我是鬼。」钱鬼轻声说道。
「下次别糊乱吃东西。」方唯生定下心神，要求钱鬼承诺。
他明知道那些包子有「古怪」还是吃了下去，这全因那包子的名字前有「黄金」二字。
「没关系啦！就算我吃了也不会有事的。」他是鬼，所以不会再死。
方唯生摇摇头，「虽然知道，可是我还是会怕的。」
他是医生，以救人为职业，可是鬼却不在他的认知范围。
万一钱鬼有什麽事，他是救不了的。
重重的无力感让他害怕。
「都说没问题的了，没什麽好怕的啦！」钱鬼根本不认为有需要紧张。
「不行，你得答应我以後要是没得我同意的东西不能放进口。」方唯生难得霸道，他是真的吓怕了。
钱鬼拍拍他的头，「好了好了，我以後会小心些。」
其实根本没什麽好小心的，就算他吃下也不会有什麽事，连肚子也不会痛。可是看到方唯生这样，他会心痛。
男人与男人不算什麽，同性又怎样？他们还阴阳分隔呢！
人与鬼之间，还是可以有感情的。
9
阴间
钱鬼回到地府的家，把这段日子赚来的钱做好安排，这些钱里大多是方唯生赚来的。
现在他们是有目的地储钱，要储钱做些能为方唯生积德的事，这样日後才能跟阎王「谈判」。
虽然钱鬼是因为自杀而长期做鬼，但若想留在钱鬼身边，方唯生是绝不能自杀轻生的。
原因很简单，就是地府的法例改了，数百年前自尽的人必须永世为鬼，可是由於最近自杀的人太多，所以必须加重刑法，改为马上转生为鱼虾，并规定需有三千年修行才能选择轮回，否则只会不停转生。
一般鱼虾根本没机会活三千年，别说修行了。
所以，方唯生得好好做人，而且还要多做善事才行。
而钱鬼所想到做善事的方法就是赚钱帮人，所以他很努力地跟方唯生一起赚钱。
这次钱鬼叫来了包打听，打算问他要帮什麽人才能积最多的善积。
「你真的想知道？」不知为何，包打听圆圆爱笑的脸突然像苦瓜似的。
「少唠叨，快说。」他得在晚饭时回方家。
方唯生要是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他就会神经兮兮的，现在他是乘著方唯生出诊的时间来阴间，所以没什麽时间听包打听支支唔唔。
「好吧！是你要我说的。」包打听叹息地摇摇头，「你们家附近有一户大宅，他们的二公子快不行了，只要你开口叫方唯生去救他，那样你们的功积储到方唯生死时大概也足以要求阎王让你们在一起。」
「只要救一个人就行了？」钱鬼不太相信。
包打听看看他，「要你开口才成，要是你不叫他救的话就不算了。」
「为什麽？」钱鬼不明白呀！谁开口不都一样？
包打听不知该不该说，他可不想面对钱鬼发脾气的样子呢！
可是，不说的话钱鬼是不会放过他的。
「那个人正是八百年前把你害死的人，他转身成了那家人的二少爷。」包打听不情不愿地说道。「那个人死後，转了数次生，一直到这辈子就转到那户人家里。」
钱鬼冷静地听完，默不作声，连包打听离去了也不觉。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久到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那时他二十岁，刚成亲不久，他的妻子善解人意，温柔娴熟，本以为会跟妻子一辈子过下去的。
那时家里虽然不算是富有，也算是商人之家，生活不需愁。一直到那个人出现，那个他以为是兄弟的人。
顾云，一个跟钱鬼自少玩大的人，在钱鬼十七岁那年到了远地做生意，三年後回来时正是钱鬼成亲後第二天，那风尘仆仆的神情让钱鬼以为他是特地赶来参加他的婚宴，顿时大为感动。
然後顾云跟他说外地的生意做得不错，要他去看看。就这样，钱鬼跟新婚妻子甜甜蜜蜜地分别，外出一个月後回来，他的家变天了，妻子和财产全被人以莫名的手段夺去了。
而抢夺的人正是那个好兄弟，顾云。
多次报官不成才知道官府被收买，不理这件事。妻子也没了，据说是在顾府里过著少奶奶的生活不愿见他。
一时之间，很多事根本搞不懂。
为什麽出一趟门，就弄得一无所有？
顾云本是大富之家，按理没必要夺他家财呀！何况两人曾经是兄弟，不是吗？
而现在，他却要去救顾云的转生？他做得到吗？
或者该说，他可以这样做吗？
要是做了，就可以跟方唯生在一起了。
对了，方唯生！
「咦？你怎会在这里？」钱鬼看到方唯生的脸，忍不住伸手定住他的脸蛋。
「我还在想你要发呆到什麽时候呢！」方唯生坐在他面前。
钱鬼看了看屋内的景物，这里是方家。
可能是在他想事的时候自动来到这里吧！
看到方唯生，一直犹豫的事也定下来了，「我，我想你去医一个人。」
一个人转生後，所有事都不会相同，样子、性格，甚至连性别也不一样。可是，这个顾云却完全是钱鬼生前认识的样子。
钱鬼跟著方唯生来到这，他想看看顾云转生後的样子，之前他很黑心地希望看到的是缺手缺脚，其貌不扬的人。
真没想到，居然还是同一个样子。
闭上眼，静静地躺在床上，气息很弱。
方唯生静心为他诊断，钱鬼没有跟他说今天要救的人正是昔日害死自己的人。
如果他知道了，还会来救人吗？
想了想，钱鬼知道他还是会来救人的，因为没什麽要比他们的将来更重要。
相对而言，救一个昔日的仇人并不算什麽。
「他可能是中毒。」方唯生收起诊具，跟林家的人说道∶「这种毒很奇怪，可能是他出生就带著这毒素，现在能做的只是减缓药性，再给我点时间看出是什麽毒才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说来说去就是一时半刻死不了。
得到神医的保证，方家的人全放下心，恭送他出门。
「说吧！他到底是什麽人？」一出林家，方唯生马上低声问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钱鬼，「他跟你有什麽关系？」
「为什麽你会知道他跟我有关系？」钱鬼惊讶地看著他。
他明明什麽也没说的呀！
方唯生无奈的说道∶「虽然你比我多活了数百年，可是为什麽好像比我更笨？」
看到钱鬼眯起眼以示不满，方唯生继续说道∶「从你昨天直到刚才的情况看来，那个人的身份不难猜。」
要救一个仇人的确是不容易。
钱鬼点点头，「我从来没想过会再遇到他。」
由他喝下那杯毒酒时，心里想的是求远不要再见，一旦遇见，他怕自己会失去理性。
但原来，时间真的是治伤的良药。
以为会带著恨意，没料到居然能平静地看著方唯生救人。
「我认为只要能创做我们的将来，不管要我去救什麽人也是值得的。」方唯生走在前头，迎著早上的阳光，低声说道。
这就是他知道那林家二公子的身份还愿意去救人的原因。
他们，果然是了解对方的。
钱鬼一张娃娃脸甜甜的笑，心里像酿了蜜糖似的。
好甜，好甜。
回家途中看到菜市里的妇女逛著买菜，钱鬼停了下来驻足凝望。
「怎了？」好奇他在看什麽的方唯生也跟著停了下来。
钱鬼指著那些妇女，轻声说道∶「我永远也不能为了你做饭。」
他呆了，反问道∶「你会做饭？」
不管生前还是死後，他都不会做饭呢！
钱鬼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继续说∶「我不会医术，配不上你呢！」
方唯生满头黑线，「我要找个医术跟我差不多的就得去找我那师傅了，你以为人间还有人的医术能比我强吗？」
钱鬼点点头，再摇摇头，「可是我什麽也不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