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玉还剑录完本——by刀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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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论这幅如同害怕挨骂孩童的模样,宋功勤原本就无意责难,此刻只微微一笑道:“这回你可失算,我会功夫。”
说话间,回廊转角那边有人走来。宋功勤功力深厚,对远处的脚步声听得分明,正欲寻隐蔽处藏身,未想到,假小厮倒是抢先拉着他的手往假山后躲。依着院墙而建的假山后地方狭隘,两个人躲藏其间,几乎挤成一团。
宋功勤低笑着向可算是偎在自己怀里的人小声提醒道:“你说你特地弄了这幅脸孔,何必同我一起躲起来?”
假小厮自是也察觉自己的失虑,转动的眼眸里闪过一道不服气的好强,似赌气般说道:“你太没江湖经验,又不够机灵,我得看住你。”
被平白奚落一顿的宋功勤不以为意,真心诚意求教道:“我怎的露怯了?”
假小厮瞥着他道,“你说你会功夫,恁托大。需知这里的主人擅长用毒,练的掌法都是带毒的,你甚么都不知晓,便以为自己不怕他,这岂不是过于莽撞愚钝?”这番说辞,明面上是藉着机会一通数落,暗地里却也有着几分出于好意关心的担忧,听得宋功勤反倒心生感动。“你说的是,我的确是妄自托大。”他虚心受教。
假小厮显然满意于宋功勤的态度,闻言眉目舒展开来,抬头斜睨宋功勤,一双杏眼似会说话,带着俏皮精怪。“你也不用过于自责,多听听我的就行。”
宋功勤素来涵养佳,面对无视长幼尊卑的对方只轻笑道:“行,我听着,你说罢。”
假小厮弯起眼角,欣然璨笑道,“那便跟我走。”说罢,他利落动身带路。也不知他已进行多久调查打探,只见此刻一路轻车熟路,很快将宋功勤带至药房。宋功勤奇道,“这里的主人竟把密室建在如此常用之所?”虽说密室建在禁地反倒欲盖弥彰,但药房常有人出入,同样不适合成为密室出入口。
面对宋功勤的问题,假小厮回头瞥来,嘴角噙着的笑意带着轻浅打趣意味。“那有人蠢钝得以为密室能在这种地方?”话语说得似指此间主人不会如此愚蠢建密室,实际却暗指有人蠢钝得以为密室在此处。宋功勤无奈笑了笑,道:“我又说错话了。看来果然天生适合听话。”
假小厮一本正经点头附和,又煞有其事夸道,“乖。”说完,扭过脸偷笑。宋功勤看不见对方的笑,这一刻莫名有些遗憾,许是觉得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少年笑起来一定充满灵秀之气,这也让他为对方面具下的脸孔心生一丝好奇。
假小厮在走进药房后直奔放着各种药瓶的柜子。宋功勤注意到这些药瓶以七彩颜□□分,假小厮果断将其中仅有的三只紫色药瓶取下,他思索了一下,歪过头似是抱着侥幸一试的想法问道:“你身上带着常见伤药之外的其他药,该不会恰好是位大夫吧?”
宋功勤遗憾摇头回道,“我甚至算不上蒙古大夫。”刚才假小厮假装肚痛,显然是想打听这些药瓶的讲究,此刻终于把自己的目标锁定在三瓶之间,但尚不足够。算是懂些医理的人谨慎评估自己的能力,“无论如何,我可以姑且分辨试试。”
闻言,假小厮把三瓶药递给宋功勤。“我要找的是能够让人恢复神智的药物。”他倒心细,说完特地提醒道,“千万小心,也许里面是穿肠□□。”
宋功勤因着假小厮的说辞而稀奇。“这世上难道真有能让痴傻疯狂之人清醒的药物?”若真有这种药,能公诸于世反而是此间主人的一桩大功德。
可惜,假小厮立即摇头解释道:“这其实是解药。柯策——也就是此间主人,他在做药人练功,为了能控制药人,他把人都毒痴傻了。只是,这药人最后一道工序须有激烈情绪波动来配合炼,所以,柯策势必有药能让药人回复神智,这样才能激起对方情绪……”
宋功勤已努力保持冷静,却仍激愤到再也听不下去。“他竟能对孩童作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来!”原本他只打算救了人之后再慢慢考虑这种报官必然惩治不了的恶徒该如何解决,眼下,却恨不能立即实施自己除暴安良的志向。正情绪激荡,他的左手忽被假小厮握住,假小厮轻柔安抚道:“我知你有一片侠义之心,但你先别如此激动。一则,柯策使用的药人其实是大人,二则,我们迟早有法子惩治他,让他再干不得这等缺德事。眼下,我们先把人救出来要紧。”
听了这番劝说,宋功勤稍稍澄清下思绪,随即,不觉皱眉疑惑问道:“药人是大人?那失踪的孩童在哪儿?这些大人又是从何处来的?”
“失踪的孩童大概与此地无关。大人应是从别的城镇虏来的。这柯策倒是知道隐蔽行事,怕人察觉,因而特地去远处抓人。却不料天理昭昭,镇上恰好发生孩童失踪案,那些运药人的马车反倒让他这个神秘的宅子被镇上人怀疑。想是你同我一样,最初也是因为失踪儿童才来的这里。”假小厮慢慢道来原委,他轻声细语,又把恶人自有天意将报的道理摆出来,令素来嫉恶如仇的宋功勤听得不自觉心平气和下来。他思忖着作出决定,事情要一件件完成,眼下先把药瓶区分出来是正经。
等望向手中的药瓶,宋功勤才意识到似乎生怕他一个激动跑去找那叫柯策的恶人,假小厮依旧握着他的左手。假小厮的手不仅全无小厮该有的粗糙模样,手掌更柔软得不似武人,宋功勤下意识低头望去,只见这只手肤白若脂,手指纤细,指尖莹润,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也未必能娇惯出那么一双手来……而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也从来不能让宋功勤如此刻般莫名心簇摇曳。
宋功勤下意识回捏了一下假小厮的手。这一动作轻薄意味不纤,若对方是女子,只怕早已动怒,假小厮幸而并不察觉,只以为宋功勤举动奇怪。“你怎了,在想甚么?”他随口问道,问得单纯。宋功勤赶紧回神,为自己诡谲行为寻得托词,“我看你手掌无茧,不像是练武之人?”说罢,他不着痕迹放开对方右手。
面对他的说辞,假小厮眼中闪过一道生动的得意之色,明快如晴日春波,“你再瞧我的左手。”说着,如炫耀般把左手手掌摊到宋功勤面前。说实话,宋功勤依旧觉得这只手细白如玉石,柔嫩如新芽,不过待细看,还是能在指根处见到一层薄茧。“原来你是左手使武器的?”
“那倒不是。我平时都是右手使剑,”假小厮眨眼挑眉道,“师父说出其不意才是最大的绝招,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更利左,关键时候便能出奇制胜。”宋功勤忍不住提醒道:“怎会没人知道?我不是已经知道?”
假小厮却是丝毫不以为意。“我又不会与你为敌。”他说得如此肯定,没有哪怕一刹那的思索。宋功勤不觉心中一动。“你的名字?”无关紧要的问题凭空冒出。
假小厮闻言抬头斜睨他,不答反问:“你的名字呢?”
宋功勤意欲坦陈真名,只是,他行走江湖始终用的是另外的名字,而父亲镇国大将军的名声太响,他从来避之不及,此刻,微微踌躇后,最终选择使用自己的江湖名。“我姓秦,叫秦宋。”
假小厮不动声色默默打量宋功勤半晌,显然把后者的迟疑看在眼里,大约是看出这是假名,再开口时,语气中少了分真诚,多了丝漫不经心。“如此说来我姓楚,亡秦必楚的楚,名讳上风下雅。”
宋功勤着实感到抱歉,为自己因一念之差未据实以告,而此刻再坦白也毫无意义,他轻缓下语调道:“其实名字只是一个称呼,人贵交心,而非交名。”
假小厮低头默默思忖,片刻后,显是认同了这一道理,为此转而展颜笑道,“如此说来,以后我便管你叫秦宋。”他轻轻一个笑容让便宋功勤大大松了口气。后者不自觉跟着微笑,“而我就称你风雅?”不管名字真假,他是真心实意把眼前的少年当成自己想要结交的少年侠士楚风雅,倒是“楚风雅”本人似是对这个名字不甚满意,他微微皱眉又自己念了两遍“风雅”二字,最终委屈兮兮地妥协道:“这名字你便将就用罢。”
带着□□的楚风雅顶着那么一张枯黄平庸的脸孔,却在轻蹙微笑间,有璨烂星光于眸底流转,婉然清扬,灵气非凡。有那么一刻,宋功勤分外想瞧一瞧眼前这个少年真正的模样,想来一定是位钟灵毓秀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