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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关山几重云 番外篇完本——by今天也没有出大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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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一句“经营四方,告成于王——”中,杨聆蝉用只二人可闻的声音低低唤他“燕旗”,带了点责备,带了点难以感知的嗔,燕旗不答,用微弯了眼角的金眸深深看他一眼,这便转回身去,面对众人。
仪仗罢时,杨聆蝉尚在燕旗身边,已有人来报,道是夷人要求岁币通商一事又有新进展,燕旗旋即询曰:“是何进展?”
“夷人自己定了岁币数额。”那人答。
“定了又如何,岂容他说多少,就是多少。”燕旗冷笑,口中虽如此,然心知双方难分伯仲,敌人态度不可不顾,又道,“沈监军,你且把相关书章携来,入我帐详谈;杨大人,也请你安顿好后,速来帅帐见我。”
杨聆蝉款款应下,一刻不敢耽误地随引路人走了。
杨聆蝉伸手推开厚实毡帘,观得帐中已对案坐了两人,正是燕旗与先前的沈监军,他见过礼,走入帐内。案前后皆为人所占,他正欲落座沈监军身侧,与燕旗当面而坐,不料燕旗道:“杨大人,过来坐。”
过便过罢。杨聆蝉往燕旗那边去,理理衣摆,挨着他坐下。
眼看到旁侧的杨大人折身走开,沈监军默默宽慰自己,他之品级,实无资格与杨中书并肩同列。杨大人的发间还有零星雪片,墨色青丝把洁白小粒衬出萤亮质感,宛如缀了灿烂星辰的子夜天幕。不过把燕将军和杨大人摆到一处这么一看,竟十分登对……
对这等仰慕视线习以为常,杨聆蝉端起礼貌浅笑,对沈监军略一颔首,如此,对方目光更为热切。搁在案下的手骤然一紧,除开燕旗,还能有谁?杨聆蝉不动声色抽出拇指,用指腹轻轻摩挲燕旗粗砺手背,口中道:“夷人所定额度几何,可否予我详至?”
沈监军忙双手呈上一页纸,杨聆蝉接过,第一眼就瞥见张牙舞爪的落款——“妥木斯”。两员军官眼巴巴待他阅览,读罢,他皱眉道:“夷人所求岁币,约合范阳去年税产十之有一。”
三两笔淡墨,民脂膏几多。
“夷人当真贪得无厌!”燕旗道。
杨聆蝉摇头:“遑论数额,岁币攸关国体,非你我可断言。”
“杨大人所言极是,我早与夷人言明此要,然他们充耳不闻,仍是逼催。”沈监军附和道。
“岁币虽不可,边关通商尚可由藩镇自行决定,某以为,不若先答应通商,拖他些时日。”杨聆蝉道。
“然后等朝廷定夺岁币?”燕旗冷冷问,显然不认同。
“非也,一切凭中朝应对乃最被动之为,我想……”言及此,杨聆蝉觉定论过早,又自行打断,改道,“总之,还是请燕将军先安排某与夷人交涉,再作后谈。”
“当面商讨之请我已告知夷人,正待其回应。”沈监军道。
杨聆蝉赞许道:“善,夷人心切,断不会拒绝直面之机——燕将军可还有异议?”
燕旗接过话,先是道了声“暂无”,又说:“沈监军,你下去后且通知副将,让他传令备战。”
“既言商谈,将军为何备战?”杨聆蝉问。
“以防商谈难协,兵戎相见;或者,夷人所谓求岁币通商,本乃幌子,也不无可能。”
虽不愿这种情况发生,但杨聆蝉深知燕旗所言非假,不再质疑,这时沈监军道:“燕将军如无他事交代,下官这便告退,速去传达?”
“好,你下去罢。”燕旗应允。
沈监军起身时犹回望,见杨大人端坐燕将军身侧,毫无动身之意,燕将军……好像在瞪他,许是怪他磨蹭。他一缩脖子,悻悻走出帅帐。
第三人走后,燕旗放下威严之态,慨然叹道:“聆蝉,你说这世间,既皆为血肉之躯,何以干戈不休。”
过于沉重的发问,博学如杨聆蝉亦不敢作答,他默然垂眸,用空着的手拉拉风麾,仿佛严实帐内有寒风入侵。之前燕旗在案下悄拉了他的手后就没松开,现下二人保持携手,一言不发地静坐。炭盆噼啪作响,许是在猜测这一将一相是真无话可说,还是有意难道,片刻过去,燕旗开口:“杨大人先去处理政事吧,我亦军务积压。”
杨聆蝉点点头,把空着的手覆到燕旗与他交握的手上,温声软语道句:“辛苦燕将军了。”而后站起走向帐外。
将军坐在原地,盯着公卿的背影,看那及腰乌发铺在青裘上,发尾随步履微微摇晃,宛如玉门关外春风骀荡。
有人不传而入时杨聆蝉正坐在案前批阅公文,他抬眼一瞥,看清来人后复又伏案。
燕旗不客气地径直走至案前坐下,这位大人专注起连他都不爱理睬,看了杨聆蝉一会,燕旗开口道:“杨大人既离太原,还有这多繁杂公文?”
“身离太原,更不能撒手放任。我虽委任代权,犹得时时传书,悉知官署要闻。”杨聆蝉并不抬头。
燕旗不过随口一问,这便草草点头表示理解,不再出声,无处可去的目光在案上逡巡,半晌,杨聆蝉寻话道:“燕将军,自离太原,中旬已去,我上奏朝廷的文书,应至代州,再行十日,过龙杨后官道新经修缮,驿马脚程想来该快些了。”
案上文书中有数页纸张成色甚是出众,燕旗移开视线,盯着杨聆蝉道:“杨大人对往京师的驿途颇熟?”
埋首的经略使行笔一顿,平静答道:“说不上,只来途中略有见闻。”
“杨大人,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夷人已同意当面商讨。”燕旗转提新话。
杨聆蝉搁笔,看向燕旗,问道:“他们欲遣何人?”
“舍妥木斯其谁。”
“甚好,我正想见见此人。”
“不过……”燕旗语气一变,“他们要求在关外高地上晤见,那里尽属夷人势力范围,孤身悬入,十分危险。”
自家将军一脸凝重,杨聆蝉反而从容对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蒙不测于出使,死国也,不亦壮乎?”
他本是宽慰,谁知燕旗反怒,拍案撑臂而起:“杨聆蝉,我几番放你性命,就是让你轻描淡写拿去挥霍的吗!”
墨汁洒了满桌,杨聆蝉忙截住差点滑下案台的笔架,这话问得他有几分心慌,是了,没有燕旗,他走不到今天。青衿溅墨,先生仰头看把他罩在阴影中的高大将军,尚在酝酿语言,对方已先声夺人道:“我回绝了,要他们再议会晤地点,最好靠近城关。”
“燕将军尚惮深入,贼子岂不介怀?”
“那至少要居折中地带。且杨大人为九镇封疆大臣,失之乃社稷大憾,理应护卫随行。”
杨聆蝉指摘道:“商谈原为交好停战,带兵前去未免欠缺诚意。”
燕旗亦是咄咄逼人:“你以为妥木斯就不带护卫了吗?我的杨大人,你想做君子,敌人却非不斩来使的诸侯,而是披发左衽的蛮族!”
杨聆蝉无话可说,燕旗见他一副文弱模样,白净面庞拱在茸茸毛领上,清秀不可方物,更觉气恼,后悔起初就不该同意他会见夷人,是以他咬牙切齿补道:“还有,我也去。”
“燕将军初衷既为保护使臣,亲自随行,无异于又置一使于敌营。”杨聆蝉道,面如三秋沉水。
他何尝是关心所谓社稷肱股?燕旗被杨聆蝉堵得无话可说,窝火道:“我定要去,杨大人无需多言。”
把燕旗怫然不悦的模样看在眼里,杨聆蝉思忖让他当场听着甚好,有一人随时照应也不错,叹口气道:“也罢,只是望燕将军尽量隐藏身份,两位要员同去过于招摇,难免夷人不遽生恶胆。”
杨聆蝉松口,燕旗这才坐下,脸色还是冷的:“不少夷人早识得我。”
略一思索,杨聆蝉道:“我见军中有士兵面覆狼首,是何因缘?”
“曾有士兵头部受袭,命虽保,面容可怖;有一日他在山中打了匹狼,突发奇想,剥狼头覆面,不以陋像示人。后来,军中有面伤狰狞者,皆效此举。”燕旗耐性答了杨聆蝉不着边际的问题。
杨聆蝉听罢不语,只伸手抚燕旗脸颊,意有所指地对他笑;燕旗很快明白,回他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伴着面上更浓的笑意,杨聆蝉曲起原本安分覆于燕旗脸上的一指,轻轻挠了挠男人的颧骨,软软凉凉的一只手又滑下去,直摸到玄甲领口,而后点到为止,低头继续批阅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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