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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关山几重云 番外篇完本——by今天也没有出大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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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旗不言,算是默认。
“吾今日请燕都护来,便是想问燕都护,可愿助吾诛杀凌王之狼子野心。”
“新君顺利登基,国家才能安定啊!”下面有人如是道,激起一片赞同之声。
“殿下这是何话,末将接到皇上诏令时就深知带兵进京所为何事,今日又坐在这里,怎会不愿为天下海清河晏献一份力。”
“那倒是我多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太子和颜悦色道。
“朝中皆言太子殿下有明君风度,我等武夫在边关也颇有感受,尤其是……治军严明。”苍云这话说到末尾时语调忽转,甚是微妙,在座几位资历老的太子心腹皆变了脸色——包括杨聆蝉。
他特地派人查过,那件事发生时,燕旗还是个副将。听说那燕旗本是边关守将强要所虏异族女子,意外出生的孽种,起初在军中备受歧视,能爬到今日这个位置,委实堪称传奇。
太子面上的笑容霎时有些凝固,语调仍是诚恳温和,“那件事,我也甚想补偿。”仿佛意有所指。
方才还在为这桩陈年往事而暗自得意的杨聆蝉警惕起来,还好燕旗没有刨根问底与太子对质个究竟明白,只语调平淡地转了话题:“某虽在行军途中看了地图,终究未实地勘察皇城地形,对东宫亲卫及北衙禁军也不甚了解,还请太子殿下多多配合,支持末将备战。”
“这是自然,今日我的亲卫军统领也在席上,燕都护尽管找他,定知无不言,若有燕都护有何计划,也可先与他商讨。”
太子话落,有人自座中站起向燕旗致意。
事谈到这里,宴席便接近尾声了。
散场时燕轻易在人群中寻到了显眼得近乎刺目的杨聆蝉,他的衣服是白的,就连溜边都是萋萋芳草似的青色,俨然软黄烛光都很难为它添上暖意。与其他成群结队离去的官员不同,这位颇受太子尊敬的老师只身独行,很容易让人想到孤傲、不合群甚至受排挤之类的词语。
但太子党羽内部的争斗,与他何干。
这么想着,苍云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聆蝉乘肩舆行至郡国公府所在街道,远远便瞧见有人掌灯在府门口候着,近些看,原来是管家,管家对他道:“送蔬果的李老伯先前来了,现在仍在结钱,还未走,大人可要去看看,叮嘱几句注意事宜?”
即使四下不见外人,那郡爷仍惟妙惟肖地回道:“不错,我正想告诉他梨树不要用羊溺沃,养出来的梨总有臊味。”
进了郡国公府,杨聆蝉直走书房,推开房门便见那李老伯候着,哪里是在结钱?
“李老伯,今日可是给我送沙 瓤瓜来了?”杨聆蝉问得做作,语调却带着吴越地区特有的温软,很难叫人生厌。
“郡公就别拿老头取笑了,这商秋时节,哪里还有沙瓤瓜。”这档事已不是第一次,李老伯叫苦不迭。
“好罢,那凌王殿下可是有什么消息?”杨聆蝉这才敛了神色。
没错,近年来为郡国公府供应蔬果的城南李老头,其实是他与凌王通达消息的暗线。

窗外夜虫声调悠扬,窗内红烛哔剥作响,有青衿公子坐于案前执紫毫小楷一列列书写,构架端谨,笔势却是凌厉的。他偏头时,一头乌发柔顺垂下,遮住大半侧脸,立于一旁的李老伯观之,但见他秀挺,纤长睫毛随思考微微颤动。
若旁人看来,不过作一副温馨静谧的夜读图,但李老伯知道,那清瘦手腕落下的每一个字,都足以牵动一触即发的政局。
事情发展到这步,连迟钝的凌王都紧张起来,忙遣线人请他去商谈。杨聆蝉对线人说,现下是非常时期,不可轻举妄动,容他修书一封,交予凌王。
早在燕旗带兵入京前,杨聆蝉已有对夺宫的设计。就算宫中人都心知肚明此乃篡位,也要有个正当理由,好给天下黔首,给后世史书一个交代。他原本的想法是,派一支死士先攻东宫,说是太子亲卫哗变,凌王带禁军入宫护驾,不料太子身死乱军……
现在看来,燕旗势强,若与太子联手,更难匹敌,想从这局中寻得胜算,怕是要把燕旗拉过来。然而现下眼线密布,想把凌王的意思传达给燕旗,并非易事——还好他早有准备。
写罢搁笔,杨聆蝉又凝神细查一遍,这才纸折好,封入信笺,交予李老伯。
“麻烦了,李老伯。”烛影摇曳,郡公站起,如是说着将书信递予他,音色柔滑醇厚,如冰下泉水汩汩,静流深远。
燕旗嫌弃地看着碗中琥珀色液体。
他方才勉强灌一口茶水后,打断了正介绍君山银针茶如何绝妙的侍女,让她去拿好酒来,现在酒来了,若又让她换,未免显得多事——而且他也不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官邸内会有他想喝的东西。
他端起碗,把清澈酒液体倾入口中。他知道这是黄醅酒,军中招待重要人物时才舍得开封,从前他总要多喝几樽,现在他却忽然抓心挠肝地想念起文人墨客笔下所谓“浊酒”来:没什么韵味,也没什么前调后劲,就是一浇入喉中就陡然冲向天灵感的热烈感,仿佛将死之人都能被这辛辣刁钻刺激得再度披甲坐起,上阵杀敌。
像一段没有铺垫、也无需顾念的癫狂时光,粗糙得令人心驰神往。
放下碗时,燕旗发现放碗的盘上有一方锦帛,经历过军情谍报斗争的他对此十分敏锐,不动声色将锦帛点点揉入袖中,又把酒喝完,这才一脸尽兴似地绕进无人内堂。
燕旗展开锦帛,见上面只孤零零地落了一句话。
望日末时,邀卿醉仙楼一叙。
未写来意,但只消看那落款及印章,便知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凌王。
燕旗小心翼翼收好锦帛,眉头拧起,陷入沉思。
“先生这是何意?”
见杨聆蝉抱琴推门而入,凌王愣,问道。
“醉仙楼这等雅致地界,有个奏乐助兴的,不亦寻常乎?”杨聆蝉含笑答,手上的指套泛着冷光,在凌王仍有些疑窦的目光中,他拐入黄梨木框花鸟绢面围屏后。
凌王盯着屏风上那个朦胧的人影坐定、摆琴,问道:“为何一定要本王亲自出面接见他,遣一员手下不就行了?”
杨聆蝉见桌上摆一官帽耳深腹小熏炉,顺手点燃之余答曰:“太子早先设宴亲自款待燕都护,殿下自然也要亲身躬行,方显诚意。”
“这……燕旗何等人物,我听旁人道他之生平,恐是个难对付之辈。”
听闻忧虑话音自屏风外入,杨聆蝉心下了然,他就知道凌王不想接见燕旗,并非出于傲慢,而是胆怯。他用香箸拨燃炉腹内香灰,慢条斯理道:“殿下莫要担心,臣不是在这帮你听着么。”
“杨先生真是思虑周全!竟能在燕旗入京前便判断都护应是安排于永兴坊入住,提前安插内应,洗脱嫌疑。”
杨聆蝉将香箸归架,“哐当”一声盖上香炉,轻轻道:“殿下过奖。”
长歌开始拨弦,三两断声,不成曲调,炉内香饼燃烧,前调气味浓甜,有苏合香、丁子香、白檀香等,还未等来后调,只听“吱呀”一声开门,而后是凌王压低了的谨慎声音:“燕都护。”
“凌王殿下。”这是燕旗的声音,二人已互相见了面。
仿佛是为彰显自己的存在,长歌垂眸,指套翻动,骤然拨出一个高调,果不其然引来燕旗注意,他转头看向屏风,对那人影心生熟悉,口中道:“这人……?”
“亦是知情人,将军莫要在意。”凌王忙道,引了燕旗向座上走。
“那请他不要弹了,燕某不通雅兴,不喜商谈要事时有杂音打扰。”
呵,杂音。
凌王哪敢让杨先生不要弹了?还好杨聆蝉知趣,虽未听得凌王要求,自己已将手拢回袖中,盘腿而坐,不再出声。
“燕将军既然赴约,可有意与某合作?”这是凌王开口了,满怀期待。
“帝位谁属,左不过都是天子家人,末将只是来听听凌王殿下怎么说。”燕旗答得冷淡。
燕旗不松口,凌王有些尴尬,想起杨先生的指点,便道:“听说燕都护前几日在明德殿上暗提旧事,惹得满堂色变,某身在朝堂,也知晓一些内情。太子当时总领运河修筑一事,为拉拢工部尚书,一再纵容他谋私利而延误工程,最终被告发,御史上书弹劾;又恰逢雁门关破,关内重镇惨遭夷人洗劫,时太子遥领单于府都护,乃名义上的雁门关统领,自然也要被问责。太子为自保,称自己早发数封火漆急章,雁门关守军仍守城不利,为示惩戒,向圣上表达再不姑息容忍之决心,竟于隆冬之月,断雁门苍云军三月军饷辎重——着实令人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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